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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澈”她想收回那句言不由衷的谎话,却又怕说了,一切都将变得更复杂,目前的状况已经够乱了,她不能再犯错,即使已错得够多。
冗长的沉默后,他嗓音沙哑的问:“你很爱他吗?”
贺嫩晴一语不发,并非刻意违逆,而是无从答起。
她要如何告诉他,她和丁士彦的关系完全不是他脑子所猜想、双眼所看见,更不是从丁母口中所听到的那样?
“你很爱他吗?”他再问,咬紧的牙关使得他俊朗的脸庞变得十分僵硬可怕。
“孩孩子都生了,你说呢?”回避着他那双慑人的眼睛,她答得心虚。
“我只问你,你爱他吗?”快回答!
“我当然爱他,不然怎么会嫁给他?”误会已形成,她也不想费心厘清,就错到底吧!反正她唯一的目的只是要他死心,别再妄想与她复合的事,但天晓得她爱谁!她爱的人始终只有一个,就是他宣至澈啊!
“最好你没半点心虚。”
“我没有。”什么都不说,就不算说谎,一旦说了,即是蓄意及恶意的欺骗和扭曲,她不想当这样的人,现实却一步步逼迫她非得成为这样的人不可。
自从离婚后,每件事的发生都与她的预备与规划背道而驰,原以为摆脱婚姻的束缚,当一切重新来过时,命运便稳稳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美丽人生任由她肆意挥洒,想飞就随心所欲的展翅翱翔,想驰骋便不顾一切的拔腿狂奔,然而仅仅一念之差,她理想中的新生活完全走调,甚至变成乱七八糟,糟到她常觉得自己根本彻头彻尾就是个差劲又空有理想和抱负的女人。
吃不得苦,耐不得劳,只因为一个小生命的形成与牵绊,她就畏怯瑟缩,胆前顾后,潇洒不起来,也勇敢不起来。
原本欢欢喜喜的准备往天涯尽头狂飞,却在临行前得知怀有身孕,因而裹足不前,几经思虑,她决定以孩子为重,不走了。
待产的这段期间,为了躲避宣至澈锲而不舍的追寻,她连贺家都没回去,辗转换过几个城市和住处,直到有一次在街头与老朋友丁士彦巧遇,他听闻她的近况之后,热心的邀请她去南部乡下与他平时独居的母亲同住,自此她才算安定下来。
所以,是的,小笼包是宣至澈的孩子。
她跟丁士彦只是朋友关系,而她宁可随丁士彦的母亲起舞,将错就错的让宣至澈误以为她已再嫁给丁士彦,也绝不肯说出事情真相,这无非是为了防止他一旦知道真相,将会更无所不用其极的要求与她复合,带他们母子回宣家。
那是她最不乐见的结果。
她不希望自己坚持了那么久,最后却又回到当初逃离的原点。
“横看竖看,你实在都当不起我们宣家的媳妇,三年了,你生不出孩子,我们日盼夜盼干着急,但是将来你若生得出孩子,孩子身上流着一半你的血液啧啧,不敢想象这孩子我们到底疼不疼得下去!”
宜家两老恶毒的话语,犹在耳畔,辱骂的嘴脸,历历在目。
而她痛楚的心,至今难以平复。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在普遍中国社会里,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甚至是两个以上家族的事,她承认自己小鼻子小眼睛,双手无缚鸡之力,捧不起豪门望族的饭碗。
真的,她努力试过了,事后证明,她搞砸了。
不论她是宝还是草,她和宣至澈终究联手把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搞砸了。
“嫩晴,我可以接受小笼包不是我的孩子,也可以逼自己接受你已成为别人老婆的事实,但是我不能绝不能接受你亲口告诉我你爱别人。”
“是你逼问我,不是我自己爱讲。”怪她喔?她也很懊恼,好不好?
孩子是他的,她说不得;她和丁士彦是纯友谊,更说不得,她也忍得很痛苦。
“那我是不是可以换个方式问你?”
“你要问什么?”拜托!别问她还爱不爱他,那是她永远不想再跟他说的字句。
“你还爱我吗?”
“我”考前猜题都没这么准过,她真有料事如神的本事。
“你还爱我吗?”
“我我不”阎王爷准备拔她的舌头,才教她得一连说两次谎。
“差劲”二字已不足以形容她,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无耻的人。
“你还爱我吗?回答我!”宣至澈咆哮,眼里充斥着痛楚的情绪。
“我”是的,我爱你,我当然还爱你。
如果可以,她愿意选择说实话,可是这些实话在她的喉咙间反复吞吐,到最后仍是无声无息的被挤到心底深处。
“回答我!”他粗声喝令,青筋暴露。
“我怎么可能还爱你?不可能的,至澈,你千万别再自作多情”
“你说谎,嫩晴。”最好他是自作多情,最好她已不爱他。
明明明明他还可以轻易的在她那双黑亮的眼眸中瞧见她对他的依恋与柔情,虽然她常常别开视线,回避他的凝望,但他认为那是因为她担心被他看穿她内心真实的情感,逼不得已,才只好选择压抑她自己,强装此情不再。
“我没有说谎!至澈,我们不要再一直绕圈圈了。”她略微提高音量,仿佛这样就能更壮大坚实的意志,进而止住胸口那股想对他投诚输爱的浓烈欲望。
“好,不绕圈圈,让我们一起回到原点。当我们回到原点时,手牵着手,一直往前走,再也不要停留,再也不要分手,行吗?”
他强行拥住她,低下头,薄唇凑近她微颤的唇瓣,激烈的索吻。
他已受够了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更受够了父母及家族长辈不断的怂恿、催促他再婚的压力,真的受够也烦透了这种不畅快又处处充满无奈的生活。
“不,不行,至澈”别这样诱惑她,真的不要,她会招架不住的。
“嫩晴,我要你回来,回到我身边。”
他吻得愈粗暴狂猛,她挣扎、呐喊得愈厉害,可她愈是反抗,他愈不肯收手。
“宣至澈,你醒醒!你都叫我丁太太了,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是要如何走回原点,从头再来?更何况我根本不想跟你走回原点,我一点也不想回到你身边,你听清楚了吗?放开我,你放开我,不要吻我,不准你吻我”
她拼命的挣扎,仿佛他的吻和碰触是剧烈无解的毒,宁愿吼得声嘶力竭,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受了莫大刺激而无人能挡的疯婆子,也不愿再轻易的踩入他诱惑的网里。
那面情网如梦似幻,美得令人销魂,难以自拔,但是困不住她,再也困不住她了。
因为她已拍翅飞走,即使没有飞远,却是无力回顾了。
“嫩晴?”她的强烈抵抗与决裂话语让他停住动作,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之中。
他的嫩晴竟然用那么大的力气抗拒他、推打他?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她还爱他,难道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你不该一再的侵犯我!”
接着响起的,是一记清脆的掌掴声。
是的,她打他,她打痛了他的脸,更打痛了自己的手跟心。
“你打我?你疯了吗?你打我!”他错愕、震怒的瞪视她。
“宣至澈,我们离婚不是离假的,我感谢你这阵子不辞辛苦的来帮忙照顾我们一家老小,但是并不代表你可以对我不礼貌、任意侵犯我,你懂吗?”
“是啊!我懂。”
懂,怎么不懂?都到这地步了,他怎么还会不懂?
他懂,她这一巴掌让他彻彻底底的懂了。
他的嫩晴不再属于他。
他以为还存在两人之间的情分,其实早已随风消逝。
他想挽回两人的感情与婚姻,根本是痴心妄想。
他懂了,他都懂了。
她打醒了他的理智,打碎了他的梦,也打散了他未曾残缺过的真心。
他侵犯她,是的,他侵犯了她的身体,侵犯了她心,可是她有没有仔细的想过?这样的侵犯是出自一种爱,一种专属,她和他的爱。
“你走吧!明天起不要再来,即使士彦请托过你,我仍希望你不要再来了。”
她再软弱没用,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小孩都照顾不来。
走到房门前,她伸出手请他离开,语气无情,眼神无情,连呼吸都无情。
她全身上下、包括每一根头发,都在宣示她对他再也无情,请他滚远一点。
“如果当幸福的丁太太是你对我的报复,那么你成功了,非常成功,我佩服你。”他冷笑,原本热呼呼的心早已在她不断的决裂言语浇灌下凉透透了。
“不,你多心了。我没有任何报复的意思,真的,我从来没有想报复你,我唯一的希望只是跟你划清界线,互不往来,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哈”他更大声的冷笑“换个说法,这叫惩罚。你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惩罚我过去没有好好的珍惜你,对吧?”
惩罚,她倒没想过,不过按照目前的状况看来,她的所作所为都堪称残忍,如果她造就他痛苦还不叫惩罚,那会是什么?
“是吗?嫩晴,你在惩罚我?”他追问。
“不是,都不是,至澈,你向来顶天立地、敢做敢当,既然我们当初选择分开,你今天万万不该再对我们的关系有所奢求,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吧!等你遇到更适合当你们宣家的媳妇,也更适合替你生小孩的好对象,你就会知道我们的决定百分之百是正确的”
“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是吗?你遇到了‘更适合你’的丁士彦,所以你觉得我们当初分开的决定是对的?”
“是,是的,是这样没错。”是他逼她对他动刑,不要怪她狠心。
宣至澈的心猛烈一抽,痛得快要停止跳动。
好了,这是最后一刀了。
够了,他伤够也痛够了,不要再自求惩处了。
“你幸福就好,我痛死活该。”如她所愿,他举步离开房间。
尽管他有多么想回头再探看小笼包一眼,又有多么想再深深的望她一回,都忍下了,所有的欲望与渴求,他全都强迫自己吞忍下去了。
别人的老婆,别人的儿子,他不忍下,还能怎样?
真要抢、真要夺吗?
不,嫩晴不再爱他,他又抢又夺的,有什么意义?
没有,没有意义,也不能怎样,那他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离开吧!就离开吧!
让自己像当时答应离婚一样,潇洒
宣至澈穿过客厅,准备打开丁家大门。
丁母拄着拐杖,从房里缓慢的走出来,刻意咳了一声。
他转身,保持风度的开口“伯母,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被你和嫩晴吵醒了。”老人家浅眠,一被吵醒便难再睡着。
幸好小笼包睡得沉,没被他们惊动,不然又要闹上一阵,大家都别睡了。
“抱歉,你只好坐一会儿,回头再睡,小心别着凉,我要走了。”他低声道歉并告辞,没半点心情再跟丁母斗嘴、抬杠或听她没事找事故意责难他。
“慢点,我有事跟你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再来了,嫩晴找到她想要的幸福,这样很好,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丁家任何人了。”
“那就好,有自知之明的人是不怕留不住面子的。”丁母很满意他的大彻大悟。
靠!他都认输了,这欧巴桑是还多事来泼什么冷水、看什么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