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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总管刚从书房出来,就见庄妤如脸色欠佳的走来,就连他拱手行礼,她也没看见似的越过他,走进书房。
看来很生气?但气什么?何总管看向站定在门口的两名丫鬃,两人也不明原因的摇头,他只能先行离开。
书房内,万昀泰看着娘亲气呼呼的走进来,遂放下手上的笔。
“我说儿子,你可以不要那些画轴里的千金闺女,但你至少该找个才德兼俱、知书达礼、温柔娴淑,谨守闺女礼教”
“娘,没头没尾的,你在说什么?”他不得不打断她的话。
她气得坐下身来“外面传什么,我就说什么!你听我说,谢家人的名声真的不好,除了祖传的酿酒技术之外,毫无可取之处!”
听到这里,他大概懂了,毕竟他得出入商铺,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他多少也有耳闻。
但他觉得,那些都是废话!
看着儿子竟然在她哗哗念时,又拿起毛笔写字,庄妤如不悦的站越身,走到案桌前“我说谢家儿子性好渔色,谢家大女儿爱卖弄风骚,至干小女儿更是爱占人便宜”
听到这,他握笔的手一顿。
但对他突然的专注,庄妤如一点都不开心,这代表儿子对谢小蓝的确很重视。
她继续说:“谢小蓝在外面抛头露脸的,名声两极,也是个惹非议的人,为娘真不?懂她到底哪里好?脸晒得黑黑的、人也干干扁扁的,还有一双不自卑都不行的大脚
她话还没说完,万昀泰就听不下去了“这就是娘所指的爱占人便宜?”他根本无法认同。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亲眼见过她在粮行里斤斤计较”她连忙将上回看到谢小蓝的恶行对儿子说明。
说到这,万昀泰不得不替谢小蓝叫屈,便将粮行老板的恶行说出来,且这也是他亲眼所见,娘亲应该会相信。
没想到庄妤如还是振振有词的说:“那可能是她联合粮行老板骗你的手段,不管怎么说,她是谢家酒坊的女儿,就是不变的事实。”
“罢了,娘已有成见,我说再多也没用,我先去办事。对了,还是跟娘说一声,我要办的就是你听说的——我跟谢姑娘乘马车往城郊,但做了什么没人知的事!”
“你——”
不管庄妤如一脸愤怒的样子,他已经起身离开。
其实这几日,他己经找了几名木工去整理那几间大杂院,这会儿,则要找几个农事较上手的人前去帮忙,而他也要亲身走一趟。
看着儿子离开,庄妤如简直快气疯了,虽然她一向就知道儿子不喜欢被管婿事,但现在有个谢小蓝,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说了?
这可不行!儿子许是头一次对女子动了心,总会执拗些,想想,她得亲自去找那个谢小蓝好好谈一谈才行。
蓝蓝天空下,山庄后院特别整理出的一片空地上,放了为数不少的白面、黄米、菜豆,而谢小蓝则在一旁忙碌的先么豆去壳,再将壳筛选后,将豆子泡浸在水中。
“干娘,这样对吗?”韩林也学她的动作,将黄米么成末,豆子也么成末,和在一起,用豆壳水倒入和一和,干了,再加水
不过,他纯粹是在玩耍,就算真能酿出酒来,也只有他这个小表喝得到!
至干人要喝的,还是得靠谢小蓝的双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动作,一直到可以捻成块,踏为方面,才拿去晒。
这一阵忙碌下来,韩林早己玩得无趣,不见身影了。
她知道这阵子,他很喜欢跟在何成康身边,老爱跟她说,何成康很厉害,他未来的爹练武只有一个时辰,看来很利落、虎虎生风,可是何成康一练就好几个时辰,何总管念了他之后,还是会偷偷练,尤其九节棍甩得可帅气极了!
“你不找娘了吗?”她曾经问。
“我找到了,就你呀,干娘。
想到两人先前的谈话,她不由得吐了口长气,她知道自己心里的确有二爷,尤其是在住到山庄之后,虽然任何都是何总管出面张罗,但何总管总会不时透露这是二爷的意思,要不然她不过是个酿酒的下人,何以吃住都如此礼遇。
可是,凭自己的身分,她怎敢顺从心意呢?
思绪间,就见万夫人偕同两名丫鬃走来,但万夫人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交代丫鬃几句,便见那两名丫鬃先行退下。
谢小蓝感到莫名的紧张,其实她住在这里已有半个月,跟万夫人虽只有一面之缘,连句话也没谈上,但她直觉万夫人并不喜欢自己,反而是万大爷,像个慈爱的长者,隔三差五就会过来看看她,关心她辛不辛苦。
“夫人好。”她恭敬的行礼。
这弯腰的动作,让庄抒如不想注意到她头上那支精致的玉钗都难。
上回在庄里见到她头上戴着这支玉钗时,她就知道那是儿子送的,当时没有多想,单纯的以为这是感谢谢小蓝愿意到庄里酿酒的额外谢礼,也想藉此让她更用心的做,可现在看来,它代表的意义与自己所想的南辕北辙!
“谢姑娘,辛苦了。”
“不,一点也不辛苦,谢谢万夫人的关心。”她回答完,就见万夫人直勾勾的看着她,像在思索什么,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我是想来请谢姑娘帮忙的。”
“请、请说,如果我有能力一定帮忙。”
“我一直在想昀泰已经二十七岁,早该成婚生子,不知谢姑娘有没有认识门当户对、家世清白又温柔婉约的闺女?”庄妤如凝视着她道“毕竟你家开酒坊,你也不似一般千金,送货干活样样自个来,或许知道的闺女比我这久居家中的老太婆要清楚些。”
闻言,谢小蓝顿时觉得难堪。她知道万夫人是拐着弯要她掂掂自己的斤两,她要的儿媳妇绝不能是她这种粗鄙又在外头露脸的姑娘。
“谢姑娘怎地不说话?”庄妤如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听懂了。
“我、我不是我是说,我并不认识什么名门姑娘,但我相信”她咽下喉间的酸涩,真诚的看着她说:“二爷是好人,老天爷一定会替他安排一个美好又善良的姑娘,会让他过得很幸福。”
闻言,庄妤如倒有些意外了。说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谈话,这谢小蓝倒没她以为的粗鄙或小家子气,却有一双诚挚动人的明亮眸子不过,这可能是装出来给她看的吧,她只要一想起谢家,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罢了!反正她听懂了暗示,应该不会再跟儿子纠缠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忙你的吧,我得下山去找几个媒婆帮帮忙。”
万夫人何时走开,谢小蓝并不清楚,她眼眶盈泪的站着,好久好久。
万夫人会嫌弃她,她明白,她也知道像二爷那般俊朗、条件又好的男人,自己确实配不上,万夫人希望二爷早早娶妻也是应该的
只是,什么都想清楚了,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这么痛?!
是因为他看似漠然,却真诚待她?是因为一想到他,她就能感觉到一股温暖?
是因为待在他身边,心似乎也有了归属?是因为她知道一旦离开这里,她又要无依无靠,回到冰冷的家了吗?
笨小蓝!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在跟韩林说时不是很理性吗?现在伤什么心?!二爷本来就不是你的谁啊!你还是认清事实,别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你只是丑鸭子,还飞不起来呢。
不行,她进山庄的目的就是酿酒,她得好好工作才是。
她边拭去泪水,边走去将空的陶罐集中,没想到,不知是泪仍盈眶,还是手滑了,甫拿起的陶罐就落了地,裂成好几片,她蹲下身来。笨蛋!连这么容易的事也做不好了吗!她在心中苛责自己,泪水却愈掉愈凶。
“谢姑娘。”
万昀泰关切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她心儿一急,又怕他看到自己在哭,急忙低头,伸手要将破陶片捡起,偏偏泪水模糊了眼睛,一个不小心,她感觉大拇指刺痛了一下。
“你割到了!怎么那么不小心?”万昀泰急忙在她身边蹲下,但在看到她的伤口剖得颇深,鲜血汩汩流出时,他重重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倒抽凉气声,让谢小蓝有些疑感a她眨了眨泪眼,等视线清明后,才发现他虽然为她按住伤口,但他的手却微微颤抖。
蓦地,一个画面闪过脑海,她想到上回何成康脸划伤流血的事,突然,她明白了——
她抬起头,语气惊讶“天啊!你怕血!”
他先是一房,随即反驳“谁、谁怕了!”他本该怒声抗辩,但口气听起来就是很心虚。
不怕?瞧瞧,眼前这张本该是阴鹜冷漠的俊颜,此时可是面无血色,虽然力图振作,但看起来还是很僵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她觉得很可爱。
“还看!”他瞪了她一眼,这才撕下衣襟下摆,为她先行包扎。
那不是很有威吓性的一眼,对谢小蓝来说没什么用,她还是忍不住想看他。
暂时包扎好了,他有些不自在的拉起她,往离这较近的书房走去。
一入内,万昀泰就将门给关上,拉着她坐下,去柜子拿了药盒,坐在她前面,解开她拇指上的布条,本来以为血应该止住了,他可以好好上药,不料根本还没完全止住,李日泪流出,还沾染上他的手。
天啊!他有点想吐!
但他强压下那股反胃感,从药盒里拿了药替她抹上,再为她小心包扎后,才拿了布条擦拭手上的血渍。
看着她,谢小蓝顿时觉得有些不忍了,虽然他难得的别扭很可爱,可看他一张俊颜一下惨白,手指从头到尾都在颤抖,她不禁有些心疼了。
她忍不住问:“谢谢你,你还好吗?”
看她似乎非常担心,退疑了一会,他才淡淡的说:”我怕血是有原因的,七岁时,我跟父母到南方游玩,却被人掳走
三天后,父亲在当地的友人帮忙下查出绑匪所在,派了十多人前去救他。
然而消息却提前走漏,十多人不仅被抓,那些丧心病狂的绑匪,因为等着他父亲拿钱来赎人的时间太难消么,竟一刀又一刀的凌退那十多人,还比赛谁能割下的肉最多,那些痛苦的惨叫声,令他不得不捣住耳朵,却痛哭失声。
然后,大批的官兵来了,那些绑匪才一刀杀了那些人,又为了把他藏起来,在将那些鲜血淋漓的屁体丢入一个水井后,也将他丢了进去,幸好水井的水不深,加上先丢了十多人进去,他几乎没受什么伤。
但那被泡在血水里的画面,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后来,他虽被救出来了,却一连作了好几个月的恶梦,每次一看到血,在水并里的画面便会自动在他脑海浮现,好像他又深陷在血水里。
“即便是一点点的血,我就是挣脱不了那样的恐怖景象,你能明白吗”说到后来,他声音都哑了。
而她太惊愕也太难过,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光想就一股寒意沁心,太可怕了。
她的眸子盈满对他的不舍“一切都过去了。”她轻声的说着,而这声音听起来十分温柔。
这温柔抚慰的嗓音让万昀泰从刚刚一长串的自白里回了魂,不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震惊。他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主动告知他的畏俱?这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跟别人提起过,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
没想到,他竟然对她说了。
她看得出来,他很震惊,但他这样懊恼又对自己生气的表情实在很逗,不过考虑到他的心情,她还是拚命忍住笑意“后悔告诉我吗?我发誓,我绝不会说出去。
“哼!我也不怕你说出去。”他恶狠狠的瞪着她。
原来他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啊!她故意绷起脸蛋“不怕吗?好!我这就出去告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