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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离赌坊约莫一条街,香宓看见庙口屋檐下有个老迈的乞丐,便将赢得的彩金全部投入他的破碗公里。
赫韫傻愣愣的问:“为什么把赢来的银子都给了他?”
“不义之财留不住,也不应该留,我说过,带你来这里只是要印证数字的玄妙。”
他点头,明白了她的一番苦心。
这一刻,赫韫开窍了,他的生命因为她的出现而开启了一扇窗,用江湖话来说,那就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你这么聪明,为什么没有走术数师这条路?”他盯着路上的石子看,问她。
“因为我老太爷说我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更重要的是我懒,人懒就无药可救了。”
那么深奥的东西她敬谢不敏,能知道这些皮毛还是因为长年跟在老太爷身边耳濡目染得来的。
老太爷对她的不求甚解,从来不责怪。
忽然,她想起了那总对她百般宠爱的老人家
“你怎么眼眶红了?”
“没事,风沙大,进了眼。”
“想家了是吗?”还真敢说,连鼻子都红了,一定是想到什么感伤的事。
“我想老太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现在说开了,心里的郁结就不成结了。
“你也跟你家的老太爷相依为命吗?”相似的背景,两人何其相似。
“嗯。”“你就把赫府当作自己的家吧。”
立夏过后,时序进入五月。
赫韫知道自己不喜欢读书,认字也不成,根基打得不好,要熟记卦文实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认字、书写还是需要有人在旁边指导他,于是他向香宓要求她陪读。
“伴读、书僮?”她答应得很干脆,反正她也闲闲没事做,更何况孩子的教育不能等。
“你也知道我有很多字一定要有人在我身边指点的”他有些困窘,困窘的样子很美丽,也很孩子气。
“无须磨墨、代替被师傅罚?”
“这些事我自己来就成了,你不必跟着我上私塾,墨我自己会磨,答不出试题被师傅罚是我活该。”要是可以,他还真想同她一起去,有她在身边,读书应该会变成比较不那么难过。
“别气馁,只要有恒心,你会是非凡人的。”
“意思是你答应了哦?”师傅放弃他、老太爷觉得他丢光赫府的脸、朋友们看不起他,只有她肯定他,想明白的瞬间,又是心酸、又是感动,他不由得对功课更加上心了。
就这样,赫韫的云嶂楼经常有了两人的影子。
香宓也不是整天守着赫韫,他上私塾的那段时间,她逛大街、混茶馆、吃小吃、听说书,生活得快乐无比。
赫韫放学,回到府中,两人用过晚饭,就开始做功课,专心忘我的时候,香宓并不觉得被冷落,她看闲书、吃蜜饯果脯,然后做一些奇形怪状的动作,赫韫问她,她说那叫什么“瑜伽的拜式”
她也会偶尔在纸张上面涂涂写写,累了,会自己哼哼唱唱,再不然就把赫泉找来,把她涂在纸上的东西拿给他看,只见赫泉皱眉又是迟疑又是摇头的,最后总算点头,抱着那叠纸,搔着头离去。
“你神神秘秘的,那张纸上面到底写什么?”不是他不专心,而是她的举止太奇怪了,到底什么事情需要用到赫泉呢?
“等事情成功了,再跟你说。”说完,她丢了一粒干果入口。
他从来都不是个会追根究底的人,何况以香宓的性子,时间到了她就会自己揭晓答案,所以他一向只等着她自己说出来就好,但这次是因为太奇怪了,让他不禁感到好奇。
赫韫发现她不吃糕点类的零食,只吃跟晚冬要来的橙子和干果,咬得牙酸了,还会做出酸溜溜的表情出来,她以为他没见着,其实他全瞧入了眼。
他觑着,少有情绪、依旧谁也看不透的眼掠过淡淡的软意,接着用长睫遮住,再抬眼时又恢复一如空谷幽兰的冷然性情。
日头悄悄的往晴空爬高了些,用功的他抬起头,伸了长长的懒腰,却乍见许久没声音的她趴在书册上睡得十分香甜,一绺软软的青丝落在桌面上。
他小心翼翼的掬起了少许发丝,用大拇指的指腹抚了过去,像在抚摸上好的绸缎般,闭着眼睛无声的微笑了。
睡一下似乎是不坏的主意。掬着她的发,赫韫缓缓的靠过去。
不多久,送热茶过来的晚冬骤然的停下步履,不想打扰眼前唯美的画面——
两个依在一起的身影如同木雕般的相互偎靠着,花间有蝴蝶捉对儿蹁跃,偶尔会翩翩的停在两人的发梢处。
赫泉办事利落,几天后便喜孜孜的从巧匠那里带回香宓要的成品。
“香香小姐,我让人照你给的图样做出来了这个叫什么‘魔术方块’的东西,你看看,这是不是跟你说的一模一样?”他一路掖着,就怕被人看见,虽然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但总是觉得怪异得很。
香宓见自己要的东西做好了,拿在手里感觉有些沉,三乘三乘三的六个面,各涂上不同的颜色,有点重,但不至于碍手,这年头没有轻盈的塑料,只有木料,而这还是赫泉尽量让工匠找最轻巧的木料做成的。
怎么说这间大宅子都不是她的家,虽然赫韫曾说过要她当成自己家留下来,但她终究得离开,所以她得赚钱,才有能力离开这里,但是在这时代女权低下,女人谋生的管道少得可怜,她想来想去,只有拾人牙慧一条路可走了。
数独的九宫是平面的,魔术方块是立体的,她的上辈子,魔术方块一出来就风靡了全世界,几乎人手一颗,她相信这东西也能在这个朝代造成风潮。
在很短的时间内,她一层层的将方块扭乱,再将六面很快的归位拼好,让一旁的赫泉看得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个方块刚完成时,他和木匠不是没有研究过,但是三两下就眼花撩乱了,根本无法解开。
“香香小姐,这东西方块,真的能赚钱?”
“在我们那里有一阵子不管大人小孩,几乎都人手一颗,你觉得这样能不能赚钱?”
沉稳到雷打不动的赫泉实在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商机,可是他有眼睛,他看得到原本混沌的少爷这阵子像蝉脱壳一样的改变,不只头脑清明了,眼眸里更有了以往所没有的自信聪慧光芒,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而这些都要归功于香香小姐。
就算香香小姐跟他说她是从天上来的仙女他都信!
“咱们就打铁趁热,你让那工匠多找几个助手尽量赶工,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还有,我们得买个铺子,不用太大,地点最好在城东最繁华的地方。”
“香香小姐,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要有收获就得先投资。”
这“是。”他心里答答答的打起了算盘,以前老爷还在时,赫府在城中也有不少间铺子,也有忠心的掌柜
“还有,京城中人,卖买东西不求最好的,但求最贵,图的是新鲜,买的是身份,就从王公贵族卖起,而且要卖得贵,一个魔术方块咱们就卖一两银子。”她伸出一根俏生生的指头说道。
赫泉不只快吓掉下巴,眼珠子也差点掉出眼眶,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啊,一贯钱够买上二十斗米了,谁会拿这么多钱出来买这种不中看也不中吃的方块?他要晕了,这生意真的能做吗?他怎么觉得钱途无亮?
“你别担心,这东西新奇,放眼京城还没有人见过它,一定会有人买的,到时候我去坐镇,表示我说的话不是虚言。”她这年纪做什么都没有说服力,带上赫泉,自己则当个闲闲的掌柜的就可以了。
“香香小姐,抛头露面不是闺女该做的事。”
知道他又要抬出什么八股的规矩来,她赶紧截住他的长篇大论“贞节牌坊那种死东西,比不上当务之急的饿肚子,你也不想坐吃山空吧?开门做生意,不自己来,到时候怎么倒的都不知道。”
“”为什么香香小姐说的话,怎么听都有道理?
“魔术方块这种生意只是试金石,这玩艺一引起风潮,自然有人仿效,届时,想赚这门生意的人会多如过江之鲫,所以我们动作要快,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该是我们的钱到时候都赚足了,小虾小鱼就让别人去分一杯羹好了。”
她不是小里小气的人,尤其这时候你跟谁去讲版权必究?就算她的上辈子,版权官司也只能拿来唬人,山寨版满天飞得凶。
有钱大家赚,她也想得很开的。
于是,经过赫泉的一番跑腿,铺子在半个月后开张了。
青布的幌子上头写了一个大大的“赫”字。
她并不想出锋头,赫府即使家道中落,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征得赫韫同意后,拿来当铺名,也不算辱没它。
鲜艳的大红鞭炮响彻云霄后是一片出人意外的寂静。
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门可罗雀。
赫泉和自告奋勇要来帮忙的晚冬,跟曾在赫府铺子做过事的朴帐房的孙子,三个人排排站,看了半晌,笑脸慢慢的僵了。
赫泉虚浮着脚问向内室正在享用本来应该用来招待客人的点心的香宓。
“香香小姐这样下去不成,店门口都是看热闹的人,大家交头接耳的,却没有一个人肯踏进来。”
“开张第一天,你真心急。”摸过干果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赫,人都来了吗?”她往小偏间喊了喊。
“齐了,香姐姐!”接着五、六个模样干净,和小赫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络绎的走了出去,之后坐在铺子门口的长凳子上,埋头解起魔术方块。
“坐下来喝杯茶,你别干着急。”她安慰起一会儿都坐不住的老实人,把壶里滚烫的热水往茶碗里头倒,茶碗中的茶已经掺入干果、花卉做为茶叶的配料,沏入滚水,吃的时候将这些配料一起吃掉,配料有二十多种。
果然是从大宅门锻链出来一身精湛功夫的好晚冬,数代累积的尊贵就连喝个茶也这么讲究,她是受惠的那个人,真幸福。
“香香小姐,这是”
“这叫促销。”她只是模仿上辈子到处可见展场上促销产品的showgirl,现在三点式女郎变成小不点,是不够养眼啦,但反正只是个噱头而已,重咸反而容易引起非议,这种女孩子露个脚趾就会被流言砸破头的年代,她可不想因为想赚点银子花花,遭至半路被丢石子或是浸猪笼的对待。
“可是我们要的是客人啊!”“马上就会有了。”
小孩子最天真可爱了,听到有工可以打,一个时辰给五文铜钱,这对没有零用钱的穷小孩来说几乎是天价,小赫随便喝,就来了不少孩子。
“香香小姐,这行得通吗?那些孩子能做什么?”
“放心,他们不是玩得挺开心的?”
“可是我们要的是客人啊!”“哦,那不就是了”放下杯盏往外瞧,是对父子,应该是被孩子拉进来的,接下来是个容貌不俗的清秀小鲍子,后面跟了几个随从
赫泉跳起来,没来得及告罪就掀了帘子出去了。
内室只剩下她,揉揉眼,有点累了呢。
“最近见你起早贪黑的,就是在忙这个?”冷清的声音,好听的响起。
把脸侧贴在桌子上的香宓没有抬头,她知道来人是谁,一身白衣,青丝如瀑,气质像白玉,透着玉的精致,但更多的是属于玉石的冷漠质地的赫家少爷。
赫韫慢慢的踱到她面前。
他眼神深沉,倾城无双的神情带着些朦胧的注视着她。
“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
他有点看错她了,她平时虽然对他唯命是从,但遇到大事时,绝对自己拿主意。
“我要人背。”口音软软的,带点撒娇和淡淡的倦。
她就是敢在他面前随心所欲。
他显然没想到她的要求是这个,背脊不禁僵了下,最后仍是妥协的把后背的长发拉到胸前,弯下膝,把背向着她。“上来吧。”
她也不客气,两只小手一攀,无尾熊似的巴上他的背。
很显然,她不是头一回干这事。
赫韫轻而易举的背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