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千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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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打仗嘛不是个好做法,劳民伤财,打仗打的是老百姓的口袋,何况又是自家人打自家人,死伤残亡都是大燕百姓,如果能避就该避免。

    所以所以

    坜熙的手指头在桌上敲敲叩叩,好半晌才抬起头,说道:“剑月,你发封信给单雾,让他留在军中,继续监视韦立邦,再帮我联络宫中隐卫,让他们时时提高警觉,待本王命令一下,立即到熙雅小筑待命。”

    “是。”剑月领命,退下。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丁岚,再提提你上次给本王吃的那个东西。”

    “是,消急草是咱们家乡的偏方”丁岚细细说着,他认真听取,并提笔在纸上描描画画。

    两炷香工夫后,他派丁岚出门办事,自己却拿出雅雅留给他的信件,再读一次、两次、十次。

    他严肃的面容在看见她写着爱他时,转化为柔和,严冬过去、暖春来临,第一次,她真真切切、明明白白说着:雅雅爱坜熙。

    快回来吧,他已经准备好一切,等着迎接爱自己的雅雅。

    背靠进椅子,坜熙笑得满脸得意,这场任性多划算呐,把他想要的每件事全数张罗起了

    第二十七章大婚

    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圣上颁下召令,册封丞相陆明卫之女为裕亲王妃。

    初三,行迎亲之礼。

    迎亲前几日,已有宫中尚仪局女官前来陆府,教授陆茵芳大婚礼数,任何细节都不得出半分差错。

    裕亲王爷迎亲当日,京城中人头攗动,万人空巷,皇家大张旗鼓为坜熙娶妃,惊动甚大。

    天未清明,王府、陆府外头已经聚集不少百姓,大家争相观看为百姓发声的大皇子坜熙。

    陆茵芳的闺房里,许多女人进进出出,有人为她净面洗身,有人为她盘髻梳妆,王妃的礼服极重,上头是金丝绣成的四爪蟒纹,礼冠上有六颗硕大的东珠,两层纯金打造得极薄、极精致的金缕花,那手工看得人人叹服。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时空仿佛回到多年前。

    那时她站在窗外,看着同样一群女人为即将出嫁的陆茵雅妆扮,也是这样的大红吉服,也是这般的礼冠,她们一边动手忙碌,嘴里没停过话,一人一句,满屋子吱吱喳喳、热闹不已。

    “算命先生说咱们大小姐命格极为尊贵,今日果然应了言。”

    “就算没有算命先生金口,咱们家大小姐打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了一世荣华富贵呢。”

    “怎么说?”

    “你们不晓得吗?夫人生大小姐那日,梨花开了满树,枝头不晓得打哪儿来的喜鹊,叫一整日呢。”

    “我看呐,大皇子有咱们家小姐的福气相助,他日定然会当上皇帝。”

    她们把陆茵雅给捧上了天。而她在窗外泪湿衣襟,她暗暗下决心,终有一日,她要嫁得比她更风光。

    这天终于来了,可那些满嘴谄媚的人竟然不发一语,人人噤若寒蝉,好像今儿个办的不是喜事而是丧事。

    陆茵芳抬眉,瞪了正在为她匀粉的妇人一眼,眼底的凌厉让妇人心底一慌,失手将粉盒给掉在地上。

    她,正是那个说陆茵雅出生那天,梨花满树、喜鹊报喜的妇人。

    安静的闺房被这个突兀声响一扰,所有人全转过头来,只见陆茵芳冷冽一笑,问:“怎地,我出生时,没有满树梨花和喜鹊,就合该任人这般轻贱?”

    几句话堵得众人纷纷垂下眼睑,满府仆婢丫头谁不晓得这个二小姐是难相处的,遇上了,能躲则躲,不能躲就得谨慎,字字句句小心。

    她扬起嘴角,得意说道:“真想不透呐,不都说姊姊命格尊贵吗?怎会英年早逝,连个送终的孩子都没留下?”

    听见此言,满屋仆婢纷给转开眼。

    二小姐嫉妒大小姐并非一天、两天的事,渊源已久,谁也说不清始末,但正式点燃二小姐对大小姐的痛恨,大约是自从那个自称能窥天命、知未来的算命先生预言过后。

    相爷不知打哪儿请来了算命先生,本是要给家里看风水的,没想到一路上,碰巧遇见两个小姐,便顺口预言了她们的未来。

    他说大小姐“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当偶万乘之君,为华夏兆民之母,此生必定母仪天下,是个命中注定的大贵人。”

    却说二小姐“机关算尽太聪明,枉费意悬半世心,一场幽梦三更醒,昏惨惨似灯将尽,一场欢喜空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此番预言之后,本就受宠的大小姐更是成了家中珍宝,而二小姐却变成相爷心底芒剌,两人的待遇自此天差地别难较远。

    性格阴沉刁钻的二小姐虽聪明伶俐、貌比仙子,却从此再也没笑过,直到去年嫁入王府的大小姐死讯传来,二小姐才又重启笑意,见着人,便时不时拿那篇“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当偶万乘之君,为华夏兆民之母”大作文章。

    “二小姐”

    仆妇方出声,谁知竟换来她一个响亮巴掌,一时间,整个屋里人皆错愕不已。

    今天,是大喜日子呐,二小姐她这样

    她怒目望向一干仆婢。

    “你们难道不知道,皇家玉牒已记上陆茵芳三个字?自此我的人生、我的未来注定要与王爷同生死、共进退?什么二小姐?哪里来的二小姐?在这个屋子里面,只有裕亲王妃没有二小姐。”

    那年匆匆一眼,她便爱上坜熙,听着皇帝的赐婚圣旨,她满腹不平、满心妒怨,那样英雄伟岸的人物,怎就与她陆茵芳无缘无分?

    在陆茵雅的大喜日子,她在窗外,声声诅咒、句句毒怨,她甚至在神佛面前许下心愿,只要陆茵雅死,她愿意终年茹素、诵经万卷。

    她的诚心感动天地,坜熙不待见陆茵雅的消息传来、陆茵雅成了妒妇的消息传来、坜熙迎涂诗诗为侧妃的消息传来每个让陆茵雅难堪的讯息一传回陆府,她都高兴的祭天谢神。

    然后,在她千盼万盼之下,陆茵雅终于死了。

    然后:心心念念的赐婚圣旨又来到陆府,上天终于把机会交到她手中。

    再然后,她一日盼过一日,等得心力交瘁,如今,她终于要成为龙坜熙的枕边人。

    忍不住,她又想感激神佛、感激老天爷,感激自己终于得偿所愿,未来她发誓,她将尽最大的力气,助坜熙成为太子,成为皇帝,陆茵雅无福消受的华夏兆民之母,就由她陆茵芳来承担!

    伶俐乖觉的贴身婢女小红匆匆走来,低声道:“王妃,时辰到了。”

    时辰终于到了吗?很好,走出这里,她将截然下同。

    陆茵芳淡淡一笑“母仪天下”四字印上脑海,仿佛间,她看见万民匍匐于脚边,她愉快地让小红为自己盖上红巾,任由一片铺天盖地的红,掩去她姣美容颜,掩去她眼中的野心勃勃。

    拜别父母,陆茵芳让小红扶出大门,小红在耳畔轻声道:“王妃,该上喜轿了。”

    红盖头下,她依稀可见轿子处处雕龙画凤,是从未见过的精美华丽,此等銮轿只有在纳太子妃时才有,寻常亲王本无先例,如今由皇上御赐一辆,足证皇帝对坜熙心意。

    陆茵芳在心底暗暗提醒自己,没什么好大惊小敝的,日后王爷登基,她要享用的岂只是太子妃的銮轿而已。

    迎亲队伍起程回府,陆明卫一路送到二门外。

    从陆府至王府并不算远,却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那是因为除嫁妆之外,迎亲队伍当中还有三百名宫廷侍卫,前前后后簇拥着坜熙前行。

    喜轿从中门入府,来到前院堂前,陆茵芳被搀着下轿,踩在红毡上一步步走进正堂,跨过火盆,她从盖头下往旁边看,隐约看见一双靴子,情不自禁地,她笑逐颜开,这一日,她等了多久呵。

    在送嫁队伍进了门后,宫廷侍卫见任务完成,便由小队长向坜熙行礼致意,回转皇宫向皇上复命。

    正厅大门嘎地关上,屋里突然出现一片与喜事不符的安静,陆茵芳隐约可听见王府总管在外头一一点收嫁妆的声音,而屋里,似乎除了几个下人和王爷之外,再没其他客人?

    陆茵芳耐心等着行大礼,这几日,大婚礼数她演练过无数次,便是女官不在,她也暗自练习,她不容许自己出现一丝差错,只是她等了又等,只等到窒人的静默。

    “送陆姑娘回房。”坜熙一声令下,立刻有两名仆妇上前搀起她。

    回房?可他们尚未行拜礼、尚未上告天地,怎地就要送她回房了?

    陆茵芳的拳头紧了紧,想自行揭开头上的红帕子,问问清楚,他为什么喊她陆姑娘?她的名字不是早已入皇家玉牒,他这番做为是什么意思?

    可最后,拳头松下,她终究是没这等勇气。这里,是王府、不是陆家

    喜房里,茵芳头上的大红飞凤盖头还没被揭开,眼前只有一小方红色的天地,她低着头,耐心等待,等待谁来对自己把情况说分明。

    她脖子酸极了,委屈在心底缓缓凝聚,聚出一丝恨意。

    陆姑娘?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全盘否定她的存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断袖说法,她半个字也没信,怎地,还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咬着牙,不甘心受屈,正想动手揭去头巾,却听见房门呀地一声打开,她止下动作,把手藏到身后。

    她细辨着进门的脚步声,那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好似每行一步都要思索上半天。

    微微仰起脸,她在红盖头下见到那双熟悉的靴子。

    是他?王爷终于来了!

    不过一瞬间,恨意消散,委屈遗失,她只认得他是自己藏在心底爱了若干年的男子。

    笑容重新回到脸庞,她在心底迫不及待说着:快掀喜帕吧,你将会看见我珠圆玉润的脸庞,看见我明眸若水、绅韵流动,看见自己娶了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可是,她等过许久,始终等不到坜熙来掀红巾,当新郎的,不都是迫不及待想看看未来将携手一生的妻子?

    没想到,她没等到坜熙的动作,却先听见他赶走喜娘仆婢的声音

    屋里静了,龙凤烛上的火焰,像在熬他的心似地,面对陆茵芳,坜熙有罪恶感。

    坜熙看一眼红木桌上那柄金色秤杆:心中绑上千斤重锤,牛不想喝水,便是把它的头给压进河里,也成不了局面,他不明白,聪明睿智的皇帝,怎么弄不清楚这一点。

    他清清喉咙,说道:“陆姑娘,今日累了吧,早点休息,这屋子就留给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

    话说完,他走出喜房,门推开那刻,犹豫的脚步声转为轻快。

    陆茵芳尚未反应过来,坜熙已经翮然走远,待她弄懂他的意思时,猛地,她扯下头上的红帕子,已经看不见他的背影。

    就这样?他将她一人独自丢下?太过分!他凭什么、凭什么!

    眼眶红了,她望向一屋子的红,沭目惊心的红这不是她心心盼盼的场景呐。

    新房的雕花小窗半开着,皎洁的月光照进室内,两尊龙凤呈祥宝烛,在桌上烁烁的映着火焰,桌子上,子孙谆谆、长寿面、各色点心摆了满桌,装着交杯酒的银制杯子正在嘲讽似地,双双在她眼前闪耀银辉。

    怒不可遏,她恨恨地摔了礼冠,陡然间,恨意像是无底深渊向她张开血盆大口,她霍地一伸手,把满桌吃食扫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