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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飞机上,孟梦还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好像作了一场浪荡又绵长的春梦,梦中的男主角就坐在身旁。
头等舱很安静,她坐靠窗的位置,靠近走道的殷旭海吸引空姊不只两次上前热情服务。
她睡意犹在,但是眼睛已经睁亮,平躺的身子稍早之前被他披上了羊毛薄毯。
不愧是出身名门,加上他母亲的缘故,他做任何事情都很重视小细节,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英式绅士风范。
他不知道她已经醒来,俊雅的侧睑专注有神地看看腿上的财经杂志,她近乎出神地凝视着他。
一切很像是梦一在搭上飞机之前,是春梦,上了飞机之后,又成了另一种她自我幻想式的美梦。
她曾经幻想过许多华而不实的夸张情节,甚至疯狂的想过如果当初他一眼倾心的人是她,而不是孟美该有多好。
她知道,这个想法自私又卑劣得天怒人怨,孟美是她的姊姊,又是因病猝逝,她不应该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但爱情本就是介于天堂或地狱间的模糊地带,就算是圣人,一旦沾惹上了爱情,也不可能再无私。
她不会盲目到完全相信他从此以后会完全属于她,在他心底深处的更深处,一定还烙刻着孟美的影子,只是她无从得知那影子究竟是深还是浅。
但只要他能在心底为她留下一个小小的位置,她就愿意再继续那场与自己的赌注。
直觉感应到他的视线正要抬起,孟梦心一慌,下意识地又闭上了眼睫装睡,约莫过了几秒,她才掀动卷翘的体毛,偷偷凝觑。
她看见殷旭海手中握看一支优雅别致的发夹,她却没有印象这支发夹是他何时买下的。
太过荒yin度日的蜜月旅行,让他们停留闲逛的时间不多,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晚上外出用餐时,偶尔她也会心血来潮的走走晃晃,经过颇有纪念价值的骨董小店时会买几样纪念品。
那支发夹造型典雅,作工精致,底座是玫瑰金,镶看碎宝石与水钻,上头的主装饰是七、八朵上了彩袖雕球的白玫瑰与藤蔓,花瓣翻卷的层次感都做出来,边缘还装饰看精巧的白水晶充当露珠。
他把玩看那支白玫瑰发夹,眼神有种淡淡的缅怀,她的心也跟看拧紧。
他看着那支发夹的同时,脑中正想着谁?
那支发夹不可能是送给她的,那只适合长发飘逸,她短薄的赫本头根本不需要任何装饰品。
他打算送给谁?
这个疑惑浮上心头i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痛楚。
根本不需要问,答案很早就摆在面前,就在她这张睑上。
孟梦这回是真的闭上了双眼,拒绝再继续往下深入去探究。
飞机在云层上端游走,她的心却不断往下沉,沉到很深的忧郁蓝海之中。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殷旭海的住所。
新婚之夜过后的那几天都是在殷家产业下的饭店度过,之后就直飞西班牙度蜜月,连殷家长辈的脸都没见到,更别提是他家。
这幢独栋别墅位在精华地段的高级住宅区,是交给外籍建筑设计师砌造,无论是外型或是内部空间的设计都是独树一帜。
显然殷旭海也很欣赏北欧的简洁风格,些微融合了类似希脂风的蓝白色调,但又不是那种亮灿的希腊蓝,而是冰晶一般的透明蓝。
从踏进门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好像闯进了一座冰宫,所有的家具与装磺都是晶蓝或白,没有其他杂色,而且不染一丝纤尘。
漆成乳白色的长桌上,铺看布蕾丝桌巾,边缘还垂放了雪白流苏,桌中央放置了水晶花器,插满了一整束的白色海芋花。
很单纯,很梦幻,就像是孟美会喜欢的格调。
孟梦垂下双眼,握紧了行李拉把,迟疑看该不该转身离开。
默数了十秒钟,她闭了闭眼,深呼吸,终究还是无法忍受眼前看见的这一切,不再关阂,她脚步一旋,却在转过身时撞进一堵肉墙。
“你还好吗?”
温柔又充满关怀的男性中低音,她可以确定这人不是殷旭海,出了机场之后,他就安排司机载她回家,没有稍作休息就直接进公司。
孟梦揉揉被撞红的额心,稍微拉开距离,看见一个长相神似殷旭海的高大男人,年纪也和他差不了多少,气质却是完全过异。
“你是?”她眼露迷惑。
“殷毓洋,殷旭海的堂弟。”男人亮开了一口整洁白齿,比起眼神冷峻的殷旭海,他显然好相处可亲得多。
“我应该怎么喊你?大嫂?”殷毓洋笑问。
“喊我名字就好,什么嫂的就免了吧。”孟梦一睑夸张的恶寒表情。
“其实你看起来不坏嘛,也不像外传中说的那么难亲近。”殷毓洋摸着下巴,一睑评估似的将她从头到脚打量透彻。
她当然知道他口中所谓的“外传”是什么。
媒体对于她这个能游走在两大商业金童之间的女人,不断夸张渲染,将她塑造成性向多疑,作风开放的放荡富家女。
据她所知,其实殷家人根本不喜欢她,他们喜欢的是像孟美那样乖巧听话的名媛淑女,而不是她这种成天给殷家制造丑闻的不驯野女。
“是殷旭海让你过来的?”孟梦拖看行李坐到沙发上,没有动手整理的打算。
“不是,旭海不知道我过来这里。”
殷毓洋似乎也不常来这里,双手权放腰间,俊朗的眉眼上挑,环视过整片晶蓝雪白的客厅。
孟梦缩进沙发里,双手交放在胸前,短薄的赫本发型让她看上去精神奕奕。
负责来接人的殷毓洋意外发现到,这个女人跟外传的完全不一样,原本还以为她是打扮中性,动作粗鲁的蕾丝边——显然这是一般人浅陋的刻版印象,就连从小放洋留美的他也无可避免做这种联想。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致,美丽,而且高傲。
就算穿看简单利落的裤装,还是不乏女人昧,眼神流转之间会露出不经意的淡淡妩媚。
“你是被派来站在这里瞪看我发呆的门神吗?”
即使被对方投以太过热烈的审视目光,孟梦还是泰然自若,丝毫没有半点困窘或是局促不安的神情。
明明是第一次踏入此处,但是她沉稳的坐姿,却宛若本来就是此处的女主人,这里的一切都交由她统筹发落。
好傲的女人。殷毓洋在心底惊艳的想看。
“当然不是,我只是被派来把你带回去审讯的捕头。”他挑看眉,意外发现和她的对话频率还挺合的。
“审讯?”
“具体情形我也不太清楚,伯母只有要我过来逮人,你应该多少也听过我家老太爷的脾气。”
殷毓洋做了个很丑怪的表情,让心情坏透的孟梦终于露出了一丝浅笑。
“嗯说得委婉一点,我爷爷是很重视门风的旧时代思想,加上是受日本教育,对女性比较强势,关于这次你跟旭海蜜月旅行搞失联,似乎不是很高兴更严谨一点的说法,应该是非常不高兴。”
孟梦抿了抿粉润的嘴唇,从容地站直身子。
殷毓洋发现她比他粗估的还要高,骨架纤细修长,配上那双又圆又大的娃娃般大眼,五官又颇深,猛地一看,还真有六分像极了短发时期的奥黛莉赫本。
假使能够换上一件黑色低领洋装,雪白的嫩颈再配戴一条闪耀夺目的钻石项涟,肯定更美丽璀灿。
她那张睑真的精致得像是瓷娃娃,很难想象还有另一张和她完全相同的睑蛋尽管已经是“曾经”
“走吧。”
孟梦废话不多说,修长的双腿滑步往前走,反倒是殷毓洋还半怔在原地,似乎对她乖乖就范的随意态度颇为玩味。
“你一句话都不问就跟我走,就不怕我把你载到不知名的地方卖了?”
孟梦模特儿似的纤长身影已经走至门口,她转过头,对他投以很藐视的浅笑,细致光滑的下巴微微抬起“就凭你?”
就凭你?多污辱人的口吻。
殷毓洋哒了哒眼眸,明明被挑衅的人是他,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往上扬高,露出了几分介于欣赏与玩味的笑容。
这个女人真的很有意思,只可惜啊,她已经是不折不扣的人妻了,真是浪费。
驱车前往殷家主宅的路上,孟梦很安静,但对于殷毓洋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还是会做出回应。
看看拥有神似殷旭海的睑庞,个性却完全迥异的殷毓洋,起初她感到有点难以适应,久了也逐渐习惯。
他似乎对她很感好奇,问了一堆她个人的私事,还探听出她开设了一间女仆餐厅的事,就是没问起她与殷旭海的点点滴滴。
到了殷家主宅,时间已经不早,天色渐晚,她跟看殷毓洋的脚步走过偌大的前院花园,然后进了气氛窒闷的屋内。
偏向日式建筑风格的客厅里,显然殷家长辈已经等候多时,睑色都不大好看。
“爷爷、伯母。”殷毓洋依序喊人,眼角微微一横,不动声色地示意站在身后的孟梦打招呼。孟梦笑哼一声,故意别开视线,装作没接收到殷毓洋的眼色暗示。
一向叛逆反骨惯了,卖乖可不是她的专才,况且这桩婚姻是她跟殷旭海两人之间的事,其他人怎么想,她管不看,也懒得去理。
“梦梦,爷爷等你很久了,过来坐下吧。”殷母观了一眼老太爷的睑色,和缓的向她释出善意。
孟梦走到明显空出的那个座位上,身形轻盈的落坐,那轻松自若的神色,以及微扬的下巴,不紊的冷静眼神,真使人产生一种幻觉,仿佛她是即将登上宝座的皇后。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路上有点塞,加上殷毓洋开车技术实在有待加强,所以来晚了。”
坐得远远的殷毓洋原本还在赞许她高雅的风范,听到这席话,突地喉头一噎,不敢相信她竟然在殷家长辈面前损他,简直是不想活了她!
殷家老太爷一殷振涛已经年过八十岁,虽然满头白发,脸上刻满了岁月痕迹,但毕竟是见多风浪的人,又是一手建立起殷氏王朝的创始者,面对这个年纪不过二十多岁的孙媳妇,态度明显不是很和悦。
“你知道旭海为什么娶你吗?”殷振涛的声音很沉,态度也很冷,甚至连她的名字也未提。
“知道。”孟梦笑了笑“因为我是孟美的妹妹,孟美要他好好照顾我。”
在场众人的表情都明显一震,殷振涛则是皱了花白的浓眉,似乎也没预料到她会答得如此坦率。
早在婚礼之前,殷家人对孟梦闹出的大小丑闻都极度不满,但是所有的抗议声浪到了殷旭海面前都只能隐忍下来。
殷旭海的性格坚定,就连殷振涛这个长者也只能以婉劝的方式迂回阻拦,一旦是殷旭海做出的决定,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改变。
殷旭海个性要求完美,不容一丝误差,即使是婚姻也一样。
“我问过你父母,他们也说你本来就很抗拒这门婚事,但是我想知道,你对这桩婚姻有什么想法?”这回换殷母发问了。
孟梦不知道殷家长辈把她带来这里拷讯是为了什么,但她知道肯定不会是好事,否则也不会在隐瞒殷旭海的情况下进行。
真不愧是留英的名门淑女,即使不喜欢她这个媳妇,保养得宜的脸蛋还是没有露出半丝痕迹。
孟梦嘲弄的笑了“我对这桩婚姻没什么想法,就是且走且看。”
这句倒是实话,她给了彼此一个机会,但那并不代表他们之间就会从此携手走到底。
毕竟婚姻中最需要的基础就是信任,而她的心依然存有许多不安与不确定,她爱殷旭海,可她无法肯定殷旭海也一样爱看她。
孟美的阴影始终存在,她很难完全释怀。
“问一句比较失礼的话,你爱旭海吗?”殷母没有被她轻率的回答惹怒,睑上依然保持优雅微笑。
这一回,孟梦沉默了。
远坐在风暴之外的殷毓洋却注意到,她低垂眉眼时一闪而过的忧伤,他因此为之震憾,心跳也渐乱。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对这个问题感到很为难吧。殷母径自解读着她的反应。
“伯母,她根本没说话啊。”殷毓洋忍不住插嘴。
殷母没理会,双眼直望着孟梦继续说:“其实我对你也感到很亏欠,偏偏这么多年过去了,旭海就是放不下孟美”
殷毓洋看见孟梦的双肩一僵,长长的睫毛凝结看水光,但是当他再细看,又发现她的眼眶没有湿,目光却变得微寒。
“我们也不是没试过劝旭海,但旭海的性格就是对认定的事情特别执着,这场婚礼是在他坚持之下才举办的,目前对外还是全面封锁消息。”
殷母的言下之意很明显,结婚的消息是殷家刻意封锁的,至于用意是为何,从殷家长辈的态度,以及殷母接下来的话来判断,渐可分明。
“如果你不愿意继续这桩婚姻,我们可以理解,也会尽全力帮助你。”
孟梦面无表情地扬高双眸,明灿大眼凝视看隔看一个中式红木长桌的殷家长辈,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怎么帮?”她听见自己像机器人僵硬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
“毕竟旭海只是太过执看,不过他并不冒目,相处的时间一久,他自然也会发现到你跟孟美有多么不同。”
“所以呢?”
“这样说可能会伤害到你,但是,适合旭海的妻子,应该是像孟美那样温柔体贴的个性,你跟他并不合适,况且这个婚姻本来就是个错误,只要你可以坚守不愿继续维系这段婚姻的立场,我们这边也会想办法让旭海放手。”
“所谓的办法是什么?可以让我知道吗?”
殷母顿了顿,看了一眼殷振涛,在他点头示意之下,才掏出手机,在面板上点开了一张照片,然后递给她。
孟梦接过,却在目光触及萤幕上的那张照片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的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