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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玉诚俊颜惨白。
锦凤兰杏眸微眯,轻搓着手中的几根流苏,却挡不住双颊晕红,娇羞之态轻泄。
洛子辰喉间滚出闷笑。有月笙这样百无禁忌的朋友其实挺好的。
“一切就偏劳月笙了,我与兰儿便光告辞了。”谢还是要说一声的。
柳月笙满不在乎的挥挥折扇,嘴上不忘调侃“小事一桩,只是子辰啊,多少节制一些,别累着嫂夫人才好。”
云玉诚手背青筋隐现,心嫉妒得生疼。
洛子辰干脆利落的对车夫吩咐“回客栈。”
车夫应了一声,马鞭一挥就调转马头。
在清冷夜色中,马蹄落在青石板路的声响渐渐远去,将张灯结彩、宾客隐隐喧哗的南宫山庄远远的抛在身后。
静谧的车厢内浮动着淡淡的薄荷香,锦凤兰窝在丈夫的怀中,似乎睡着了。
洛子辰知道她没有睡,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要不要到西湖边上走走?”
她没有睁眼,只是嗯了一声。
知道她有心事,不想说话,他也不勉强,静静的拥着她。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洛子辰让车夫走运避开,这才低头问怀里人“现在下去吗?”
锦凤兰舒展了下四肢,朝外看了一服,道:“下去走走吧。”
洛子辰跳下马车,又扶她下来。
夫妻俩并肩漫步在西湖岸边,在这样一个月色黯淡,星光熠熠的夜晚,深秋的冷风呼呼的吹着,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你觉得南宫家另有打算,是不是?”
锦凤兰并不意外他看出自己的想法。这个男人似乎总能知道她所想,她曾经因此愤怒、抗拒,最后却沦陷在他和风细雨般的温柔体贴中。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她的目光落在远处漆黑的湖面上,声音淡淡的说:“我不是一个胸怀宽大的人。”
“我们不需要做圣人。”
她一点也不讶异他会这样说。有时候,他对她的纵容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当年南宫庄主练功走火入魔,经过圣手神医的大弟子诊断,要将他体内狂乱暴冲的内力导正,必须是一个内功深厚并懂得太玄内经的人才能办到。我虽是太玄门传人,但我内力不足,如果逞强出手,于自己而言将十分凶险,很可能终生残废。”
洛子辰握紧了拳头。
“那时圣手神医的大弟子因为痴恋着南宫灵,在她的哀婉相求下隐瞒了这件事,并答应一旦出事由他承担一切责任,在不知道后果的情况下,我答应帮忙,可就在我帮南宫庄主导正真气、收息纳元完功之际,南宫灵从背后给了我一掌。”
洛子辰眼中闪过凌厉杀气。原来这便是当年的真相,这样的残酷与恶毒。
“当年之事南宫山庄有负于我,南宫灵更可说是罪无可恕。他们虽然做出放逐南宫灵的姿态,但毕竟血浓于水,否则也不会藉机下请柬试图缓和调解。”
洛子辰冷哼一声,毫不掩节自己的鄙视之意,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
锦凤兰不以为意的笑笑“算盘打得再响,也要我配合才行。”
“是呀,可惜娘子没让他们称心如意。”
“也不是,”她仰头吐了口气“我其实也想过一笑泯恩仇,可终究还是不想委屈了自己,所以最后我没进去。”
洛子辰了然的说:“趁着武林人士齐聚的时候,让你在无奈之下不得不答应和解,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是啊,当着一些掌门名宿的面,我如果应了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哼。想得倒美。”
锦凤兰朝湖边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伸手拨了几下,湖水的凉意沁入肌肤,让她忆起终年白雪皑皑的塞外雪峰。
眼睑微垂,她悄然攥紧拳头。凭什么让她一笑泯恩仇,当她在生死之间徘徊,在伤痛中挣扎煎熬时,有谁能分担一分一毫?
“湖水寒凉,你身子不好,别任性。”一只温热大掌拉回她的手,用罗帕轻轻替她擦拭手上的水渍,声音带着淡淡的责备。
看着这个眉目清俊、温润如玉的男子低头为她擦手,柔声轻斥的模样,锦凤兰勾起唇线,心中温暖得一塌糊涂。
擦干了她手上的水渍,洛子辰抬头就看到她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神情温柔,脸上带笑,心突然就被塞得满满的。
“洛子辰。”她低声轻唤。
“嗯?”
她扑入他怀中,环住他的腰“嫁给你真好。”
洛子辰嘴角弯起,抱紧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柔声道:“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两人在冷风中静静相拥,心头却暖如春阳。
天边被彩霞粢红,夕阳余晖落在湖面上,水色天光间,勾勒出一幅精致炫目的画卷。
锦凤兰不由得感叹,雷峰夕照果然名不虚传。
洛子辰将重新填好炭的小暖炉塞入她冰凉的手中,看了半天了,该回头了。
“很美啊。”
“你要实在喜欢,我让人在这里置处别院,想看就过来住上一段时间。”
“财大气粗。”锦凤兰撇撇嘴。
洛子辰一点也不在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猿臂一伸就搂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吹气“这样才好把你宠得离不开我。”
“啐。”洛子辰朝不远处指了指,认真的说:“那里如何?”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掌拍下他的手,道:“没有必要,你别费这心思。”
“你不是喜欢这里吗?”
“我喜欢的东西多了,难不成你还都给我弄来啊。”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他微微一笑“如果可能,自然是如此。”
他说得轻淡,可她听得动容,默默盯了他半晌,然后低头微笑,轻轻的说了句“你只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洛子辰笑着看她,认真而慎重的点点头。
锦凤兰嫣然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指了指前面,道:“有些渴了,咱们喝杯茶去。”
洛子辰反握住她的手,笑意满眸。
她曾经的恣意灵动,正在渐渐苏醒,而最让他高兴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那是间很小且简陋的茶棚,孤零零,遗世隔绝般建在离湖不远处。
店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汉,一身粗布葛衣背有些佝凄指节粗大皮肤粗糙但却打理得极为干净整洁。
端上来的是两只粗瓷茶碗,但茶水澄澈,飘着清香。
洛子辰深深吸了茶香,抿了口茶,旋即微笑“他是个爱茶的人。”
锦凤兰亦回以一笑面对着湖光山色,开一间小小茶棚,煮茶待客,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趣?一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何况是这个并不普通的茶棚老板呢?
慢慢喝完两碗茶,他们留下两文钱然后相偕离开。
从远离喧嚣的地方重新回到人群聚居的街市,日暮时分摊贩已经陆续收摊回家,只有街道两旁的一些商铺仍旧开门迎客。
等到华灯初上,就只有酒肆青楼这样的地方才会如白日一样喧哗热闯。
锦凤兰掀起车窗看着外面,漠然的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过路人。
突然一抹青色闯入她的眼帘,她的手不自觉的扶上车窗,一向平静无波的眼里起了微澜。
洛子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到一个身背药箱,手持串铃的江湖郎中。
年纪很轻,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棱角分明的眉眼带着些许的沧桑与悲悯,不知是为他人还是为自身。
“停车。”
锦凤兰讶然的扭头。
洛子辰微笑“既然是旧识不如见见。”
锦凤兰叹了口气,摇头“有时候有些人不如不见。”
洛子辰的心突然像浸入醋缸中酸得让他龇牙,忍不住执拗的说:“那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如何?”
锦凤兰垂下眼,轻笑一声,抓起他的手道:“那好吧,我们去见见他。”
两人下了车向着那个正在递钱买烧饼的青衣男子走去。
锦凤兰在他面前站定,淡淡一笑“宋大哥,好久不见。”
她话一出口洛子辰就捏了捏拳头。好亲昵的称呼啊宋澜先是微怔,之后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将包着油纸的烧饼放入裕挞之中才开口道:“看来你过得很好,这我就放心了。”
锦凤兰扭头看看丈夫莞尔一笑“这是我丈夫洛子辰,”再转向宋澜“这是宋澜宋大哥。”
宋澜微垂了跟,淡淡的说:“被圣手神医逐出门墙的不肖弟子。”
洛子辰愕然,目光在两人间打了个来回。他这是知道兰儿不会如此介绍他,才自己主动说明吗?
他应该明白如果他听兰儿说过当年之事,知道他的身分后一定会对他不客气才对,可他偏偏在兰儿试图隐瞒的时候自己挑明了出来。
这人倒是有些担当
锦凤兰叹气“宋大哥事情已经过去了。”
宋澜摇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她“不,一日治不好你事情便一日没有过去。”
她摇头“我从来没怨过你,你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
“你可以原谅我但我不能原谅自己,当年我明知道你若替南宫庄主导正内力可能反噬己身,却为了私欲而选择隐瞒。”
“为情犯错,你不是第一个,我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何必呢?”对他她已经劝说得无力。
这一刻洛子辰突然明白方才妻子在车上所说的话——有些人不如不见的意思,她见了他,他只有内疚而她亦无奈。
确实是不如不见!
宋澜笑了笑朝她伸出手。
锦凤兰笑着侧首还是将右手递了过去。
宋澜三指搭在她的脉上,凝神切脉,半晌后征征颔首“已经大有起色,还须继续调养。”
锦凤兰收回手,道:“我知道。”
宋澜从药箱中取出一只瓷瓶,递过去“这是我新配的,一日三颗用药茶服食,可以固本培元,对你的伤大有益处。”
锦凤兰目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特意为我来杭州的?”
宋澜神色如旧,不见丝毫异色“本来要到扬州见你,知道你来了杭州便直接寻来。”
锦凤兰抿抿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洛子辰适时开口道:“既然在此相遇,不如我们作东请宋兄小酌一杯如何?”
宋澜犹豫一下,就想拒绝。
洛子辰道:“宋兄千万别拒绝,小弟诚心相邀,若是相拒,日后我倒不好向宋兄开口相求他事。”
宋澜只好点头,麻烦了。
三人重新上了马车,洛子辰吩咐车夫到另一条街上的燕回楼。
很快,马车便在燕回楼前停下。
自从上车后便一直默默无语的三人先后下来,走了进去。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进门,锦凤兰脑中就冒出这句话,直觉朝宋澜看去。
那张倾世容颜猝不及防闯入眼中,宋澜整个人为之一震,然后慢慢紧绷,平静无波的眸子掀起层层波澜。
“宋大哥!”南宫灵惊喜无比的看着他,正要上前,却在看到他身边的人时僵住脚步。
宋澜收拾了眸底的惊涛骇浪,漠然道:“南宫姑娘。”
锦凤兰夫妻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不解。
她以为他当年能为她背弃医德,那情应是刻骨铭心的,可他方才眼中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嫌恶——对他自己。
洛子辰以为宋澜至少也该有一丝欣喜,可他只从他身上感受到疏离与冷漠。
“宋大哥,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南宫灵有些受伤。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呵护的宋大哥不是这样的,他为她去死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宋澜冰冷无情的说:“如果你对当年的事有一丝的内疚,我尚且不致后悔爱上你,但你呢,你自私的不认为自己有错,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南宫灵受伤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宋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