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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直海日前是在台北近郊的餐厅遇到元芮莲的没错,但他并无法肯定元芮莲家的香铺就是台北市唯一的这一间,总之,基于一股旺盛的好奇心使然,他就是来了。
然后他看见香铺门口贴了一张招租的红纸——招租?
向直海印象中,他上网查到的资料里有篇老天玉香铺的专访,内容不外乎介绍了些香铺的创建人是如何来到台湾,到现在已经传到了第几代,又有几间工厂在制香的这种琐事,重点是,文中有提到老天玉这整间位于万华区的公寓都是香铺的自用住宅,从来台湾开始就在此生根的祖厝但是如今却在招租?
向直海很难不多作联想,如果,眼前这间在招租的香铺真的是小莲花家的香铺的话所以,她家的香铺真的快倒了,才会沦落到要把祖厝租给外人的地步吗?难怪她那天那么生气
于是向直海就走进老天玉香铺了,他跟站在柜台内那个看起来年纪很轻,却已经有点富态,还有草根性很重的老板说他想看房子。他想探探这间香铺是不是真是小莲花家的。
“这里,楼下就是你看到的,我们家的香铺,二楼这边是我跟我爸还有我老婆住的,然后对面这间没有住人,我们拿来当香铺的仓库。”房东元芮兴领着向直海走到二楼,手指了指左侧,又比了比右侧,简单地稍作介绍。
“嗯。”向直海轻应了声。
这栋公寓就是一般随处可见的那种,座落在小巷子里的,仅有三层楼的老旧公寓。一楼是打通的店面,而店面之上的两层楼仅有一分为二的对门两户,楼梯间的水泥墙壁油漆脱落,采光也不太明亮,但是大体上仍维持得十分整齐干净。
“到了,就是这里,我们要租的就是这间。”元芮兴又接着走上三楼,停在左边那户前,拿出了房间钥匙准备开门。
“那另外那间呢?也是仓库没有住人?”向直海食指指了指身后那扇门,接着问元芮兴道。
“喔,那间喔,那间我姊住的啦!”元芮兴推开了大门,领着向直海走进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了顿,回头对向直海,有点支吾地开口补充道:“向先生,我跟你讲齁,你以后要是住这里的话,一定难免会在楼梯间遇到我姊啦,我姊她这个人齁,长得是很漂亮啦,不过你不要把脑筋动到她身上,她很凶的。”
噗哧!向直海不禁笑出来,有人这样介绍自己姊姊的吗?很凶啊,这还真符合那朵想夹断他鼻子的小莲花形象。
“你姊叫什么名字?我以后路上遇到她要叫她什么?元小姐?”向直海问道。这个房东元芮兴刚刚在楼下跟他自我介绍过了,元芮兴的姊姊当然也姓元。
“齁!不用叫元小姐那么客气啦!我姊的名字跟我差一个字,她叫元芮莲,你叫她小莲就好,我们这方圆五百里的邻居都这样叫她的啦!”
小莲。宾果!向直海中奖了!小莲花家的香铺果然是这间没错。不过,还是得再确认一下,小莲这名字实在太菜市场了。
向直海正想开口问元芮兴些什么,元芮兴就走进屋内客厅,边介绍房间格局边开口说道:“以前,我妈还没过世的时候,看我姊有点天分,就把她送去法国跟着亲戚学画画,我姊才上小学就去住法国了,是后来我妈走了之后,我爸老是喝得醉醺醺,我又还在念书,我姊才搬回来台湾住,顺便接手打理香铺的。”
“嗯。”难怪,向直海一直觉得元芮莲二十岁这年纪回台湾很怪,要嘛高中毕业就回来,要嘛大学读完再回来,怎么会是这样不上不下的?原来是因为妈妈过世了而且,元芮莲跟元芮兴这对姊弟的气质差很多,元芮兴的草根性很重,看得出来是个老万华,但是元芮莲身上就没有这股土生土长的味道,如果元芮莲是长久以来都住在法国,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过,是说这个房东元芮兴先生,才不过问个几句,就傻愣愣地把家庭状况全招了,会不会太夸张啊?他可是在租房子给一个要住在他姊姊对门的男人耶!元芮兴如此没有警戒心,是觉得他姊姊很凶悍不怕登徒子吗?还是压根儿就是少根筋?
向直海突然开始担心起元芮莲一个单身女子住在这里的安危了。
“向先生,这里就是客厅啦!浴室有两间,一间在旁边这个房间里,然后齁,我们家楼下的香铺早上六点就会拉铁门开门,晚上十一点才关门,这样会不会吵到你?”元芮兴带着向直海在屋内走完一圈,介绍完屋况后,不放心地又补问了一句。香铺早晚开关铁门的声音大,往来的客人又很多,介意噪音的人会觉得很吵的。
“不、不会,当然不会。我就决定住在这里。来,我们签约吧!亲爱的房东先生。”向直海的唇边勾起微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纸放进嘴里。
“啊?你这么快就决定要住在这里了喔?”元芮兴吓了一跳,这个向先生看房子才不到五分钟咧!这么阿莎力喔?
“当然租啊,有你这么好的房东,当然住!”向直海朝元芮兴咧嘴一笑,很有魄力地拍了拍他肩头,最后还不忘说几句因为在演艺圈打滚久了,已经说得习惯成自然的场面话。
住,当然住!怎么会不住呢?
撇开元芮莲是他童年时曾偶遇过的小莲花这件事不提,光是前几日元芮莲主动奉送的那个火辣辣的吻,都让他决定要住在这里。
他怎么能不住在这里呢?他光是想像那个把他用过即抛的元芮莲,发现他就住在她对门的表情就已经开始觉得好笑了。
让他好好地想一想,那朵气蹦蹦的小莲花是怎么跟他说的?这辈子都别再见面了是吧?
好一个这辈子都别再见面,向直海开始期待接下来的生活了
唧唧唧唧唧——
夏虫声唧唧,流水声潺潺,元芮莲开着家中那台十六年老车,慢吞吞地爬着半山腰的倾斜坡道,准备将剧组场务订的、开工拜拜要用的金纸跟香品送到拍摄现场。
为什么拍戏的剧组老是喜欢选在荒郊野岭出外景兼开工啊?这段山路怎么这么难开啊?她好想尖叫喔!
这部戏的制作人曹制作,一直是他们家香铺的老主顾,他似乎有某种迷信,坚持开工拜拜得用他们家的香品祈福,这原是好事一桩啦!但是元芮莲之前为他送过几次货,实在不喜欢他老是开黄腔,跟偶尔一些看似不经意的、对她毛手毛脚的行为举止,所以后来就都跟剧组的场务商量好,请场务小弟先到香铺来拿香,香款月结就好。
要不是今天场务小弟忙忘了,香铺送货的小陈请假,弟弟元芮兴又是路痴,她才不想自己开车为曹制作送香来呢!
元芮莲转过了几个蜿蜒的山道,终于,拍片现场就近在眼前,她的眼光仔仔细细巡视了片场一圈——
正跟摄影师讨论第一个镜头摆哪里的导演、正给化妆师梳化妆的演员、帮演员搽防晒乳撑阳伞的助理、忙着搬桌子摆开工拜拜阵仗的场务、与忙碌得不可开交,频频吆喝着的副导演与工作人员。
一部新戏开工时的盛况,元芮莲初次看见时还觉得新鲜有趣,到现在已经渐渐无感,只希望等等那个色胚曹制作不要发现她,让她把东西塞给场务,迅速逃离现场就好。
啊!有了,在那里!场务小弟在三点钟方向,曹制作在十一点钟方向,元芮莲赶忙熄灭了汽车引擎,推开车门下车,匆匆往场务小弟所在的方向奔去!
元芮莲才下车,早晨清爽的山风便扬起了她因自然鬈而微带着波浪弧度的长发,露出了她艳丽得极度引人注目的脸庞——
她的眼睛很大,眼尾却有着与凤眼相似的微扬,不用刻意挤眉弄眼,眼色中便有股自然流露出的妩媚风情,而她的上唇比下唇略微饱满,这让她天生的唇型永远看起来都处在一个诱惑的邀吻姿态,相较之下,她的鼻子是她的五官中最精致秀气的部分,但这唯一的典雅并没有使她的美丽稍加收敛,反而更增添了几分冲突的美感。
她美得如此张扬,元芮莲想得美!曹制作怎么可能没发现她?整个片场都看见她来了。
“喏!”元芮莲小跑步,一股脑地把那袋香品塞进场务小弟怀里。她才转身想开溜,一双肥腻的油手就搭上她腰侧。
“”不会吧!这么衰?元芮莲无奈抬眸,果不其然就迎上曹制作总是色迷迷地打量着她的眼。
“小莲,今天怎么自己来送货?”曹制作笑嘻嘻地,那个滑溜溜的眼神,元芮莲再看一百次都觉得想吐。
“送货的小陈请假。曹制作,好久不见,恭喜新戏开拍。”元芮莲强迫自己微笑,不着痕迹地将曹制作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移开。
其实她平常对动手动脚的**绝对没有这么客气的,若不是曹制作是他们家香铺的大主顾,她早就把他折成两半了。
“来来来,既然来了就坐一下,聊一聊。”曹制作放在元芮莲腰上的手被拍掉了,这回干脆直接牵起她的手,就要往旁边走去。
“谢谢曹制作,但我还赶着送下一批货呢!今天是好日子,很多人开工的,晚了就来不及了。”元芮莲忍耐住想飞踢曹制作的冲动,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中抽离,给了他一个十足十的礼貌假笑。
好吧!她说谎了!香铺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其实她接下来根本没有货要送。
“哎哟!小莲,你这么辛苦是何必呢?我——”曹制作又要开始说一些想包养元芮莲的没营养对白了。
“曹制作,这是谁?”一道低沉好听的男人嗓音打断了曹制作的话。
太好了!救星!民族英雄!元芮莲一脸如释重负的看向音源,视线却落入一双漂亮的勾魂桃花眼里呃?呃呃呃?不是吧?这个只要看一眼,就足以让她全身鸡皮疙瘩站起来,嘴里咬着棒棒糖的家伙,不就是前几天被她胡乱吻过一通,虽然长得俊眉朗目,嘴巴却很坏的那一个吗?
居然又碰到他了,最近真是有够衰的是她在门口撒的盐巴不够多吗?元芮莲现在知道“冤家路窄”这四个字怎么写了,她想死
向直海的眼神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元芮莲,那晚,他在餐厅外遇见元芮莲时,她刚哭过的脸虽然漂亮却仍有几丝狼狈,而今天,她的双眼没有因哭泣而红肿,脸上还有着细细雕琢过的淡妆,她十分的美丽,让人过目难忘,如果不是知道她性子那么直,脾气那么差,捱不过演艺圈那些尔虞我诈与明争暗斗,他会考虑签她的。
“啊哈哈哈!来来,直海,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是今天为我们剧组送香来,老天玉香铺的小莲。”曹制作的眼神在看清来人是谁后闪过一抹惊慌,他自己是演艺圈的老油条没错,但眼前的经纪人向直海虽然年轻,却比他更油条、操弄媒体的手腕更高。
向直海在演艺圈的成功原本就是一则传奇,他从一个最没尊严,成天在片场或是摄影棚会因为做错事,被用脏话骂过祖宗十八代,或是因为别错迷你麦克风位置被大明星甩耳光的场务小弟做起,然后是制作助理,转战进了经纪公司,经过了几年,在他旗下的艺人,居然就连三级艳星都能蜕变成为坎城影后。
于是他从一个资历最浅的经纪人爬升到如今锋芒正盛的高位,成为一个演艺圈里活生生的、不败的经纪神话。
而现在,向直海不仅只是一名单纯的经纪人,演艺圈里几家电视台和制作公司都有他的投资,许多演艺圈内的资深前辈、电视台高层、或是报章媒体都得看他几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