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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赵公子一表人才,对大师姊情深意重,你因何不准呢?”一旁的衔春实在忍不住,跳出来为两人说话帮腔。“其他嫁出去的师姊妹们都不曾见过师父如此阻挡,惟独赵公子与大师姊受尽刁难。您说过,不管有钱没钱,婆家一样难以伺候,嫁过去就是要有所决心,不能因为出身百花谷就恃宠而骄,不遵妇道。大师姊个性虽然孤僻,依旧不失为一个好姑娘,又坚强、又独立,怎么会撑不起赵家?”
“你这丫头,胳臂净往外弯!你师姊身体不好,嫁出去了我看不到,生病了、被欺负了,谁来照顾她?谁来为她出头?她可是一点功夫都不会——”
“要会功夫才能嫁人,那百花谷要改收留男人了。”她知道师父是舍不得她,可是孩子大了,酸甜苦辣都得自己去尝一回,总吃甜的怎么行呢?“师父,就是我身体不好才得把握机会,不想老了再后悔,也因为有他,我才想寻找神木胆。”
姚凤闻言大喜,双眼晶亮。“你终于想通了?!”
“神木胆是什么?”赵系玦忍不住插话,说不定熟悉南北药材的父亲知道这味药的下落,然而能让姚谷主如此兴奋的药材,铁定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医书上说神木胆外貌如瘤,色如铜漆,有活血再造、补体强筋的功能。冬晴体质奇寒无比,容易疲累、受风寒侵袭,生长较常人缓慢不说,这几年几乎没有变过,若是能服下神木胆,少说也能让她的身体再长个两、三岁。只可惜神木胆只产于千年古树的根缝里,而且不是每棵千年古树都有,要找上几年根本说不得准,这对女子来说实在吃不消,我才一直搁着,先找人探问。”
“原来还有这味良药在。谷主您放心,我一定会为冬晴寻来这味药。”顾冬晴为他寻药,在颈间留下不可抹灭的伤疤,他何尝不能做到?
“等你找到神木胆再来跟我放话吧!”姚凤对于男人的保证连听都不想听,要不是看在顾冬晴回心转意肯为自己迟缓发展的身躯打算,她这一步是退不下去的。
神木胆有缘得之便有,无缘得之便是这孩子的命,怕是怕她没有明天,能再活几年没有人知道,就如她所说,趁现在到外头走走,否则恐怕真的没机会了。
她再心疼,还是要让孩子往外飞一回。
姚凤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答应的话就是说不出口,她舍不得这孩子呀!
“师父,我想出谷。”顾冬晴见师父意志动摇,又坚定地说了一回。
“你算了算了,从你出生到现在,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开口要求,我怎么能不答应?”她没办法医好冬晴打从娘胎带出来的病谤就算了,身子也没帮她调理好,就算是亲娘的身分,也没有资格阻挡她出谷的意愿。
她转头瞪向赵系玦,这个在她眼皮下拐走她女儿的家伙。
“你要娶我百花谷的弟子可以,拜堂完后才可出谷,而且终生不得纳妾,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得离弃冬晴。再者,冬晴乃我百花谷姚凤第一大弟子,所以我不准你隐瞒她的出身以求表面和平,对外对内皆需如此,若你无法达到我的条件,就回凤台好好当你的赵家大少爷!”
“这是自然,谷主不用特意吩咐,我也不可能离弃冬晴,更不会对第三人隐瞒她的身分,就算她不是谷主的大弟子也一样。”冬晴是他的骄傲,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即将迎娶这么美好的姑娘。
他在人生最低潮的时候遇见了她,这个坚毅奇特又暗藏温柔的女子,她无时无刻不教他惊喜万分,尽管他时常气得跳脚,但回头又忍不住称赞她的先见之明。外表、身世之于他已经不重要了,她深蕴的内涵早把她衬托得超然明亮,如果他不懂得把握,世上哪有第二个顾冬晴?
“哼,好听话谁都会说!我告诉你,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否则百花谷誓言与凤台赵家终生为敌!”男人是看婚后表现的,婚前说得再好听都是屁,放过就没了。
姚凤怎么想就是不甘心,三言两语就把辛苦带大的孩子嫁了出去,说什么都心疼,但是想想以顾冬晴的个性与外在条件,能否找到好婆家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凤台赵家小有名气,嫁过去不至于过着挑水劈柴的苦哈哈日子。
“多谢谷主成全!”赵系玦望向顾冬晴,心情雨过天青,满足得意。
哼,瞧他开心的,如果能让他那么好吃睡,她还是姚凤吗?
“成亲前,双方是不能见面的,要是让我知道你破了戒,我就三个月、三个月这样延你们的婚事,看你要带谁出谷!”
“什么?!”一记回马枪,刺得赵系玦措手不及。
躂躂马蹄声停在凤台赵府门前,双面红漆桧木大门敞开,两名家丁镑据一旁,门后约三步的地方立了一块五尺长、六尺宽的石雕墙,上头一幅百子迎福图。
他终于回到阔别六年有余的家了!
当初姚凤开出的条件,他是咬牙才撑到大年初一,原以为过年就可以看到令他日思夜想的顾冬晴,岂知一路过了元宵,确定了婚期,都已是夏至时分了。他思她、念她、想她几乎不曾间断,焚膏继晷地啃食他的心灵,痛苦难耐。
然而在得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竟然贪得无厌地想要更多、更绵密的情感。
他怕冬晴想念“百花谷”中恬淡的生活,自始至终他都不敢松懈而放慢脚步,带着她游历千山万水,看遍各地风俗,直到在西岳华山钱来峰内的千年樟树下找到颗如普通男子拳头大小的神木胆,才动身回到凤台,让她心无旁骛,专心炼药调身,也免千辛万苦采撷到的神木胆意外枯死。
神木胆此物特奇,离树后还会继续生长,但在未着鲜土的情形下,不出三个月必会枯死,他们每七天便换一次新土,沿途不知换过几回才护得神木胆安然回家。
“这位公子,你——大表哥?!你是系玦表哥吗?”目前借住在赵家苦读,准备明年上京赶考的苏泓世刚从书肆抱了几本书回来,他出门时远远瞧见巷口停了一匹马,马上一对男女频频注视着赵府,当时他就觉得奇怪,没想到回来了他们还没走,准备上前盘问时,赫然发现竟是离家六年多的赵系玦。“大表哥,你总算回来了!这些年来都没有你的消息,简直快把大伙儿急死了,尤其是姑姑,老是吃不下、睡不着,消瘦了不少呢!你回来实在太好了,快,快随我回府!”
见到大表哥太开心了,几乎忽略了稳坐在他胸前那个平凡又瘦小的女子。
“大表哥,这位是”瞧她一身少妇打扮,千万别说是表嫂啊,她看起来跟表哥一点都不般配,连他都不太能接受了,更何况是爱面子的姑丈、姑姑呢?
苏泓世年纪尚轻,经历不足,喜怒哀乐毫无保留地全展现在脸上,明显嫌恶的神情,就算顾冬晴眼力再不好,都很难忽略他直接又伤人的反应。
赵系玦见状,马上扶着妻子下马,把缰绳塞进平生只拿过筷子、毛笔的苏泓世手中,脸色严肃,颇有几分气势地交代。“她是你表嫂,以后见到她记得问安,要是让我知道你态度像今日一样随兴无礼,我立刻把你送到碧空寺修身养性。帮我把马牵到马厩里,喂它点粮草跟净水。”
“碧空寺”离赵家有三天的来回路途,位处深山,云雾缭绕,如挑天井,住持与赵父略有交情,以往家中有谁犯错,敢出言不逊顶撞长辈尔尔,总会处罚到“碧空寺”禅坐面壁三个月,斋戒净身。
“是,大表哥,我日后会严加注意!”
见苏泓世握着缰绳拚命点头称是,态度毕恭毕敬,神色满是敬畏,顾冬晴本以为赵系玦故意在表弟面前树立威严的想法顿时扭转。
她定定打量前后相处近两年的夫婿,突然觉得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好陌生的强烈气息。在“百花谷”时,他对她之外的人说话一向客气有礼,从容不迫,然而在他见到赵家人之后,说话抑扬顿挫,态度顿时强势起来,像是她所认识的赵系玦躯壳里装了另一个人的魂魄。
“走吧,进屋了。”待苏泓世离开后,赵系玦牵起顾冬晴的手,正式领她进入赵家。
赵家长子归来一事即刻传遍赵府上下,尤其在苏泓世表明赵系玦已娶妻完婚后,不到一刻,赵府几乎全员到齐,聚集在大厅内交头接耳,待两人趋步入内,顷刻间鸦雀无声。
赵系玦扫过厅堂内多年不见的双亲,一股感伤冲上鼻间,酸涩难耐,养育他长大的双亲比起记忆中的样子显得更加老态,发白了、腰弯了,红着眼眶低声呼唤他的名字,宛如万针攒心的痛楚立刻蔓延全身,幸而顾冬晴在旁紧握着他的手,支撑着他,给予他勇气。
“爹、娘,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他走到父母跟前,双膝咚的一声,扎实地跪下请罪,连顾冬晴也一块儿跪下磕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母一边拭泪,一边向前扶起直跪在地的赵系玦。她的心肝宝贝呀,总算回来了,只是泓世说他带回一名姑娘,直称是他妻子,就算心里有了个底,她还是故作不解地问:“玦儿,这位姑娘是?”
赵母极力克制反对的念头,至少在大伙儿面前她还得顾及主母的颜面。说实在话,玦儿带回来的姑娘不至于难看,就是上不了台面,太朴实无华了,如何胜任赵家长媳的位置呢?而且见到对方长辈,笑也不笑一个。
就不知道她家世好不好了,如果对赵家有帮助,起码还有供人赞许的地方。
赵系玦兴奋地扶起顾冬晴,向父母介绍他得来不易、断药绝食才能抱回的佳人。
“爹、娘,冬晴是我去年夏令迎娶的妻子,有些细故以致无法即时通知你们两位老人家,我想择日重新拜堂,正正当当给冬晴一个名分。”免得自家人赖帐,不肯对外承认顾冬晴的身分。
生于斯,长于斯,他自然知道父母首挑冬晴的身家及外貌。
“大哥,这位姑娘年纪看起来比我还轻,恐怕不足以胜任赵家大少奶奶的身分吧?”赵家三小姐凝玉眼眶含泪,父母亲还没回覆是好是坏,便怯生生地移动莲步上前,看向顾冬晴的眼神饱含不悦与质疑,因为她无法承认且平心静气地接受站在大哥身边的伴侣竟然是如此不起眼、冷淡又平凡的女子。
“玉儿”赵系玦闻声一愣。“冬晴今年二十四,还大你四岁呢。”
他本来想问赵凝玉为何还在府里,都过二十了还没许人,难道他不在的这段期间,家里发生什么大事,才忽略了她的适婚期?
他再看了一眼低头啜泣的赵凝玉,心上一拧,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终身大事固然重要,他跟冬晴的事情更要优先解决。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冬晴生长较常人晚上六、七年,但已经找到调养的方法,生儿育女不是问题。至于能否胜任赵家大少奶奶的身分,我想没有人比冬晴更合适了,她理智果敢,鲜少意气用事,相处久了你们自然能发掘她是块瑰宝。”
“敢问姑娘府上何处?”赵父客气地问,对于赵系玦的说词态度保留,只担心儿子去年夏令就娶了人家,瓜熟蒂落,无论他再如何反对,于情于理是该给对方名分,但他这头就是点不下去。
赵家年轻一辈个个相貌端正,男女皆俊,顾冬晴掺杂其中,无疑是山水画里不小心横撇的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