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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看过爹娘在外牵手,就连在自家府邸的花园小径也是一前一后,毫无交集,可是出了房间,他完全不想放开冬晴的手,尽管奴仆努力掩饰却掩盖不了的侧目,都影响不了他的决定。
“表哥、表嫂。”苏泓世捧着两本书迎面走来,在赵系玦前方约五步的位置就把头低了下去。
“下个月就是乡试了,你可得好好把握,舅母就你一个儿子,别让她失望,知道吗?”若是二弟没有受伤,今年的乡试不知道他会不会参加?
“知道,谢谢表哥教诲,我先回房念书了。”
彼冬晴敛下秋瞳,待苏泓世走远后,语带肯定地说:“他在躲我。”
“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吧,别多想了。”
自从知道顾冬晴来自“百花谷”后,苏泓世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昨天晚上接风宴没见他列席,早上也没看他出现在大厅,似乎念过几年圣贤书的人,都不太能接受“百花谷”的思想,还是认为女人只能在男人背后当无声的影子。
赵系玦也不强迫,只要别对顾冬晴造成实质伤害,大家还能相安无事地同处屋檐下,有需要唤他一声,还是会倾力帮忙。
到了大厅往外一望,赵府至少出了三十几名护院还有家丁层层包围住门口,压着漆红木门不让外人进入,撞击声强大,彷佛快要在门上撞出一道大洞了。
赵系玦皱眉问:“杨总管,外头有谁?”
“一群鲁莽汉子,直呼要大少夫人救人,不救人就要把赵府拆了,已经好几名家丁被打伤,我看前去官府报案的人八成让他们给拦下来了!”杨总管可急了,要不是郑王爷急着离开寻找“百花谷”的位置,说不定还留在府内试着跟大少夫人说上几句话,也就能压压这群牛鬼蛇神的气焰了。
“消息传得真快,才回来不到几天就有人上门求助。杨总管,你命人退下,我来处理就好。”
赵系玦站到大厅门口,将顾冬晴护在身后,并没有请人入内就座的意思,待家丁一一退下后,近七、八名腰间佩刀的粗鄙汉子如过境蝗虫,往他直奔而来。
“各位英雄不辞千里赶来赵府,所为何事?”
“这里你说话吗?好,把百花谷弟子请出来,我要她救命!”领头的汉子满腮黑胡,精壮的手臂往前一挥,简直把赵府当他家地盘了。“还不快点把毛强扛过来!”
一名躺在木板上,仅着长裤的男子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到门口廊前,满身红斑,痛苦的申吟声不断,却细小难闻,可想而知发病已有一段时间了。
“你还站在那边做什么?还不快点把百花谷弟子叫出来!没看到我兄弟快死了,当大夫的还不知道什么是救人要紧吗?”带头汉子如熊捶胸怒吼,左顾右盼的无不是想在树后或柱子后找出一抹女子身形。
“百花谷”位置隐密,久病不死还有时间机会可以探到谷口寻求医治,急病能有命拖吗?毛强就是拖不得。难得凤台来了位“百花谷”弟子,还会医术,这消息怎不教他开怀?立刻把一家老小带了过来要她救命。
赵系玦怒而挥袍背手,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你口中那位百花谷弟子乃是拙荆,没有我允许,她怎可随意抛头露面,甚至接近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纵然百花谷医术名闻遐迩,可不代表拙荆是名悬壶济世的女名医,把天下病人全当作自己子女照料,你要求医之前,是不是该注意一下自身礼节!”
“老子就是莽汉,你文诌诌是说给鬼听吗?我兄弟都快死了,你还在那里给我蘑菇什么?让开,我自己找!”带头汉子踏上石阶,准备推开赵系玦入内搜索,岂知他认为的文弱书生竟如千年神木,遇狂风暴雨不撼一分地基,他惊问:“你是谁?”
“在下赵系玦,赵家长子。”
“好,你是她的丈夫对吧?我就挟持你逼她就范,要是她不肯医治毛强,我就送你下黄泉陪我兄弟吧!”带头汉子刀刀生风,刀刀落空,重点是赵系玦一步都没有移开过,最后他恼羞成怒,动作力量更上一层楼,反而露出缺点,落入赵系玦的招式中,转眼间让人缴了械。“你——”
他以为赵家从商,最多就是护院难打,没想到看来文文弱弱的赵家公子就能轻易地夺走他舞了十来年、驾轻就熟的砍刀。
“想挟持我,你本领还不够!”赵系玦将砍刀丢还给他。“你恶言恶行要我妻子施药救治,还想在赵府伤人,难道你不知道百花谷向来不医素行不良的男子吗?我妻子会医术,不代表她是悬壶济世的大夫,凭什么她一定得医治你兄弟不可?赵府在乡里间还有些名声,最多我替你找位值得信赖的凤台名医救治你兄弟,需要的药材,我也一并发落,请回吧!”
他实在是看不惯对方理所当然的态度,所以没有过问顾冬晴的意思便想把人请走。若她有心想治,他就算再不乐见,也会在外头找间空房让她全力施展医术,免得把人留在家里过久,让她平白无故又受家人非议她净把麻烦往家里带。
“我们爬过两座山头才到这里,随便两句话就想打发我们?你以为我们没有找过凤台的名医吗?除了叫我们准备后事之外,那老头什么本领都没有!”
“怎么乱哄哄的?这群人是谁呀?”到寺庙烧香回来的赵母由赵凝玉小心搀扶着,满脸惊恐地盯着眼前的一群莽汉,特意避开绕道而行,心中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这里可是她家呢!
“玦儿,你怎么放这群不三不四的人进门?”生气归生气,她只敢小声抱怨。
“娘,他们是——”
“你这婆娘!我们哪里不三不四?你以为小声点我就听不见吗?”他朝赵母怒吼,后者吓得直往赵系玦身旁缩。“快点!人命关天,你还不让百花谷弟子替我兄弟治病,我们就赖着不走,要死,就直接死在你们赵家屋内!”
“又是为了这女人?”赵凝玉听到“百花谷”三个字就沉不住气,直接爆发,将站在赵系玦身后的顾冬晴往前推去。“你造的孽还不出面收拾?”
“玉儿!你怎么可以对你大嫂不敬?”赵系玦即时回头抱住步伐不稳,险些跌跤的妻子,怒斥完全不知反省的妹妹。
“她有什么值得我尊敬的地方?百花谷了不起?郑王爷的女儿就了不起了吗?以前我们家平静得很,上下相安无事,自从她来了之后便麻烦不断,惹得爹娘不快不说,还害我们家庭失和,彼此略有嫌隙,现在她引来的人不该由她面对解决吗?还要爹娘和你出面替她处理不成?”她就是讨厌大哥无条件地护着这女人的样子!
“你就是百花谷的弟子吗?快,快救我兄弟!”
彼冬晴冷睨了躺在地上,现在连申吟都发不出声的毛强。“他成亲了吗?”
“成了成了,那些全是他的妻儿!”带头男子指着后方哭啼的妇女与未知世事的稚儿,为数不少,光是梳髻的就有四个。
彼冬晴眯起眼,语气倏冷。“抬走,我不治。”
“婆娘!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治,不抬走,当场埋了。”
省得脏了她的手!
“求药者若为男子,纳妾室者一律拒于谷外。我没记错的话,百花谷自开宗以来就有这条规定。”赵系玦护到顾冬晴身前,为她挡去所有愤恨不平的视线。“这点你们怨不得人,拙荆不治,你们请回吧。”
“不,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丈夫,我们一家全靠他干活了!”毛强的大妻子背着看来不足两岁的娃儿冲到石阶前,泪流满面地哭求顾冬晴。
“活菩萨,我给您跪下了!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家毛强吧,没有他,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毛强的妻小能跪的全跪了,包括不知世事,尚在吮指的男娃儿也被掐哭,试图博取同情。
“要是真治好他,你们不怕他又纳妾,回来家里争地位、争丈夫?”谷里太多活生生的例子,嘴上说不介意,夜里拥被啜泣的多得是。
毛强的妻妾们泪眼相觑,不发一语,是其中一名年纪最小,嫁给毛强不过半年的新妾抚着肚子,小声地回道:“为了孩子,我们只能忍了。没爹打拚养家,他们怎么长大成人呀?”
彼冬晴悄悄握拳。又是为了孩子。孩子应该是夫妇间相知相守、互敬互爱的情形下诞生出来的才对,若是双亲不够明智,总把自身的不幸怪罪在孩子身上,下一代何其无辜
她看着毛强的小孩,?*恢盥牵谛奶烊私徽剑位虿恢味既盟岩跃裨瘛u韵但i看出她的挣扎,松开她紧握的拳头,十指密密交扣。
“别想那么多,按照你的直觉去做吧,先想到什么就去做,其他的事先别管了,顺心就好。”
彼冬晴浅望了赵系玦一眼,深怕自己后悔似的,马上转头对着带头汉子轻声道:“抬进侧厅。记着,我只救这一回,后续处理你们自己想办法。”
“好好好!你肯治,什么都好!不过毛强究竟是生了什么病?好端端的说倒就倒,一点预兆都没有。”
臂察过后,她嗓音清冷地开口。“他是被虫咬了。”
赵系玦眉一挑,好奇地看着她。
“一种罕见且毒性极为顽强的虫,毒性流窜到全身后才会发作,等到有症状出现,通常都是中毒后一、两个月的事了。他应该是误闯了唐门养虫的沼泽才会招此虫害。”四川“唐门”擅闯者死,她娘亲冲着这句话夜袭了好几次,里头根本无人看守,但是遍布机关毒物,一不注意就会着了道。娘亲虽然靠她炼制的解毒丹化险为夷好几次,回谷后还是得再泡几回药澡才能驱尽毒液。
相对的,也多亏了娘亲不服输又爱挑战的个性,她对“唐门”的毒药、毒虫都有一定的了解。
“该死!毛强一定是去找唐三夫人!都警告过他几回了,不要动别人老婆的主意,他是死不怕还是嫌命太硬?要不是念在兄弟一场,我真想打碎他全身骨头”
彼冬晴不理会他种种碎念,全是看在赵系玦听到毒虫后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她才会开金口解释,否则毛强生什么病、中什么毒又与她何干?只管把人治好便是。
“杨总管,麻烦您命人将他搬到内院客房,我要取毒。”
“是,大少夫人。”
她看着众人顺着杨总管的指示,将毛强移进内院,心中还是有一丝犹疑,倚着赵系玦淡声叹道:“这就是我们最无奈的地方,为了孩子,忍上的可是一、二十年,好不容易救她出火坑,又眼巴巴地跳回去,最怕孩子看惯了父亲的行为,长大后又是另一头禽兽”
“都是她们的选释,我们能帮则帮,其余的尽力就好。”这世上充斥太多看不惯的是非恩怨,每件事都难办难断,但求无愧于心,仅此而已。
“是呀,凡事岂能尽如人愿。”她不情不愿地取出皮革带,就怕医好了这男人,会有更多她看不惯的事情找上门来。
答应跟赵系玦出谷时就想过一回了,但尽管想得再透彻,实际遇上了还是觉得厌烦,以前总能冷声拒绝,现在却
算了,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