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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一定要找个机会跷班出来拜拜菩萨!阿诺骑着已有七年高龄的破摩托车胡乱地想着。
本来她是个无神论者,但今早发生一连串的“鸟事”令她不得不相信算命先生的话。
首先,运作了三年的闹钟今早突然无故“暴毙”无法准时执行喊她起床的口令,害得她比平日晚了将近一个小时起床。为了赶上班,匆匆忙忙刷牙漱口时,又被水呛得差点窒息:好不容易收拾妥当踏出家门口,却差点遭楼上掉落的盆栽击中;正庆幸自己的好运时,一脚踏出,竟然竟然踩到一泡尚温热的狗屎
包气人的是,始作俑者“小花”竟然趴在一旁,吐出噁心的舌头对她露出一个轻蔑的讪笑!真是岂有此理!
本想一脚踹死牠,但随即想起宝贵的时间正一点一滴流逝,顾不得脚底下的狗屎,只便宜地赏了牠几记白眼后作罢!
算命先生说她二十九岁这年会很倒楣,看来应该是真的。在等待红灯的阿诺回忆起刚刚发生的种种,想起了不久前算命先生告诫她的话。
她不耐烦地抬起手看錶。不行!再这样停停等等下去,恐怕连升旗典礼都赶不上。思及此,当下心念一转,在灯号变绿时,她便扭转车头骑进一条依悉在印象中可通往学校的近路。不料,才转进巷口,还来不及分辨该走三条叉路中的哪一条时,一切就发生了——
一辆宾士轿车突然从其中一条叉路冲了出来,轿车虽然马上机警地煞车,但是,还是迟了;车头保险桿还是吻上了阿诺的机车头,摩托车应声倒地。阿诺当然不是魔鬼阿诺,有着飞天遁地的本领,她立刻自车上摔下来,恰巧跌了个狗吃屎之妙姿。
宾士车内走出一位西装笔挺、气宇轩昂的男子。他先仔细地检视了自己的车子,确定车子无恙后,才带着一抹嘲弄的笑,笔直地朝摔倒在地上的阿诺走近。
罢跌下来的当儿,阿诺还愣在原地,直到疼痛经由神经传达到大脑,她才知道自己被一辆该死的车撞了!低头揉着摔疼的脚与**的她,只觉得突然一抹阴影罩顶,她抬起头,恰好对上那抹嘲弄的笑。
她愕愣了一会儿,随即才想起要生气。这人这种笑法是什么意思?撞了人还敢露出那种嚣张的笑?
她立即起身,想藉自己身高的优势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但,乖乖!这人还真是高,以她一七二公分的身高居然还得仰起大约三十度角才能对上那双贼眼,这对她来说还是首例。
她收起错愕,不甘示弱地道:“喂!你会不会开车?”
她凶巴巴的质问令男子皱起双眉,不屑的嘴角更毫不掩饰他的嘲弄。他自西装外套取出一只黑色皮夹,从中抽出两张千元大钞,递到她眼前。
这个动作着着实实惹怒了平日正义感过度氾滥的阿诺,她挥手打掉了他伸过来的手,双手扠腰、杏目圆睁地道:“你是什么意思?撞了人区区两千块就想摆平?谁要你的臭钱,我要你立刻向本小姐道歉!”
当她是什么?故意制造假车祸的投机份子?真是岂有此理!
“道歉?”男子终于出声,低沉的语调颇富磁性,只可惜火冒三丈的阿诺无心欣赏。
“没错。”阿诺盛气凌人地昂起头。
只见男子冷笑了几声,眼中的厌恶与轻蔑更甚。道歉?女人贪慕虚荣的本性岂只是道歉两个字便可满足?这种伎俩他见得多了!
他自皮夹中再抽出三张大钞。“人要懂得适可而止,我只能给这么多了,要不要随便你!”他将钞票丢在她倒在地上的机车上,并扔下一个轻蔑的笑,在她惊愕不解的表情中从容地离开现场。
看着宾士车彷彿嘲弄她似的,发出一道怒吼后扬长而去,阿诺气得双脚发抖。
这个傢伙太欺负人了!
地上那几张颜色鲜明的钞票更惹怒了她。她发誓,那人若再被她碰到,她绝对会把同样的侮辱还给他,不、加倍还给他。
她发誓!
倒楣的事真是一桩接一桩,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办公室,岂料才刚踏进校门口,迎面便碰上人事主任曾英俊那张脑满肠肥的猪脸。唉!真是诸事不顺!
“周慧诺老师,今天到的时间有点晚喔!”曾英俊嘴边肥滋滋的白肉上下地抖动着。
“哈!”阿诺假假地笑着,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曾主任,刚刚在路上发生车祸,所以”这头公猪心眼狭小,爱打小报告是全校公认的,她可不想有小辫子被他抓住。
“没什么大碍吧!”曾英俊如米粒般的小眼透露着诡异。
“没事没事!擦破一点皮而已。”她忙不迭地摇手。“曾主任,不好意思!我第一节有课,先走了!”曾英俊那双猪眼瞄得她浑身打哆嗦,她赶紧藉故开溜。
回到办公室时,恰好第一节上课钟响,顾不得脚上的擦伤,她赶忙拿了课本往教室跑。
阿诺是一位老师。
老师?一点也没错!阿诺是一位把孔子“有教无类”的伟大思想当做人生座右铭的伟大教育工作者。她所服务的这所学校,是中部一家颇富盛名的私立高中。
“老师”这个名词用在她身上,简直辱没至圣先师。怎么说呢?单单就外表来看,她今年虽将届二十九岁“高”龄,但天生的一张娃娃脸让她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一点也没有大家印象中老师该符合的稳重形象;再加上她将一头原本乌黑亮丽的秀发削得比男生还短,成天穿着几乎大她身体一倍的t恤与牛仔裤,在校园内晃啊晃的,精力充沛得不得了,简直比学生还活跃。这样的外在条件要让人相信她是一位教师,而且是一位高中老师实在相当欠缺说服力,因为她自己看来活脱就像个大孩子。
包令人跌破几打眼镜的是,她竟然是一位一位肩负着孔孟道德思想、传承大任的国文科老师!这不说别的,光看她洒脱乐观的个性与一七二高人一等的身高,就令人无法把她与她所教授的科目联想在一起,她完全不符合社会大众对国文老师应有的期望与斯文形象。
阿诺天生古道热肠,说难听一点叫鸡婆。正义感氾滥得不得了的她就有如古代侠女转世,学校同仁若开口找她帮忙,印象中她从未说过一个“不”字,因此她的人缘极佳,简直好到月球去!
虽然人缘极佳,但已堂堂迈入二十九岁高龄的她至今仍是小泵独处、乏人问津。凭良心讲,以她的长相及绝佳的人缘,要找个像样的老公应该不难。但事实上,对她而言好像就是这么难。
看着学校未婚同仁一年比一年稀少,就连与她同年进学校服务的同事兼好朋友宋自然感情也将有归宿,她这个全校最高龄的未婚圆仔花也未免有些感叹。
她实在不懂,为何找个顺眼的伴会那么难?她不止一次彻底地反省饼自己的择偶条件,不苛啊!数来数去也才两个而已,第一嘛要比她高——这点她相当坚持;第二嘛起码要能看得顺眼。就两个简单的条件而已,苛吗?
学校热心的同仁帮她介绍的相亲不下十余次,相得她快变成木偶了。但,男主角来来去去,女主角却依旧小泵独处,真是境遇悲惨!
分析过几次相亲失利的原因,她发现可能就出在自己的身高上。
虽说台湾是世界经济的奇蹟,人民生活水准普遍提高,但几次相亲的男主角竟找不出几个比她的个子还高的,有些身高及格的男士却又长得一副獐头鼠目之貌唉!怎能委屈自己这么一朵高贵的鲜花屈就在一坨牛粪上?真是世态炎凉啊!
相来相去皆相不出个所以然,感叹之余,她也看开了,反正结不结婚就这么回事,没啥大不了的!
她暗自发誓,今后绝不再让相亲继续剥蚀掉她剩余的自尊心。
好不容易撑到第一节下课钟响,阿诺趁着学生未完全倾巢而出的当儿,以第一时间冲到福利社。由于早上睡过头,赶着上班时又发生车祸,根本无暇想到吃这回事,现在的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胃口好得可以吃下整座南极冰山。回到办公室,还未坐下,她便迫不及待地撕开麵包外袋,狼吞虎嚥地吃了起来。
“这么晚还没吃早点?又迟到啦?”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戏谑的声音。
这声音吓得阿诺差点当场噎死,她回过头斜睨来人。“自然,你要把人吓死啊!”“抱歉!我不晓得你心虚得这么厉害。”宋自然噙着笑拍拍她的背。
阿诺俏眉一竖。
宋自然与她同期进学校服务,两人不仅同年,生日也只差一天。在个性上两人虽南辕北辙,但几项的巧合让两人愈走愈近,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宋自然拉过阿诺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小姐,爱迟到的毛病得改一改,据我所知,训导主任已经开始在注意你了!”
“真的?她注意到我早上升旗典礼缺席了啊?”她惊呼。“当然,不然你以为她的外号超级v8怎么来的?看来,你又被她记上一笔了。”
阿诺闻言气愤填膺地拍桌子道:“什么嘛!偶尔迟到一次又怎样?我就不信从小到大她没迟到过。”她泄愤似地张口用力咬了口麵包。“全要怪今早那个缺德傢伙,不会开车就不要上路丢人嘛!”
“怎么回事?”宋自然眼里充满关心。
阿诺按着受伤的右臂,把今早发生的事件咬牙切齿地说了一遍,当然,其中加入太多她自己的主观判断。
“那傢伙有钱了不起啊!”阿诺不屑地道。
“人没事就算了,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愿意。”
“算了?”她瞪大眼。“怎么能这样就算了?他最好每天烧香拜佛不要让我碰到,否则哼!”“阿诺”
“别试着劝我!”阿诺摇手打断她的话。
望着盛怒中的她,宋自然叹了口气。阿诺有仇必报的个性,她太清楚不过了。
“你和江大公子到底进展得如何?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阿诺拆开牛奶的封口插入吸管,转移话题。
江大公子扶风是宋自然的男朋友,是国内某知名企业家江仲秋之独子。初见宋自然时惊为天人,死缠活缠、招数用罄却始终得不到美人青睐;最后,还是靠了阿诺的穷搅和才终于赢得美人归。
“我都不急了,你急什么?怎么?想嫁人啦?”
“去你的!”阿诺赏了宋自然一记白眼。
“礼拜六有没有空?”
“干嘛?”阿诺不感兴趣地抬了抬眼。
“阿风发现一家口味不错的川菜馆,想请我们去尝尝。”宋自然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
“算了吧!我可不想当电灯泡。”她周慧诺别的优点没有,就知道什么叫“自知之明”
“我们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么!”
阿诺不以为然地撇了撇眉毛。
“真的不去?”宋自然故意不经心地道:“听说那家馆子的料理可是风味绝佳喔!”
一句话说得阿诺心头痒痒的。美食佳餚是她周慧诺这辈子最无法抗拒的东西,尤其是川菜,更是她的致命伤。眼前似乎飘过一道道可口美味的佳餚,她吞了口口水“真的那么好吃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啰!”
勉为其难?宋自然在心中了然地笑笑,眼神又闪过一丝诡谲。
美丽的周末。
阿诺气定神闲地咬着苹果,眼睛则有一瞬没一瞬地盯着电视萤光幕,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悬空的长腿抖啊抖的。
今晚与自然他们约好上馆子吃饭,她早已准备好一切,在家中优闲地等候宋自然与江扶风的专车接送。
原本她相当坚持自己骑车前往,但江扶风说什么餐厅地点较偏僻,她一个女孩子晚上独自骑摩托车往返不安全;在拗不过他俩之下,只好妥协。
她今晚穿了件长袖白衬衫,配上一条蓝色直筒牛仔裤。因为衬衫size太大,袖子过长,她索性把袖子整个卷了起来,不挺刻意的搭配却有着说不出的帅气。要不是她那张似乎永远不会老的娃娃脸太过于女性化,以她一七二公分的身高、超短的头发;如此中性化的打扮,还真会让人产生性别混淆。
当对讲机响起时,她手中的苹果恰好啃完,她童心未泯地表演了一个高难度的投篮动作,将手中的果核准确地抛向垃圾桶中。听着墙上的对讲机响了三声,她迅速地跳过沙发关掉电视,并随手抄起自己的背包往门口冲。
“对讲机响三声”是她与宋自然约定的暗号。由于她所承租的这层公寓位在顶楼六楼,又没有电梯可搭,为节省往返的时间,她与宋自然便把对讲机当call机,响三声表示宋自然找她。
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气氛无比地轻松。但在车行近四十分钟后,阿诺渐渐笑不出来了。
“江大公子,你确定那家餐厅真的在地球上?”阿诺五脏庙传出的空城调唱得是高亢无比。
前座的两人闻言不禁失笑出声,宋自然回过头对着她笑道:“阿诺,饿了啊?”
江扶风带着笑意对着后视镜道:“快到了,就在前面,忍耐一下。”
“我记得你十分钟前就这么说过了。”阿诺有气无力地撇嘴。
“别嘟嘴啦!我保证所有的等待都将是值得的。”
好不容易等到车子终于停了下来,阿诺颓丧的眼神在看到川菜馆霓虹灯的招牌后陡地亮了起来。但明亮的眼神在看到餐厅内的人潮时又立刻黯淡了下来。
哇!人怎么那么多!只见餐厅中人潮川流不息、座无虚席,放眼望去,竟找不到一张空桌子。
“放心,扶风订了位子。”宋自然彷彿是她肚子里的蛔虫,阿诺眼睛一转,想什么全瞒不了她。
“真的?”阿诺脸上的光芒重现。
前方一处空桌前站了个男子正朝着江扶风挥手。“阿风,这里。”
三人挤过用餐的人潮直来到空桌旁。
“煜人,抱歉让你久等了!”江扶风向桌旁的男子道。
宋自然也朝那人微笑地点点头,看得出来颇为熟稔。
“不要紧,先坐下来再说。”张煜人示意大家坐下。
对于多了个人同桌,阿诺一点也不以为意,她的心思全被川菜馆中好吃的料理吸引住了,全然没注意到同桌男人传来的探索目光。
趁着两个男人点菜的同时,阿诺这才稍稍把心思拉回。她偷偷地抬眼打量坐在她对面的陌生男子,对方那头秃发引起她的注意。
这位欧吉桑是谁啊?她在心中暗自猜测着对方的身分。
点完菜,江扶风一边替大家斟茶一边开口:“阿诺,我来介绍一下,他是张煜人,我大学时代最好的同学,目前是一家市调公司的经理,未婚。”他在“未婚”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正在喝茶的阿诺,一听到“大学同学”四个字,口中的茶差点喷了出来
老天!大学同学?这种长相也太早衰了吧?幸好她及时把“老伯好!”这三个字吞下去,否则可糗大了。
阿诺的反应彷彿早在江扶风的意料之中,他进一步解释道:“煜人是我们系上公认的才子,当年就是太专注于学习,用脑过度,所以头发少了点。”他转向张煜人,对他眨着眼。“煜人,她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周慧诺小姐。”
“周小姐,你好!”张煜人炯炯有神的目光大胆地直视阿诺。
“喔!你你好!”她心虚地垂下眼。
她垂眼的模样看在张煜人眼里,竟将之误解为女性见到陌生人时的娇态,心中对阿诺的好感增加了几分。
这家餐厅用餐的人虽多,上菜的速度却不慢。不一会儿,一道道菜餚填满了桌子的表面。
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阿诺,对自然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顾不得还有陌生人同桌,便低头自顾自地猛吃起来。由于吃得太急,一口气没顺着,当下严重呛咳起来。
“阿诺,没事吧?”宋自然放下碗筷,轻拍她的背。“吃慢一点!”
阿诺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用力摇着手向自然表示没事。
“周小姐,喝口水会比较舒服!”对面的张煜人殷勤地送来一杯水。
阿诺不假思索地接过,一口骨碌地灌了下去。喝了水,虽然喉咙还是难受得紧,但咳嗽止住了不少。
“周小姐,有没有好些?”张煜人再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阿诺有些迟疑地朝对方点了个头后接过。
同桌的江扶风与宋自然互望一眼,两人的眼神交会着某种程度的默契。
“阿诺,我知道东西很好吃,但你也不用这么急着证实嘛!”江扶风打趣地道。
抹乾了嘴角的水渍,阿诺斜睨地瞋了江扶风一眼。
她斜睨的神情尽收在张煜人眼里,盯着阿诺的眼神有些大胆。
察觉到对面传递来的目光,阿诺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张煜人那双肆无忌惮的凝视;她一惊,立刻红着脸移开目光,却好死不死的与江扶风戏谑的眼神对上。
“啧啧!从来没见过我们张公子对哪个女生这么体贴过喔!看来台大第一才子对我们周慧诺小姐动了凡心啦!”
张煜人没有否认,炯炯有神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脸上。阿诺则是尴尬得恨不得有个洞可以钻进去。
被江扶风一番搅局,餐桌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异样。阿诺呛得已没啥胃口,头垂得低低的兀自生着闷气。虽然低着头,但她还是可以感觉到来自对面一阵一阵的大胆目光。
“煜人,等会儿我跟自然要连夜开车回台北,我想麻烦你替我们送阿诺回去。”江扶风对于老友今晚种种失常的反应了然于胸。今晚他们特意安排的饭局看来有演出续集的可能,他得趁机替老友制造机会。
阿诺立即惊愕地抬起头来。他们要开夜车回台北?怎么事前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抬眼看看宋自然又看看江扶风,后者那双不怀好意的双眼令她恍然大悟地瞪大眼,原来
阴谋!一切全是阴谋!她还说咧!怎么无缘无故那么好心请她吃饭?又说什么地点偏僻不放心她骑机车往返全是屁话!这两人竟然联合起来算计她,真是岂有此理!她用力地踹了宋自然在桌下的腿。
“乐意之至!只要周小姐肯赏脸,当然没有问题!”张煜人期待地望着她。
阿诺故意回避他的目光,一个不字就是说不出口,她求救地望着自然,希望自然能及时良心发现解救她。但,该死的自然故意忽略她的求救讯号,竟然随着江扶风起身。
“那就这样了!我们阿诺就麻烦你了。我们先告辞!”江扶风领着宋自然毫无义气地离开。
临去前,该死的宋自然竟然还向她调皮地眨眨眼。阿诺实在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聪明一世的她,竟一时不察被朋友出卖。
“周小姐,我们可以走了!”买完单的张煜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望着他的手势,阿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被动地走在前头,心中把宋自然与江扶风两人咒骂了几千遍。
人若背,毛病就跟着来。
交友不慎、被朋友出卖她也就认了。吃完饭回到家,可能是情绪低落影响消化,睡到大半夜竟腹痛如绞。与厕所搏斗了整晚,美食佳餚全进了马桶不打紧;几个月未曾发作的蛀牙此时竟然也加入搅局的行列,把她折腾得彻夜未眠,就连灿烂的星期天也赔上了。
此时的阿诺两眼发肿、印堂发黑、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哀号。
牙好疼喔!什么狗屁止痛药嘛?一点屁用也没有。她恨恨地把整盒止痛药丢入垃圾桶中。
看医生吧!她内心交战着。
但继之“牙医”两字一跃上脑海,她心中便打了个冷颤。天下最恐怖的事莫过于看牙医了,不说别的,光听那些在耳边震耳欲聋的机器声就令人心脏要麻痺。
还是算了!
再忍耐一下,或许再撑一会儿,止痛药就会发挥药性,牙就不疼了。她在心中茍且地安慰自己。
躺在床上,逼自己忽略来自左颊的疼痛。但,左翻右滚、辗转反侧,疼痛感还是如影随形,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
疼!疼!疼!她皱着眉头,乾脆起身坐在床沿。难怪有人会说“牙疼不是病,痛起来可以要人命”她现在绝对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避不了那么多了!看医生去。看牙医会不会被吓死还是个未知数,但可以确定的是,再不止痛,她会先昏死在家中。
她快速地起身,随便套了件外衣,火速地跳上自己的老爷摩托车,沿街像只无头苍蝇般,看到了第一家牙医诊所便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她不能让自己再有考虑的空间。
“小姐,我要挂号。”阿诺垮着眉抚着脸颊,对着低头看报纸的挂号小姐道。
小姐略抬了抬那对弯弯的柳叶眉,淡淡地扫了阿诺一眼“有没有来过?”
见阿诺摇头,她撕下一张空白的病历表递给阿诺。“填一填!”
忍着疼痛填完表格,挂号小姐略看了看,便要她先到候诊室等着。诊疗室是半开放式的,坐在候诊室的阿诺很清楚地可以看见里头的景象。
诊疗椅上躺了个张大嘴巴的欧巴桑,医生正专注地低着头,很没同情心地用一只手扳开她的嘴,另一手则不知拿着什么机器尽往她嘴里钻。
诊疗室内传出的机器运转声,令阿诺脆弱的头皮直发麻,恐惧感由脚底直冲上脑门。她简直不能想像,当医生用冷冰冰的钻子对付她的牙齿时,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溜吧!摸摸左边脸颊,她催眠似地告诉自己牙已经没那么痛,可以不用看医生了。她还是宁愿痛死也不愿没有尊严地被吓死,有谁规定挂了号就非得看医生不可?她悄悄地起身,打算趁护士小姐不注意时脚底抹油,溜!
但是唉!天注定要亡她阿诺!她的运气实在有够背,才一转身,护士小姐自诊疗室探出头喊住了她:“周小姐,周慧诺小姐,轮到你了。”
整个候诊室空空荡荡的,想装作不认识周慧诺都不行,生平从没有一刻让她如此痛恨这个名字。
她硬着头皮进了诊疗室,由于心情过度紧张,一时对四周环境失察,一进门便绊倒立在门旁的石膏牙齿模型。她一惊,立刻伸手想去扶,但太慢了;只闻砰的一声,石膏碎了一地,巨大的声响引得护士小姐闻声而来。
“对对不起!”她尴尬地杵在原地,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钻进去。
先前替她挂号的小姐寒着一张脸走进来,对着阿诺道:“小姐,你也太不小心了吧!”随即转身,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地转变。她扠着腰指着一地的碎片,对着正在洗手的医生娇嗔地道:“丁医生,怎么办?”
丁介在石膏碎裂声响起时即迅速地转过身,正巧看见杵在一旁、尴尬万分的阿诺,他立刻认出了她——那天早上故意制造假车祸的投机份子,脸上的鄙夷霎时涌现。
脸上的口罩虽然几乎遮住医生半边脸,但阿诺就是可以感觉到,埋在口罩下的那张脸正极力压抑怒气所传来的冷冽目光;她心中一悸,立刻再说了一次:“对不起!”
丁介冷冽的寒光轻扫了阿诺一眼,寒着脸对着一旁的两位护士小姐道:“碎了就算了,麻烦你们处理一下。”他随即转身打开水龙头沖掉双手的肥皂泡沫。
如果阿诺不是因打碎人家的东西心虚在先,此时她应该可以听得出他的声音有着似曾听过的熟悉。
币号小姐不屑地睨了阿诺一眼,不甘不愿地与另一位护士小姐蹲下身子清理碎片。
阿诺见状,也立刻弯下身子想帮忙,不料那位挂号小姐却冷冷地阻止她:“不必了!”
热脸贴了人家的冷**的阿诺尴尬异常,还好,另一位好心的护士小姐替她解了围:“周小姐,我们来清理就可以了,你先坐下,待会儿医生洗完手就可以帮你看了!”她亲切地指指前方的诊疗椅。
阿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听话地坐上诊疗椅,等待医师大驾光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经过,先前的恐惧感一点一滴又回来了。她索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想些愉快的事,但没有用,心中的恐惧更甚!
“哪里有问题?”丁介降下了诊疗椅。虽然对阿诺感到厌恶,但基于医德,他还是强压下自己心中主观的好恶。
闻声,阿诺倏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霸气的浓眉,以及眉下一双嘲弄的眼。她一愣,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恍然,但对方渐不耐烦的眼不容许她想太多。
“喔喔我左上方有一颗蛀牙很痛”她指着左脸上面。
“嘴巴张开!”丁介的声音冷漠地不带任何感情。
察觉到丁介语中的不善,阿诺委屈地张开嘴,心中颇为自己抱不平。还说打碎了就算了?口是心非,这个臭医生还真会记恨。
丁介查看了她的牙齿后,未发一言,即在她嘴里放入一个抽口水的吸管,并启动工具。
阿诺的心脏在听到一阵阵的轧轧声后几乎停止跳动,随着轧轧声自远处渐渐逼近,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决定了一件大事。
她高举双手做了一个篮球比赛中暂停的手势。丁介被迫停下来,不耐烦的双眼直瞪着她。
阿诺抽掉了嘴上的管子,立刻坐直身子回头对着医生道:“对不起!我想上厕所。”
看着丁介不耐烦的眼神,她哭丧着脸道:“我真的很急!”
丁介瞪了她几秒,面无表情地关掉了机器的电源,升起了诊疗椅。
阿诺大喜,低声说了句谢谢后,火速地跑出诊疗室。
“看来她真的很急喔!”护士小姐微笑道。
丁介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大约过了三分钟,仍不见阿诺回来,他不耐烦地抬起手频频看錶。
“搞什么?”他在嘴里咕哝了一声。女人,真是麻烦!
又过了大约两分钟,阿诺依然音讯杳然之后,丁介再也捺不住性子,他寒着脸喊住了正在消毒器具的护士小姐:“江小姐,麻烦你到洗手间催一下刚刚那位小姐!”
江小姐噙着笑点点头。印象中,她极少看到丁医生动怒,看来这位周小姐真的把他惹毛了!
厕所的门是紧闭的,江小姐轻轻地敲了敲门“周小姐!周小姐!”
无人应门。江小姐试探性地再转动了一下门把,不料,门却应声而开,里头空空如也,哪里有阿诺的影子?
江小姐呆了呆,随即发现留在洗手台的一张面纸,她随手拿起,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不禁失笑出声,她边噙着笑边走回诊疗室。
“丁医生!”江小姐把阿诺留下的纸条递给丁介。
丁介纳闷地接过,低头一看,脸色迅速变绿。只见纸上写着——
尚未蓄足勇气,先走一步!
看着丁介铁青的脸,江小姐终于忍俊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丁介寒着脸偏过头,正巧看见躺在桌上空白的诊断书。他瞄了一眼姓名栏——周慧诺!
他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