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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清月要出嫁了。
她穿好了喜服!画好了妆!头上簪戴齐整!准备得差不多了。
方氏和二太太还有几个姊妹!都围在雁归轩里!看着铜镜里的沈清月!一顿夸。
沈清月瞧着白得吓人的脸!双颊上两个红团子,不禁汗颜……两世出嫁,她都觉得这妆容很丑!也不知道顾淮看到会不会她这副模样会不会吓到。
方氏心里酸酸的,她拉着沈清月的手又说了好一会子话。
沈清月想起了前世出嫁之时方氏也是这样,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了许多话!只是那时候方氏说的话!比现在重多了,可谓肺腑之言!可惜她当时满心眼里都是情爱!以为有情饮水饱!没将方氏的话听进去。
外边鞭炮声和锣声响起!沈清月的嫁妆已经抬去了顾家,吉时也到了。
全福人替沈清月盖上喜帕!催着道:“顾家离得近!迎亲队伍来得快!可耽误不得吉时,快让小娘子出阁罢!”
方氏含着欢欣的泪水让开一步!沈清舟还拉着沈清月的手,依依不舍。
沈清月眼前一片大红色,只有低头的时候瞧得见自己的红绣鞋,她扶着全福人的手,跟着往外走,因瞧不见,耳边声音愈发清晰起来……女眷们的说话声,还有浅浅的低泣声。
鞭炮声不绝于耳,沈清月扶着人一路走往前院正厅去。
顾淮要到沈家门口了,按照习俗,沈清月的哥哥们是要帮忙拦门的,沈大和沈正章等人全部都在,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状元郎来娶妻,真正能顶用的也就擅长做对子的沈正章,以及身板结实、手劲儿不小能充当个半个武夫的沈正越。
等顾淮的迎亲队伍来了,沈家几个爷们纷纷气得跳脚——还说让沈正章和沈正越派上用场,好你个顾淮,左边请了上一科的状元、今科的进士陈兴荣,并几个翰林院的翰林,右边请的是武库清吏司许员外郎。
这位许员外郎虽然只是个从五品,放在京中并不起眼,但他名气不小,因他力大无穷,能举百斤重石,曾被天子嘉许过。
顾淮的迎亲队伍,文武双全,他们往沈家大门口一站,沈正章他们几个便指着他们好一顿打趣,说他没有诚意!
陈兴荣笑道:“怎么叫没有诚意?你们只管出题考就是!”
顾淮也是一脸“随你们怎么办”的笑容,反正他不怕。
沈正章像模像样地出了两个题,叫陈兴荣和一帮翰林张口就答了,甚是没趣,许员外郎拿人手短,却未派上用场,便撸起袖子笑问正在看他的沈正越,道:“要不咱俩来试试?”
沈正越嗔怪地笑着,没有要和许员外郎试一试的意思。
顾淮领着人都逼到大门口去了,福临还悄悄塞了几个红包给沈清月的兄弟们,尤其是康哥儿和繁哥儿,一回得了俩。
沈家的大门不知道怎么就悄无声息地开了,许员外郎像老鼠逃出生天,一下子窜进去,后面几个文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笑哈哈地拉着顾淮一窝蜂扎进沈家迎亲去。
沈家几个兄弟在门口站着相互“指责”,最后锅由康哥儿来背,几个爷们儿纷纷问他:“康哥儿,你不是站在最后面吗?怎么没挡住红包,也没挡住门啊!”
门口一阵哄笑,康哥儿捏着红包羞得脸红。
顾淮好容易进了沈家,跟着管事,踩着红毯走到了正厅里。
厅里,老夫人和沈世兴都坐在座上,沈家其他的长辈也都在。
顾淮先给老夫人敬茶,领了个红包。
老夫人心情复杂地喝着茶,明明是新茶,却一嘴巴的苦味,她看着身穿配药玉佩喜袍的顾淮,又见其长相俊美,加之状元身份,简直熠熠生辉,端茶杯的手都抖了一下,她想不明白,顾淮怎么会看上沈清月的,若是因两家来往久了,日久生情,明明舟姐儿比沈清月更好!
除非顾淮喜欢沈清月明艳的长相。
重色者,必智昏。
老夫人放茶杯的手,稳了许多。
顾淮再给沈世兴敬茶。
沈世兴自然一脸喜色,他笑着接了茶水,方氏就牵着沈清月出来了。
顾淮待沈清月站定了,很自觉地走到她身边,与她比肩站着。
沈清月一低头,就能瞧见他的鞋子……她第一次观察他的脚,光看他的脚,到不觉得大,但和她的一对比,就显出男人和女人脚掌的不同了。
两人几乎一道躬身拜别沈世兴。
沈世兴当时就没忍住,哽咽着道:“好了好了!你们……你们以后……”
他说了几遍也说不出口,忍了又忍,方同顾淮道:“你以后要待月姐儿好,她自幼孤苦,你不能委屈她。”
沈世昌忍不住白了沈世兴一眼,这叫什么话!应该说些对夫妻二人的嘱咐之语,怎么只和顾淮一个人说?
顾淮倒是没觉得不妥,拱手应了沈世兴道:“小婿一定谨遵您的吩咐。”
方氏想说,但这个场合,她和沈世文没有资格说的,她便生生忍住了。
顾淮亦朝方氏微微低头,投去一个敬重的眼神。
沈清月低着头,也红了眼睛。
别了家人,沈清月真的要走了,临走前,方氏还是没忍住,起身拉着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很快就放开了。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家的人了,即便只隔着一条胡同,那也是两家人,婚嫁之别,犹如生离,一样痛得像剥人心上的肉。
沈清月眼皮酸胀发肿,到底忍住了,牵着喜婆的手,出了大厅。
沈清月下了台阶,沈正章就站在门口,等着背她。
正厅到大门的路并不远,沈清月在沈正章的背上,似乎能感受到他故意放缓了脚步。
沈清月在沈正章背上道:“二哥,谢谢。”
沈正章步子微顿,笑道:“傻妹子,说的什么话。”
说着,他也鼻子一酸。
随后沈清月就上了轿子。
沈家离顾淮实在很近,轿子不过走了一小会儿,连给沈清月掉眼泪的时间都不够,她就又下了轿子。
这一回,是顾淮来迎她下轿。
沈清月什么都看不见,她扶着轿框下去,一只男人的手伸到了她的喜帕下面,是顾淮的手,他的手腕劲瘦有力,几条青色的血脉潜藏皮肤之下,他的手背脉络清晰,手指骨节分明,指甲堪堪与指尖齐平,干净好看。
她没加犹豫,就将手交了出去。
摸上去的那一刻,她有些愣住了,顾淮的手怎么这么凉,她用力地握了握了他手,以便站稳身子,顺利弯腰出轿,登时便感觉到,他反而将她的手握得越发紧,甚至有些放不开的意味。
沈清月在轿子外站稳,顾淮便闪电一般地松开了她。
顾淮攥紧了拳头,额头上多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的掌心里,仿佛还遗留着她的柔然。
沈清月手里多了一条红巾子,两人牵巾踩着红毯入内,走到正屋喜堂里,里边坐着的是顾家老太爷。
两个人在喜婆的唱念之下,拜了堂,伴随着最后一句“送入洞房”,两个人一道入了喜房。
沈清月安坐在床上,屁股底下的大红喜被上,全是花生、红枣等吉利的果子,她被硌得有些不舒服,又不敢动,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着,难得乖巧收敛的样子,像一只兔子。
顾淮看着沈清月谨慎的模样,忍住笑,拿过银角的檀木秤,挑开喜帕,叫她重见光明。
沈清月抬起头,二人便对视上了,她眼眸微扩,点漆的双眼里,泛着莹亮的光,顾淮生得真好看,尤其是他的眼睛,总是透着冷清稳重,偏偏越是冷,越是叫人想探究亲近,他皮肤偏白,一身大红的喜服,越发衬得他光彩照人,恍若书中的翩翩公子。
沈清月想起自己脸上的妆,赶忙垂首,她的脸颊顷刻间烫得骇人,幸而她妆容厚,料想顾淮也瞧不出来。
顾淮的确没看出沈清月在脸红,他只看见她的双眸水波明亮,灿若星子,眼皮内勾外翘,天生妩媚。
他面带淡笑地与她喝交杯酒,两个人勾着手,她的手肘轻轻抵在他的胸口上,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接触,却像有东西戳在他心窝子上,闹得他胸膛里有东西在翻涌。
酒还没落肚,顾淮盯着沈清月发红的脖子,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地道:“别怕,等我回来。”
沈清月眼波轻漾,愈发羞涩,这么浓厚的妆,顾淮是从哪儿看出她的表情的?
喝完了交杯酒,顾淮就要去前院待客了。
喜房里,只留下顾大太太和顾二太太,顾四远远地瘪嘴站在门口,望了沈清月一眼就准备走。
沈清月朝着光亮的门口看去,便瞧见了眼神幽怨的顾四姑娘,但她第二眼就注意到了顾四手上剔透水润的镯子,和永南郡主给她的那一只,特别像。
顾四走了,其他女眷跟沈家本来也不熟,也不是顾家的亲戚,便都走了。
屋子里瞬间清净了许多,两位太太是过来帮忙招待女眷的,只与沈清月客客气气地说了两句话,就去了后院的厅里。
沈清月的身边,便只有罗妈妈和她带过来的四个陪嫁丫鬟,顾淮备下的丫鬟,只在院子外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