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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许多男孩子一样,容惜莲在高中时代就交女朋友了,而当年的班对,能够维持到今天的也只剩下他们了。
多半会再继续走下去,直到他们手牵手步入礼堂为止吧,大家都这么认为。
毕竟,无论是外表、气质或个性——从没见他们吵过架或闹瞥扭,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登对、更速配的一对了。
谁也没料到,事实竟是
“找到工作了吗?”
“宋正廷找我去他家的公司帮忙。”
在忠孝东路某家他们惯常光临的静谧咖啡厅里,这是容惜莲在退伍后,与他的女友徐莉雅的第一次“约会”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我求婚呢?”
“从来没那种打算。”
“为什么?因为我爸爸吗?”
容惜莲母亲早逝,父亲是高中老师,家境小康而已,而余莉雅却是含着金汤匙出世的千金大小姐,她父亲早已表态说反对他们的交往,然而向来温顺乖巧的徐莉雅,父母的话,她句句依从,唯独在这件事上坚持要自主。
“你认为呢?”
“我?”徐莉雅苦笑。“我认为你是这世上最薄情的男人!”
“也许是吧!”容惜莲神情淡漠,毫无半点波纹。
“一开始,你就是在利用我,对吗?”徐莉雅自嘲的低喃。“利用我做盾牌,好让其他喜欢你的女孩子死心,阻隔那些女孩子的骚扰”
从国中开始,容惜莲就是一个十分引人注目的男孩子。
虽然,他的五官清逸,构不上俊男那种名词,儒雅的气质也谈不上什么帅气,然而,在表相之外,他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风采,与他冷淡内敛的低调个性恰好相反,强烈的散发出一股高雅的魅力。
他的引人注目绝不是那种属于皮相的,可以养眼的引人注目,而是会在无形中吸引人,使人无法不注意到他的引人注目。
不管他的个性有多内敛、多低调,在人群中,他永远都是最醒目的。
醒目的男孩子永远都是女孩子追求的目标,当时,全校一半以上的女孩子一看到他,两眼就会冒出粉红色的心型记号来。
“别忘了,”容惜莲语气冷淡地提醒她。“是你先开口的。”
徐莉雅窒了窒。“是,是我先向你告白的,但”
“而且,”容惜莲继续提醒她。“我也很明白的告诉你,我对你没有同样的感觉,可是你坚持说我们可以交往看看,结果无论是好是坏,你都不会抱怨。”
徐莉雅张嘴想反驳,但是,她无法反驳事实,只能无奈地叹息。
“对,也是我坚持我们可以试着交往看看的——我以为时间一久,你就会对我产生同样的感情了。可是最后你之所以会答应和我交往,纯粹只是为了要利用我,根本无意和我培养任何感情”
“也不全然是。”容惜莲只承认一半,他的本意的确是要利用她,但他是独生子,迟早总是要结婚生子以慰老父,所以,他也试过了,以为这个外表气质都跟他很合的女孩子能够打动他的心,可是“你也很清楚,七年来,我始终无法对你动心,而既然你父亲也反对”
“不要再拿我爸爸做借口了!”徐莉雅愤怒地打断他,但生气不到两秒,她后悔了,马上软下声音来,眼带央求地瞅着他。“至少,你有一点点在乎我吧?”
“一点也没有。”容惜莲毫不犹豫地回绝她的央求。
听他说得如此无情,徐莉雅心中一痛。“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容惜莲的回答淡漠如初。“也许是因为你缺少令我心动的条件吧!”
徐莉雅沉默片刻。
“但是,我已经爱你好深了,为了你,我一再忤逆我爸爸”
“不需要。”
再一次,容惜莲无情地拒绝了她,徐莉雅痛心得想生气、想尖叫,但最后出口的却只是一句恐惧的疑问。
“那你想跟我分手了吗?”因为他不再需要盾牌了。
“如果我说是呢?”容惜莲反问。
“不,我不要!”徐莉雅失声而叫。
“那就算了。”容惜莲无所谓地道。
徐莉雅苦笑,明白他的不分手并不是他对她存有任何不舍,纯粹只是因为他们的交往是他在利用她,利用完了就撇开她,对她未免太不公平了,所以他才把分不分手的权利交给她,不能算是补偿,不过是在这场长达七年的交往之中,至少有一件事是由她做决定的。
“我还可以约你出来吗?”向来,都是她在约他,他从没有约过她。
“既然没有分手,可以,不过,我不一定会出来。”
如此无情的回答,令人心寒,更教人恼怒,好几次她都冲动得想跟他分手算了,但她就是没办法死心。
七年的感情,到最后终究是一场空吗?
“呜哇呜哇”
又来了!那个长得很像男孩子,打起架来也像个男孩子,偏偏又很心软爱哭的女孩子,孟吟夏——大家都叫她小夏,就蹲在路旁,抱着一株枯死的盆栽,哭得好不伤心。
手里拎着酱油,容惜莲迟疑着,他完全的不想理会,但想到爸爸的告诚,对方又住在容家正对面,他没办法假装不认识;哭声那么大,他也没办法装作不知道,暗暗叹了口气,他走到她身边,蹲下。
“小夏,你又在哭什么了?”
一句话惹来一长串呜呜咽咽,几乎听不懂的解释,喷泪又挂鼻涕,听到最后,他终于明白了,不管人家怎么劝说,就算搬出比圣经更神圣的大道理来说给她听也没用,没让她哭到满意,她是不会停下来的。
“好吧,那你就哭吧!”她可以继续哭她的,他要拿酱油回家去做午餐了。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她就很自动自发地偎入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老实不客气的把鼻涕泪水全抹到他身上来了。
什么状况?
僵了好半晌后,他才按捺下一把将她丢进淡水河里去的冲动,咬紧牙根,忍耐着拍拍她的背安抚她,一边打手机通知爸爸,他可能会稍微晚点回去。
结果,整整三个多钟头,蹲到脚麻了,不得不坐到地上去,她才算哭过瘾了。
“哭够了?那就回家去吧!”
这天,周休,难得的假日,结果浪费了三个多钟头在“敦亲睦邻”上,迟到的酱油炒出来的菜变成午晚餐,然后,容爸爸又一头钻进书房里去工作了,容惜莲也回到房里去处理从公司里拿回来的文件。
对他们而言,客厅里的电视永远都只是装饰品而已。
当他处理好公事之后,这才发觉已经快十一点了,当即下楼到书房,开门一看,容爸爸果然还在。
“爸,晚了,早点睡吧!”
“好,好,我这章翻译好就睡了。”
容惜莲还想再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后又吞回去了,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无助地伫立在书房门口,望着容爸爸辛勤的埋头工作。
唯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承认自己的无力。
徐莉雅说他薄情,他承认,对同学、对朋友,再长再久的时间,他也醖酿不出什么友情来;对亲戚、对邻居,他也毫无人情可言,和他们的交往应对,全都是按照爸爸的交代,为了应付人际关系的表面工夫而已。
但是对独力抚养他长大的爸爸,他是衷心的敬爱,这份天生的骨肉亲情,不需要刻意建立或努力培养,打从他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在他的血液中流淌不息了。
他爱爸爸,全心全意。
然而,他愈是深爱爸爸,愈是深感无力。
自从容妈妈去世之后,容爸爸就把一整个心神全放在独子身上,没日没夜的工作,只为了提供独子更好的生活,他不要求儿子一定要追随他的脚步,但是,在儿子走出自己的路之前,他都还不能放下这副担子。
“爸,我长大了,”退伍后,他不时对容爸爸这么说。
“该换我来孝顺您了,您可以轻松下来享享清福了。”
“等你有了孩子,我自然会退休下来含饴弄孙。”容爸爸也总是这么回答他。
其实如果他结婚生子后,真的能够让容爸爸退休下来享清福,就算他对徐莉雅没有任何感情,他也会和她结婚的。
问题是,容爸爸并不喜欢徐莉雅,每次他带徐莉雅回家吃饭,表面上,容爸爸对徐莉雅都很客气,但背后,容爸爸总说徐莉雅太娇贵了,一点家事都不懂,连饭后帮忙收拾碗筷都不会,不适合做他们这种平凡人家的媳妇,不然她嫁过来之后,是要公公伺候她,还是要丈夫伺候她?
所以,与其说徐莉雅是被容惜莲拒绝了,倒不如说是被容爸爸否决了。
或者,他应该去相亲,只要对方能够让爸爸点头,他就可以尽快和对方结婚,并用最快的速度让对方怀孕,这么一来,容爸爸就可以退休下来享清福了吧?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处理”掉徐莉雅。
看来,分不分手还是不能让她决定,这七年的交往,是由她开始的,现在,就由他来结束吧!
“我要结婚了。”
还没来得及提出分手,就先听得徐莉雅说出令人讶异的宣言,容惜莲委实大大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定过神来。
“恭喜。”恭喜她,也恭喜他自己,这么顺利就解决掉“麻烦”了。
“恭喜?”徐莉雅喃喃自语,自嘲地弯起嘴角。“我爸爸的公司快倒闭了,只能靠江家的资金来挽救,而江家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我和江天涛结婚,爸妈他们跪下来求我,所以所以”
“辛苦你了。”不过,很抱歉,他没办法同情她,自愿做筹码,那也是她自己的决定。
徐莉雅眼神怪异,深深凝视住他许久、许久
“看在过去七年的情分上,你能不能为我做两件事?”
“说说看。”
“你真的很薄情”徐莉雅轻轻道。
“你说过了。”他也没否认。
“所以,要你爱上一个女人,恐怕很不容易吧?或许一辈子都不会”
“也许。”
“那么”徐莉雅打开手提包,取出一帧相框放在桌上。“我希望你把我的相片放在你的书桌上,直至你为某个女人动心之前,都不能移开。”
容惜莲眉梢轻扬。“为什么?”
“如果你真的都没有为任何女人动心,那我的相片就会一直在你的书桌上,一辈子,你都不会忘了我!”不爱她,没关系,不要忘了她就好。
眼底掠过一丝嘲讽“还有呢?”容惜莲再问。
“当我想见你的时候,或者想找人诉诉苦的时候,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如果我都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慢条斯理地,徐莉雅又从手提包内取出几张折迭的影印纸放到相框上。
容惜莲狐疑地打开折迭的影印纸,数秒后便脸色大变。
“当年,你妈妈罹患癌症病了三年,”徐莉雅慢吞吞地说。“由于许多治癌药物都是健保不给付又十分昂贵的,为此,你爸爸抵押房子贷款又到处借钱,但还是不够,迫不得已,他只好偷偷挪用学校老师们的会款,直到事情爆开来,他已经陆续挪用了将近上百万的会款,幸好老师们同情他的遭遇,没有告他,也没有将这件事渲染开来——除了当事人,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这样才保住了他的声誉,并容许他慢慢还钱,但还是要算利息的”
容惜莲盯着影印纸,挪不开眼。
“所以你妈妈去世后,你爸爸才会那么拚命赚钱,”徐莉雅愈说愈小声,利用这种事来胁迫他,她也很不安,可是,她没有其他办法了。“因为他要还老师们的会款,要还向亲戚朋友们借的钱,还要还房子的贷款——无论如何,他都要为你保住那栋房子。直到今天,他还在努力赚钱还钱,因为,过去十几年来,他几乎都只有付利息的能力而已”
容惜莲放下影印纸,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再睁眼,徐徐将影印纸再折迭起来放入西装口袋里,深沉的眸子笔直地盯住徐莉雅,后者心虚地躲开他尖锐的目光。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我爸爸知道我和你交往之后,他特地请人去调查你的背景的。”
“你没有利用这件事来要求我和你结婚,为什么?”
“有什么用?我爸爸也会用这件事来威胁你不许和我结婚的。”
容惜莲唇角一勾,弯起一抹嘲讪的线条,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旋即面无表情地拿走相框。
“你的要求,我答应。”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爸爸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他从来不知道爸爸背负着那么沉重的债务。
也难怪爸爸会一再交代他,对陈妈妈一家人,要尽他所能维持最亲切友善的态度——在亲友的名单上,陈妈妈借给容爸爸的金额就占了一半以上,而且,陈妈妈是唯一不要求利息,也不催促容爸爸还钱的人。
直到今天,容爸爸都还没有还给陈妈妈半毛钱过。
为了妈妈的病,爸爸的牺牲实在太大了,连自己的正直声誉都牺牲掉了,但对他这个儿子来讲,只会为爸爸感到心疼,丝毫不感到羞耻,唯一遗憾的是,在退伍之前,他都没能帮上爸爸半点忙。
然而,对他人而言,他们只会把盗用、侵占这种不名誉的罪名直接贴到容爸爸身上,不问原由,当事人是否有任何苦衷,他们也一概不论。
不,他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于是,徐莉雅的相框摆上了他的书桌,然后,容惜莲开始思索,要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把债务还清?
“惜莲,有空吗?”
没敲门,宋正廷就自行开门进他的办公室里来了,关上门之后,便神情凝重地走向他。
“什么事?”
径自拖了把椅子到办公桌前和容惜莲面对面,宋正廷欲言又止地沉吟了好一会儿后,方才开口。
“惜莲,你老实说,在公司工作了几个月,感想如何?”
“感想?”容惜莲慢吞吞地放下笔。“实话?”
“不然要你骗我喔!”
“快倒了!”
“我就知道!”宋正廷呻吟。“有救吗?”
容惜莲深思片刻。“要大刀阔斧整顿,还要辛苦一段时间,半年到一年吧!”
宋正廷两眼一亮,凝重的神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还得意的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请你来没错!”
容惜莲挑高双眉。“原来你请我来,是要我帮忙救公司的?”
“商学院榜首,教授口中最得意的学生,连商学院院长都说你是最有前途的年轻人,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宋正廷大力拍马屁。“老头病了两年多,公司也被我继母搞得差不多要收摊了,她才说要交还给我,所以”谄媚的嘿嘿笑。“看在同学分上,帮个忙吧!”
其实不只宋正廷所说的那些,原本容惜莲是有机会公费留学的,但为了尽早接下养家的担子,他毅然放弃了公费留学的机会,直接踏入社会工作。
容惜莲徐余眯起双眸。“纯帮忙?”
宋正廷怔了怔,旋即会意。“说吧,什么条件?”
容惜莲略一思索。“第一,你必须有把握,公司的权力都抓在你手中了!”
“老头已经把一切都过到我名下了,你说呢?”
“第二,我的决策不能有任何人反对,包括你在内。”
“没问题!”宋正廷很爽快的同意了。
“最后,一旦公司稳定下来之后,我要”容惜莲伸出两根手指头。“两千万。”
“三千万!”宋正廷表现得更阿沙力。
“成交!”
三两句话敲定交易,于是,从这天开始,容惜莲就一头埋入公司的改革作业之中,为了那三千万,他工作得比容爸爸更辛苦,就像二十四小时运转不停的机器一样,几乎都没在休息,三不五时就干脆留在公司里眯一下眼,再继续工作,几乎把公司当成家了。
这样半年多之后,终于,辛苦有了代价,公司救回来了,他也拿到了三千万。
当他把三干万的支票交到容爸爸手中的那一瞬间,容爸爸就明白儿子得知一切了,所有那些不名誉的往事,还有欠债累累的窘境,儿子都知道了。
“阿莲,你”“爸爸,我爱你。”
容爸爸顿时红了眼眶,儿子的谅解,还有丝毫不减的敬爱,使他深深感受到死而无憾的快慰。
一生以来,虽与名利相隔遥远,但曾有过相爱至深、鹣蝶情深的妻子,而亡妻逝后留下的孩子,更是事亲至孝,恭谨顺从,浓浓的父子之情随着时光流淌而愈来愈深刻,任何挫折与磨难都无法减损半分。
“孩子,我也爱你,”他展开双臂,紧紧地拥抱唯一的儿子,泪流满面。“你就是我的一切了!”
他知道,大家都认为容惜莲冷淡、寡情,其实那只是因为他的感情太深沉,不容易被挑起而已,然而,一旦他的感情被挑起,就会像爱他一样,用全副生命去付出,绝不后悔,也不可能回头,无论是友情、亲情,或者是爱情。
所以他才担心。
他不是没注意到儿子房里书桌上的相框,那位徐小姐都已经结婚了,她的相片却还摆在儿子书桌上,很显然的,儿于已然对那位徐小姐付出深浓的感情,难以忘怀了,这么一来,恐怕儿子就不太可能再另外谈感情了。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儿子孤独一生吗?
半年的废寝忘食换来三千万,不但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余下一千多万存在银行里以备不时之需,也因此,当容爸爸中风时,容家才得以从容不迫的度过难关。
“惜莲。”
“嗯?”
容惜莲头也不抬地随便应一声,兀自整理处理好的公文,准备下班——听宋正廷那种暧昧的语气,他就知道某人没安好心眼。
“明天是周末。”
“我知道。”
“我要跟佩茹约会。”
“恭喜。”
“那明天的合约”
“是你自己跟人家约明天的,你自己去签。”
“可是”
“我爸爸中风了,我得多陪陪他。”
语毕,容惜莲就自顾自拎起公事包,下班回家去陪容爸爸了。
“啊,容大哥,回来啦,刚好,你去洗个澡就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从厨房探出半颗头来,孟吟夏吼完,又缩回脑袋,容惜莲没理会她,径自换拖鞋,先行往爸爸的房间而去——容爸爸中风后,就换到楼下的房间了。但中途就听到自楼下的浴室里,传来容爸爸和秦云的声音——秦云在帮容爸爸洗澡。
好吧,到二楼浴室洗澡去。
自从那回为了枯萎的花而在他怀里狠狠哭过一场之后,孟吟夏就不时跑到他家来绕两圈,也不知她从哪里学来的撇步,每次她来,就是有办法哄得容爸爸暂时放下工作,走出书房,陪她看电视闲扯淡,还常常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每当他加班晚归,甚至不归时,也都是她跑到他家来做饭,又陪着容爸爸吃晚餐、看电视的,因为如此,他对她的态度,也从敬而远之改为欢迎光临了。
只要能让爸爸暂时丢下工作轻松一下,他不在乎是谁的功劳。
尔后,他又发现爸爸格外喜爱孟吟夏,为了容爸爸,他也就对她特别有耐心、特别容忍她,心血来潮时还会多少关切她一下。
不过,他察觉到她是特别的,也是在容爸爸中风之后。
她的特别在于,她对容爸爸的关心不亚于他,再说得更确实一点,她以她女孩子特有的细心,在实质上,比他更有效地帮助了中风后的容爸爸。
另一点特别的是,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徐莉雅看他的眼神
“容大哥,洗快点可以吃饭了啦!”浴室门外传来孟吟夏的催促声。
三两下冲洗干净,换好衣服,容惜莲下楼去,发现容爸爸正满头大汗地藉由助行器自己走向餐厅,赶忙上前想帮忙
“不要帮他!”孟吟夏和秦云异口同声,怒吼。容惜莲僵住,默默地看着容爸爸自行走到他的老位置坐下,然后喘息着,拉开得意洋洋的笑。
“又又成功一次了!”
“就知道容爸爸最厉害了!”孟吟夏欢呼着在容爸爸脸颊上重重啵了一下,再对容惜莲歉然一笑。“对不起,刚刚有点凶,可是容爸爸需要自己练习,才能够尽快恢复行动的能力。”
容惜莲颔首,表示了解了。
然后,大家分别落坐,开始吃饭,由于容爸爸右手不方便,孟吟夏就让他用左手拿叉子吃饭,有空再让他慢慢学习左手拿筷子。
容惜莲注意到,孟吟夏煮的菜都是很方便使用叉子的。
“厚,容爸爸,不准偏食!”孟吟夏气唬唬地把容爸爸用叉子推到一旁的四季豆夹到他碗里。
容惜莲又发现到,容爸爸竟然像小孩子似的吐了一下舌头。
“喔,对了,明天是周休,待会儿我们来玩大富翁,输的人明天负责煮饭!”
孟吟夏很开心的宣布,容爸爸一怔,用叉子指住自己的鼻子。
“那要是我输了呢?”
孟吟夏嘿嘿一笑,用筷子一指容惜莲。“有事儿子服其劳,当然是容大哥帮容爸爸煮啰!”
容爸爸失笑,再用叉子指指秦云。“那要是秦云输了,他也要轮煮饭喔?”
“不,他输了,我替他煮。”
“咦?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想死!”孟吟夏一本正经地道。“一条鱼可以煎得外皮都焦成黑炭了,里面却还是生的,谁敢吃他煮的东西?真要吃也是可以啦,请先去保个险再来,别忘了受益人写上我的名字喔!”
容爸爸叉怔了一下,继而失声大笑。
容惜莲一声也没笑,只是默默吃饭,想到自从妈妈去世后,容家的笑声,是从孟吟夏开始到容家来之后,才又出现的。也许
另一个周末,容家却特别的安静,因为孟吟夏回南部去探望阿公阿嬷,没有人来带动容家的热闹气氛,容家又变回死气沉沉的坟墓了,不要说笑声,连说话声都没几句,尽管为了方便爸爸找他,容惜莲都待在楼下,但他是个不多话的人,有在也等于没在。
父子两人一起看电视,缺少了某人的哭声,就是没那种气氛。
“阿莲。”容爸爸漫不经心似的出声,其实眼角在偷偷打量儿子。
“嗯?”
“呃,徐小姐应该结婚很久了,你知道她的近况吗?”
“不清楚,”容惜莲也漫不经心的回答,两眼盯着电视萤幕,正在研究韩剧到底有什么好哭的。“只听说婚后她丈夫就带她到大陆去了,还生了一个女儿。”
“女儿啊”终于察觉到容爸爸异样的语气了,容惜莲的视线从电视萤幕移开,拉到容爸爸那边。
“爸?”
很故意的摆出落寞的神情,容爸爸深深叹了口气。“我也好想抱孙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只要儿子肯结婚,有了老婆孩子,儿子就不至于孤独一辈子了吧?
容惜莲立刻明白了。“爸,你希望我怎样?”
容爸爸两眼马上星光闪闪的灼亮起来。“让我抱孙子!”
“对象?”
“小夏?”
“可以。”
“真的?!”倘若不是右腿不良于行,容爸爸肯定会跳起来。
“爸,只要是能让你开心的事,我都愿意做。”
虽然他对孟吟夏一点感觉都没有,特别是她那副可怕的平扁身材,他怀疑自己是否会有性趣,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爸爸喜欢她,还有,爸爸想抱孙子。
徐莉雅说得对,他太薄情了,要他爱上女人,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困难。
但如果只是结个婚、生个孩子,对他来讲,没什么难的,只要孟吟夏不是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而孟吟夏,以她看他的眼神,相信她也不会反对的。
就算明知他不爱她,只不过是在利用她,她也会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就像徐莉雅一样,得不到他的心,也得不到他的人,最后也只能希望他不要忘了她就好。
起码,孟吟夏得到他的人了。
这么一来,除非孟吟夏不孕,否则他应该很快就能够完成爸爸的心愿了,最多两年吧?
恰恰好一年后,容爸爸就抱到他梦寐以求的孙子,不,孙女了!
用过早餐后,容惜莲正准备出门上班,容爸爸急忙赶过来,把一张纸塞进他手里,催促他赶紧收起来,别让孟吟夏瞧见了。
“喏,这是这个月的,别忘了喔!”
“不会的,爸。”
从蜜月回来后的第一天开始,每个月一日,容爸爸都会塞给他一张纸,上面用电脑打字详细记载着当月的节日或谁过生日,而容惜莲的责任就是按时准备礼物,或者带老婆出去吃顿饭,看场电影。
另外,只要没有加班,下班回家,他还得替老婆追垃圾车,爸爸特别交代的。
当然,晚上看电视的时候,他也要负责担任老婆的靠垫,随时提供面巾纸的功用,这他也早就习惯了——反正现在衣服是她在洗的。
除此之外,抱歉得很,他对孟吟夏还是没什么感觉,就算他们同床共枕了一年多,也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但对他而言,她依旧只不过是一个能够逗出容爸爸开心的笑声,又能够比他更贴心、更仔细照顾容爸爸的“某人”而已。
对,他承认,他就是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