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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夏天湿热难耐,就算是在夜晚,空气依然窒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这种时候,纽约人只有两种选择,去泡游泳池,或者吹冷气,不过
一般人还是躲在家里享受冷气比较多,容惜莲一家也是。
因为他们家只有空中花园,没有空中游泳池。
用过晚餐,整理好餐厅厨房之后,孟吟夏便到浴室去洗干净胸部,再转进婴儿房,果见容惜莲已在里头,抱着女儿疼爱地逗弄着,见她进来
,方才依依不舍地亲亲女儿。
“要喂奶了。”
“嗯啊。”
把女儿接过来,孟吟夏习惯性地先坐上摇椅,再拉开衣衫露出早已涨得发痛的胸脯,换女儿“用餐”了。
为了方便哺乳,在家里时,她从来不戴胸罩的。
而容惜莲,也习惯性地拉来小凳子坐在一旁,认真的、专注的凝视着她们母女俩,眼神温柔似水,是感动,也是感恩,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感
情。
好美!
孟吟夏在家里从不化妆,总是朴实着一张中性的脸,麻花辫,t恤短裤或休闲运动装,多半时候都光着脚丫子,像女人,也像男人。
但是,这时候的她,最美!
似是能感受到他的注视,孟吟夏举眸给他一个微笑,再垂落视线,继续看着女儿贪婪地吸吮着母奶,母性的光辉在她身上闪耀着,仿佛罩上
了天使的光圈。
容惜莲轻轻叹息,他可以确定,他为她心动了。
但是他爱她吗?
不知道。
然而在这一刻里,他好想对她说一句话。
他爱她。
发自内心深处地对她说这一句话。
他爱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是因为他并不是真的爱她吗?
还是
“想到了!想到了!布希花园!我要去布希花园!那里耶?”
容宇凡突然一阵扬风似的扬进来,嘴里还兴奋地大叫大嚷着,骤而定住脚步,懊恼的翻了一下眼。
“哇靠,露两点的十八禁镜头耶,也不先通知一声!”
“不要讲脏话!”
“老大还不是也有在讲。”容宇凡不服气地抗议。
容惜莲下意识朝孟吟夏瞄过去一眼,后者脖子一缩,脑袋垂得更低,装作没听本主。
算了,跳过去!
“你刚刚说要去布希花园,那是什么地方?”
容宇凡也很聪明,不会死缠烂打,老爸一转开话题,他也跟着转开话题。
“动物保护区,应该算是动物园吧!”他兴奋地解释。“可是可以跟动物近距离接触喔,还可以跟老虎拔河呢!”
跟老虎拔河?
在老虎的肚子里吗?
“动物保护区吗?”容惜莲沉吟了一会儿。“以后再去好吗?你妹妹还太小,不适宜去那种地方。”
容宇凡看看孟吟夏怀里的妹妹“ok,等瑄瑄会走路了再去好了。那我们去海边”再看一眼妹妹。“找那种休憩中心比较靠近沙滩的,
然后我和老爸去游泳,老大可以和妹妹一起在休憩中心看我们游泳”
又停了一下,这回改用怀疑的眼神斜映着容惜莲。“老爸你会游泳吧?”
孟吟夏噗哧失笑“小表,别以为你老爸是软趴趴的白斩鸡——虽然他看上去真的很像”容惜莲淡淡地瞟过来一眼,她想笑又不敢笑地
吐了一下舌头。“他在大学时代还拿过大专游泳比赛的银牌呢!”
“耶?真的?”容宇凡惊叹地怪叫。
“不信?”孟吟夏哼了哼。“待会儿我就去把那块银牌找出来给你看!”
“我信!我信!”容宇凡立刻挂上一脸谄媚的笑。
“老爸,我不会换气,教我吧!”
容惜莲疼爱地揉揉儿子的小脑袋。“好。”
“喔耶,万岁!”容宇凡欢呼着又跑出去了。
“我现在就上网去查查哪里的海边最合适!”
“真是,小表就是小表,成天就只想到玩!”
孟吟夏摇摇头,转个眼,又见儿子一出去,容惜莲的视线马上又回到女儿身上了。
“阿莲。”
“嗯?”
“我在想,孩子们会不会被你宠坏啊?”她不是随便问问的,是真的在担心。
容惜莲看她一下,再垂眸认真想了一下。“嗯,我会小心的。”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太宠孩子了,儿子有什么要求,他几乎是有求必应,教训儿子的时候,他也没有一次能够狠下心去对儿子板起脸来,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孩子真的会被他宠坏了。
但他怎能不宠呢?从出生,直到儿子自己找上他那一刻为止,他错失了多少与儿子相处的时光,他应该替儿子洗澡换尿布的,当儿子上幼稚
园,还有上小学的第一天,也应该是他牵着儿子的手去的,尤其是,当儿子对他说:
我是小孩子,所有的小孩子都想要爸爸的。
听到儿子这么说,没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在儿子心目中,他一直是个缺席的爸爸,从来没尽饼半点父亲的责任,当儿子需要爸爸的时候,
转头看,始终都看不到爸爸的身影,那个应该帮助他、支持他、疼爱他的父亲,从来没出现过。
所有的婴儿出生时,父亲就应该在身边的,可是他的儿子却必须自己去寻找父亲,因为他一直都不在儿子身边。
每次想到这,他就好心疼!
还有瑄瑄,在他内心深处,她不只是瑄瑄,也是萱萱两个人的分,他怎能不加倍宠爱呢?
可是可是如果孩子真的被他宠坏了
“阿莲。”
闻声,他蓦然回过神来,见孟吟夏用一种了解的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
“什么?”
“没关系,你尽管宠孩子吧,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不会变坏的。”
与先前截然相反的说法,听得容惜莲一怔,困惑地与孟吟夏的目光相对好一会儿后,他才恍然大悟。
她了解,她真的了解!
她了解他心中的矛盾和挣扎,然后体谅地决定要让他从那种为难的矛盾和挣扎之中解脱出来。
其实她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宠他,虽然他不是小孩子,但他是她爱的男人。
了悟到这点,他心头骤然涌现出一股充满酸楚的心痛,为她,曾经被他彻底忽视,却毫不在意的妻子。
他爱她!
比先前加倍强烈的,出自灵魂深处的,他更想对她说这句话了,可是,他还是说不出口。
究竟是为什么呢?
暑假最后半个月,亚特终于下定决心到公司里来承担他的责任了,不过他是有条件的
“我要京子他们陪着我。”
“他们?”
老裘德森瞥向为亚特推轮椅的女人京子,亚特说她三十八岁了,但东方女人看上去总是比实际年龄年轻,在他看来,京子也不过三十多岁,
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五岁,最重要的是,她是个端庄娴静、温婉贤淑的好女人,也只有她能帮助亚特。
而京子的女儿莹子,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十分的聪明乖巧,又很会说话,非常讨人喜欢;至于十二岁的儿子洋次,身体似乎不太好,相当瘦
弱,几乎只有八、九岁孩子的个头,个性也很内向,都是靠姊姊莹子在保护他、照顾他的。
“嗯,我想应该没问题。”反正容惜莲也带孩子来上班了,三个孩子正好可以玩在一起。
亚特回眸,京子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他点点头,转回来面对父亲。
“我会努力的。”
其实坐轮椅这件事,他还能接受,他真正不能接受的是,他是下半身瘫痪,也就是说,他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就不能算是男人了,他在意的是这点。
但京子就是有办法让他觉得,他不需要在床上证明他是个男人,只要在其他方面表现得像个男人,他就是个男人了,所以他需要京子陪着他
,给他信心。
老裘德森欣慰地颔首,然后按下对讲机。“葛兰,请副总裁过来一下。”
“对不起,总裁,副总裁带他儿子出去用午餐,尚未回来。”
“午餐?”老裘德森瞄一眼手表。“啊,快一点了,我都忘了还没用午餐呢!走,一起出去吃吧!”
岂料,才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见容惜莲牵着儿子走出电梯。
“啊,容,你回来了!”老裘德森愉快地打招呼“来来来,我来帮你介绍一下,他”一手扶上亚特的轮椅。“就是亚特,还有他的女朋
友京子——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订婚了,以后京子都会陪伴亚特来上班,至于京子的女儿莹子和儿子洋次,他们可以陪你儿子玩,没问题吧?”
他说的是询问句,却丝毫没有询问的味道,以为容惜莲绝不会反对,完全的没注意到容惜莲铁青的脸色,还有京子吃惊的表情,而莹子也毫
无所觉地上前要向容宇凡表示友善。
“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和”
“不要靠近我儿子!”
蓦然一声震怒的咆哮,骇得莹子连连退了好几步,一脸不知所措的惊吓,老裘德森和亚特也都错愕地呆住了,京子满脸慌乱,洋次立刻躲到
京子身后。
就连容宇凡都吓了好大一跳。“老老爸?”
“你”容惜莲恶狠狠地瞪住京子,而且说的是中文。“还有你那两个该下地狱的孩子,绝不许靠近我儿子半步,否则我会亲手杀死你们!”
严厉的警告还回荡在空气中,他已拉着儿子大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砰一声用力关上门了,除了京子之外,门外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包括葛
兰在内,大家都被容惜莲给吓到了。
什么状况?
一回到办公室里,容惜莲就直接拖了把椅子到他的座位旁边,紧贴着他的办公椅。
“以后你坐我旁边,还有,要出去上盥洗室先说一声,我陪你去。”
他又不是女孩子!
容宇凡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在最后一刹那硬生生憋住“喔。”他小心翼翼地偷觑着老爸,不敢像以往那样调皮的回嘴或抗议。
因为,容惜莲的脸色依旧是铁青的,都快变成黑色的了。
他默默地打开电脑、上网、连上游戏,眼角还在偷觑老爸,见老爸并没有如同以往一样,一回到办公室里就开始工作,而是静静地沉思着,
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但表情诡异得令人心里发毛——毛毛虫的毛,彩色的,有毒的那种。
“老爸。”
“嗯?”
“刚刚那个想接近我的女孩子,就是害死老姊的人吗?”
“嗯。”果然!
难怪老爸会那么生气,可是凭良心说,看上去真的不像ㄋㄟ,不管是那个害死他姊姊的女孩子,还是那个女孩子的妈妈,都不像“杀人凶手”反倒像是“杀人凶手的被害者”如果不了解事实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吧?
不过这种事交给老爸就行了,他是小孩子,小孩子的责任就是:玩!
于是容宇凡低头专心玩他的战争游戏,轰过来、炸过去,而容惜莲也继续沉思,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来了!
吊诡的眼神一闪而逝,容惜莲回复惯常的淡漠,冷静地看着办公室门在两下礼貌的敲门声后自行打开来,老裘德森进入,关上门,慢慢走到
办公桌前坐下,诚恳地目注容惜莲。
“京子告诉我一切了。”
“哦?她告诉总裁什么呢?”
“她说你们在读书时代曾交往过七年,彼此深深相爱,但后来她不得已嫁给别人,你无法谅解,对她满怀怨恨”停顿一下。“容,是她
对不起你,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有自己的妻儿了,何苦再惦记着这份怨恨呢?”
容惜莲嘴角微勾,像在笑,又像在嘲讽。“然后呢?她还有说别的吗?”
老裘德森迟疑一下。“她还说,当年她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回台湾等候换心,想起对你的亏欠,就想去找你谈谈,希望你能谅解她的不得已,
不料一见面你就跟她吵,吵到忘了你女儿一个人睡在楼上,而她已经会自己翻身,还会爬了,当你终于想到这点而上楼去察看时,你女儿已摔到
婴儿床下去了,于是”
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把一切都怪罪到她身上,说是如果她没有去找你,你女儿就不会死,所以是她害死你女儿的,容,我认为你这种
想法实在”
霍地,容惜莲放声狂笑,老裘德森愕然噪声,再见容宇凡竟然也在笑,好像他说了一个他们父子俩都觉得很好笑的笑话,却只有他这个讲笑
话的人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好半晌后,容惜莲才停下笑声,又恢复冷淡的表情。
“你相信她?”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问说:你吃饱了没?
老裘德森眉头紧皱。“容,我知道对你女儿的死,你有罪恶感,但也不能因而怪罪到无辜的人身上,你”够了!
才听两句话,容惜莲就知道老裘德森不但被那个女人的外表骗了,也被那个女人彻底洗脑了,他的话,老裘德森根本听不进去,既然如此,
他也懒得多说了。
“那她有没有告诉总裁,她跟我是大学同学,也是商学系的高材生?”
“呢,这她倒没提到。”
“那么,我可以告诉总裁,她应该比令郎更有能力接下公司,只不过”容惜莲徐徐落下半眸。“她只有守成的能力,没有开疆拓土的魄
力,不,她连往前进的胆量都没有,所以她顶多能撑个五、六年左右,之后公司就会开始走下坡,一路降到谷底,这点,总裁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你的意思是?”老裘德森不安地问。
“我早就说过了,我太太跟儿子都想回台湾,而我”容惜莲的神情极为冷漠。“只想做大学教师”
老裘德森脸色大变。“等一等,你”“我要辞职了,总裁,”抬眸,容惜莲冷冷地与老裘德森四目相对。“按照公司的规定,我会在今天把辞呈递出去,两个月后正式离职。”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不同意!”老裘德森嗓门提高了。
“我已经决定了,总裁。”容惜莲坚定地道,不为所动。
“你你”老裘德森急得满头大汗。“告诉我,你要如何才愿意改变主意?”
“改变主意?”容惜莲目光一闪,再次掠过一丝吊诡的异光。“那也不难。”
“快说!”
“总裁可以让人事经理接下公司,那我就会留下来,直到他不需要我为止。”
人事经理韩特,也就是老裘德森的第四个儿子,换句话说,容惜莲只愿意协助韩特,而拒绝为亚特工作。
老裘德森两道灰眉紧紧地揽了起来,深深凝视容惜莲好半啊。“因为京子?”
“对,因为她,这辈子,我永远都无法原谅她!”所以,她想过好日子?
别作梦了!
老裘德森离去十五分钟后,敲门声又响,容惜莲嘴角嘲弄地一撇,先把容宇凡的椅子再拖近一点,保护性地探臂环住儿子的肩,再扬声回应。
“进来。”进来的是京子——徐莉雅,也是他预料中之事,他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走到办公桌前。
十年不见,她依然是个温婉娴静的女人——表面上,难怪亚特会被她骗去。
“惜莲,好久不见,你好吗?”她不安地扭绞着两手。
“你认为呢?”容惜莲反问。“好了,招呼打过了,说你的来意吧!”
徐莉雅犹豫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惜莲,请体谅我”
“别老是重复同样的话来浪费我的时间,”容惜莲不耐烦地打断她。“请直截了当一点!”
徐莉雅又叹气。“惜莲,你报复我报复得还不够吗?当年,因为你,江家和徐家都容不下我,出门买个东西也被人指指点点,连晓妍要上幼稚
园,都没有一家肯收她,最后我只好躲到南部去。一年后,一个到台湾出差的日本人对我一见钟情并向我求婚,我立刻答应他,只为了想换个没
有人认识我的环境,改名换姓重新再来过”
她苦笑。“那个日本人,整整大了我二十岁”
“你要怪我?”容惜莲冷笑。“怎不想想,如果你女儿不害死我女儿,会有那种后果吗?”
“晓妍那时候才五岁,”徐莉雅反驳。“她根本不懂事啊!”“但她听得懂你的话,”容惜莲提醒她。“所以,一切都要怪你,为什么你要对她说那种话?”
“我我只是好不服气、好不甘心,为什么你就不能分一点爱给晓妍?”
“你又为什么不去叫应该疼爱她的人分一点爱给她,反而要我这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分一点爱给她?”
“”张嘴,无言以对。
“为了你儿子一条命,牺牲了我爸爸和女儿两条命”容惜莲冰冷的眼神笔直的刺向办公桌前的女人。“你以为我轻易就能够忘记吗?”
“可是,我已经受到惩罚了呀!”徐莉雅激动的道。“我嫁到日本不到半年,又跟着日本丈夫调职到美国来,之后他就常常因为工作不顺利而
打我出气,我想跟他离婚,可是离婚之后我又能到哪里去?”
她抹着泪水。“于是我只好尽力忍耐,直到一年多前,我认识了亚特,亚特同情我,愿意帮助我,可是我丈夫不肯离婚,还变本加厉的痛打
我,两个月后,我丈夫喝醉酒从楼梯上跌下来摔断了颈子,我的苦难才算结束”
“所以你决定好好抓住亚特,”容惜莲的语气充满了嘲讪的味道。“这么一来,你的将来就有保障了,你和你的孩子都可以过好日子了!”
“我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吗?”徐莉雅哽咽。“我已经受够苦了啊!”“那是你的报应,你没有权利抱怨!”容惜莲毫不容情地说。“为了你自己,你总是不择手段的牺牲别人,直到现在,你依旧是如此!”
徐莉雅立刻明白他指的是她对老裘德森说的谎言。
“我我是不得已的。”她呐呐道。
“那么,我也是不得己的,”容惜莲神色更形冷漠。“你要抓住亚特过好日子,请自便,但我绝不会留在这里成就你的幸福!”
当天,就在下班前十分钟,他就直接到人事部递出辞呈了。
容惜莲下班回到家,才一眼,孟吟夏就注意到他的表情很恐怖,冷硬得吓人,就连容宇凡也不断向她使眼色,示意要她小心一点,千万别踩
到老虎的尾巴。
老虎尾巴?
踩?
哼,看她怎么剪掉老虎的尾巴!
孟吟夏悄悄弯起一抹狡滑的笑。“阿莲,我刚刚顾着看书,忘了时间,现在要煮饭了,可是瑄瑄还没洗澡,你可不可以帮她洗一下?”
帮瑄瑄洗澡?
瞬间,僵硬的黑脸就像热奶油似的融化了“好。”声落,容惜莲已迫不及待的步向女儿的房间了。
“等等,等等,你至少要先换下西装吧!”孟吟夏啼笑皆非的追在后面。
十五分钟后,容惜莲已换下西装在帮女儿洗澡了,而孟吟夏则一边做菜,一边审问儿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那个”
不过十来分钟,容宇凡就把一切交代清楚了,事情并不复杂,重点讲一讲就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孟吟夏低喃,菜刀用力剩下去砍下鸡翅膀。“好,我知道了,记住,老爸正在气头上,你干万不要随便跟他提起这件事,我
会找机会问问他,我们是不是真的要回台湾了?”
“就算老大你要我提,我也不敢。”容宇凡怕怕地咕哝。“你都不知道,老爸今天好可怕喔!”
“所以啦,你最好乖一点,别太嚣张了,不然要是真的惹火你老爸,我也救不了你了。”乘机恐吓。“要知道,你老爸是疼你,才会样样事
都顺着你,可是他也是有脾气的!”
“不用老大你说,我也知道。”容宇凡神气活现得一副小大人样。“放心,你儿子我有分寸的啦!”
还分寸咧,最好是论斤论两吧!
用晚餐时,容惜莲已经恢复正常了,之后换女儿“用餐”容惜莲照例坐在摇椅旁边,怜爱地凝视着女儿。
“阿莲,今天在公司里有什么不开心吗?”孟吟夏试探着问。
“小宇都告诉你了吧?”容惜莲反问,没给她骗去。
哈哈,就知道骗不过他!
孟吟夏吐了一下舌头。“那我们真的要回台湾了吗?”
容惜莲颔首。“你们先回去,按照公司规定,我得在两个月后才能离职。”
“不要,要回去就一起回去,不要再分开了!”孟吟夏十分坚决地反对。
不要再分开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立刻让容惜莲改变主意了。“好,两个月后,我们再一起回去。”
“可是,如果你们总裁选择要把你留下来呢?”这也不是没可能吧?
“不会,在他心目中,儿子更重要,亚特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他不想再失去亚特了。不过”双眸微微眯起,容惜莲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凝
重。“总裁能够一手创建起裘德森集团,绝不会是简单人物,他很可能会”
“怎样?怎样?”孟吟夏紧张地问。
“设法不做选择,两边都留下来。”容惜莲轻轻道。
“咦?”孟吟夏呆了呆。“他办得到吗?”
“难讲。总之,要先有心理准备,可能得多耗点时间。”
“那小表怎么办?下学期要不要上?”
“上吧,别让他太闲了。”容惜莲说,然后指指女儿,因为小瑄瑄吸两下就放开**,再吸回去,又放开,又吸回去,再放开,这表示
“她还要。”
“呃?”孟吟夏低头看“喔。”忙将小瑄瑄转了180度,换边吸奶。
“给她多吸一点,说不定可以变成三层吉士汉堡。”容惜莲好心建议。
孟吟夏脸红了。“最好是!”不过,好像真的有在“长大”ㄋㄟ!
接下来,好一阵子静默,两人都满足地看着瑄瑄吸奶,直到她吸饱了、倦了、睡着了,孟吟夏才把女儿交给容惜莲,让他替女儿换尿布。
“小夏。”
“干嘛?”孟吟夏拉下衣衫,漫不经心地回应。
“你的课上得怎样了?”容惜莲问,顺手把换下来的纸尿布扔进垃圾桶里。
“再过几天就结业了。”
“那么,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开学后,别让小宇坐校车,早上我会亲自送他上学,放学时就由你去接他回来。”
这么麻烦?
孟吟夏顿时有所警觉。“为什么?”
“因为”容惜莲倾身亲亲女儿,再替她盖上薄被。“我注意到那个女人的儿子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就请人去查了一下”
“查到什么了?”孟吟夏急问。
把灯光转暗,设定好婴儿监视、监听器,容惜莲便揽着孟吟夏的腰离开女儿的房间,走向儿子的房间。
“十年来,她儿子动了不少次心脏手术,可能再过不久,又需要换心了吧!”
“又要换心了?”孟吟夏不觉打了个寒颤。“那你的意思是”
“小宇的血型跟他一样,个头也差不了多少”
孟吟夏抽了口气“我会盯住小表的!”声音拔尖了。
容惜莲没说话,径自打开儿子的房门,容宇凡果然还坐在电脑前面轰炸别人,也被别人轰炸。
“小宇,别玩太晚了,该睡了!”
容宇凡头也不回,随手把床头的闹钟拿来设定好。
“九点半,可以吧?”别人的闹钟是早上起床用的,他的闹钟是晚上睡觉用的。
“记得睡前把冷气关小一点。”
“ok!”
容惜莲并没有立刻离去,静静地用一种感动、感恩,以及决心保护的眼神凝视儿子的背影好一会儿后,方才悄悄退出去,关上门,转入他们
的房间。
自从女儿出世后,为了方便照顾孩子,他们就从楼上的主卧室搬到楼下了。“小夏。”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两个孩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你喜欢,我还可以再多生几个。”
“那就再两个吧!”
“没问题,就来制造五层吉士汉堡吧!”
“”不晓得他能不能告诉她,他是想养孩子,不是想养乳牛呢?
容惜莲的猜测果然没错,老裘德森不打算做任何选择,决定两边都不放人。
翌日,容惜莲才刚在办公桌后坐下,连公事包都还没打开,老裘德森便领着亚特进他的办公室里来了,而亚特的轮椅是由徐莉雅推进来的。
“早,容,怎么今天没带你儿子来?”
“我太太的课程结束了,孩子交给她就可以了。”
“那很好,这么一来,你就可以专心教亚特了,这是你承诺过的。”老裘德森神情自若地道。“所以,在他能够独当一面之前,你不能离开。”
老狐狸!
容惜莲径自打开公事包,取出几份卷宗夹。“我并没有承诺要教到他能够独当一面,我只承诺会尽全力把我所知道的教给他。”
“这两者意思应该是差不多的吧?”老裘德森硬拗。
“差很多!”打开卷宗夹,容惜莲开始审阅文件。“在我来看,亚特根本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老裘德森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在审阅过的文件下,容惜莲飞快地签下名字,阖上,放到一旁,再打开另一份文件。“一个要依赖女人的男人,他会有能力
独当一面吗?”
闻言,老裘德森与亚特不约而同朝徐莉雅瞥去,三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呃,亚特的情况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不是男人吗?是男人,就不要依赖女人!”
这话说得太重了,亚特就是怕人家说他不是男人,偏偏容惜莲就当面质疑他是不是男人。
“容,你太过分了!”老裘德森怒骂。
“哪里过分了。”容惜莲终于抬起头来面对他们“要证明你是男人,就得做得像个男人;要依赖女人,那就不是男人,而只是个孩子罢了!”目光泠冷地盯住亚特。“请问,你是男人,还是孩子?”
“当然是男人!”亚特愤怒地脱口道。
“那就不要依赖女人,一切要靠你自己,你要学习如何管理公司,我保证会尽全力教你。可是”容惜莲淡淡地标一眼徐莉雅。“如果你
非得依赖女人不可,那就不需要我了,叫那个女人教你吧!”
他并不是要依赖女人,他只是只是
亚特猛一咬牙。“京子,你先带孩子们回去。”
徐莉雅脸色微变。“可是你需要我”
亚特深吸一口气。“不,我靠我自己就行了!”
他要靠他自己,意思是说,他不需要她了吗?
想到这,徐莉雅不由心头一阵慌,但很快的,她镇定下来了,没关系,她只要想办法催促亚特尽快订婚、结婚,之后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下半
辈子的生活了。
她没想到,从这天开始,她能见到亚特的机会就变得少之又少了
晚上十点多,容惜莲才回到家里,他已经连续三个月晚上加班,假日也加班的生活了。
“累了?”孟吟夏接过来他的公事包和外套,关心地问。
“有点。”容惜莲疲惫地道。
累归累,他还是不忘先到女儿房里亲亲宝贝女儿,又到儿子房里替宝贝儿子盖好被子,再回卧室里洗澡,等他洗完澡出来,孟吟夏已经煮好
一大碗他最爱的温州大馄饨了。
“快吃吧,吃完就快去睡吧!”孟吟夏把馄饨汤放到小几上。
“嗯。”容惜莲一边吃馄饨,一边看她一眼。“快了,再过一阵子——顶多半年,我们就可以回台湾了。”
“你到底在忙什么呢?”孟吟夏好奇地问。
“我在教亚特如何承担起一家公司的责任,另外”容惜莲嘴角勾起一弯诡谲的笑“我还介绍给他一位更适合他的女人——薇达小姐。”他毫不稳瞒地告诉她,不希望她跟十年前一样误会了。
“咦?”孟吟夏怔了怔。“你是想”
“我相信亚特很快就会想清楚,他根本不爱那个京子了!”
容惜莲这么一说,孟吟夏立刻就明白了,原来他这么忙碌,加班再加班,其实是故意要让徐莉雅没机会和亚特继续“培养感情”然后他再
介绍另一个女人给亚特。
换句话说,他是有意要破坏徐莉雅嫁给亚特的企图。
“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台湾了吗?”孟吟夏很怀疑。
“薇达小姐跟亚特同年,是一位相当厉害的智囊型人才,有她的帮助,亚特要撑住鲍司就不难了。此外”容惜莲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薇达小姐也是一位崇尚柏拉图式爱情的女人,她注重的是心灵上的沟通、精神上的交流,认为肉欲会破坏爱情的唯美,所以不管在工作或感
情上,他们都会是很契合的一对的。”
“既然有那位薇达小姐协助亚特,公司就不一定需要你了。”终于搞懂了。
“所以请你再忍耐几个月,我们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了!”
“没问题,我可以再去上一下服装设计的基本概念课程,还有电脑绘图软体应用之类的。”
“嗯。”容惜莲轻应,忽又双目一凝。“你会觉得这种日子很无聊吗?”
“无聊?”孟吟夏嗤之以鼻地哼了哼。“请别替我乱公告好吗?我才忙咧,我早就计画好了,等我想学的课程都上完了,我就要在网路上设立
造型设计工作室,这么一来,就算不出门,我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而且时间完全由我自己控制,多完美!”
完美?
脑际灵光飞快一闪,容惜莲突然明白了,就是那两个字:完美,他的妻子,也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不管是十年前,或者十年后的现在,无论他对她如何,她总是尽心尽力的完成身为媳妇、妻子与母亲的责任,而且她都是开开心心的在做,
从不曾显露出厌倦的神态,或有任何不满的抱怨,仿佛那原本就是她最喜爱的乐趣。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他说不出口那三个字了。
不是因为他不爱她。
也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因为,他没有资格说。
他,配不上她。
她不但是一个完美的媳妇、完美的妻子、完美的母亲,而且她从来不需要他替她操心,纵使没有他,她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婚后那两年里,他彻底的忽视她,她还是能心满意足的享受当时所能拥有的现状;分离那九年中,她攀上世界十大超模的行列,轻而易举的
成为一个小盎婆,就算再多养十个儿子都不是问题。
而今,除去超模的光圈,她依旧是个完美的妻子、完美的母亲,使他能够心无旁鹜的专注在工作上,余暇时,她还能够积极筹画自己的事业
,将来必然也是个完美的女强人。
想到这里,一阵奇异的心酸悄然浮上心头,不是为她,也不是为孩子,不是为容爸爸,也不是为其他任何人,而是为他自己。
她,或者爱他,却根本不需要他!
圣诞节前一天,出乎意料之外的,容惜莲提早回到家里,唇畔淡淡的挂着一抹笑。
“我回来了。”
“咦咦咦,你怎么回来了?”孟吟夏吃惊地叫道。“我以为你圣诞节也要加班的说!”
把公事包和西装外套交给妻子,容惜莲径行步向女儿的房间。
“我刚刚送亚特和薇达小姐上飞机,他们要到瑞士去度假。”
“耶,那徐莉雅怎么办?”孟吟夏脱口问。
一进入女儿的房间,容惜莲就坐到地毯上去了,因为小瑄瑄也坐在地毯上兴高采烈的啃着软积木。
“她没机会了!”
“那她还能留在美国吗?”
“她有绿卡了。而且”容惜莲一拉动一个会发出音乐的充气小丑,小瑄瑄就摇着软积木,开心的格格笑,他便也跟着笑了。“就算不跟
她结婚,亚特也会照顾她的,只不过是很一般性,朋友之间的照顾,所以那也只是短时间性的,一旦亚特和薇达小姐结婚之后,那个女人就得靠
自己了。”
难怪他那么幸灾乐祸。
“那我们呢?要不要”
孟吟夏还没说完话,容宇凡就斗牛似的一头撞进来。
“老爸回来啦?礼物,礼物,圣诞礼物呢?”容惜莲与孟吟夏相视一笑。
“明天早上就有了。”
“好,好,没问题。那”容宇凡又诞起一脸谄媚的笑。“我们有没有要到哪里去度假呢?”
“你想去哪里吗?”
“布希花园!”
“你真的想去跟老虎拔河?”
元旦过后,假期结束,亚特却没回来,因为
“我想跟薇达在这里多待几天,可能呃,我会向她求婚”
“这么快?”
容惜莲十分吃惊,他是猜到亚特和薇达会很合,却没料到进展会这么快,简直就像是在搭喷射机。
“我自己也没料到,只是呃,我想你说得没错,对京子,我只不过是在依赖她而已,因为她年纪比我大;但薇达,我们是真的相互了解
,进而相互欣赏,几乎所有的想法,我们都能相互配合、相互激励,我想,她会是最适合我的妻子。”
“那就恭喜你了。”
“谢谢你的道喜,也谢谢你帮助我站起来,更谢谢你介绍薇达给我。”
“不客气。”
“那么,我想就等我求婚成功后再回去吧!”
“好,预祝你成功!”
“谢谢。”
挂断电话后,容惜莲往后靠,眉眼间浮现满意的神色,他知道,徐莉雅已经被判出局了。
不能怪他,毕竟,相对于两条人命而言,这只能算是小小的报复。
这么一来,他也应该很快就能够回台湾了,然后他们就可以回到十年前那种平静安稳的生活了。
他和他的妻子、他的儿子,还有他的女儿。
突然,他有股冲动想跟孟吟夏说什么,但才刚拿起话筒,又迟疑了,犹豫半天后,话筒又放回原位。
他想跟她说什么呢?
他又能跟她说什么呢?
想跟她说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可是他真的很想让她知道,十年前,他的心里没有她;但十年后的现在,他的心里全都是她。
可是,他就是说不出口。
正是懊恼间,置放于办公桌上的手机骤然响了一声,他下意识拿起来看,原来是孟吟夏传简讯给他。
阿莲,回家时顺便买纸尿布回来,不然就拿你的衬衫去给女儿包屁屁!
他不自觉地勾了一下嘴角,旋即,他终于想到该怎么做了,检视过手机的电量是满的之后,便按下录音,然后他对着手机开始说话。
“小夏,有些话,面对着你,我实在说不出口,可是”
不意他才刚起头几句而已,办公室门就自行打开了,他愕然前视,旋即沉下脸。
“是你,你来干什么?”
午餐时间到,葛兰稍事整理一下后,原想向副总裁说一声再去用餐,但话机上显示副总裁仍在听电话,于是便径行离开去用餐了。
糟了!
可是她才用餐到一半,骤然想到有一份急件必须先请副总裁签名,然后在一点前传真出去的。
她竟然忘记了!
慌慌张张的,丢下用一半的午餐,她急忙赶回公司,找到那份急件,整理好,旋即到副总裁办公室前敲两下门,便径自开门进去了。
“对不起,副总裁,这份喔,上帝!”
两眼恐怖地圆睁成两个大0字,她惊骇得文件全洒落到地上去了,两秒后,她尖叫一声,转身没命的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