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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带凉意的秋日午后,在江南靳府的后花园里,靳家二小姐靳青芸正愉悦地躺在吊床上,享受着林间疏落的煦阳、风声虫鸣和鸟语花香。
一会儿,两只麻雀飞到了临靠她腰际的树梢上,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讨论些什么,随后便见其中一只依偎向另一只,又啄又磨蹭的,状极亲密。
不一会儿,两只蝴蝶互相追逐着,直朝靳青芸飞了过来,而后便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最后停在她的吊床边缘上,两只交叠一起“什么嘛?”靳青芸粗鲁地左手一挥,没想到一声尖叫之后,接着是重物落地声,及痛苦的哀嚎。
搞什么呀?真是倒楣,今天才有人来给姊姊提亲,顺带提醒她学着点,等端庄点儿了,或许有“可能”被哪家王公贵族看上,当时已呕得一肚子气了,现在连这些鸟呀虫的也来提醒她这些男女之事。
青芸一边忙着很不雅观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还七手八脚地拍泥整衫,一阵忙乱中,也没忘了该——有词地咒骂着让她遭殃的恶事。
真是无聊透顶了,干嘛一定要成双成对,干么一定要男--人?这真真是变态的观念“青芸!”
“二娘,-怎么跑来了?”青芸连忙停住了原本想继续的文“脏”换上一脸无辜的笑容。“-怎么又爬到树上去了呢!”
“我哪有啊,我刚刚只是在附近散步而已嘛!”
“还不承认呢,要不是听到-从树上掉下来的声音,我又哪会找得到-呢?”
沈凤仪略带责备的口气,使得青芸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暗暗抱怨着今天的运气。
“不时就告诫过-,女孩儿就要有女孩儿家的样子,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老是不听。”沈凤仪语气中的严厉,并没有因为青芸的认错而稍减。“一不盯着-,就成天胡闹着玩,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气质,这要是传了出去,倒要教咱们靳家在世人面前贻笑大方了!”
“反正也没人不晓得了!”青芸像是自言自语,以蚊子才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地回了一句。“在嘀咕什么哪,我的话-倒是听得明白吗?”
“听明白,听得非常明白了。”青芸连忙陪上笑,忙不迭地应着。
“真拿-这丫头没办法。”沈凤仪白眼一膘,随即却又喟叹起来。“说来说去,还是怪我不好。想当年,大姊临终前一再嘱咐,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将-好好养育成人,让-即使自小失去亲娘,也能够幸福平安过一生,哪知道”一抹清泪缓缓滑落下来,看得青芸胆战心惊。“当初指天示地的承诺,都因为我的无能,而终将失信”
天啊,不会又来了吧?每一次都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收场吗?青芸真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女人非要有如此行径才算正常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问题的时候,得赶快把裂了的堤防给堵上才行,要不然等-滥成灾时就玩完了。
“二娘,您就别再伤心了,芸儿知错了,以后不会再惹二娘伤心了,以后芸儿到这后花园来,就只赏花扑蝶,好好做个大家闺秀,不会再让您担心了,好吗?”
青芸小心地安慰着沈凤仪,心中暗自祈祷这一次可以早些全身而退。
“别哭了,二娘,回头让爹看见您红肿的双眼,又要心疼好半天。”唉,希望老天保佑二娘别抬头看到树上的吊床,那可是上次她溜去市集玩时,在路上遇着个正示范吊床正确使用方法的有趣乞儿,和他费了好大的功夫,用了半两碎银和一番口舌才弄来的耶!而且如果吊床在这个时候被发现,不但吊床有被没收之虞,而且肯定连带上次的旧帐都会一起被翻出来清算!不行不行不行,得快想个办法开溜才好。“对了,二娘,您不是找我有事吗?”青芸聪明的换了个话题。
“是啊,-看,这一来一往,把正事儿都给忘了。刚才-爹有事要与-说,差人来找-,却连翠儿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还有,以后不可以撇下翠儿自己乱跑,这万一要出了个什么事连个照应也没有,知道吗?”
微笑点头、微笑点头、微笑点头“所以我才找到这后花园来,谁知道一来就见-从树上跌了下来”青芸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好像已经快僵成一块石头了,可又没法儿松懈下来。“看-屡劝不改的,到底这树上是有珍宝吗?引-次次不顾危险的净往上爬”二娘问得关心,青芸可是听得惊心,眼看二娘的视线正随着抬起的头要瞄到树上玄机了“哎呀,那有好一会儿了嘛,我们还是快去找爹吧,免得爹等得不耐烦了!”
青芸一个箭步上去,拖扶着沈凤仪的手肘便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怎么啦,-急什么呢?”沈凤仪被推拉得一阵莫名其妙。
“没,没什么,只是出来久了,想回去了。”青芸狼狈地胡应着。
“古古怪怪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搞什么,整天这么胡闹。”话锋一转,沈凤仪脸上的线条稍稍软化了下来,青芸不用猜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学学-姊姊吧,左邻右舍,谁不知道-丹菱姊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别提那一手女红有多精巧了,就连专靠刺绣营生的人家也自叹弗如啊!”沈凤仪的话题还真是青芸心中永远的痛,要她靳青芸整天乖乖待在闺阁中抚琴绣花,那还不如拿把狼牙棒击昏她算了——这当然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嘴上可不敢漏出半个字,难得如此容易雨过天青了,她可不想再另生事端;不过话又说回来,做事是要看天分讲缘分的,她明明就不是那块料嘛,硬逼着去依样画葫芦可是会变小狈的!与其如此,她还宁愿当个野老虎好过点,至少不会被那些纠缠不清的绣线逼得发疯,那些小里小气的、姑娘家的玩意儿,哪比得上这些明白清楚的山光水景呢?
“看看-,一身的枝叶污泥,回头先让翠儿帮-换件干净整洁的衫子,再去见-爹,免得-爹以为来了个土匪婆了!”看来沈凤仪的气已消得差不多了,本来欲来的山雨,也渐无踪影。
“知道了,二娘!”随着脚步的渐行渐远,青芸的化石脸才觉得稍微舒服了点,心中端了口大气。眼前危机是解除了,不过以后到这花园来嬉戏玩耍时可得小心点才好。
风过树梢,枝叶们磨肩擦掌着,传来的沙沙声仿-很赞同青芸似地,益发大声了。谁也没留意到,在远处的树丛中,有个身影在那儿伫立良久,将这一切尽收入了眼底。
“靳”这个姓在苏杭一带,算是个人丁单薄的大姓。
意思就是说靳家虽然并非朝中大官,也非富可敌国,但因为生意做的还不算小,所以在江南一带还算有点名气。所谓大姓的意思,指的也不是家族成员众多,相反的应该算靳家人口简单,除了当家主人靳浩节之外,只有一个扶正的妻子沈凤仪及子女三人,分别是长女靳丹菱,次女靳青芸和三男靳墨蘩,剩下的就只是些府里的家仆。
据说靳老爷年轻的时候还是个相当有才华的才子,由于原本经营小型米行的父亲突然因病遽逝,而母亲在他小时便已过世,为了家业只好放弃科举仕途,打理祖业。没想到这一经营,就将靳家所有的产业在数年间扩增了数倍,成为江南一带有名的富商,而且为人平时乐善好施,修桥补路,再加上在靳老爷成亲时发生一对手帕交的闺中密友,愿意不计名分同时下嫁于他,成为一段人人称-的美谈,所以时至今日,靳府的名气才会这般响亮。
靳府宅院虽然比不上其主人传奇,也不似真正的豪门大院,但依然是有名的。
因为主人的不俗,所以在亲自设计的宅内规划图流传出去时,还造成一时的话题。
靳府所有的宅院都是围着当年的祖屋而兴建。如果要以实物来形容的话,靳府的祖屋就像是花蕊,而每个人所居的庭院就是花瓣了。院与院之间,院与祖屋之间,有着一条事先凿好的人工小河区隔其间,再以此小河为基础,按着每一个庭园的特色加以主题的造景;或-泉、或平湖、或溪涧、或池塘。虽然各院景色以明显的流水区隔开来,但各院的来去仍不受阻碍,而通路可能是一弯长拱桥,也许是中间有精致小亭的九曲桥,也许是离水面不远的水中石板路,甚或是一艘小画舫。
所以可想而知,在这里的每一个庭园,都有着好听的名字,而这个好听的名字,当然和庭中景物有关。例如主人靳活节的庭院是以竹林为主,溪涧为辅,屋旁栽植了一些不同品种却同为紫色的花卉,所以称之为“碧寒紫烟馆”而现在,馆主正独自坐在书斋里。
靳浩节的手上拿着一封信,正低头详阅。其实信一早就送至他的手中,所以这封信的内容他也早已明了。但此时他仍将这封信捏在手中,再三翻读,若有所思。
“爹,是我。”门外忽然传来银铃似的声音。
“进来吧!”他小心地将信折回封套中,收藏至一叠书册里。
进来的正是刚才在后花园表演过女泰山的靳青芸,不过此时她已换好了一袭洁净的天蓝衫裙,正端庄优雅地站在她父亲靳浩节书斋的门旁。
“好了,别装了,-从来就是安分的死对头,只要一惹麻烦就在我面前装淑女,过来这儿坐吧!”靳家父亲完全不为所动,直接当没看到青芸端庄的样子。
“爹,你怎么这么说嘛,我这是遵循您平日的教诲啊!”青芸仍然维持着优雅的姿态,轻盈地走到父亲书桌前。
“别演戏,-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在后花园里干的好事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依旧很沈稳的见招拆招。
“不会吧,我才回房换个衣服,一盏茶的工夫而已,二娘就已经来打过小报告了啊?”青芸一睑的不可置信。
“-少胡说八道,-二娘才不是这种人。”靳浩节弯身从书桌底下拿出了一大捆的东西放在青芸前面。“-的,对吧?”
桌上赫然就是今天害青芸浑身-痛的共犯之一--吊床,只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树林间的一张吊床,而是呈堂证供的一摊吊床,可怜兮兮的像是在向青芸求救。
“呃、这个、这个怎么会”
“怎么会在这里是吧?”靳浩节得意地看着他的二女儿节节败退,灰头土脸。
“-摔了那么大一声,还想别人不知道啊,现在全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已经传遍了,只怕连门口新来的小厮,这会儿也已经抱着笑得发疼的肚子了!”说实在的,靳浩节觉得听到这种事要忍得住笑,还真是件难事,更别提还要板起脸来训人,为人父真是不容易啊!
“有什么好笑的,人有失手马有乱蹄嘛!”靳青芸嘟着嘴,很不情愿地辩解。
“失手?-不去玩这个会有机会失手?”靳父一脸的严肃,不过看得出来有点勉强。“从实招来,这玩意儿从哪来的?”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所以还是别问了吧!”眼看大势已去,青芸索性连淑女都懒得装了,直接开始耍赖,这可是靳二小姐最精的一门求生技能了。
“说的是什么话,看看-被-二娘宠成了什么样子!”其实元-根本就是自己,可是这个时候一定得有为人父的威严才行。
“哎哟,靳老爹,你还要骂很久吗?那我先搬张椅子坐。”靳二小姐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严父之威对她一点用处都没有,还直呼才四十出头,看得出年少时曾经帅气、如今潇洒依然的靳浩节为“老爹”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明明是一句骂人的重话,不知怎么地,从靳家父亲嘴里说出来,就是少了点令人害怕的味道。
“好啦好啦,我会尽量安分一点,可以了吧?”青芸太清楚父亲的脾气,仗着他的宠爱,干脆胡说一通,将责任推干净。“对了,爹,你找我有事啊?”
“少玩转移话题的-戏,我不是-二娘,没那么好骗,这次罚-将诗经抄一遍,抄完才准出房门!”
“什么?诗经?上次只是三字经而已耶?”看到青芸的表情,就知道这种处罚方式正中要害。“-要是想讨价还价的话,就去-姊姊房里绣花!”
“好好好我抄,我抄。”青芸可是宁愿写那些鸟漆抹黑的大字,也不要去玩那个绣三针就得解线团解半个时辰的东西。
“这还差不多。对了,我的确是有事要找。”这时,靳浩节倒是露出难得见到的严肃。“半个月后,-一位世伯的儿子要来这儿经商,我已经请他这段期间住在我们家,到时就由-来做招待吧!”
“世伯的儿子?我做招待?”青芸纳闷地反问着。
“是啊,你们小时候有见过面,不过-可能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们年轻人容易谈得来。”
“为什么是我做招待呢?”对于这位和陌生人没两样的旧识,青芸可不愿意了。“爹为什么不招待他呢?”
“因为爹那时有要事缠身,不便多作招呼,-二娘的身子又不好,丹菱本来就不喜外出。但是-世伯的儿子初来乍到,说不准有什么地方是我们靳家使得上力的,就由-当代表了。”
“这样子啊”虽然靳浩节解释的头头是道,但青芸隐约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青芸根本不想花时间跟他相处。
“就当是爹拜——啦,好不好?”相对于女儿对爹的了解,靳浩节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也很清楚女儿吃软不吃硬的脾气。“那好吧,既然爹都这么说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喔,对了,-现在可以回房去抄书了,回头我会让翠儿把晚饭给-送到房里去。”靳浩节愉快地说着。
“哇,靳老爹,你可真是翻脸跟翻书一样快耶!”
“好说好说,-赶快回去抄书,抄完就可以出来撒泼了!”靳浩节对于女儿的指控,完全无感。就像刚才靳二小姐的耍赖一样,只不过角色对调而已,果然是亲生的父女啊!
望着女儿气鼓鼓地走出书斋,靳浩节的表情就像是突然被人分离出了笑容一样,开始阴霾满。他重新拿出那封在靳青芸还没进来时看的那封信,沈思了好一会儿,而后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一鼓作气的提笔作信,振笔疾书。
“小姐,-没事吧?”青芸一进房,贴身丫鬟翠儿就上前关心地问。
“没事,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被-了一顿,罚写一牛车的大字罢了,能有什么事?”青芸没好气地发-着。“小姐,我”
“没事,不关-的事,是我自己撇下-,不会罚-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翠儿总算放下了心。
“不过,看-放心的样子,似乎另有隐情喔!”看着翠儿紧张的样子,青芸打算捉弄捉弄她。“该不会是-跑去打小报告,所以怕的不是我爹的责罚,而是我的问罪吧?”青芸笑脸盈盈地向翠儿靠过去,直把翠儿逼进了角落。
“我、我哪有啊,小姐,您别冤枉我啊!”翠儿急得话都说不顺了。“是-过午的时候差翠儿去帮-弄碟雪花梅,谁知道翠儿回来时小姐就不在房里了。”翠儿真的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正好老爷差人来请小姐过去一趟,翠儿又不知小姐去向,所以才来不及私下通知-”
“好了啦,我的好翠儿,我是吓-的,谁不知道翠儿一向最忠心护主,算我说错了好吗?”青芸见自己玩出毛病来,连忙安慰翠儿。
“小姐,我真的没有背叛。”翠儿认真地再次重申自己的清白。“只是小姐下次别再撇下翠儿了,二夫人怪罪下来,翠儿可担当不起。”
“好好好,我的好翠儿。”青芸忙不迭地答应着。“只是今儿个下午的天气实在是太好了,我实在敌不过外头的诱惑,如果带着-,万一让爹知道了,怕-不好交代嘛!”“真的吗?”翠儿犹疑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喽,-想想看,我怎么会把所有的麻烦都推到-身上呢?-说对不对?”靳家二小姐除了耍赖本事一流之外,哄人的功夫也是顶尖的。
“谢谢小姐。”光看翠儿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感动,就知道靳二小姐真的是麻烦制造专家,要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纯熟的善后处理技巧?不过由此也得知,翠儿的日子的确不太好过,有这样的主子,不但要忍受办事不力的指责,还三不五时地给靳二小姐捉弄,只怕有十颗心脏也不够用!
“好了好了,别哭了喔,”青芸笑着拍了拍翠儿,不知道是高兴翠儿的好哄,还是翠儿的泪腺终于被她堵上了。“好了,帮我把文房四宝给翻出来吧,我得开始赶工了,要不然我这一辈子都别想踏出房门一步!”
或许是让青芸怪模怪样的牢骚样给逗乐了,翠儿终于破涕为笑,转身进入内室,准备青芸那平时沦为装饰物的文具。青芸则无奈地步出房门,在属于自己的内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四周盛开的花草。
爹好像有心事,青芸暗自揣测着。像靳家这种规模的生意,时常会有人来作客。有时是路过,有时是长住,但没有一次靳浩节会指定家中任何一位成员作接待。
更何况是青芸并不熟识的友人之子,就算再无法抽空招待,也轮不到青芸来顶这主人的缺。要说长者,靳府还有二夫人,就算二娘身子不好,也还有靳家独子靳墨蘩,怎么也不会是她啊。
更可疑的是,刚刚在书斋中,青芸反问这些问题时,虽然靳浩节从善如流地说服着她,但就是因为那番说词实在太流利,也太合情合理,所以仔细回想起来,就像是事先演练过,才对青芸开的口--如果真是这样,父亲对她少见慎重,到底说明了什么?这位唉,忘了问爹他的姓名又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爹为这件事这么紧张?
青芸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气闷之下,正想转身回房,忽听见通向主屋的小径,传来了像微风般细柔的声音。“青芸,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丹菱姊姊,就知道是。普天之下别说是人,就是莺燕也没有-的声好听。”青芸开心地看着靳丹菱带着贴身丫鬟嫣儿缓缓走进潋茵苑。
“别取笑我了,说得这么夸张。”靳丹菱的粉颊因着青芸的戏言而飞上了两朵红云。
“唉,我的丹菱小姐,别这么容易脸红嘛!”青芸亲-地向这个唯一的姊姊撒娇。“别闹我。”不善言词的丹菱被青芸笑得脸更红了。
瞧着姊姊的娇态,即使是青芸也不禁看-了。的确,在水乡江南灵秀的环境中,是该出这样的美女的柳叶眉,樱桃嘴,星子般的美目,再加上欲语还休的一抹浅笑青芸瞧着瞧着,忽然无奈地叹了口气,爱笑爱闹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失落。
“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叹气了呢?”温柔的丹菱,不解地看着这个宝贝妹妹在转眼间像是-了气的皮球一样。
“没什么啦,只是对于姊姊如此受大家喜爱,好生-慕罢了!”青芸无精打彩地说。
“傻丫头,没人不疼-啊。”丹菱像要证明自己的话一样,将青芸的手轻握着。“告诉姊姊,是谁欺负-了?”
“也没什么啦,只是今天下午唉,别提了。”青芸沮丧得无心多作解释。
“我明白的,青芸。”丹菱善解人意地安慰着青芸。“其实二娘也不是不疼-,她就是因为疼-才对-诸多要求。
“姊姊其实很喜欢-纯真率直的个性,不希望-强迫自己做着不情愿的事而失去笑容,就像-不能强迫姊姊像-一样爬树吧?”青芸不好意地苦笑了一下。
“二娘只是担心-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万一受了伤,将来没人要,怎么办?”丹菱笑着说。“反正我也不想嫁。”青芸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傻丫头,净说些傻话。”丹菱轻斥了一句,使得青芸吐了吐舌头。“对了,一和-说起话来,竟忘了是来给-送饭呢!”“送饭?”
“是啊,刚刚听爹和二姐说,-被罚了禁足,要差人送饭,所以我就顺便来探-了。”“丹菱姊姊,-对我真好!”青芸倍感窝心地说道。
“不只她对-好吧,那我呢?”一个爽朗的声音发自丹菱身后小径。
“墨蘩,你怎么也来了?”青芸惊讶地看着正走近的三弟。
“我也是来对-好呀!”高眺俊逸的靳家三少正满脸笑容地调侃着他的二姊。不过说是说他的二姊,但是因为靳墨繁是沈二娘的亲生儿子,和丹菱青芸同父异母,生辰只小了青芸五个月,可以算是同年,所以对着青芸时,总觉着不像是姊弟。“少吓我了,你不气死我就万幸了。”青芸可一点也不领情。
“怎么这么说呢?我是听说有人从树上掉下来,特别来探病的,没想到小姐您精神还不错嘛!”墨蘩笑得越来越灿烂了。
“好啊,你敢消遣我!”青芸听着墨叶蘩气中明显的笑意,当场追打他。
“好了好了,你们俩怎么还像孩子似的,成天拌嘴打闹?”丹菱边摇头边出来打圆场。
“丹菱姊姊,是青芸先动手的,而且我真的是来关心她的。”墨蘩直接向丹菱求救了。
“少来,人家丹菱姊帮我送饭来,你呢,我怎么看不到你的关心在哪儿?”青芸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
“哎哟,好现实的女人啊,没带东西就不能来啦?”墨蘩的辩才可一点都不输青芸。
“我哪有”青芸嘟着嘴正想反唇相稽,忽见墨蘩从身后拿出一本书递到她面前。
“知道-没有诗经,特地给-送来的。”墨蘩一反刚才的嘻笑,正经地说。“没书-要用默的呀?”
青芸看着来送饭的丹菱,和送书的墨蘩,突然眼眶一湿,两手一张的将两人搂入了怀中,大声地说着:“哇,我突然发觉自己好幸福喔!”
“傻青芸。”丹菱宠爱地轻抚着青芸的头发,但是——“好-心的女人,不要乱摸啦,人家可是纯情少男耶!”墨蘩的反应则是高声怪叫,挣脱逃逸!“靳墨蘩,你敢说我-心,你别跑。”
夜色轻轻地蔓延至天际,是万籁欲寂之时,但是潋茵苑中因为靳家感情好极的姊弟三人,正充满了温馨和笑语,看来尚无休息之意呢。
伴着窗外柔和的月色,吃完姊姊“爱心”饭菜的青芸,支退了收拾妥当的翠儿,摊开墨蘩的“爱心”伏案疾书挑灯夜战,而奋战的对象,当然就是靳浩节的“爱心”功课。
“都是爹啦,这么多,”虽然手中的忙碌不减,但是青芸嘴上也没闲着。“手都快断了!”依旧毫无半点悔悟之心,改过之意,反而抱怨连连,这光景要是让靳家父亲见着了,怕也只能一脸苦笑摇头兴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抄到这儿,青芸的手不知不觉就停顿了下来,喃喃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样的心情呢?青芸懵懂地想着。有什么事足可以让人视己命如无物呢?除了爹爹和二娘,丹菱与墨蘩,翠儿等等这些人,青芸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样的人,得她用生命来护卫。
丈夫?不过就是个养她半辈子的人吧,没有这么伟大吧?反正男人娶妻,还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又为什么可以让女人陪上了半生精力,还要搏命呢?
“既已为你生育后代,操持家务,养活下半辈子也是应该的吧!”青芸不以为然地想着。可是那句话好像有着一种令人神往的魔力,泛着一种令人莫名法然的冲动;青芸虽然不太明白自己心里的起伏,可是好像还不太讨厌这种感觉说来说去,也难怪小妮子不解“情”字直教人生死相许的道理;她今年芳龄十七,自认既没有浩浩文采,也没有值颂娇媚,倒是尚自由崇豪爽的处事作风早已传尽乡里:平日又不似一般女孩儿,时有着对情爱的幻想,所以没有也不想接触异性,结果到了适婚期,竟无媒人上门说亲,差点急坏了靳府的二夫人沈凤仪。
反观靳府另一位千金小姐靳丹菱,自十六岁起,登门说亲的人便像流水般络绎不绝!豪门仕绅、王公贵族,将靳府的大门堵得门庭若市。尤其是那个王媒婆——青芸只要想到那浑身珠光宝气、嘴上涂得跟官家大红门似的王媒婆,身子便不由自主的一阵鸡皮疙瘩--她简直把靳府当成了酒肆茶馆般,三天两头就来坐坐!
唉,谁叫我没有如花美貌,聪慧性情呢?青芸一想到丹菱的模样,就不禁叹息--令人喜爱、受人欢迎的感觉应该是不错的吧像这样完美的女孩儿,的确是人见人爱,哪像自己粗鲁平凡也许是青芸平时并无一般女孩儿家的心思,没有察觉自身真正的魅力;也或许是她并非潮流所兴美女,能让世人趋之若骛、竞相讨好,可是毫无疑问的,青芸是漂亮的!
不同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寻常千金小姐,永远静不下来的青芸,因为足量的运动,造就出了一副-纤合度、凹凸有致的身材,也使得她比一般柔弱无骨的女孩儿们多了一份青春活力;而喜爱阳光洗礼的她,不但没有破坏了肌肤的美感,反而使细致的皮肤隐现着亮丽的淡蜜色;清澄水灵的眸子,永远闪动着调皮的笑意,直挺的鼻梁、微翘的红唇这样的青芸,就像是穿梭在晨曦朝露所铺陈的光网中迂回飞舞的精灵!
可惜我们的靳二小姐,不但未黯人事,就连自身日渐天成的美丽,也都还浑然不觉。不过可能是年龄已到,再加上今天丹菱姊的一番话,青芸在书桌前开始正视以前毫无兴趣的问题。
她喜爱的是无拘无束的生活啊!将这个令人眼花撩乱的大千世界,一一尽收眼底!但为什么女人只能一直待在同样的地方,一辈子对着同样的人,做着同样的事,直到老死,直到轮回再起,重复同样的剧情光用想的,就令青芸不寒而栗!
她当然不是否认丹菱的生活态度,但她靳青芸可不能用这样的方式过活啊,她会闷疯的!就像只有牢笼没有蓝天的鸟儿,终究只能抑郁而终。可是现下的社会,好像得和丹菱姊姊一般中规中矩才找得到夫家吧耶,等等,她不是不想出嫁吗?怎么会如此感伤,叹气起来呢?
“见鬼了,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竟想些乱七八糟的事。”青芸心中暗骂着自己,居然让几句胡说八道的文章,搞得心神不宁;都是爹害的,让人抄些莫名其妙的书,才会这样,又长又狗屁不通靳二小姐又开始了喃喃不绝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