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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瘾了,杜文靖打从娘胎出来,从没玩得这么尽兴。
他未泯的童心,得到极大满足。
这个抱歉女孩真是太叫他感到开心了。
林枫儿也不得不对杜文靖另眼看待。
她原以这家伙,不过是个脑袋空空如也的草包,竟把比中国麻将还高深的“俄罗斯轮盘”摸得如此透彻,功力和她难分高下。
“哼!想赢我?下辈子吧。”林枫儿在二胜三负后,总算又扳回一局,十分洋洋得意。
“我不过是让你,否则你以为你可以和我打个平手啊?哼,如果你求我,或许我可以透露一点秘诀,简单教你几招。”
杜文靖嘴硬地反击,事实上,他好几回都差点节节败退,是勉强苦撑,才挡到现在的。
“是噢——承让了。”
林枫儿伸了伸懒腰。男人嘛,要里子,也要面子,林枫儿虽然对这要不得的大男人主义挺不屑的,但初逢棋鼓相当的角色,惊喜之余,多少萌生了一点相惜之意,勉强忍耐一下好像也不吃亏到哪里去,就算了。
她向来是没啥兴趣争第一的,她从小就不爱与人比强弱,反倒更在意于不断超越自己,这正是她独特睿智的地方。
“肚子好饿哇!”杜文靖被“承让”得自觉心虚,连喊肚子饿转移话题。
林枫儿这也才发现自己的肚子早扁得前胸贴后背,咕噜咕噜叫着。
“天哪,我也快饿昏了。”
两人相视大笑。
杜文靖很自然地拉起林枫儿的手,就往外冲,可怜现地,月色下,单瞧两人那拖在地上的影子,活似七爷牵着八爷,跌跌撞撞地,急着找地方去祭五脏庙。
但这半夜里,何处去找吃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村农户们,早早就熄灯入寝。
除非打算抓咕咕鬼叫的猫头鹰充饥,否则只好考虑喝点西北风填肚子。
于是两人又跌跌撞撞跑回屋子里。
林枫儿饿得慌,像颗小陀螺似地满屋子转来转去,翻箱倒柜,只找出一包半的饼干,和杜文靖带来的那蓝小蓝莓。
“将就点,就这样了!”
林枫儿毫不做作地吃了起来。
杜文靖更是狼吞虎咽,好似美味佳肴,连桌上的饼干屑都舍不得放过。
“奇了,从不知道加了蜂蜜和鲜奶油的小蓝莓配饼干这么好吃。”
“你不要挤那么多鲜奶油嘛,留一点给我啦!”
两人争着鲜奶油,边吃边笑得直不起腰,笑疯了,竟把鲜奶油和蜂蜜当武器去喷对方,互相追逐,抹得满头满脸。
“嘿,让我逮到了,看你这下子还往哪里逃?啧啧啧,太可惜了,这么珍贵的营养品,都浪费在你脸上了。”
杜文靖紧紧抱住还想逃开的林枫儿,半开玩笑地,就要去舔她脸上的鲜奶油和蜂蜜。
林枫儿笑躲着,愈是挣扎,杜文靖愈是不肯饶她,柔软的舌果真就在她脸上滑蠕起来,不知怎地,就吮向林枫儿的唇。
这一触及,就像天雷勾动地火,两人心中都是强烈一震,傻了。
“哎呀!”林枫儿羞红了脸,挣脱杜文靖的怀抱。
杜文靖也给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脸色胀红,像个犯错的小男生似地,期期艾艾地解释:
“对不起,我绝对无意冒犯你,我该死,我,我一点都没想到要轻薄你,我不是故意的”
林枫儿心狂跳,脸发热,脑晕眩,窘得只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友好关系,怕又要毁于一旦了。
向来凡事满不在乎,放浪不羁的杜文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搞的,脑海一片混乱,他痛恨自己的轻率,怪罪自己的忘形,气责自己的语无伦次,他口若悬河的辩才,竟找不到适切的语言来道歉。
“对不起。”
他只能喃喃这样说,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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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好久,林枫儿都无法平息起伏的思潮。
她应该生气的,可是,她心中竟然一点气也没有,甚至还有一丝丝微妙的异样情绪。
以前她是烦透了杜文靖,将他列为拒绝往来户的榜首,现在她是害怕见到杜文靖,尴尬羞乱,不知所措。
连着几天,她都足不出户,把自己关在赁居的屋舍里,以免碰到杜文靖。
之前她不管走到哪儿,刻意躲着他,却总是冤家路窄,防不胜防,即使窝在家里,他也会敲了门,嘻皮笑脸地说:啊,真不巧,又撞见你了?
林枫儿挺担心杜文靖仍会那样出其不意地,又不小心出现来撞见她,一颗心上上下下,翻翻腾腾。
不过这回,她是白操心了,敲门声一直未曾响起,只有渐凉的风拂动窗棂。
她应该能够安宁了,却不知怎么搞的,反而有点嗒然若失。
回家去吧?这个假也度得够久的了。
阿法小子独个在台湾寂寞难耐,已经频频传讯来催促了。回去吧,至少那里有她熟悉的环境,有一只忠心的大猫熊在殷殷盼着她。
念头既起,她马上打点行李,订妥机票,退去租屋。
明日就要离开,出去走走,透透气吧,她心中百味杂陈,整理不清,浑浑噩噩走到湖畔,却又遇见最不想见的人。
秋风将起,这个小岛将会变得凄风苦雨,杜文靖和一干阿婆村妇正在湖边嬉戏宴饮醇酒佳肴,欢享夏日最后的晴阳。
杜文靖也看见她了,震了几秒,表情复杂,随即又换回吊儿郎当的夸张神态,愈发嘻皮笑脸地举了举葡萄酒杯,嗨了一声:“算命的说我运气会变好,果然没错,连着几天一直没能撞见你,你倒自己来撞见我了。”
这可恶的家伙!侵惹得她不得安宁,自己倒在这里醇酒阿婆的,好不快活。
林枫儿面无表情,转头就走。
杜文靖追上来,却是一脸正色。
“对不起,真的,唉,这几天我一直想找你,却不敢,怕你给脸色看,我——”杜文靖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态度十分诚恳,反倒不像平时的他了:“你又重门深锁,我也不敢造次,怕再冒犯了你”林枫儿脸色稍微好一点。
“天晓得,我可以发誓,那天我只是好玩,你知道,就像小孩子玩疯了,就百无禁忌,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真的,就像我和这些年龄足以当我妈的阿婆玩在一起,我就是那种很容易玩疯了的人”
杜文靖努力解释,深怕辞不达意,把所有想得到的话都一股脑儿地挤出来。
林枫儿倒抽一口冷气。
按理说人家都抱歉到差点没跪下来求饶了,自己也该尽释前嫌,原谅人家,因为就像他说的,不过就是像小孩子玩疯了,难免失掉分寸,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但他愈解释,一股莫名的怒意,就愈是奇怪地腾升上来
林枫儿美丽的眼眸浇起一团冷冷的怒火,撇开杜文靖,反身要走。
杜文靖又被激怒了,他挡在林枫儿面前,所有的诚恳和讨饶消逝无踪,脸色难看,咬牙切齿地说:
“抱歉小姐,我所有的耐性已经全部用完,从现在起,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自讨没趣,”说着,他又摆上他那一号吊儿郎当的神态,笑得坏坏地说:“我们犯不着和对方生气的,不是吗?你和你那莫名其妙的骄做,其实更适合远远滚到天边去当女皇,免得在凡界受到沾污,这样岂非各得其所?女皇陛下,容微臣带着卑贱的灵魂先行告退了。”
林枫儿气得挥身发抖。
杜文靖夸张地鞠躬哈腰,倒退走没几步,突然听到远远传来尖锐的呼救和嘈杂声。
原来有几个顽皮的孩童偷偷驾走杜文靖停在湖畔的游艇,他们在这儿土生土长,原是深谙水性,善操船舶的,但那游艇是全电脑化最新设备的装置,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孩童怎会操作呢?游艇一直冲向危险水域,那些阿公阿婆在岸上慌张呼吼,却无人敢去救,一方面这时节的水流森冷湍急,年近古稀的他们搞不好下去就心脏麻痹,一方面,那危险水域处处漩涡、巨石,任凭再识水性的人下去,也是马上惨遭灭顶。
老天保佑。
杜文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林枫儿也忘掉所有个人情绪,一心里只想着救孩子。
游艇在危险水域里不断打旋,绕不出来,艇上的孩子们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攀住游艇,深怕被甩下水去。
天哪,如果有个会操作的人在那游艇上头就好了。
“电脑!”
杜文靖反应快,拉着林枫儿冲回去打开那部手提电脑接上网路,对外求救。
“那样太慢了!”
林枫儿说。
从国际通用的电脑网路连接搜救单位,虽方便又快,但仍得穿过好几个路径,万一又遇到网路拥塞,或官僚作业的调配延宕,起码得浪费几十分钟。
阿法小子又在这最紧急的情况下,发挥奇效。
它体内的电脑网,能够直接连上希腊当局,向距离最接近这座小岛的搜救单位求援。
为今之计,只能期盼那部超级游艇的性能够好,挺得住长时间的旋绕和巨石撞击,直到喷射飞船赶来。
九分钟后,喷射飞船已到。
“太危险了,你不要——”
林枫儿试着阻止要跨上喷射飞船一起去救孩子的杜文靖。
“我最清楚那艘游艇的性能,我去是以防万一——”杜文靖深深看了林枫儿一眼,那深潭般的明眸煞是迷人,哎,真是狗改不了流口水,这种时候,杜文靖还有心情开玩笑,自我满足一下,他咽了咽唾沫,油腔滑调地吃起没啥营养的嘴皮豆腐:“你好像挺关心我的噢——既热如此,安啦,为免让你望穿秋水,哭瞎美丽的眼睛,跌入从此看不见眼中钉的悲惨处境,我这个超大型的障碍物一定会安全回来的啦!”
林枫儿简直被他气得哭笑不得,真想狠狠踹他一脚。
杜文靖哈哈大笑,早逃之夭夭,爬上喷射飞船了。
感谢二十一世纪的科技文明,轻巧灵活的喷射飞船已取代笨拙的直升机,成为救难的最佳工具,还能直接降落水面,不必像直升机一样,只能盘旋在上空,被救的人靠吊绑的绳索爬上去。
危险水域毕竟真是太过湍急,运喷射飞船都无法稳稳降落,停在水中,只能浮升在水面几公分处。
那些被旋转得虚弱晕眩的孩子,根本没力气从还在急旋的游艇爬上悬空的喷射飞船。
“放我下去好了。”
杜文靖义无反顾地跃下去,幸好只是咫尺距离,但重力加上游艇快速旋转的离心力,杜文靖半个身子被甩出去,差点翻落水中。
杜文靖攀着艇身,艰难地爬到前头的电脑控制室,试着稳住游艇,对抗湍流的飞旋速率。
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把每个孩子都送上喷射飞船,只剩杜文靖还在艇上。
但以重力排压对抗湍流的游艇,也几乎残破不堪了,突然一个激烈冲击,艇身直接撞向巨岩,碎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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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狗的杜文靖,端地好狗运。
就在游艇碎裂开来的瞬间,拍惯武打动作片的杜文靖,一个飞跃,纵上喷射飞船,躲过劫难。
这千钧一发的镜头被留下来了。
因为喷射飞船上,随行的还有媒体记者。
在西方人粗糙的印象里,中国向来就带着玄思异想的神秘色彩。
在萤幕上扮演正义侠士的杜文靖,登时成了现实世界里,勇于舍身救人,武艺高超的救难英雄。
这下子,红透华人世界的影星杜文靖,可望扬名国际了。
但是,他却恳求媒体记者,不要报导这件值得大肆渲染的好事。
但那媒体记者抢着机会,还是一路跟着他,希望为他做独家专访。
看看推却不过,他淡淡地耸了耸肩,眉毛一挑,又露出吊儿郎当的邪恶笑容,凑到那看来十分正派的记者耳边,小声地表示:
“坦白说,我真正想救的,不是孩子,而是我那部造价高昂,性能卓越的游艇,哎,可惜——”
杜文靖哎叹不迭,仿佛有多么舍不得那毁得连碎片也找不回来的游艇。
那媒体记者闻言,脸色变了变。
“这些话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喔,如果你真那么诚意要为我做独家专访,虽然我是受之有愧,却还是觉得很荣幸。”
他这么一说,那媒体记者似乎有点迟疑了。
“做专访这么重要的事,嗯,我想想看,我们最好找个地方详谈,走走走,我请你喝杯酒,在气氛轻松下,比较好讨论细节,嘿嘿,还是粉味的哟!”
杜文靖眨眨眼,一副很四海的样子,马上要和人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
那媒体记者反而退却了,原有的热情登时降到冰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满脸不屑,勉强维持礼貌,只差没露出讥诮之色。
“很高兴你告诉我事实,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你因而救了那些孩子,所以,我不会把真相说出去,以免伤害了你的声誉,当然,如你所愿,也不会再有独家专访了。”
那媒体记者原就正派的一张脸,更加严肃了,坚决婉拒杜文靖的邀请。
“你当真不去?去嘛,我们搭喷射飞船的便车,嘿嘿,还可以省一点钱,离开这个方圆之内一千里只有丑女和老太婆的地方,到雅典去见识一下希腊女人的火辣热情”
杜文靖色迷迷地,口水还在嘴边淌呀淌的,只怕都快滴下来了。
那媒体记者很忍耐地维持着风度,却已毫无笑容,板着一张脸,冷冷地点个头,算是告别,连手都不愿握一下,掉头匆匆离去。
“歇歇歇——别那么不给面子嘛——”杜文靖嚷嚷着,很没品地抱怨:“不懂得享受人生,在这地方住久了,正常男人都会变成太监”
搞不好人家已经觉得很给他面子了呢,杜文靖在心里暗笑。
那些受了惊吓的孩子,已经安全无虞,杜文靖轻松地点了根烟,缓缓走回上坡路。
暮色苍茫下,方才一直不见人踪的林枫儿,正迎面而来。
“嗨,真巧,你又来撞见我了!”
杜文靖朗声打个招呼,还吊儿郎当地眨了眨眼。
林枫儿但笑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呃,我很守信吧,没有害你望穿秋水,哭瞎眼睛。”
杜文靖觉得自己好像无所遁形似地,又是一派油腔滑调,打破尴尬的沉默。
“你表现不错。”林枫儿口气平静,毫无尖锐讥讽。
不会又有啥阴谋吧?嘿,他小腿上的石膏可才拆下不久,林枫儿“反常”得太厉害了,竟然直接赞美他?要小心,要小心,曾经一朝遭蛇咬的杜文靖内心擂鼓似的。
“我是来告别的。”
“噢——”
“明天一早的飞机。”
“噢!”
“那么,再见了。”
林枫儿仍然是一脸的暖暖笑意,甚至还摆摆手,不再说什么,反身走回自己的路。
她已经走远,杜文靖一脸的呆相,才回过神来。
“嗨——你就要走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杜文靖隔着一段距离喊。
林枫儿停下脚步,回眸一笑。“或许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林枫儿大声回答后,又摆摆手,笑得意味深长,然后转身,慢慢跑下小路。
“有缘?会吗?”
杜文靖耸耸肩,搔搔脑袋,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