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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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窦初开

    燠热的夏日午后,众人皆沉沉睡去,连丫环佣人都偷懒打盹,偌大的枫林山庄安静得像一座死城。

    似乎有人不怕逼灼的热气!她身着一身湖绿劲装,长长秀发扎成利落的辫子,手上提着一把长剑!呼啸跑过山庄的回廊、院落,啪啦啪啦的脚步声惊醒了几个躲在阴凉处睡觉的长工,他们早已习惯这个脚步声,翻个身,继续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程翠萝跑过大半个枫林山庄,来到一扇门前,用力敲着“五师兄、五师兄,时候到了还在睡觉啊?”

    门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木门被轻声打开,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年轻人闪了出来,正是时年二十有三的莫鸿,他又轻声关上房门,小声地说:“我娘在里头午睡,师妹,你不要吵醒她。”

    “我哪敢吵醒奶娘?是五师兄的动作太慢,约我到后山练剑,时候到了却还不见人影。”翠萝咕哝着。

    “我正要找你告假呢!”怎么会是他约她?不如说是他被“逼”着陪她。

    莫鸿推着翠萝往前走,深怕她的清脆嗓音吵醒别人,殊不知枫林山庄上下早已练就一套“处变不惊”的功夫。

    他向她解释道:“我刚刚才从厨房回来,帮周大叔宰了一只肥猪,待会儿我要去清理师父的书房,不能陪你练剑了。”

    “不对、不对。”翠萝扯住莫鸿的衣角“你还真忙,爹不是叫你侍奉他的生活起居就好,怎么连厨房也要你上阵了?五师兄,你就是心肠太好,无论是谁叫你帮忙你都不拒绝。”她忘了她自己也时常要莫鸿“随传随到”

    “那我还是要去清理书房,师父说书柜上有一张蜘蛛网,我想趁师父回房午睡前把它清理掉。”

    翠萝笑道:“瞧瞧爹多久不用书房,蜘蛛网都长出来了。五师兄,你不要清,让爹去抓蜘蛛。”

    莫鸿急道:“师妹,不行啦!我在山庄住了十八年,知道师父提了就是要做,否则咱们就要挨骂了。”

    “奇怪?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很怕挨骂,可是我爹从来不骂我啊!”“那是因为你是师父的掌上明珠,师父疼你都来不及了,而我们这些下人只好替你挨骂。”

    “你们‘吓’人,你们吓什么人?”翠萝不解地问。

    莫鸿凝视这个枫林山庄庄主程冈的独生爱女,见她眉目秀丽,肤白胜雪,模样甚是娇俏可爱,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却犹未解世事,一脸的稚气。她的心地一片纯洁,不知人间疾苦,也不知贫富贵贱,只想着要找人陪她玩耍练剑。而他已经陪她玩了十八年了。

    可是上下有分,男女有别。这一年来母亲不断告诫他,要他警惕自己,自己不过是个奶娘之子,原本应是长工粗活的命格,却蒙庄主垂青,收为最后一名入门弟子,这个天大的恩典,他们母子一辈子也还不起。虽然小姐喜欢找他玩,但小姐毕竟是个姑娘家,他还是得严守分际,因为他毕竟只是个为庄主效命的弟子啊!

    他知道他们的身份不同,但他仍然喜爱瞧着翠萝粉嫩的脸蛋,听她脆甜的声音,还有她那不知忧愁的天真笑容

    翠萝看莫鸿发呆老半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她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莫鸿回过神“哦,没有。我我去书房了。”

    “嘎?你还是要去打蜘蛛?”翠萝跺着脚“好啦,你去打蜘蛛,我去找三师兄,不理你了。”

    又是一阵匆促离去的脚步声。莫鸿想,三师兄章纶斯文俊秀,一表人才,家里又有钱,他应该是师妹的理想对象吧!

    翠萝一口气跑到章纶的房门前,把门板擂得震天价响“三师兄、三师兄你在睡觉吗?”

    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睡眼惺忪的章纶揉揉眼,陪笑道:“师妹,是你啊!我才刚躺下”他瞧见她的装束“你又要去练剑了?”

    “天气很好啊!不练可惜。”

    “天气好?”章纶看到外头白花花的大太阳,差点没昏过去“这日头戒毒辣,师妹不要到外头,这么水嫩的皮肤,晒黑了多可惜,三师兄可是会舍不得的喔!”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

    翠萝不让他碰,对于他的甜言蜜语也毫无所觉“太阳虽大,林子里却晒不到,而且吹吹山风很舒服的。三师兄,走嘛!”

    想到又要练出一身黏腻的汗水,章纶还是喜欢房里的凉竹席“师妹,到我屋内,我陪你聊天下棋,不要去舞刀弄枪的。”

    “舞刀弄枪有什么不好?聊天下棋才无聊哩!”翠萝犹不放弃。

    “来,我给你一样礼物,我们进去聊聊。”他从怀中掏出一条珍珠项链。

    翠萝视若无睹“不要嘛!练剑比较有趣。”

    章纶把珍珠项链挂在翠萝的颈间“看,多美啊!师妹是大小姐,还是配上珠宝比较合适。”

    三师兄送给她的珠宝多不胜数,翠萝并不是挺爱那些累赘的饰物,不但练剑不方便,平常习惯横冲直撞的她,碰坏或弄丢的已不知有多少?“三师兄,不要管珠宝了,来练剑嘛!”

    章纶打个大呵欠“咦?你平常不是都找莫鸿吗?今天他没空啊?”他的练剑时间是在早上,绝对不是在午后,他中午睡足了,晚上才有精力做更重要的事。

    “五师兄没空,所以我才来找你。”翠萝据实以告。

    什么?他只是莫鸿的垫底?太不把他章纶放在眼里了,不过,他不怕莫鸿,莫鸿怎么比得过家财万贯、儒雅俊美的他呢?

    “好师妹,昨夜我才赶了夜路回山庄,现在困得很,你就饶了三师兄这一回,我明早再陪你练剑。”

    “三师兄,你真讨厌!”翠萝脚一蹬,扭头就跑了。

    章纶关上房门,嘴角微微上扬。他不怕翠萝生气,因为她只是气在一时,到了明天就会全忘得一干二净,到时再拿些东西哄哄她就行。唉!这个空洞无知的女人,就是他欲娶的妻吗?

    他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随即又邪邪地笑了。

    夏日的枫树林中,一株株高耸挺直的枫树,伸展出薄薄的翠嫩绿叶,交织相叠,密密覆出一片林间清荫,树影交错间,隐约传来刀剑相击的清脆声。

    “五师兄,出招要狠,不能故意让我,不然我还练什么剑?”翠萝一面比划招式,一面嘟着小嘴抱怨。

    莫鸿摇头道:“不行,如果你哪里不小心碰伤流血,我又要被师父骂惨了。”他才清完蜘蛛网,打死三只大蜘蛛,翠萝就回头来找他,他终究还是逃不过她的“热情邀约”

    翠萝手上的剑招毫不含糊“我的武功有长进,还怕你刀剑无情?练武受伤是常有的事!我爹不能再把我当大小姐了。”

    莫鸿出剑格挡“你本来就是大小姐,金枝玉叶之体。”

    翠萝将长剑一摔,往后跑了几步,气呼呼地道:“我才不要当大小姐,我跟爹一起学剑,称呼你们几个入门弟子为师兄,你们也喊我师妹,还说什么金枝玉叶?”

    莫鸿拾起翠萝丢下的剑,用衣袖拂去上头的尘泥“好师妹,师父是疼你的,他说女子练武,强身就好。”

    翠萝娇嗔地道:“强身?那我碰到坏人怎么办?”

    “不会的,你不会碰到坏人,我会待在你身边保护你。”莫鸿一如往常的紧紧跟在翠萝身后。

    翠萝回眸一笑“以后我成亲了,你也要陪嫁过来啊?当我身边的小厮?”

    莫鸿急道:“不是这样,我是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萝妹妹,我当然要保护你。”

    “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萝妹妹,不用你莫哥哥的保护!”翠萝又快步往前跑,发辫上的嫩黄丝带飘呀飘地,好似枫林中飞舞的黄蝴蝶。

    莫鸿的脚步慢了下来。翠萝的确长大了,昔日在林间奔跑嬉戏的小娃娃,如今已成了活泼娇俏的大姑娘,她即将展开美丽的翅膀,飞向属于她的那畦牡丹花圃。

    她是枫林山庄的宝贝,程家的掌上明珠。小时候,他跟着母亲喊她的小名“小萝”而她也叫他莫哥哥。但她是天、他是地,遥遥相隔

    翠萝回头看到莫鸿仍站在原地“五师兄又在发呆了,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发呆喔?走,我们到溪边。”她伸手过去拉他的手掌,一径地拖着他走。

    莫鸿左手抱住两支长剑,右手让翠萝拉着,边跑边喊:“不行,万一让师父知道你又玩水,一定会罚你三天三夜不准出门。”

    “你只会讲不行、不行,如果我们不说,爹会知道吗?而且就算爹知道了嘿嘿!五师兄也要一起罚喔!”翠萝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莫鸿大叹一声“好吧!舍命陪师妹,全山庄的人都懂得避开你,只有我傻傻地被你抓个正着。”

    “哎呀!人家丫环不会武功,我干嘛找她们?其他几个师兄武功太强,我打没两下就输了,只有五师兄的程度和我差不多,我们慢慢比划套招,我的剑法才能进步。”

    她哪知道他是故意放慢招式,好让她好整以暇地套招练剑?否则以他日夜抽空苦练的情况,怎么会只有翠萝的程度?

    虽是如此,莫鸿还是说:“你净找武功平平的我练剑,怎么会进步?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找三师兄吗?他的功夫比我好,可以给你指点指点。”

    翠萝撇撇嘴“算了,三师兄文质彬彬,长得比我还白净,每回和他对招,就怕刺破了他的一身丝绸衣裳。”

    “那也可以找四师兄呀!”

    “四师兄?那更不用提了,他成天闷在房里看剑谱兵书!想着家乡的美娇娘,哪有空理我啊!”“可惜大师兄已经学成返家,而二师兄贵为县令,都不能指点你武功”

    莫鸿的话还没说完,翠萝又嘟起一张小嘴“反正你就是不想陪我,净找些借口!”

    莫鸿赶紧解释“我愿意陪你啊!只是我最近很忙”

    “不会吧!我看你成天没事,最适合陪我练剑了!”

    莫鸿苦笑道:“我怎么会成天没事?我比别人都早起,准备师父的早粥,清扫佛堂;师父起床后,我还得整理他的房间,此外包括师父的马呀、车的,也都是我在打点。还有山庄里大大小小的事,我也要跑腿啊!”翠萝振振有辞地道:“有事弟子服其劳,谁教你是最小的弟子?代师父照顾女儿,也是你的责任。”

    莫鸿不再说话,或许有些事情,是年方十八的翠萝无法理解的。他不只是师父的弟子,同时也是枫林山庄的仆人,跟其他纯粹拜师学艺的弟子不同。

    两人来到溪边,翠萝已经等不及的卷起裤管和袖子,踏入清凉的溪水,开心地追逐穿梭在石头间的鱼虾。

    阳光照耀溪水,在她脸上反映出一片水亮,就像她纯净无瑕的心思。

    她根本不会思考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但是,莫鸿知道,横亘在他俩之间的是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今生今世,他也只能是她的师兄。

    “五师兄,你在发什么呆?快过来帮我捞鱼。”翠萝在溪里喊着。

    莫鸿脱了鞋子,卷起裤管,站在溪边张望“捞鱼做什么?!看它们游啊游的,不是很好吗?”

    “抓来吃呀!”

    “都是些小鱼嘛!.周大叔才不会帮你料理咧!”

    “他不料理,我自己料理,我们可以烤来吃。”翠萝拿着帕子网鱼。

    她一眼看到一条肥美的小鱼,帕子一兜,却让鱼儿滑溜过去。她一急,左脚向前跨出,身体往前倾,不甘放弃到手的鱼,不料脚底踩空,根本来不及稳住身形,整个人就趴到水里。

    莫鸿看到翠萝跌在水里,急忙走过去把她拉起道:“师妹,要不要紧?哎呀!你的衣服都湿了,师父铁定要骂人了。”

    翠萝拨开沾在脸上的头发“哇!你好无情,不看看人家有没有受伤,就怕挨骂。”

    “当然,师父骂我之前,我一定要先骂你。”莫鸿扶着翠萝上岸。

    翠萝嚷道:“不公平,你骂我、爹又骂我,那我岂不是被骂两次?讨厌啦!坏五师兄!”说着,又故意把身上的湿衣服抹到莫鸿的背部。

    “别淘气了!”莫鸿把翠萝带到树荫下“我也被你骂了,咱们扯平,快把衣裳脱下来晒干吧!”

    翠萝又跑到艳阳下,滴得一地的水渍“我让太阳晒晒就好。”

    莫鸿无奈地把她拉回树荫“晒得一张脸红红的,师父看了也要骂。”

    “好啦,可是这里又没有衣服替换”翠萝一脸的委屈。

    莫鸿立刻脱下上衣,递给翠萝。“你先套着,待会儿把湿衣裳给我。”

    翠萝接过他的上衣“那你转过去,不可以回头喔!”她问到树后,迅速地换下湿淋淋的衣裤,再罩上莫鸿的宽大上衣。

    换好衣服之后,她走上前拍拍他的背“换好了,这衣裳你帮我拧吧。”

    莫鸿一看,翠萝娇小的身子包在他的衣衫里,右手拿着衣服,左手藏在袖管里,上衣的下摆落到大腿处,露出她细致白宫的双腿。自从她长大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腿。

    看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翠萝的小脸一红“五师兄,快拿去啊!”莫鸿如梦初醒,连忙接过衣裳,走到溪边,用力拧着,拧出暗藏在他肚内的恋慕情泪。

    手上碰到衣服内的硬物,大概又是三师兄送给师妹的珠宝吧!而他,无财无势,除了一颗火热的心,也不能给她什么。

    蓦地,他觉得心头沉重无比,将拧吧的衫裤摊好,用石块压在溪边的大石上后,大吼一声,便跃入溪水深处游泳。

    翠萝坐在树下,双手双脚藏在宽大的衣服里。她看着莫鸿拍动溪水,溅起水花,在阳光的反射下,水珠亮晶晶的有如三师兄章纶送给她的珍珠项链,也像小时候,她和莫鸿一起在林野间所追逐的萤火虫。她不是挺喜欢珍珠项链,冷冰冰的,戴了又重又累赘,不如萤火虫轻盈地自在飞舞,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她和莫鸿从小就玩在一起,他是保护照顾她的莫哥哥,而她则是黏在他身后的小萝妹妹,山庄里外,遍布他们的欢笑足迹。可是这几年,莫鸿成了她的五师兄,他就变得越来越见外、越来越古板,不是板起脸孔说教,就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连最近找他出来游玩,他也是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莫哥哥,小萝妹妹喜欢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可以不理会小萝妹妹呢翠萝迷迷糊糊的想着,眼皮逐渐盖了下来。

    不知在溪里来回游了几趟,又几次潜入水底,接受水流的冲激,莫鸿终于压仰下满腔的热血,稍微平复心情。上了岸,见翠萝睡着了,他也不去吵她,稍稍扭干裤管,运起内力,一面练功,一面以体热将裤子蒸干。

    练功完毕,莫鸿拿起翠萝晒干的衣裤,静静地蹲在她面前。只见翠萝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卷长的睫毛密密地掩住她清灵的大眼,小巧嫣红的嘴唇微张着,好像梦中也以脆甜的嗓音撒娇着。

    莫鸿定定地望着她,心里再度涌起一波波的情意,方才的隐忍瞬间“破功”他伸出手,小心地拨弄她散乱在脸庞上的头发,一丝又一丝,仔细地梳理着,犹如他绵密的情意。

    翠萝忽然睁开眼,双手乱挥“哎呀!好痒,什么东西掉在我脸上?”

    莫鸿急忙缩手“你脸上飘下一片叶子,我帮你拿掉了。”

    翠萝看到地上散着几片落叶,想到方才的梦境,梦里莫鸿又在呆呆地看她,让她羞得脸红,这才猛然醒来,原来原来是落叶呵!

    “原来如此,怎么叶子不飘在你脸上,要飘在我脸上?”

    莫鸿把衣服塞给她“呵!去问你头顶的树公公吧!”

    翠萝很快地穿戴完毕,将上衣还给莫鸿“走吧,咱们从后山溜回去,免得在大门口被爹抓个正着。”

    爬上山坡,翠萝仍叨念着未到手的溪鱼,莫鸿道:“你若喜欢吃,我明天再帮你抓几条回去。”

    “五师兄最好了,可是鱼要自己抓,吃起来才美味。”

    “你什么时候自己抓过东西了?”莫鸿一一搬出旧帐“你要崖边的花,我帮你摘;你想吃野味,我去设陷阱捕野兔,还有,你要赶市集看热闹,哪一次不是我陪你到城里去?”

    “是!我知道五师兄对我最好,”翠萝笑盈盈的曲膝做个模样“千恩万谢,小女子在此谢过五师兄,五师兄大恩大德,妹子不知该当何报?”

    明知她是装模作样,学着戏子的词儿,莫鸿心里仍大喊着,只要让他陪在她身边,永远让他看到她的如花笑靥就够了。

    心中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只能淡笑着“你不惹祸,我就千恩万谢了。”

    “讨厌啦!我就知道你怕被骂。”

    “师父是舍不得骂你,只好转来骂我,说我不该带你满山乱跑,没有姑娘家的文静。”

    翠萝睁大眼“文静?坐在房里绣花、填诗作词,没事对着花儿发愁?我才不想当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还是跟五师兄在一起好,无拘无束,快乐自在。”

    翠萝轻快地踏着脚步,拐进了一条上山的小径。

    “师妹,该回山庄了,你又要去哪里?”

    翠萝仍继续往前走“我要去断剑祠。怎么,你怕鬼,不敢去啊?”

    莫鸿抢在她身前道:“一座小祠堂而已,有什么好怕?只是那儿荒凉,我一定要保护你。”

    翠萝吐出舌头,扮了个鬼脸“还阴森森的耶,听说有无数鬼魂在那儿飘来飘去,爹每年为他们超渡,他们也不肯离去。”

    “师父说,那些人都是为了抢那把雷霆剑,自相残杀,死不瞑目的。”

    “唉!一把断剑怎么会惹出这么多风波?!”翠萝感叹的说。

    “这就要怪你们程家的那位始作俑者了。”

    两人这时已经来到断剑祠前,只见祠屋前泥砖破败,杂草丛生,加上周围浓荫蔽天,果然十分有阴森诡异的气氛。翠萝抓紧了莫鸿的手臂,两眼骨碌碌地溜转。

    莫鸿见她害怕,不禁笑道:“你这下子怕了吧?三百年来,雷霆剑杀人无数,不管是死在剑下的,或是为了夺剑而死的亡魂,恐怕数以千计吧!”

    翠萝的指尖掐进了莫鸿的肌肉里“吓死人了,五师兄,你别说了,你再说,那些鬼就跑出来了!”她虽然害怕,却仍忍不住好奇,与莫鸿一起走进断剑祠。

    一走进祠堂内,迎面就是一尊石头雕刻的观音大士像。虽然光线朦胧不清,但仍看得出观音慈眉善目,法相庄严,而手上的净瓶柳枝,像是永无止境地洗去人间所有的罪孽。

    翠萝放开莫鸿,双手合十,虔诚礼拜,莫鸿亦是低头默祷。

    顶礼完毕,翠萝道:“只要看到观世音菩萨,心里就平静,什么都不怕了。五师兄,你在求什么?”

    莫鸿偕她走出断剑祠“我求菩萨保佑,大慈大悲收服怨灵,免得他们出来吓师妹。”

    “你这么说,菩萨可要笑我了。哎呀!全都要怪我那邪气的祖先,听说他武功甚深,脾气孤傲,临死前不甘一身武艺失传,铸了一把雷霆剑,滴血喂剑,直到他死在铸剑炉边。后来有人捡走雷霆剑,就传言剑上附有妖灵,每三十年一轮,只要诚心膜拜,以血祭剑,就可使持剑者功力大增。

    “又有人说宝剑中藏有武功秘笈!般得那时武林大乱,后来祖先的兄弟知道了,便立誓追回这把雷霆剑,这一追就是三百年。”翠萝诉说雷霆剑的由来。

    莫鸿也熟知这段掌故,接着道:“师父说那些传言都是穿凿附会之说,幸好雷霆剑最后终于被太师父追了回来,召开断剑大会,当众断剑熔毁,这才天下太平。”

    两人走在往山庄的路上,天色渐暗,翠萝道:“爷爷又建了这座断剑祠,供奉的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就是想超渡三百年来的亡魂吧!”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隐在林中的断剑祠。

    “太师父一片仁心,他后来隐居在断剑祠,不问世事,日夜祈求菩萨度一切苦厄怨慰。”莫鸿无时不谨记师父的教诲“师父说,都是一个贪字,‘贪’武林盟主、‘贪’天下第一、‘贪’武功盖世,妄想以一把没有生命的剑夺取权力。”

    翠萝道:“这把雷霆断剑真是太邪门了,也难怪爹不肯涉足江湖,更不准你们和江湖人士来往,实在是江湖险恶啊!”莫鸿踢了局脚下的石子“反正我会一直待在山庄,什么江湖事,全与我无关。”

    “五师兄,你叫我爹让你出去见见世面嘛!其实,我也想到处看看,可是,爹一定不准。”翠萝落寞的说。

    莫鸿仍是垂首踢着尘土“我和其他师兄不同,他们各有家业,学完了功夫就回家去,而我的家在这里,我娘也在这里。”

    “说的也是,不过,你真的不想出去闯一闯吗?”

    莫鸿无奈地摇摇头。他只是一个奶妈之子,能闯出什么名堂?更何况他是师父的贴身弟子,终生服侍师父是唯一报答师恩的方式。

    翠萝也学他踢石子“我大概也没机会出去了。”

    莫鸿看她强说愁的表情,笑道:“你迟早要嫁人的,到时候就出庄了。”

    “你说什么?”翠萝恢复娇喷的调皮模样“我才不嫁人呢!嫁人就不能跟你一起练剑玩耍了。”她又想到什么似地说:“嫁人就要生小孩,如果我生了一堆娃娃,天天陪我玩,那倒也不错。到时候,五师兄可得帮我管教管教他们,我们再把娃娃带出来玩。”

    翠萝兴奋地说着,浑然忘了婚姻之中还有个叫做“夫君”的角色。

    莫鸿望着欢笑畅谈的她,心疼她的单纯。心想,总有那么一天,她会长大,她的心思会变得复杂,但愿到了那时,她还会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