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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啦——快起床啦——帮子!”
每天早晨六点多钟,帮子媳妇的嗓门会准时响在这座四层的公寓楼里。
不一会儿,你准会看见一个胸背熊腰,梳着长发辫的黑脸妇人推着黑色电瓶车走出楼门。帮子媳妇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她要第一个赶往城镇东边的大菜场。本地不产蔬菜,所有新鲜菜蔬全部靠外地供应,所以超市的蔬菜价格贵的惊人。帮子媳妇要操持八口之家的一日三餐,跑到大菜场的目的就是去买价格便宜的蔬菜。回家的路上顺便捎回早餐。
“嫂子,下次你别买罐装的豆浆了。你看我今天打袋装的,贼便宜。”帮子媳妇无论看见谁,都会把自己买的便宜货广而告之,我这个邻居更是首当其冲。
打发全家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之后,帮子媳妇便开始蹲坐在电脑前,把自己的qq登陆,然后拉出三百多个好友的名单开始偷菜。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这活可不容易,得整半个多小时。忙乎完自己的后,他还要替自己的老公,弟弟,还有朋友登陆农场,逐一地去偷,偷完农场,再牧场。这活又要2个多小时。这期间,帮子媳妇全神贯注,除了偶尔跟网友聊聊买六合彩的事之外,帮子媳妇的嘴巴绝对保持沉默。据她自己讲,家里的彩电,冰箱,都是中了六合彩赢来的呢。
等到十点多钟的时候,帮子媳妇的嗓门会再次响起。她会边洗衣服,边给黄家媳妇抱怨“我们家帮子就是懒,衣服又泡在那儿啦,还得我给他整!这臭玩意儿那双臭鞋还没刷呢——”
“一会儿,我得整饭。真烦人——这个要吃那个,那个又不吃辣椒,一个个都难伺候得跟爷似的!我是给他们瞎对付得了。”
有时候,我会奉承他几句。
结果呢,帮子媳妇的圆脸上竟会显出很得意的笑容,小眼一眯,摆着手说:“嗨,反正我就是瞎做,他们瞎吃得了呗!”
我说:“你这么忙,还有空偷菜?”
她就更得意了,整张脸变成了牡丹花“好多人都羡慕我呢——干活偷菜两不误。哈哈,我得空就偷一遍哈哈。”
中午吃饭时,全家人围坐在圆桌边。帮子媳妇总要先喊上许多遍:“快吃,快吃,##多吃点。”她自己却坐在床沿上不动筷子。哦,忘了交代了——帮子媳妇是东北人,在上海打工时认识了从安徽来的帮子。二人一见如故,终成眷属。现在帮子来广西打工,而且还做了个小小的段长。她带着女儿一路跟到了广西,给帮子还有他手下的几个工友开了间小食堂。食堂实际就是他们不足30平米的小公寓。吃饭时,圆桌放在正中央,男人们坐凳子,帮子媳妇和另外一个工友的老婆坐床,女儿毛毛基本上是跑着吃饭,没座位。
“公司组织旅游呢你去吧?”帮子是典型的南方人,吃什么也是瘦骨嶙峋的样子。他一说话就笑,白皙的皮肤,双眼皮的眼睛,总会给人娘娘腔的感觉,尽管他媳妇很怕他。这会子,他刚喝完一瓶啤酒,脸色微微泛红,而且一直红到脖子胸膛上去了,衬得胸前那块长方形的黄金属相牌都红嘟嘟的。“职工五百,家属一千。”他夹起一块肉塞到嘴里,征求他媳妇的意见。
“那他娘的谁去啊?一千块我得买多少好东西吃啊?”
帮子嘿嘿笑着,没了下文。其他几个就附和着说,公司这次的旅游计划太不合理,肯定没多少人支持的话。
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帮子媳妇会把别人都不吃的菜全部扒到自己的碗里。如果有鱼吃的话,她总会把最后剩下的鱼头端到自己脸前“我来整这个,我就喜欢吃鱼头。”边跟人聊着天,边三下五除二的吃完。就这会儿,她还偷空跑到一边去偷会儿菜呢。等大家全吃完后,他再回来清洗碗筷。
下午,一觉醒来的帮子媳妇,没事就斗地主,她在这方面很有成就感。如果心里别扭,就会自己出去逛大街,碰到打折的东西买上一气。你别看他长得粗粗拉拉,购物的欲望很有女人味道。
这天,她走到我房间,很热情的拉住我往外走“嫂子,你来看啊看我买的新拖鞋。”
一进她家门,就看见门后新添了一个崭新鞋橱。橱面上,一拉溜摆了两行鞋子。除了两三双女儿的外,其他都是足有10公分高的细跟凉拖。
“呵呵,想不到还蛮有明星架势呢——这个鞋橱很有创意啊。”我啧啧的称赞道。
帮子媳妇笑开了花“晾衣服时,我看顶楼有那么多不用的地板砖,就整了几块下来搭成了这么一个架。瞎凑呗。人在外,什么活都会干了。”
说完,顺手拿起一双粉红色的透明凉鞋“你看,今天我刚买的,好看不?”说着就穿在脚上,很神奇的来回走着“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很苗条啦?”她哈哈的笑着,还很是陶醉的抬起脚来让我看。
我的赞美声,她总会很受用。说不定哪一天,她就会整出什么东西让我鉴赏一下。
帮子媳妇偶尔也会有让人感到意外的时候。那就是一整天你都听不到她的声音。这天,正当我纳闷的时候,她低着头,红着眼睛找我“跟帮子打架了!”她边说边抹着眼角。
“为什么呀?”我连忙给她搬来椅子,安慰她。
“毛毛这不眼看上一年级了么?本来公司答应让孩子去市试验小学的,可今天又说去什么西敏小学。我让帮子去找老总,他不干。”
“是不是实验小学不招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啊?”
“管他呢!”她摸一把眼泪,气哼哼地抬高了嗓门“我们就这样了,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事。孩子可不行,重点小学怎么啦?不好进也得进!我让帮子跟李总说,孩子进不了实小,咱就不给他卖命了。明儿,我就带着毛毛回老家。”
“你先别着急,再想想办法么。”
“不行!我这就去公司找他。他妈的,孩子的事办不好,甭想让我再伺候他。”还没等我拽住她,她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夜幕降临后,除了听见帮子媳妇喊了两声毛毛洗澡外,再没听见她吵吵闹闹的声音,估计毛毛的事情还没解决。
“今天夜里,帮子媳妇不会再半夜起来偷菜了吧?”黄家媳妇出门碰见我说。
“怎么啦?”我故意反问她。
“呵呵,”黄家媳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然后望一眼鸦雀无声的帮子家“也说不定呦——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