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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四年七月一日盛夏似乎已悄悄降临,天气实在热得不像话,连坐着不动都会汗流浃背,我一天至少都会洗上两三次澡,否则无法消除酷热加诸在身上的黏腻。
今天也是大学联考的第一天。
想起一年前,我也是那群待“烤”的考生,考试我不怕,天气热也能忍耐,唯独一群人挤在小教室里的“味道十足”令我很受不了。
以前在学校念书时,我都会跟老师说我呼吸道不好,而要求坐在靠窗边的位置。
但是联考的位置可就没办法这样掉换了。
所以去年被安排在中间座位的我,面临左右夹攻而来的汗味体味,还需镇定沉着应试,真是非常艰苦的一场奋战哪。
还好,考试梦己远、打死我也不会再参加这种大型考试。
今天心血来潮,回家去看妈。
妈变得好瘦,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距我们上次见面到现在不过才一个月,怎会变化这么大呢?
我担心地问妈,她只说公司最近业绩不好,逼得很紧,所以压力太大才让她整个人消瘦下来。
我仍是担心,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妈立刻拼命摇头,还问我是不是咒她死,才要送她进医院!
面对妈的过度反应,我不禁起疑,一直追问她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结果妈竟然对我发了一顿脾气后甩门回房,任凭我怎么敲门也不应门。
妈最近真的变古怪。
情绪常暴起暴落,令人捉摸不定她在想什么,有时我真快不认识她了。
一九九四年七月二十二日天啊!妈妈竟然是得了血癌,也就是俗称的白血病。
难怪她身子变瘦弱,难怪她脾气起伏不定,原来她正被病痛缠身!
为什么她不肯告诉我呢?
望着刚打上止痛剂已安静睡着的妈妈,我强忍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如果不是我今天突然绕回家看一下,也不会发现妈妈痛昏倒躺在地上,紧急送医后,才一切真相大白。
医生告诉我,妈在年初就检查出得了癌症,但是没看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不定时来检查,也不做化疗,甚至连药都没有好好吃。
她根本就想慢性自杀嘛!医生摇摇头叹息。
我这时也才明白,当初妈为什么急着将我推给爸,不是她不要我,而是她明白自己时间有限,到时候只留下我一个人,所以她才做此安排。
明白真相后我心好痛。
妈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苦难,包括婚姻、包括病痛,她只会把悲伤留给自己,有苦都往自己肚里吞,身为女儿的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还误会她
我拉住她的手轻贴在脸上,也贴住我心疼的泪水。
我该怎么帮妈呢?
照医生的说法,妈一点求生意志都没有,她存心不要活下去,存心让本来可以控制的病情恶化!
她真的对这世界没有任何留恋吗?难道,她一点也不会舍不得我吗?她怎能这么毫无牵挂地仟病痛侵蚀她,而役有想到还有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呢?
我知道爸的离去造成妈很大的伤害,让她封闭了许多年的感情,包括爱情、亲情,也让她孤独寂寞了许多年,但是,我何尝不是呢?
有时,我不免怨她好自私,只想到自己,把自己关闭在牢宠里,却没有顾虑到正在成长中的我,又是多么渴望爱,渴望她的关怀啊!
还好我智慧够,又够自制,才不至于变成街头的大妹或是摈椰西施。
妈后来醒了之后,看见我坐在床边红着眼睛,知道纸包不住火,我早己明了真相,她也只是抿着唇不吭声。
我见状,心头更是难过。都这时候了,妈仍是不愿多说,难道我这做女儿的没办法为她分优吗。
我激动地说出我心中的感受、也告诉她,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为什么她不能为我多爱自己一点呢?
说着说着,我再度红了眼眶,妈也一样。
最后我们母女俩相拥而泣。
我紧抱住妈瘦弱的身体,第一次感受到我们的心是那么地靠近,不再有界限。
一九九四年八月十五日狮子又放假回来了。
我一见到他踏进家门,开心地奋不顾身扑进他怀里,嘴里一直喊着好想他。
狮子似乎很讶异我的热情,眼神有点不知所措。
我主动献上我的吻,刚开始他有些许迟疑,但后来他紧搂住我愈吻愈猛,几乎吞噬了我。
随即他一把抱起我回房。起初时他动作很温柔、很缓慢,还一直问我会不会不舒服,他的体贴催化我更热情,我们如干柴烈火般燃挠彼此,直到体力殆尽为止。
事后,我们洗了个香香的鸳鸯澡,感受又像回到新婚初期那般的甜蜜与幸福洋溢。
躺在床上聊天时我习惯性趴在狮子胸膛上,将最近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当然也包括妈隐瞒病情的事。
狮子静静地听我说完,他拢一拢我微湿的长发,动作非常轻柔。
他问我有没有打算要告诉爸。
我愣了片刻。我早就忘了“爸爸”这号人物,当然更不曾想过要告诉他。
说不上恨他,毕竞感情的事谁也难盖棺定论,但是他让妈痛苦了下半辈子是不争的事实,尤其妈现在的消极状况泰半也是爸间接造成的。
有时不禁同情妈的死心眼,也对爸的魅力好奇。
妈虽不是令人惊艳的美女,但是她清冷的气质及美好的五官在风韵犹存的年龄仍是吸引人的。我是没见过妈带任何男人回家,但是和妈走在街上,那些投注在妈身上的流连眼光可不少哩。
但是妈的感情抽屉始终是紧锁着,不曾为其他人开数过,只有爸。
或许狮子说得对,既然妈的心中一直容不下别的男人,何不让她在最后的日子见见她最爱的人呢。
我一听到最后的日子这几个字,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掉下。虽然跟妈不亲,但是母女的血缘亲情是紧紧相系的;你平常不会去注意的,但是当你需要时,它就自然地在那个角落一直守候着你,这感觉是安心的,像妈跟我的感觉一洋。
狮子紧抱住我轻声安慰,在他怀里,我得到一种全然的恬适与安全感。
我可以享受这种幸福,但是妈呢?
我决定打电话到美国给爸,请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台湾陪妈走过最后的日子,毕竟这是他欠妈的。
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妈做的事。
一九九四年八月十九日妈终于肯听劝住院做化学治疗了。
但是看着妈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逐渐掉落,我常忍不住跑到厕所去偷偷掉泪,泪擦干了又必须强撑着笑容走出来,妈都这么勇敢、从头到尾没有喊过苦,我又怎能在妈面前流泪,让她看了难过呢?
但有时看到妈做治疗时痛得脸都白了,我在一旁看了都不忍心。
这阵子住在医院里陪妈,也见识到妈的人际关系之广,每天至少都有十多位访客,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是妈直销公司的同事,有的是她客户,有的是同学,川流不息的人潮还让护士小姐们引起骚动,以为院内住了一位大人物呢。
也因为如此,我看到了妈少见的另一面;她热情亲切而有礼,别人来探病,她却拿水果、拿饮料出来招待,好像生病的不是她。
我很讶异会看到妈的这一面,那是我完全不熟悉的,我对他们突然吃醋了起来,妈从不曾在我面前笑得如此爽朗开怀啊!
他们走后,又恢复一窒的寂静,妈也恢夏了原先的静默。
我不解妈为何变化如此之大,在家里与在外面竟是截然不同两种性格。我忍不住开口问妈。
妈的神情很疲倦,好一会儿才回我。
当初她进去那个工作环境时,因为被要求而逐渐修正自己腼腆的个性,开始敢主动和陌生人聊天,个性也转而较为开朗大方,但是,只限于那个环境。
不再面对人群时,她又会回到习惯的自我,习惯封闭,多年来,这也成为一种习惯,说是两面人,应该是面对不同人群时表现出不同的态度吧。
那我很羡慕他们。我静静看着妈悄声说道。
妈妈盯着我瞧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跟我说句对不起。
我呆呆望着妈妈,迭句迟来的道歉渗透进我心房,一点一滴暖进了某个冰冷深幽的角落。
鼻头猛然一阵酸涩,我随即低下头强忍住将泛滥的酸意,随口说句没事。
妈的一勾话抚平我多年来的某个伤口。
没多久,狮子也到医院来看妈,连婆婆及岳伶也一起来了。
妈妈又变得生龙活虎地和婆婆寒暄,两个女人仿佛一见如故的聊着妈妈经,我们只有在一旁听话的分。
就在这时,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之前都要按铃好几次才会来的护士,今天却一个个都自动来报到,不是来量脉搏,就是来调整点滴,都待上好一会儿才走。
后来我才察觉,她们进来病房后,视线大部分停留在狮子身上,有的甚至还直勾勾的盯着狮子。
我不禁也仔细打量狮子,他一头短发加上晒黑的皮肤以及高大的身材,有种英勇男儿的味道。
他似乎浑然不觉那些投射过来的爱慕眼光,只专注倾听我妈及婆婆的对话上。
我凝神看着他的侧面微笑,他似乎察觉了我的眼神而转过头来看我一眼,他回我一个极其温柔的微笑,手一伸就将我揽进他胸前,动作坚定而快速,我就顺势贴进他怀里,舒服的靠着他。
当然我没忽略岳伶瞬间变色的脸,以及一旁护士的谅讶眼神。
虽然我不介意有人爱慕我的狮子,但不代表可以入侵我的城池,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我对属于我的东西可是看得很紧哪,谁也别想抢走我的狮子!
我可是只占有欲强烈的女蝎子啊!
一九九四年八月二十日我终于拨了通电话给远在纽约的爸。
拿起电话筒时,我竟然会颤抖。自从我六岁后就不曾再见过爸,连电话也没有,当电话那一头传来爸陌生的声音时,我竟然呆楞许久才回话。
我把妈的大致情况跟爸说过后,他似乎傻住了,等了好片刻后他才说会找人代理他的工作,这几天会尽速回台湾看妈。
看来爸并不是完全绝情之人,我挂上电话时不禁忖道。
至少他愿意不远千里来看妈,这一点,我就非常谢谢他了。
隔天下午我告诉妈这个消息,没想到妈的反应竞是相当震怒,而且变得很歇斯底里,甚至需要出动医生打镇定剂才好一点。
看着妈睡着的脸,我和狮子互看了一跟,便有默契地走出病房。
在医院的长廊上,望着来来去去戴着口罩的病患及其家属,我心底有丝旁徨。
癌症并不是不治之症,经过细心照顾与治疗,仍是有康复的机会,但是看着他们治疗的过程却是极其辛酸的,打针、化验、吃药不断反覆进行。妈最近打了类固醇,整张脸肿得像是月亮脸,头发也几乎快掉光了,难怪她不愿让爸看到她这副模样;古时有妃子死前不愿让君王见其病容,是希望自己的爱人能留下自己最美的容颜,妈也是如是想法吧。
我完全能了解妈的心境,我也希望妈能康复病愈,但是这病症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如果妈有个万一我希望妈是开心含笑、了无遗憾地走,希望爸能在她最后的时光陪她走完,毕竟爸是妈这一生中唯一爱过的男人啊!
这也是我这做女儿的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这无常的人生有着无常的变化,谁也料不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在医院里,对人生的生老病死变化会有更多的感触,更觉生命的渺小及脆弱。
紧抓住狮子厚实的手,我这颗旁徨不安的心似乎也安定许多。
希望他会是我生命里永远的不变。
一九九四年八月二十六日经过好几天不断劝说,妈终于不再排斥爸要来台湾的事实,但是她神情仍是优郁的,常见她不发一语对着窗外发呆,精神恍惚,在一旁的我看了很是枕心。
妈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呢?我揣测着。
是期待?还是忐忑不安呢?面对爱恨多年的男人终于要回国见她,但却是在自己容颜最惟悴之时,见与不见之间,想必是很挣扎的决定;不见,也许此生再也无缘相见,见了面,却又是难堪与难过。理智与感情的拉锯战,一定让妈很旁徨两难吧。
看着妈一头几乎掉光的头发,我心中突然有了主意。隔天,我去买了顶软帽,而且是妈喜吹的咖啡色。
当我帮妈戴上软帽后,她紧张的催促我拿镜子让她瞧瞧。看她像个初次约会少女般兴奋的左顾右盼,最后终于露出了这几天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时,我心中悬念多时的担忧这才放了下来。
趁妈心情正好时,我赶紧告诉她,爸的飞机会在明天下午到达中正机场,如果没问题的话,爸会直接到医院来。
妈闻言,脸上的阳光顿时隐去,她闷闷地脱下帽子放在一旁,低声说她累了,就钻进棉被里闭上眼。
我错愕地看着妈突如其来的举动,一刹那间不知该说什么。看着白色被单下的身影微微轻颤着,我只能无言地陪着妈,直到她沉沉睡去。
帮妈盖好被单,看着她消瘦的脸上犹有泪滴,我轻轻帮她拭去,心中很是不忍;妈不仅要面对病魔,更要对抗心障,身心的煎熬也够她苦的了。
我真希望我有双够坚强、够宽阔的肩膀可以让妈依靠,让她不再忧心烦恼,可以安心顺意地走完未来的路。
我希望我可以!
一九九四年九月三日终于在睽违十几年后再度见到爸。
在医院走廊见到爸的那一刹那,小时候的模糊印象逐渐清晰。记忆中瘦高的身材现在变得壮硕,上天真是眷颐他,岁月并未在他脸上刻划太多痕迹,他仍是个英俊好看、有着成熟魅力的中年男子。
“爸”这个名词我己许久未喊,他对我来说只有血缘上的意义,看着他既陌生又熟悉的脸,我实在是叫不出“爸”这字。
当我正犹豫的当口,看到他身后出现的人时,随即我怔住了,但立刻的,我的不满与忿怒随之而来。
他竟然带他的老婆前来!这这分明不是要气妈吗?
我冷冷地望着他扪俩,不发一语,看他们如何解释。
爸立刻察觉我态度的冷淡,他走了过来和我打招呼,也主动解释这次与“她”一同来台湾的原因。
他说,担心妈的病情需要长期治疗,也必须有人一旁照顾,万一他体力不支或照顾不周时,她可以从旁帮忙。
他甫说完,她随即走近我,还未辟口,便向我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她的举动把我吓住了,但我没有说什么,我想知道她的用意,所以我静静地看着她。
她第一句话就是向我说对不起。
“当年我并不是故意要破坏你们的家庭,我原本想偷偷生下孩子,带着孩子离开”她一脸愧疚地说着。
“你已经破坏了,说这些不觉得多余吗?”我冷冷地瞧着她,做作的表现真令人不屑。
“所以希望你能给我补偿的机会,让我好好照顾大姐。”她仍是温和地说着,没有因为我的冷言冷语而退缩。我盯着她一脸的谦卑,揣想这张面具下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
抢了别人老公多年后才来摇尾乞怜,是她终于良心不安,还是做戏给某人看呢?这个“某人”当然不是我妈啦。
“你妈现在人不舒服,就让她来帮忙吧,她是真心真意想来尽一点心意。”“某人”
也开口说话了。
我看着说得一副诚恳模样的爸爸好一会儿,才冷冷回他:“就是因为妈现在身体不舒服,我不希望她连心理也不舒服了。”
他们俩似乎被我的话说得哑口无言。
终于,爸又开口了“你妈还记恨着我吗?都这么多年了”
“许多事以及许多感觉是经过许多年也不会忘掉的。”我对着爸语重心长地说道。
爸望着我好一会儿才对我说:“你长大了。”
当我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突然有医生及护士快速从我们身旁疾奔而过,我转头一瞥,竞然是进了妈的病房。
我立刻转身跟上去。推开房门,只见医生正在检查妈的状况。
我很着急地问了旁边的护士,这才知道妈又发挠了。
白血病的病人最忌讳发高挠,因为有细菌入侵才会发挠,白血病就是缺乏抵抗这种细菌的免疫力,所以一个不小心让细茵入侵体内,严重时甚至可能导敛病人有生命危险,困此家属在照料上要非常谨慎,以防范病人有发挠现象。
医生在点滴瓶内注入退挠药后,嘱咐我仔细注意妈的状况,若仍未退烧,要立刻再通知护士。
等医生离开后我整个人像虚脱一般倒坐在椅子上。
这是妈第二次发烧。
上次妈发烧至三十九度时,医生便脸色凝重地告诉我这危险性,结果隔天上午听说隔壁病房的病人因高烧不退、细茵感染而过世,我吓得好几天不眠不休照顾妈,眼都不敢合上,每隔半小时就探妈的额头,深恐才降的温度又升了上来,这种战战兢兢的感受是笔墨难以形容的。
仿佛妈的生命像根细线一般牵系于我手上,微弱得随时会失去;此刻,我才发现自己肩上的压力好沉重,压得我心口好闷,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这时,一只大手轻抚着我的头。
“别担心,我跟阿姨会好好照顾你妈的,你就让我为你妈尽一点心力吧。”
当爸再度开口时,我听见心中那道防御的城墙正逐渐崩塌,一块一块的跌碎一地
一九九四年九月六日妈与爸会面的状况比我想像中来得平静。
她在兰姨一也就是爸的老婆——的悉心照顾下,隔天便已退烧。我因为连日来照顾妈,一天几乎睡不到三小时,也许是突然有人帮忙看顾,我紧绷的精神随即松懈下来,所以不知不觉在旁边的沙发上睡着了,但是隐隐约约感觉到病床边一直有人走来走去,没有停歇过。
隔天一早起床,发现妈已经恢复正常体温,而看样子兰姨一夜都未合眼,我心里对这个让妈不快乐的女人有了点改观,不过表面上我仍是不动声色,毕竞照顾病人可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日久才能真正见人心哪。
妈醒来后看到他们,表情有些谅讶,不过妈很快就恢复镇定,然后叫我出去,她有话要跟他们谈。
我迟疑了一会儿便走出病房。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三人之间,也许有些心结需要解开吧:大约半小时后,爸和兰姨走了出来,兰姨眼眶红红的,看来刚才病房里有一场战争,只是,这是场胜负已定的战争啊。
兰姨对我低声说她回去堡稀饭,晚上再来接班,便匆匆离开。
我望了眼爸沉默的脸,决定直接进病房瞧瞧妈的状况。
妈的情况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
她竟然对我微笑。
我趋前好奇地问妈谈判情况如何?
妈心平气和地告诉我:“老公都是她的了,有什么好谈判呢。”
那为什么兰姨会红肿着眼呢?“也许是因为解脱了。”妈这么回答着。
我不懂。
不过妈并没有再回答我;她心情颇愉快地告诉我想吃披萨及可乐。
我研究她的表情许久,最后我决定放弃追究。
因为这是她住院以来,不,应该是长久以来,第一次看她这么真心的快乐,眉间不再有淡淡的忧愁。
我想,妈也完全放开了心中的禁锢吧。
我很庆幸,我把爸找回来的决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