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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笑不自觉地从元月脸上浮现。
此刻,她正倚坐在“高升客栈”二楼的窗口,目光眺着街道的那头,视线随着一名男子移动的脚步调整。不用说,那名男子自然是褚追云。
从“舞影馆”出来之后,他的步伐就是气急败坏的。
元月啜饮了口酒,嘴角噙笑——看来褚连云真的是被她气坏了。
她不喜欢褚追云,这男人脂粉气颇重,看上去便不够潇洒俐落、雍容大度。若不是为了和褚晏南的比试,她是决不会和这种男人扯上关系的。
不过,话说回来,惹怒褚追云倒还是件有趣的事。
“大爷,求求你,把小翠还给我吧!”一名老妇的叫声,转走她的注意力。
这名老妇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在街道上和两名大汉拉扯起来,好些人开始围在旁边指指点点。
“走开!”其中一名大汉,把老妇踹在地上。
“啊!”老妇痛得喊出了声,手扶着伤处。
元月起身提起桌上的剑,却忽地松了手,眼角扫向褚追云的身影。
只见他正飞快地奔向老妇,元月看着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她倒好奇褚追云要拿什么本事为老妇出头。
“借过!”褚追云推开两、三个围观的人,以自己的身体护住即将挨第二脚的老妇,这脚下得不轻,使脸扭变了形。
他忍着痛站了起来。“两位大爷,这是怎么回事?老人家怎么得罪了大爷?”
“小子你想替她出头是不是?”刚才出手打人的大汉,上下打量着他。
另一个眉毛粗短的大汉说道:“这老太婆欠钱不还,竟然还敢来缠着老子,自然是讨皮痛,你小子看不过去要替她还钱,是不是?”他瞧褚追云一身衣服,质地精细,像是有钱人的样子,便想乘机敲他一笔。
“老人家欠了多少?”褚追云伸手探向怀中。
“一百两。”大汉伸出手指比着,指节厚肥。
褚追云停了手。“一百两?这老人家欠得了一百两吗?”
“公子!不是的!”老妇爬了起来。“我欠的钱原是还了。”
“还?”打人的大汉,啐了一口。“你还的还不够利息呢!”
“剩下的利息老太婆一定会还大爷的,大爷先把小翠还我吧!”老妇跪在地上磕头哀求着。
“两位大爷也太过霸道,不但放重利,还强掳妇女。”褚追云搀起老妇。
“你小子要就替她还钱,不就滚到一边,别碍老子的事。”两名大汉斜瞪了他一眼。
“这事我是一定会管,不过——”褚追云溜了下眼,忽然改口。“我没钱就是了。”
“没钱?那你是寻老子开心!”原先打人的那名大汉,直接朝着他挥拳。
他一挨揍,元月便伸手探剑,摸到了剑,手却顿了下来,心中转过个念头,让褚追云吃吃苦头也好,这样他就会知晓学武的好处。
她换了个姿势,悠闲地支着颅,任随着褚追云一拳拳地挨,一腿腿地受。
看了会儿,她的眉头逐渐凝紧“啧!”了声,别过头去。
元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是因为褚追云被打得修,而是在拳打脚踢的当口,他竟然自始至终都护着那张秀气脂粉的脸。
真的很恶心,托住脸庞的手指,顺上额头边,揉推着太阳穴。
“五、四、三、二、-”她数着慢慢恢复平稳的呼吸,才回头瞧瞧褚连云。
两恶霸歇了手,扬长而去,围观的群众悉悉卒卒地散去,街上就剩褚追云和那名老妇。
老妇拉起褚追云,满脸的歉意。“公子,真不好意思,把您给连累上了。”
“哎呀!”老妇碰到褚追去的伤处,疼得他脸变了形。
“对不起、对不起”老妇慌地放开了手。
“不碍事。”褚连云挤出个笑容,反过头来安慰老妇。
“老人家别看我这样不济事,我可很挨得住打。”
挨得住打?元月脸上出现一丝笑容——这样好,学武的人便要能挨住打。
她吃了口茶,继续待在酒楼上,看看褚追云要怎么料理这件事。
褚追云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您别不信,我从小跌打损伤惯了,抹上这药,一下子就没事了。老人家,我看您刚刚好像被揍了拳,快拿这药揉揉,若不即时化淤行气,等伤到筋骨脏腑,可就不好了。”将药瓶塞给老妇。
“谢谢!鲍子您真是大好人。”接过药瓶,老妇眼泪咕噜地滚了下来。“若那时能早遇到像公子这样的人,说不定”
褚追云拍着她的肩膀。“老人家别哭!别奖!”他最怕看到女人哭了。
“呜、呜、呜”老妇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褚追云摇摇头——女人总是这样,越安慰她,她就越忍不住眼泪。
还好这几年,他已经找到应付之道了——
他抽出方洁白的帕子。“嗯!嗯!嗯!”他将鼻子擤出了声。
“公子!”老妇被这声音吸引住了,转过脸看着他。
褚追云抖抖帕于,在老妇面前晃了晃。“老人家,说了不怕您笑,我最看不得人哭了,旁人一哭,我的心就酸了”他说着,还语带哽咽。
“我我跟着难过啊!”他眼眶说红就红,翘起两指细白的小指,按高了手帕遮住偏垂的头。
老好瞠目结舌,止住了眼泪。“这”年纪一把了,还没遇到过男人这样哭的。她初见这公子,英俊斯文的,怎么会说真格的,这挺恶心的。可对待恩人,好像不该有这样的反应,她该说什么才好呢?
褚追云虽然遮住了脸,可露出来的肩膀,还不住颤动。
“嗯”不过偏垂的俊胜,嘴角偷偷地上扬着。
褚追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个样子有多恶心,他自己就在铜镜前,瞧过好几回了。当时他就想过,若是人们掉下来的鸡皮疙瘩,可以换成钱的话,他早为自己赚得千顷良田,连幢华屋了。
元月搂紧双臂,透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战栗而起的鸡皮疙瘩。
后悔啊!当初不该答应褚晏南,不该沾惹褚追云,不该袖手旁观,连方才那口菜都不该吃的,她她现在好想吐哪!
老妇张大的嘴,终于挤出完整的话。“公子,我不哭了,您别难过了!”
褚追云收起帕子。“喔,您不哭了?”他就知道这方法从来都是有效的。
元月打了个冷颤,从头到尾,她都瞧得清楚,褚追云牺牲形象,不过就是为了让老妇不哭罢了!可她弄不懂,诸追云怎么会想出这种方法,若照她的性子,一剑横了过去,看谁还敢再流一滴眼泪。
褚追云对老妇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您不哭就好了!您慢慢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替您盘算该如何才好。”
想起这事情,老妇又开始鼻酸,可她看了一眼褚追云,连忙吸了口气,忍住酸楚的感觉。“事情是这样的,我那短命儿子死得早,就留下我媳妇和孙女。我那媳妇,人又乖又勤劳,可操劳过头了。唉!生了场病,人就这么死了。您不知道我那媳妇真的是很乖啊,她死的时候,我好伤心,和死了儿子的时候一样伤心哪!可是您看看我也知道,我们实在太穷了,没法子替她办丧事啊!就在这时候,张家那两名大爷,张天和张霸说是看我们家可怜,愿意借笔钱让我们办丧事。起先哪,我也是不想和他们借钱,您说要是还不出来的话,那可怎么办?不过,他们说钱不用急着还也没关系。”
老妇滔滔地说着,元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她不是不同情这名老妇,可这名老妇说话实在太没重点,弄得她都快听不下去了。
她将视线调回褚追云身上,褚追云从方才到现在,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表情,他始终陪在老妇的身旁,偶尔拍拍老妇的背,以示安慰。
她注视着褚追云的眼神,这才发现,原来那双眼睛竟是如此温柔和温暖。
她别过头,吸了口酒——那男人也没那么讨人厌,最少他温柔的眼神,挺好看的。这是第一次,她被褚追云的目光吸引着。
过了好半天,老妇才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楚。
老妇欠了这两人十两,倾尽家产还了十几两。谁知两人剥以重利,硬要老妇偿还五十两,今日一早,还掳去老妇十六岁的孙女小翠。老妇在街上守着他们经过,苦苦哀求不成,反而遭了一顿打。
“小翠被他们架了去,怕是”说着说着,老妇又红了眼睛。
“老人家别担心,我有办法替您解决这事。”褚追云拍胸脯保证。
老妇打量他一身的衣服。“您要我还钱?”
褚连云笑笑。“不!我是要替您讨债。”
褚追云发了豪语,倒勾起元月的好奇了,这男人要用什方法“讨债”呢?
她一路尾随褚连云,只见他行色匆匆转回“舞影馆”看他走了过去,元月便冷笑起来。她还以为这男人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看样子是回去找叶慕丰来帮他解决这件事。
她靠着“舞影馆”门外的树,双手环胸,等着褚追云出来。
她转转脖子,弄不懂褚追云到底在想什么,大男人一个,不学武功,却老赖在会武功人的身边,真是不求上进。
听到褚追云的脚步声,她立刻侧身躲到树后,只探出
头,看着褚追云步出“舞影馆”一瞧见褚追云,她马上张大了嘴——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临敌无数,她从未尝过何为“寒毛直竖”、“头皮发麻”此刻她真真切切地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褚追云竟然一身素衣,穿着女装,扮成女子的样态。
太可怕了!元月可以清楚地察觉,全身的毛发正紧绷地竖起。
这种感觉是可怕,而不是恶心。
诸追云并无浓妆艳抹,动作也非矫揉作态,略施脂粉的他,五官看上去柔和了许多,洁净素雅的模样,甚至可说是美若天仙。
如果是在寻常地方见到这样一个女子,她必然会觉得惊艳。可她已经知道他是男人了,这种情形下,她只觉得惊心得令人窒息。可怕哪!
看着褚追云钻进一辆马车,元月也施展轻功跟着。
马车杜鲁杜鲁地摇晃,到了城外才停下来,褚追云下了马车,看了眼逐渐昏黄的天色,喃喃自语着:“希望还来得及。”
车子往回奔去,褚追云则快步走向附近一座小桥,元月跟随在后,身形隐于树堆草丛中。
褚追云走向桥心,元月看了一下,四周再无适合遮掩之地,她只得提气施足轻功,藏形于桥底。
之前,她听见褚追云和老妇的对话当中,曾经提及那两人住在这一带,今儿个出去收些利息,约莫傍晚时会回到家,这样看来,褚追云是打算在这里拦截二人,只是他为何要扮成女子?莫非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桥上的变化,桥上传来的是褚追云低切的啜泣声,呜呜咽咽喊着:“娘!”风吹散他的哭声,听来悲切哀伤。
元月忍不住皱眉——这男人倒是厉害,哭声怎么都不像是假的。
砰!砰!砰!脚步声由远而近,益发清晰。“姑娘,怎么了?说来给我们两个兄弟听听,说不定我们有法子替你解决。”
如褚追云所预想的,这两个人果真上勾了!
褚追云细着嗓子说:“你们”回过头瞅着两人。
幸好元月看不到这幕,否则她一定从桥下摔进河底。
褚追云以手绢掩住唇鼻,只留一双美目,泪眼汪汪地盼着两人。这一顾盼流转,直教张天、张霸两兄弟看得魂都飞了!
眉毛粗短的大汉,咽了口口水。“我叫张天——”指着另名大汉说道:“这是我弟弟张霸。姑娘好面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啊?”他这么说倒不全是为了攀谈,而是真的觉得这女子颇为眼熟。
“我向来少出门,怎么可能见过两位爷。”褚追云佯装打量着他们,抖索着身子,向后退着。
“姑娘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张天小心翼翼地挨进“她”
“我姐说不要随便和人说话,又说人不可貌相。虽然两位爷外表看来正直威武的,也不能担保不是坏人。”褚追云深谙“欲擒故纵”之道。
听“她”这么说,两人窃喜在心。“姑娘,我们是看姑娘哭得伤心,才想来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姑娘既然是外地人,就更需要人帮忙了。”
褚追云张大眼睛、模样无辜地问道:“这么说你们是好人了?”
两人拍着胸脯,异口同声道:“好人!好人!我们是这一带最好的好人了!”
褚追云挤出一滴眼泪。“那大爷您要帮帮我啊!”“姑娘,有什么困难你尽管开口!”
褚追云低垂着头,以手绢拭着眼泪。“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穷,娘生了多年的病,终于丢下了我。亲朋好友能借的,全借了,却连口薄弊材都筹不出来。两位爷要肯帮这个忙,小云为奴为婢,作牛作马都会报答两位爷的。”自古以来扮演穷人,有个基本戏码是必备的,那就是“卖身葬母”貌美之穷女还可以多演一幕“以身相许”
元月闷住笑——这故事挺老套的,不过骗这两个人倒还有效。
仗着一身本领,元月身子略略滑出桥底。
“小云姑娘你早说嘛,我这就带你回家拿钱。”张天握住“她”的右手。
褚追云马上滑出右手。“大爷真是‘好人’!”右手藏于身后,紧紧捏握成拳,涨成了红紫色。
撞见这幕,元月忍不住抿唇窍笑——色相牺牲至此,褚追云的确好生委屈。不过他也真是固执,明知道学了武功之后,事情便简单不少,何苦这般费心耗力?看样子,要他学武恐怕
才在思量的当头,三人就转身离桥,元月只好再施轻功,跟随于后。
到了一栋不算大的房舍前,褚追云假意扭捏了一下,这才过去。
“这里就两位爷住啊?好大喔!”褚追云观察着屋内的状况。
“是啊,就我们兄弟俩。”张天和张霸色迷迷地盯着褚追云的背影。
褚追云摸着桌子。“两位可真不容易,没个女人在家,还能把这里整理得这么干净。”想探出有关小翠的事情。
张霸接口:“平时白日是有请个婆子整理整理,不过屋子里只有两个男人,毕竟不是办法。”
“也是,不过两位爷这次帮了我,往后我自然是要尽心服侍两位爷。只是眼前我还在服丧,这里”‘她’张大眼睛四处看着,一步步细细地向后退着。“又没半个姐姐妹妹的,我一个女人待太久,总不大方便,不如两位爷先把钱给我,我签只卖身契约,往后再来报答大爷。现在就我一个女人”‘她’身子紧绷,看上去紧张不安。
张霸连忙安抚“她”“你别怕,这里还有个女的。”
“啊!怎么还有别的姐妹啊?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瞧见。”褚追云停了步。
张天看“她”听到还有别的女子之后,神态放松不少,便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两兄弟,最爱帮助别人了,我们帮那女人料理她娘的后事,她就留下来报答我们了。其实我们原是没打算让她报答的,不是有句话,什么什么恩不望报的,我们就是这种人,不过她很坚持,我们只好让她留下来了!”
“大爷们真是太好了!小云真是好运,能遇到像大爷这样的好人。对了!那姑娘人在哪儿呀?我好想见见她呢!”“她”眼巴巴地望着两人。
张天迟疑了会儿,和张霸对望了一眼,又转头看着褚追云,见“她”一脸巴望,这才下了决心。“你等一下,我去把她叫来。”
他走进最里面的小房间,松绑了小翠的手脚,解了她缠口的布,低声吩咐她好好配合兄弟两人演戏,然后才把她带回大厅之中,将她介绍给褚追云。“小云姑娘,她就是我说的那个姑娘,叫做小翠。”小翠虽是瘦弱,可还算清秀,只这几天担惊受怕,又伤心难过的,因此脸色极差,眼袋浮肿。
褚追云热呼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瞧!眼睛哭成这样,让人看了也跟着难受,唉!命苦的,咱们都是死了娘的。”
褚追云抽抽答答地哭着,惹得小翠也开始哭了。“娘!娘!”褚追云索性和她抱头哭起来,乘机附靠在她的耳畔。“别怕!你奶奶叫我来的。”
“啊?”小翠叫了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褚追云怕露了马脚,立刻把她抱紧。“阿娘!我好想你啊”她抬起手绢,抖了一下,借此遮住张天和张霸的视线,对着小翠眨了一下眼,略带淘气而温柔的眼神,和惊惶的眼神相对的片刻,心意跟着流通。
小翠危颤颤地把手搭上“她”的肩膀,表示对“她”的信赖。
褚追云跟着收了“眼泪”松开小翠的肩,却还握着她的手。“妹子!咱们虽是苦命,可还好老天保佑,让咱们能遇到好人,往后咱们尽心服侍两位大爷,下半辈子也算”“她”低垂头,状似娇羞。“有了依靠!”
张天、张霸闻言是乐不可支。“小云,你和小翠既然投缘,今天就留下来和她一同吃个饭吧!”
“今天”褚追云皱眉。“怕是不方便吧!”
“吃饭哪有什么方不方便,到哪儿不都得吃,你放心在这里吃,晚些我们两兄弟送你回去。”两人不让褚追云有推辞的机会,便差遣小翠去张罗酒菜。
菜色上桌了,张氏兄弟提了壶酒,弄来四只大酒杯招呼褚追云,他们见褚追云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便打算以酒灌醉“她”
他们频频劝酒,褚追云却不断推辞。“爷,不行,我真的不会喝酒,啊!”她忽然尖叫一声,整个人跳上椅子,打翻了酒杯。
看“她”脸色大变,两个人赶忙探问:“怎么了?怎么了?”
褚追云抖着手,指着地上。“有蟑螂爬爬过我的脚!”
两兄弟笑了出来。“蟑螂?我替你宰了!”低身在地上找着。
小翠握着“她”的手。“小云姐,你别怕!等会儿看到我替你踩死它。”
褚追云抽出手,在嘴上比着不说话的姿势,自己却高声喊着:“谢谢妹子。”从袖口掏出包药,迅速地倒进酒壶里,纸张悉卒的声音,全让她的声音盖住了。
“这死蟑螂不知逃到哪儿去了?别让老子看到,教你死无全尸。”张天张霸寻不到蟑螂,又回到位子上坐下,胡乱擦了两下桌子,张天重新倒了杯酒给褚追云。
“小云别怕,喝口酒压压惊。”
褚追云拍拍胸口,籍着宽大衣袖的遮掩,从怀中勾出包药粉,才坐了下来。“这酒真能压惊吗?”她举起酒杯,却又放了下。“可我娘说,酒不是好东西,是不能喝的。”
“怎么会不能喝?”张天和张霸一口气饮干自己的酒,他们喝酒的当口,褚追云就把药粉倒进自己酒杯之中,手法俐落干净。
这一切都没逃过元月的视线,不管先前是否喜欢他,她都不得不承认,褚追云心思细密,反应敏捷,手法巧妙,是个学武的人才。不过,这人挺奇怪的,不管先天后天条件,俱属上乘,偏就不愿学武。
她盯着褚追云,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她”看上去,就像是个愚蠢的美女。
只见“她”犹豫了一下子,又再度端起酒杯。“那我喝一小口好了!”“她”沾了一下唇,面露惊讶的表情。“还满好喝的耶!”
“她”放下酒杯,为两人倒酒。“难怪爷们喜欢喝!这真是好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了!”两人一仰而尽。
褚追云笑笑,伸出五只手指头。“爷!您看这是多少呢?”她一只只的扳下,两个人跟着减少的手指数喊着:“五、四、三、二、-”喊完一时,两名大汉咚地倒了下来,褚追云脸上露出笑容。
“呼!”两名恶汉让褚追云用冷水硬生生给浇醒。
褚追云笑笑,沉回原来的声音。“清醒了吗?”他撩开裙摆,大刺刺地将脚踏在椅子上。“清醒的话,就看清楚,我是你爷爷,不是你奶奶。”
“你”两人想挣扎,却发现全身都让人绑住了。
“我很面熟是吗?”褚追云撩起袖子,露出不少瘀青处。
“想起来了吗?这些全拜两位所赐。”
“那你想怎么样?”落在别人手中,张霸的语气已无以往凶恶。
“报仇啊!”褚追云亮出把刀子,不忘保持笑容。“两位是‘好人’,我可是‘恶人’,对了,顺便告诉你们,那句话叫‘施恩不望报’,你们是施恩不望报,我可是有仇必报,文言一点的说法叫做‘眶眦必报’,瞪了我一眼也要报仇。至于怎么报仇呢?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待在一旁的小翠接腔道:“褚大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褚追云摸摸她的头。“说白一些,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举你为例,他们诬你欠债,你便要他们还钱。刚才大哥不是替你写了一张借据吗?”
张天、张霸同时大喊:“借据?”
小翠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甜甜地笑着。“就是这张,对不对?”
“嗯。”褚追云点头。“不过这张还不值钱,要他们签了字才值钱。”
小翠咬着唇。“褚大哥,如果他们不签呢?”
褚追云晃晃刀子。“那大哥便拿这刀子,削了他们指甲,剃了他们眉毛。”
两兄弟闻言大笑不止,他们原以为这娘娘腔的家伙,有什么凶残的手段整治他们,这才大气不敢喘一下,怎知他比个娘们还手软。
褚追云拿着刀子,在他们脸上比画,自言自语着:“不常拿刀,果然使不顺手,会不会指甲没砍好,剁了手指,眉毛没剃好,刺了眼睛?”
两人哽住了笑。“签了!签了!大爷你借条拿来,我们签字就是。”忙不迭地签了字,才大着胆子求饶。“大爷,字我们签了,您就饶过我们两人吧!”果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褚追云以刀背拍拍他们的脸。“怎么能饶过你们,小翠姑娘那笔帐讨了,可你爷爷我的仇还没报呢!对了,小翠。”
小翠连忙应答:“褚大哥,什么事?”
褚追云温柔地笑着。“我报仇的方法有些残忍,你还是先把脸别过去,晚上才不会作噩梦。”
小翠听话地捣起眼睛,转过身去。
褚追云翻过刀背,刀身冷冷地在张霸的脸上滑动,张天跟着吓出一身汗。“大爷饶命!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小翠忽然开口:“褚大哥,他们挺可怜的,咱们要不要饶了他们?”
“小翠,对付恶人是不可以手软的。”褚追云举高刀子,狠狠地往下刺去,两人惨呼一声:“啊!”褚追云停了手。“啊什么啊?我刀还没刺呢!算你们好运,方才我突然想起,读书人应顺天道而行,上天既有好生之德,我又何忍赶尽杀绝?这样吧,若你们俩痛改前非,我就网开一面,既往不究。”
两人暗喜高喊着:“是!是!以前都是我们的不对,以后我们会重新做人。”嘴上说得诚恳,心头却想着——好一个书呆子,这么好骗,解了大爷的绳子之后,一定让你尝尝厉害。
褚追云将刀收起来。“口说无凭,我是不会相信的。不如这样,你们写下切结书,白纸黑字,神鬼共鉴的,也不怕你们赖了。”
张天堆着笑。“大爷!我们就会几个大字,这怎么为什么写切结书?”
褚追云敲敲两人的头。“真是的,平时怎么不好好念书呢?好吧!我替你们兄弟俩写一张,你们签了字,也就算数了!往后再也不得为恶,知道吗?”
看着褚追云当真拿了纸笔,洋洋洒洒写起字来,两兄弟暗自觉得好笑——这人倒真是呆里呆气的,怎么会相信,一张纸便能奈他们俩如何,刚才是大意,才会着了他的道,等一会儿,便要他十倍还来。
褚追云把纸拿来,两人想也不想,大笔一挥,签下名字。褚追云卷起了纸,高声喊着:“县太爷,这两人认了罪状,您可以出来了!”
原来褚追云来张家之前,已让小翠她奶奶去请县太爷半夜来张府办案。
这县太爷怎么肯半夜来办案,原因很简单,他与诸追云是在妓院中相识的,有些不好说的事情,全让褚追云知道了!再晚,也不好不来“探查民情”、“为民解难”况且褚追云替他整治地痞流氓,他只需坐享其成,就可获得清官美名,自然是何乐不为。
他一出来便和褚追云作揖。“褚兄足智多谋,为地方除恶,真是世人之典。”
褚追云回礼。“大人客气了!您视百姓若子女,解困于倒悬之中,不辞劳苦,夜半审案,为百姓谋福,为圣上分忧,这才真叫褚某佩服哪!”
县太爷大笑。“哈哈哈好说、好说不敢当!来人啊——把这两个恶霸押解入牢,回府。”他挥挥手,叫出几个差役,捆走两个恶人,临走之际,却让褚追云给叫了住。“褚兄,还有什么事吗?”
“大人,您忘了这个!”他把两人认罪画押的纸,给递了上去,凑上前的时候,低声问道:“这两人欠小翠姑娘的一百两,做数吧?”
县太爷嘿嘿笑了两声。“既有借条,白纸黑字,有凭有据,欠债还钱,怎么会不做数呢?”
褚追云笑笑,交换了眼神。“大人英明啊!”躲在屋顶上的元月,摇头一笑。“嗯!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和我原先想的不太一样嘛!真不愧是褚晏南的儿子,父子俩一样”笑容忽地冻结住,她想起了某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