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明修暗度

贱宗首席弟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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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本章说来点评论让我抄抄嘛。』

    ————以下正文————

    八月十七日,除窦兴与乐进二人麾下的军队以外,其余的联军各军,纷纷从门水大营向南移驻,在彼此相隔十余里左右的位置驻扎。

    当看到田触与乐毅亦率领着各自麾下的军队离开门水大营时,乐进对同样站在旁边观瞧的蒙仲低声说道:“我以为,你不会让田触离开你我的监视。”

    “没必要盯得太死。”蒙仲平静地说道:“这几日田触的态度你也看到了,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听闻此言,乐进微微点了点头。

    的确,这两日田触表现地非常配合,哪怕是晋鄙与廉颇时不时地暗讽他齐国军队羸弱,田触最多就只是尴尬地笑笑,权当听不懂,可见他心虚到什么程度。

    不是说田触经此一事后绝对不会再考虑与秦国暗中结盟,但至少短时间内,他应该是不会有那个胆量了。

    而按照蒙仲的计划,只要再过半个月,他联军的优势便能无限扩大,想来到时候田触更加不敢做出触怒三晋联军的事,因此这会儿盯不盯着田触,其实倒也没多大关系。

    “对了,阿毅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好似想到了什么,乐进问蒙仲道。

    “不知道。”蒙仲摇摇头,直白地说道:“他有他的立场,他的主张,尽量……尽量不产生冲突吧。”

    乐进闻言看了一眼蒙仲,没有说话。

    关于乐毅的是,蒙仲早些就告诉过他,比如说,蒙仲怀疑乐毅很有可能支持苏秦的策略,拿宋国作为让齐国掉入陷阱的诱饵。

    跟蒙仲的态度差不多,乐进对于这件事也颇有些不满意,毕竟他大致可以猜测,倘若燕国的奸细苏秦果真利用宋国作为让齐国掉入陷阱的诱饵,那么宋国也必然会因此受到一些损失,甚至,这份损失可能还会很大。

    原因很简单,因为苏秦是燕国的奸细,他优先考虑的燕国的利益,宋国是否会在他的计划中遭受灾难,那苏秦是无所谓的。

    拿宋国作为使齐国掉入陷阱的诱饵,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站在燕国的立场上这样做……

    这正是蒙仲对乐毅有所不满的地方。

    他觉得,可能乐毅仍对宋国抱持好感,抱持善意,也希望经这件事彻底解决掉齐国这个宋国最大的隐患,但从立场来说,乐毅已经是燕国的人了……

    当然,公事公论,其实乐毅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问题,相反,这表示乐毅对自己效忠的主君负责,哪怕是蒙仲,现如今也不是时时刻刻考虑魏国的利益,试图趁这次五国伐秦的机会,尽可能地削弱秦国,从根本上扭转秦魏两国的局势么?

    说到底,蒙仲对乐毅的不满,也仅仅只是出于私交方面的不满。

    “话说回来,阿毅昨日在军议上提出的问题还是很中肯的。……你把兵力分的那么散,好似将攥紧的拳头又松开,真不怕白起趁机集中兵力,将你的十根手指一一斩断?你我都清楚白起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绝不会甘心被你牵着鼻子走。”乐进问蒙仲道。

    “我知道。”蒙仲点了点头,旋即镇定地说道:“我算过,他时间上来不及,我有把握,在半个月后,这边的战场战况将再次出现变化,而期间这半个月的时间,并不足以让白起击破我方诸军。”

    “那么这座大营呢?”

    乐进指了指身背后,表情古怪地说道:“单单留下窦兴与我把守这座军营,我压力很大啊,万一我给弄丢了……”

    听闻此言,蒙仲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白起不会冒险来夺取这座军营的。”

    “唔?你的意思是,白起放弃了夺回这座军营?”乐进闻言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看来,这座门水军营对秦军的作用是极其关键的。

    听到乐进的反问,蒙仲摇了摇头更正道:“我不曾说过白起已放弃夺回这座军营,我说的是,他不会冒险来夺回这座军营。……倘若能以少量兵力轻松就能夺回,那么白起必然会收复这座军营;但倘若夺回这座军营需要他付出很大的代价,那么白起会暂时放弃,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乐进闻言摸了摸下颌:“没听懂,说详细点。”

    见此,蒙仲只好解释道:“你这样想,眼下有窦兴与你二人的军队驻守在此,约两万兵力,倘若白起想要强行夺回门水秦营,那么他最起码也得出动个三四万的兵力吧?对岸的秦军总共才六七万人,白起将一半兵力用来夺回这座军营,这就为我军其他十余支强渡门水创造了机会,最后结果,最坏莫过于门水军营被白起夺回,而我军却趁机渡过了门水……你要知道,一旦我军渡过门水,便可直接从后方袭击函谷道的西侧,将奉阳君与暴帅麾下的军队放入关内,然后大军汇合,攻陷桃林塞……在这个大势下,白起就算夺回了门水军营,切断了我军的退路,那又如何?……确切地说,其实是我方切断了他回国的归路!”

    “原来如此。”

    在听罢蒙仲的分析后,乐进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这座军营被白起夺回,原来是你笃定他不会冒着风险,召集大批军队来攻打……”

    蒙仲笑笑说道:“只要别把白起逼上绝路,那他就是一个非常冷静的人……”

    “若是逼上绝路呢?”乐进饶有兴致地问道。

    蒙仲想了想说道:“那就会……很麻烦。”

    乐进当然知道蒙仲口中的很麻烦指的是什么,他还记得当年在宛方之战时,当他们偷袭了宛城,烧毁了秦军的粮草后,他们原以为白起会因为军中粮草耗尽而被他们击溃,可结果呢?

    白起在缺粮的情况下,强攻阳关,与阳关来一个玉石俱焚,使蒙仲麾下的方城军损失惨重,失去了后续趁机击破司马错军的能力。

    白起是一头凶恶的猛虎,把这等猛兽逼上绝路,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二人正聊着呢,忽然远处驰来一队骑兵,仔细一瞧,为首的正是蒙虎与华虎二人。

    只见蒙虎策马靠近蒙仲与乐进,翻身下马与二人打了声招呼,旋即指着远方正向南移动的几支联军问道:“回来的时候,途中瞧见好几支军队往南移动……问了一下,说是你的意思。怎么了?”

    此时,华虎也在不远处下马后走了过来,困惑地问了同样的问题:“阿仲,为何分散兵力?再者,你突然召回阿虎与我,莫非有什么要事?”

    蒙仲闻言点点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进营,到军帐内再说。”

    蒙虎与华虎二人点点头,跟在蒙仲与乐进身后,来到了军中的主帐,听蒙仲详细地讲述了他的想法,以及他主张的策略。

    当时蒙仲对蒙虎与华虎二人说道:“……此事异常凶险,但唯独你二人以及你等麾下的骑兵,可以担负此次重任,拜托了!”

    此前,华虎神色凝重地听着蒙仲的讲述,但在听到这话后,他脸上却露出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放心,这件事就包在……”

    “包在我身上!”还没等华虎说完,蒙虎就打断了前者的话,笑嘻嘻地说道:“果然,关键时候还得看咱!……你俩就在这里睁大眼睛看着,看我联军第一猛士如何击破那些秦军!”

    “什么猛士?”华虎淡淡问道。

    “第……”蒙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华虎,旋即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满脸讪讪地说道:“第……二?这总行了吧?”

    华虎翻了翻白眼,懒得理睬这个莽夫,顾自对蒙仲说道:“想必你事先已嘱咐过晋鄙、廉颇、韩足三人吧?他们会配合我与阿虎,对么?”

    “唔。”蒙仲点点头,旋即不忘叮嘱道:“虽然晋鄙、廉颇、韩足三人都会配合你俩,但我还是希望你二人掩藏形迹,尽量莫要被秦军发现行踪……白起这个人你们也知道,任何动静,都会引起他的怀疑,继而被他看破我方的意图。”

    “明白了!”

    华虎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与阿虎立刻就去召集麾下骑兵,叫他们回营备足干粮……”

    一听这话,蒙虎便惊愕叫道:“立刻?我还想着到营内了能吃顿好的呢……”

    然而,还没等他抱怨完,就被华虎强行拉走了。

    当日,蒙虎与华虎二人又离开了门水秦营,召集麾下整整四千余名方城骑兵。

    次日,四千余方城骑兵陆陆续续返回门水大营,待各自备足了粮食后,立刻又分批离开了大营。

    这四千方城骑兵回营补充粮草的事,白起自然也通过他秦军的眼线得知了,但仔细想想,他暂时也想不出这些骑兵有什么问题——回营补充粮草,补充完粮草便立即离开,这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相比之下,白起更在意的是蒙仲主动分散出去的十几支万人军队。

    而在这十几支万人军队当中,魏将晋鄙、赵将廉颇、韩将韩足,则是白起重点关注的对象。

    倒也不是因为这三人的能力引起了白起的关注,白起之所以格外关注晋鄙、廉颇、韩足三人,那是因为这三人目前是蒙仲用的最顺手的部将,倘若那蒙仲果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诡计,这三将的嫌疑最大——蒙仲总不可能将重要的任务交给齐燕两军吧?

    就这样过了两日,即到了八月二十日,门水两岸依旧风平浪静,但此间的战争气氛,却是越来越浓郁。

    在这两日里,白起果然没有试图夺回门水大营。

    因为就像蒙仲所分析的那样,此时动用大股兵力去强行夺回门水大营,这其实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似这般浅显的道理,白起又岂会看不出来?

    而联军这边,除驻扎于门水大营的窦兴军与乐进军依旧是按兵不动以外,其余被分散出去的十几支万人军队,已陆陆续续地在门水河流的东岸驻扎。

    看此刻白起手中那份行军图,门水东岸的那一个个点,就各自代表着一支万人联军。

    不得不说,沿河分布十几支万人规模的联军,谁也无从猜测究竟会是那一支万人联军发起渡河之战,这确实让秦军的兵将们捏了一把冷汗,以至于白天与夜间的防守变得愈发地森严。

    但白起的观点还是很坚定,他相信,不管蒙仲有什么企图,他必然会交给晋鄙、廉颇、韩足三人,因此只需盯着这三人的军队,就能把握蒙仲的诡计。

    为此,白起派出了季泓、童阳、仲胥三将,驻军在晋鄙、廉颇、韩足三军的河对岸,专门就是为了盯着后三者。

    但出乎意料的是,率先打破战前这份死寂的,居然不是晋鄙、廉颇、韩足三人,而是齐将田触。

    八月二十一日晚,田触率领其麾下齐军尝试从他驻扎的河域强渡,秦将孟轶奋起反击,随后,在晋邝的及时支援下,孟轶最终将齐军击退。

    次日凌晨,白起收到了战报,在粗略扫了两眼后,不以为然的将其放置在一边。

    没想到当晚,燕军中一名叫做晏章的军司马,亦发动强渡门水的夜袭,与秦将乌荣鏖战一个余时辰,最终被击退。

    次日,白起再次收到了这份战报。

    当时,司马靳吃惊地说道:“此次居然是以齐燕两军为主攻么?奇怪,齐燕两军为何如此积极?莫非是蒙仲拿捏了田触与乐毅二人的把柄,令二人不得不乖乖就范?……倘若这样,我方是否要调动一下军队,加强对那几支齐燕军队的守备?”

    听到这话,白起冷笑一声说道:“这只是蒙仲的诈术而已。……他就是希望我军将守备的重心转向齐燕两军,你仔细想想,齐燕两军的利益与三晋联军不同,他们岂会当真为三晋联军出力?”

    “可……可齐燕军队确实发动了猛攻……”

    “那只不过是田触讨好蒙仲而已。……就像我之前说的,蒙仲很清楚田触当初暗通我秦军,是故他当时才会介入门水这边的战事,在隐瞒了田触的情况下趁机夺下了门水军营。事后,联军乍一看依旧是整体一块,但在我看来,那只是蒙仲顾全大局,没有揭穿田触暗通我秦军的丑事而已,甚至于,他可能还会替田触隐瞒。……作为匡章看好的接替者,那田触显然也不会是蠢材,他心中肯定清楚蒙仲已经猜到了这件事,心虚之下,只要是不至于对齐燕两军造成太严重损失的事,田触如今应该都会默许。……就像你所说的,蒙仲拿捏住了田触的把柄,只要蒙仲不紧逼田触,田触是不敢反抗的……但这并不意味田触会不惜付出沉重代价帮助联军强渡门水,我猜这田触,充其量也就是帮蒙仲打个掩护罢了,真正负责主攻的,依然还是晋鄙、廉颇、韩足三人。……是故,维持目前的兵力部署不变,这是最明智的。”

    “原来如此。”

    司马靳恍然大悟。

    对于自己的判断,白起非常自信。

    而事实也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八月二十四日晚上,在几处齐燕军队发动渡河夜袭的情况下,晋鄙于同时发动猛攻。

    与此前齐燕诸军那种小打小闹不同,此战晋鄙倾尽其麾下的军队,短时间内,无数魏武卒强行攻至河对岸,竟反过来压制了秦将季泓的驻军。

    季泓大惊失色,立刻求援,他一方面派人向白起所在的主营求援,一边派人向邻近的童阳、仲胥二将求援。

    在收到季泓的求援消息后,白起果断地做出判断,他一方面派晋邝率领军队连夜给予支援,一方面令仲胥、童阳二人立刻返回各自的驻地,防备廉颇、韩足二人的夜袭。

    果不其然,趁仲胥、童阳二人分兵援助季泓军的期间,赵将廉颇与韩将韩足亦发动了凶猛的夜袭,由于河对岸的守军不足,赵、韩两军皆顺利攻至河对岸,对河对岸相应的秦军驻地发动突袭,幸亏童阳、仲胥二人在收到白起的命令后,果断从季泓的驻地军撤离,回援各自的防区。

    当晚,白起麾下秦军与蒙仲麾下三晋精锐在门水中游地段展开了一场混战,秦军拼死防守,这才守住了各自的营区。

    这场仗,一直鏖战至天明,待等到天蒙蒙亮时,最终也没能攻破对岸秦军驻地的晋鄙、廉颇、韩足三人,这才率领着各自麾下的士卒撤回门水东岸。

    这一夜三晋精锐的袭击,使秦军心惊胆战,毕竟若不是白起及时派来援军,搞不好季泓、童阳、仲胥等人已被晋鄙、廉颇、韩足三人的军队击溃。

    但白起却感觉十分奇怪。

    难道他高估了蒙仲?感情那蒙仲筹划多时,最终就只想出了这么个多战场同时发动渡河强袭的蠢主意?

    当然,说是蠢主意实际上有些过了,但不可否认,这跟白起的预期出入太大。

    此后数日,门水两岸再次恢复平静,一直到九月初,门水对岸的联军没有再采取任何攻势。

    『……不对劲……难道我忽略了什么么?』

    白起越想越不对。

    要知道,联军此刻的平静,岂非变相证明蒙仲的目的或许已经达到了么?

    可蒙仲究竟做了什么呢?

    白起实在想不通。

    一直到九月初五,后方接二连三地送来急报。

    「八月二十八日夜,有不明骑兵袭击桃林,烧毁城外田中作物,虽城内军民奋力抢救,农物仍焚毁无数。」

    「八月二十九日夜,有不明骑兵袭击柏谷,烧毁城外田中作物……」

    「八月三十日夜,有不明骑兵袭击华阳,烧毁无数作物……」

    「九月……」

    看到这些急报,白起面色顿变。

    他敢打赌,这些不明骑兵肯定就是方城骑兵,可问题是,那些方城骑兵是怎么混到他们后方去的?

    『难道……』

    猛然回想起前几日对岸联军,尤其是晋鄙、廉颇、韩足三人那反常的渡河猛攻,白起的面色唰地一下变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蒙仲究竟想做什么。

    啪地一声,白起将手中几分急报狠狠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迸出两个字。

    “蒙——仲!”

    愤怒的他,操起自己的宝剑就冲出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