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菩提歇~

叁生三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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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上,谢娘子他们已经启程了。”

    墨荀来报时,谢灵毓正端坐在案牍前,聚精会神看着手中书册,闻言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主上……”墨荀踌躇不定。

    谢灵毓终于释舍出了他吝啬的目光,淡淡道,“还有事?”

    墨荀犹豫片刻,行礼问道,“属下有一事不明。”

    谢灵毓放下书册,“你想问,我为何要同时把墨舟和徐清风都放出去?”

    墨荀,“是,京安局势凶险万分,属下以为徐公和墨舟在总是稳妥些,还有那位顾家家主……”

    “凶险万分?”谢灵毓打断他,淡淡合上书籍,“司马昱连顾秉雍的障眼法都识不清,有何凶险?至于顾家,该敲打的都已经敲打过了,其他的不足为虑。”

    墨荀听罢,只觉越来越糊涂了。

    不管是徐清风或是墨字寮的弟子都对顾家的忠心存疑,但主上似乎从没疑虑过。

    他实在不懂,这究竟是为何?

    哪怕顾家的情报延误了整整三个月,主上一句责难的话都没有。

    原本他们还以为主上是为了大局才选择隐忍不发,可那日主上轻易发作顾溪,便说明他不是隐忍之人。

    谢灵毓重新拾起书册,正欲翻页,忽然想到什么,指尖一顿,“今晚你与墨黛启程去西蜀。”

    墨荀愣住了,“主上,归境路途遥远,您身边若没有一个亲信实在太危险了。”

    谢灵毓从书册里抽出一张信封放在案台上,眼睛一刻都没有从书上离开。

    “速去。不容有误。”

    墨荀这半月已经领教过谢灵毓说一不二的性子,当初他要烧化老郡公,纵然所有人都反对最后也不过他是一句话的事。

    意识到事情已无转机,他只能顺从接过案台的信封。

    墨荀犹豫了片刻,当着谢灵毓的面拆开了信封一角,这时耳边传来纸张翻页声。

    墨荀心中有了定数,大胆揭了火漆,待他细细看完上面的内容,一改之前的茫然,眸光毅然放光,“主上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

    谢灵毓掩在烛火中的颜显得清冷不近人情,“去吧。”

    *

    翌日,天空放晴。

    “哇哇哇~师父师父~徒儿知错了!!您还是继续让徒儿去院门外扫落叶吧。徒儿发誓,这次一定认真打扫,请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徒儿不想去给顾施主送饭了!!师父!!!!”

    大清早,安业寺一声哀嚎,惊得山中林鸟乱飞。

    了渡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房中之人说道,“筠笙稍坐,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起身走到禅房前,门刚推开,小慧觉便耍赖钻了进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师父~师父~你救救徒儿吧~”

    了渡故作愠怒,轻轻拍了拍慧觉的脑门,“胡闹!你师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这般没长进是想让师父一起被笑话吗?”

    小慧觉撅着嘴,摸着脑门,目光好奇望屋内探去。

    王七郎淡笑着朝他招手,“小师弟,一年不见长高了。”

    “哇!”小慧觉一见王家七郎顿时喜出望外,蹦蹦跳跳朝他跑去,“五师兄,你可算回来了,听闻你在外游历这一年行侠仗义做了不少好事,快与我说说。”

    谢家灵玉,王家谪仙。

    谪仙只怕是天下人对王家七郎最大的误解。

    实际上的王七郎狷狂不羁,自幼不喜权势富贵,十二岁便改名换姓拜入了渡门下,若不是王家举全家之力先一步找到他,他早已削发为僧,成了真正的佛门中人。

    在小慧觉看来,这位五师兄也是个妙人,他虽生于富贵,却从不贪恋权贵;他喜欢佛门清净自在,却不喜佛经大道渡人,他与其他严如父兄的师兄们不同,他会给他削木剑,刻木马,还会把他背在背上摘杏子。

    王七郎将了渡的纵容看在眼里,笑着摸了摸慧觉光光的头顶,“待我拜见了师父再与你好好说。”

    小慧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突然闯入打断了师兄和师父的叙旧,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瞧我!师兄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肯定有好多话要同师父讲,我去外面等。”

    说完,一溜烟又窜了出去。

    了渡眉眼平和,略有笑意,“你这小师弟越大越没定性了,以前三岁还能坐着听完一篇经,现在做功课不是睡觉就是偷吃。”

    王七郎听出了了渡言语中的放纵,眼里噙着孺慕的笑意,“那还不是师父您宠的?”

    了渡却从未压制慧觉的天性,只要他品性不歪便任由他生长。他也从未将慧觉当成一个小和尚教化,而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等他以后长大可以自己选择时由他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

    这样的用心,王七郎深有体会。

    好比当年,他年纪尚轻,不喜权势富贵便妄图用佛道去抗争,师父明明看在眼里却不偏不倚教他三载。

    待他更明事理,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后,师父便又双手合十亲自将他送下山门。

    便是这份度化的恩情,王七郎视了渡如师更如父。

    因着小慧觉还在屋外等,师徒俩寒暄了几句,了渡便将王家七郎送出了门外。

    “师兄,你与师父这么快就说好了吗?”

    王筠笙回头看了看紧闭的禅门,眼中略有一丝复杂,却又在看向慧觉时很快遮掩了过去,“小师弟,师父他还是老样子吗?”

    两年前,了渡九皇修为一朝散尽,这件事整个安业寺也就只有他座下六名亲传弟子知晓。

    方才王筠笙观了渡面相,眉宇之间呈现出一种衰败之气,就好比佛前燃耗一夜的烛台,油尽灯枯不复明亮。

    说起这件事,小慧觉脸上明显多了几分落寞。

    “师父说这一切都是定数。他都已经看开了,五师兄您不知道,师父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在物色安业寺的佛道传承人了。”

    王筠笙略有惊愕,“佛道传承人?难道不是慧机大师兄吗?”

    说起这个话题,小慧觉眼中终于有了一抹亮色。

    “五师兄,我们可能马上就要有个小师弟了。你是不知道,季师弟真的好厉害,一卷千文的大乘经,他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

    “哦?”王筠笙不觉被勾起了好奇心。

    小慧觉顿时更起劲了,“两年前,师父闭关前一日在大雄殿前开坛讲经,末了忽然提出让一众弟子以佛悟出一偈语,大师兄作一歇曰:‘身是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我们听了都道好,可师父却不甚满意。”

    “此歇由众口相传传到了殿前香客们耳朵里,众人纷纷响应作歇语,说来也巧,香客们的歇语都是用红绸绑在祈福树上,偏偏师父路经宝殿树下,一段红绸忽然飘来缠住了他手中的佛珠。”

    “红绸中亦有一道歇语,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

    备注:上述歇语摘自:慧能大师《菩提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