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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旁人听得不清,但见闵初霖吓得脸色苍白节节后退,便知道她开罪了安国郡主,平日里忌惮宰相府而捧着闵家女儿的小姐们,此刻都不敢上前来搀扶一把。
尧年转身来,看向祝家女儿们,笑道:“那里有孔雀,要不要去看一眼?”
韵之心里正痛快,朗声答应:“愿随郡主前往。”
一行人跟随尧年而去,这边该散的也散开了,几位小姐这才来搀扶闵初霖,被她怒而推开,已是气得七窍生烟,撂下众人拂袖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郡主好歹是闵家的外孙女,怎么帮起外人来?”
“那公爵府和王府也是亲家,不算外人。”
“王妃娘娘是老相爷原配夫人唯一的孩子,和继室所出的向来不和……”
女眷中议论纷纷,闹不明白亲疏远近,但厌恶闵初霖的大有人在,好些姑娘平日里被她吆三喝四,这会儿心里都暗暗痛快。
韵之就大方多了,直接摆在脸上痛快,一路跟随尧年走来,说道:“多谢郡主,您那表妹实在可恶,前日我爹寿宴上欺负我嫂嫂,也就是您的表姐,我和她吵了起来,结下了梁子,没先到她跑宫里来和我过不去。”
尧年知道一些外祖家的事,对那闵初霖的骄纵跋扈有所耳闻,但也不见得与祝家女儿们多亲近,若非方才她出言不逊,蔑视嘲讽纪州在先,尧年也不会轻易出手。
想到这里,她站定下来,看向扶意:“你是从纪州来的,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扶意方才见郡主徒手捉锦鲤,简直一瞬间回到了幼年,郡主还是当年的郡主,昔日活泼可爱,如今英姿飒爽,不愧是征战四方百战不败的胜亲王之女。
“郡主,您还记得小时候,带我抓鲤鱼吗?”扶意笑意盈盈,满心欢喜,“我是博闻书院夫子,言景山的女儿言扶意。”
尧年很是惊喜:“我说眼熟呢,真是好些年不见,我们都长大了,后来不见你再来王府玩耍,我还向母亲念叨过。”
韵之笑道:“郡主果然认得她,我还以为她跟我吹呢。”
她亲昵地挽着扶意,向郡主说,“扶意是我家老太太娘家的亲戚,特地接来教我们姐妹念书,今日皇后娘娘恩典,允许她也来看看天家气派,没想到闵初霖一见面就挑衅找茬,也真是服了她。”
尧年却问扶意:“你几时来的,那日我随母妃到公爵府,怎么不见你在?”
牵扯上大姐姐的事,韵之不知如何应答,扶意则从容地应道:“我是外客,未经传召怎敢到娘娘与郡主跟前。”
尧年拉起扶意的手:“什么外客,我们都是纪州生纪州养的,本是一家人。”另一手挽了韵之道,“别在意刚才的事了,我们看孔雀去。”
远处的人都看见,郡主与祝家女儿们很亲昵,对旁人来说,纪州王府一来高攀不上,二来也有所避忌,王爷和世子失踪五年生死不明,早就有人传言,王府女眷命太硬。
而提起王府女眷,不免叫人想起另一个人来,有人好奇地问着:“世子妃呢,祝家大小姐呢,这么多年了,还在养病?”
这边厢,被鲤鱼弄得一身狼狈的闵初霖,换了衣裳后就回到席上。
在长辈们面前,她自然是乖巧恭顺,端庄大方,但心里是想着要找机会,向姑母狠狠告一状。
台上一出戏唱罢,皇后问内侍:“孩子们都去哪儿了?仔细别叫她们掉进水里。”
下面的人立时上来禀告,提起安国郡主,道:“郡主和祝家小姐们,在后面逗孔雀。”
杨氏坐在席中,刚好手里捧着茶杯,禁不住指间一滑,茶碗盖落在茶杯上。
动静不大,不至于惊动旁人,但身边的二夫人看在眼里,眼角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冷静下来,也担心韵之乱说话,虽说涵之是大房的女儿,王妃若因此和老大家过不去,不与他们相干,但毕竟没分家,一旦闹出什么事,少不得受牵连。
二夫人便主动道:“嫂嫂,不如请皇后娘娘派人,把孩子们找回来,在身边看着才安心些。”
杨氏瞪了眼弟妹,揣摩她的用意,回眸见坐在对面的闵王妃冲她微微一笑,便是心头大乱,颤颤巍巍放下茶杯,低声道:“不碍事,随她们去吧,皇后宠爱郡主,郡主高兴了,一切都好。”
二夫人听这话,也不再多说什么,但提起皇后宠爱郡主,方才她也看在眼里,谁人不知道,这不过是大人之间拿孩子来做人情。
她的目光,落在贵妃身上,便立刻换了张脸满面堆笑,向贵妃欠身致意。
可刚抬起头,就听得边上一声惊呼,二夫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大腹便便的四皇子妃捂着肚子一脸痛苦,裙下赫然淌出鲜血,她渐渐坐不住,身子无力地往下滑。
“来人,快来人……”
“宣太医!”
“皇子妃娘娘,娘娘……”
戏台这边,乱成一团,惊动了散在别处游玩的女孩子们。韵之姐妹听见动静,不由得担心祖母和母亲,纷纷往回赶。
扶意一并跟上前,却被一把拽住了胳膊,她回过头来,竟是郡主。
“扶意,我求你一件事。”尧年干脆利落地说,“我们就说两句话。”
“是,您说……”
“你在祝家见过我嫂嫂吗?”尧年问。
“见过。”扶意的心跳得很快。
尧年眼中一热:“她好吗?在哪里养病?”
扶意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把心一横道:“她不好,世子妃很不好。”
郡主的眸中浮起泪花,深深呼吸后,松开了手:“我知道了,多谢你。”
尧年说罢,径直就往戏台走去,可这一回,却是扶意抓住了她的胳膊:“郡主,您愿意信我吗?”
好好的端午宴,因四皇子妃突然早产而匆匆收场,女眷们被依序送出宫,祝老太太走出宫门,就回头清点自己的孩子们,见韵之和扶意她们都好好的在,才安下心来。
二夫人脸色苍白,紧张得满头是汗,心里求神拜佛地希望四皇子妃能生下个女儿,她不至于恶毒地诅咒那孩子,毕竟孩子真有什么事,贵妃心情不好,也不能给她好脸色。
一家人将要离开时,祝镕穿着侍卫首领的铠甲从宫门里走来,询问祖母是否受到惊吓。
大夫人向他递过眼色,祝镕微微颔首,他知道,养母是要他有了消息,立刻送回家中。
待祖母与养母都上了车,祝镕才看见远处的扶意,彼此匆匆一眼,扶意很快就被送上了车,只能挑起帘子,从缝隙里偷偷看。
但见祝镕一身铠甲,在宫门下挎刀而立,是那样威武庄严,器宇不凡。
不知者,只以为是武功了得的军爷,却不知祝镕年纪轻轻已是两榜出身殿试头名。然而这般本该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人才,为何甘愿困在深宫里做个小小的侍卫。
马车缓缓前行,扶意放下帘子端坐车中,眼前祝镕的模样渐渐淡去,她想起了太液池上的情景,想起了方才郡主抓着她说,求她一件事。
郡主行事,颇有王爷行军打仗的风范,果断干脆,为何能单刀直入地问起世子妃,就确信扶意她见过大小姐?
又或是,王府早就派人打探公爵府,大夫人自以为瞒天过海的秘密,兴许已在他人掌控之中。
扶意和郡主约好,改日相见,再细说此事,她请求郡主相信她,郡主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不论如何,扶意是高兴的,纪州王府依然惦记着世子妃,她们盼着一家团圆,必然到此刻,娘娘和郡主都坚信,王爷和世子尚在人间。
很快,车马返回家中,扶意没跟着送老太太回内院,径自回到清秋阁,翠珠香橼她们才吃了酒菜,正晕晕乎乎偷懒睡中觉,惊闻主子们都回来了,吓得手忙脚乱。
扶意回到房中,香橼好半天才送来茶水,奇怪地问:“这么早就回了,不是说还要用晚宴的?”
“四皇子妃突然要生了,且形势凶险。”扶意喝了茶,担心地说,“我没亲眼看见,但听三夫人说,淌了一地的血。”
“哎呀……真可怜。”香橼很是同情,“但愿皇子妃能母子平安。”
扶意心里也默默祝祷,盼着皇子妃能平安生下小皇孙,断了二老爷和二夫人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