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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走过重重宫门,祝镕终于见到了皇帝。
嘉盛帝见他觐见,苦笑道:“得到消息了?”
祝镕抱拳:“是,臣愿前往,为皇上查明真相。”
嘉盛帝摇头:“朕不能派你去了,你要留在京城保护朕。”
祝镕道:“若能除去叛党,以绝后患,这比起臣留在您的身边,更能保护你。”
嘉盛帝沉沉地说:“朕害怕你被策反,怕你倒戈忠于他。当年二十郎当的他,凭什么能统领几十万大军横扫沙场,凭什么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依然能让纪州将领效忠于他,因为他的才能,他的人格魅力,他有无数种办法,改变你的心意。”
祝镕单膝跪地:“皇上,臣不会背叛您。”
“朕知道你不会。”嘉盛帝目光凝重,凄凉而悲怆,“可是朕,对自己没有信心。”
祝镕无奈,起身抱拳:“臣听凭皇上吩咐。”
嘉盛帝颔首:“留在京城,朕需要武艺高强又聪明,更忠心耿耿的你们在身边。重阳节太子代替朕祭皇陵,你和开疆负责护送,确保万无一失。”
祝镕领命,想了想再问:“皇陵里那位老公公所说的话,可信吗?”
皇帝眼中掠过恐慌,脸色也变得苍白。
祝镕躬身道:“先帝若当真留有遗诏,胜亲王时隔多年再拿出来,只怕已不具备效力,大臣与百姓们不会相信。”
嘉盛帝缓缓走向祝镕,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如此厚实的体魄,让人感到安心可靠。
哪怕年轻时,他从不曾像祝镕这般挺拔高大,任何一点光芒都会招来父皇的不满,他甚至不能比弟弟更优秀,他只能小心谨慎,唯唯诺诺地活着。
“找出来,镕儿。”皇帝眼中是扭曲的恨意,“找出遗诏也好,找出他们父子也好,让他们消失,让他们灰飞烟灭。”
祝镕抱拳应诺:“臣领旨。”
回到公爵府,祝镕没让下人跟着也没点灯,独自走在夜色里,为了皇帝交代的事而内心沉重。
临近清秋阁,被门前的灯火吸引,那火光缓缓移动,隐约能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祝镕加快脚步走来,门前的人听见动静,举起灯火试图照亮前方,但没等她看清楚,人已经到了眼门前。
扶意吓了一跳,往后踉跄,被丈夫拦腰护着,她便是笑了:“我就觉得,你要回来了。”
祝镕见扶意穿着薄棉衣,摸到腰上厚厚几层更不知是穿了多少:“算你机灵,穿得这样厚实。”
扶意委屈巴巴:“你看你多凶,我总怕你骂我,可怜极了。”
祝镕嗔道:“那是你自己胡闹,这么晚了,等我做什么?”但不等扶意回答,他已是满眼柔情,“一回来就先见你,什么烦恼都忘了。”
扶意心疼:“镕哥哥,你太辛苦。”
夫妻二人进门,灯火下,祝镕便见扶意穿得厚实,怪不得方才瞧着身影虽熟悉,却像圆滚滚了不少,他肆无忌惮地搂过心爱的人,软绵绵的抱在怀里,笑着说:“傻瓜,你穿了多少衣裳?”
扶意却顺势解开了他的腰带衣襟,柔声道:“赶紧洗漱睡了,转眼天要亮。”
祝镕要解手,脱下袍子后,转身便走了。
扶意收起衣袍,正要交给进门来伺候的丫鬟,忽见一片信纸飘落,她弯腰捡起来,就这低头伸手的功夫,已是匆匆看见了信上的内容,顿时心惊不已。
“少夫人,是不是给公子预备宵夜?”丫鬟们问道。
扶意忙收起信纸:“不必了,公子不饿,明日早饭早一刻钟,多要一碗参汤。”
她走到书桌边,将信压在镇纸下,之后由着下人们侍奉公子洗漱更衣,半晌后人都退下了,她才说:“从袍子里掉下的信,我放在桌上了。”
祝镕不以为然地嗯了声,喝了两口茶,都没看一眼桌上的东西,便慵懒地躺下了。
扶意吹灭蜡烛,一挨着床就被丈夫搂进怀里,祝镕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后说:“外出那几天,你不在身边,夜里怎么都不舒坦,这才多久,我明明一个人睡了二十一年。”
扶意心里亦如是,可眼下她笑不出来,只是喊了声镕哥哥,希望她能明白自己心中的彷徨和无奈。
那信上说,南边发现有人招兵买马,什么来路尚不明确,等待京城的指示,但信中提及,怀疑是胜亲王父子,要请旨诛杀。
隔天一早,祝镕才告诉扶意,重阳节他要护送太子祭奠皇陵,来回七八天的光景,又要将她单独留在家里。
扶意问:“弟弟的满月酒,你也吃不着了?”
祝镕算着日子说:“不妨事,婶婶不会在意。”
临出门时,扶意道:“我今天要出门一趟,给王府送弟弟满月酒的喜帖,先和你说一声。”
祝镕不禁皱眉:“你是自由的,不需要得到我的允许,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扶意苦笑:“反正你听着就是了。”
二人心照不宣,妻子有她的难处,祝镕心里明白。
他始终记着迎亲那日,闵王妃的嘱咐,奈何眼下分身无暇,唯盼朝廷太平后,能静下心来好好处理家中的事。
到时候,该搬出去的搬出去,该分开的分开,不愿再让扶意受半点委屈。
如此,扶意一早安心为平珒上了课,连怀枫的课也没落下,下午便带着妹妹们一道出门,来胜亲王府拜访王妃娘娘。
映之和敏之极少出门,见着什么都新鲜,韵之带着妹妹们在王府园子里逛,扶意和王妃母女在凉亭说话。
闵王妃感慨回到京城,才终于又记起何为秋色,这个时节在纪州,就快下雪了。
尧年急道:“娘还有心情看秋色,不如派我南下去找一找,确认那伙人是不是父王和哥哥。”
扶意提醒说:“若是郡主前往,皇帝不费吹灰之力,只要跟着郡主走,就能找到王爷和世子,这如何使得。”
闵王妃笑道:“你看,你还没有扶意冷静。”
尧年不服气:“我自然会小心,可在这京城里,要等到什么时候?母亲,我越来越相信,爹爹和哥哥还活着,他们一定活着。”
扶意不敢看王妃,生怕露出她知道内情的眼神,便岔开话题,问道:“娘娘和郡主,打算几时离开京城?”
闵王妃道:“在这里,京城上下无数双眼睛看着,我和年儿若有变故,皇帝脱不了干系,他就不敢轻易动手。去了别处,他能不着痕迹地除了我们,难保哪一天,我们母女就死在路边无人问津。”
扶意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身上一阵阵发寒。
闵王妃托付她:“我从不与京城贵妇往来,有件事要拜托你,能不能从那些女眷口中探知一些事,我要确认,闵娴是否真的在当年怂恿皇帝对我一家赶尽杀绝。”
扶意领命,另说重阳节时,太子将赴皇陵代替皇帝祭祖。
闵王妃眼中掠过寒光,笑道:“是个好机会。”
扶意心中一紧:“娘娘,难道您要对太子……”
闵王妃笑道:“他的儿女是无辜的,我不会像他那样丧心病狂。”
尧年在边上说:“你可以悄悄给祝镕提个醒,让他有所警惕,我不是逗你,我是真心的。”
扶意道:“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一两次无妨,日子久了,我就该迷糊自己到底算什么,到底站哪一边。请娘娘和郡主放心,我自有分寸。”
此时女孩子们回来了,韵之领着妹妹,一脸着急地问王妃,府中有没有药膏。
原来是敏之脸上起了红疹,仿佛被虫咬,闵王妃担心孩子出水痘,立时召唤家中的大夫来瞧。
大夫查看过后,说要再看一看其他几位姑娘,扶意紧张地以为,真是姑娘们之间传染了痘疹。
可大夫最后却说:“想来不应该,小姐们金枝玉叶,贵府所用之物,无不精致上乘,怕多还是御用贡品。但这二位小姐脸上的脂粉,含铅太重,日子久了,损伤皮肤事小,损伤身体事大。”
映之和敏之面面相觑,敏之说:“今日要出门,我才擦了粉,奶娘们说来王府,不能失了体面,平日里在家并不用。”
她们年纪还小,肌肤天生白嫩,平日里的确无须粉饰,扶意和韵之对视一眼,想起那日救翠珠时,她们就是去置办胭脂水粉,韵之说家里采买的不好,果然这不好的东西,还分到了两个妹妹屋里。
“娘娘,我们有些家务事要处理,先告辞了。”扶意向王妃道,“今日多谢娘娘照顾。”
闵王妃笑道:“家务事急不来,慢慢应付,我听说明天金闵两府的官司要升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