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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毅在他已经觉得陌生的台北街头乱逛,街上的霓虹灯闪烁得刺眼,宛如花花世界,令他在茫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伊芙就要结婚了,要嫁给那个看似温文有礼,却彷佛满肚子鬼胎叫罗什么的。
他的伊芙怎么可以忘记他是她的男人,她是他的女人?她不可能忘记他们在塞班岛上的无限甜蜜,不可能忘记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她一定是爱他的,才会将她白玉无瑕的身子交给他,可是她居然就要和别的男人结婚了!想到那个姓罗的会吻她、抚她、和她上床,周毅就呕得捶心肝。
为了避免自己做出太不理智的事,他打了吴成发的大哥大,叫老吴带他去酒吧。老吴和他从小就认识,两个人同年又同上一个私立贵族小学、初中、高中,交情自是不凡。
老吴和他约在一家pub见,他坐出租车过去。
进了pub,老吴已经在吧枱前等他。
“老兄,”吴成发的手搭上周毅的肩膀。吴成发坐在可旋转的高脚椅上,难得的比站着的周毅高。“什么事看不开要来买醉?”吴成发已经自叫了一杯酒在喝。
“还不是为了她。”周毅坐下来,弹弹手指,吸引酒保的注意,点了一杯双份威士忌。
“她?李芙蓉?”
“嗯!”“这个女人我看你对她还是死心吧!”
“为什么?”周毅板出一副想找人打架的凶相。
“干嘛这样瞪我?我又不是你的情敌。有本事你就去找她的秘密情人。”
“她的秘密情人?那个姓罗的?”周毅咬牙切齿。
“哪个姓罗的?”
“她公司里的业务经理。”周毅接过酒保送来的酒,灌了一大口入喉。
“喔,我见过,他是她的秘密情人吗?”
周毅皱眉。“不然你指的她的秘密情人是谁?”
吴成发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呀!我只是听说她闹出丑闻,可能是爱上有妇之夫。所以她有好长一段时间躲起来,没有出来开座谈会、同业联谊会、纺织工业同业工会等,全都由敏姨代理。”
“敏姨!我听她谈起过。”周毅再喝一大口酒。
“敏姨是她老爸的秘密情人,她老爸的保密功夫真是到家,直到他死了,分遗产给敏姨,大笔的股票过户才传开来。李芙蓉我认识,但是不熟,我以前就注意过她,她高挑漂亮,文静大方,看起来满有格调的。没想到她会跟她老爸一样,也有个秘密情人。”
周毅拿出一张名片来看。“罗锦彦,他是何方神圣?”
“我在某些场合跟他浅谈过几次话,他很机伶,善于察言观色。据我所知他离婚了。他前任太太是个前任立委的女儿,有人说他是因为岳丈竞选连任失败,他认为岳丈气数已尽没搞头了,就吵要离婚。他太太不肯,和他好像有点债务问题,吵了一两年才离成。”
“你们在台湾做生意的人都是包打听吗?对别人的私事怎么都了解得这么清楚?”周毅挥挥手,要酒保再给他斟酒。
“不清楚怎么回答你的问题?有时候同业聚聚,讨论关税、配额之类的问题,有时候到工业局、纺拓会开会也挺无聊的,私底下说说一些趣闻轶事才不会睡着。其实最可怕的是一些在我们这些公司走动的报关行小弟小妹,消息由这家传到那家,无远弗届。不过,以讹传讹的事情也经常发生。谁养了一只小鸡,传到最后可以变成谁的小鸡鸡被包养了。”
周毅笑不出来,酒入愁肠,泪却不便随便抛洒“伊芙说她有新欢了,罗锦彦跟我说,他要跟芙蓉结婚了。”
“哦?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
“你想罗锦彦就是她的秘密情人?还是另有其人?”
吴成发耸耸肩。“我不知道,照理说他们两个现在都单身,前阵子不该传出她介入别人婚姻的消息。反正你就要跟芳玲结婚了,一些杂志已经炒过你们要结婚的消息,这回你恐怕无法再拖了。”
周毅灌下第三杯酒,紧抿着嘴,久久不吭声。
吴成发随着pub播放的音乐,坐在椅子上轻轻的扭腰晃脑,眼睛盯着刚进门的两个女人看。
周毅长叹一声“我不相信她会是那种女人。”
“是呀!她看起来像个淑女,我都差点为她心动过,可惜她对我来说太高。”
“我还是爱她,我是她第一个男人。”
吴成发诧异的转向眼睛看周毅。“他妈的,你这小子运气真好,为什么就没有女人来向我献身?不过,你也不该有处女情结。女人只要有过第一次,尝到滋味了,就很容易被男人引诱。”
“你知道她住哪里吗?”
吴成发耸耸肩。“放弃她吧!下礼拜芳玲就从法国带婚纱回来,你逃不掉的,你妈今天在晶圆厂里还跟我说,你好像把心丢在美国,怪怪的不太肯讲话,每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她要我找机会探探你在想什么。”
周毅又皱眉。“你没跟她说吧!”
“我跟她说干嘛?害她白操心而已。”
“芙蓉不能嫁给罗锦彦。”周毅闷闷的说。
“为什么?只要他们俩情投意合”吴成发突然顿住话,接着再轻叫道:“对了!就是他。我前几天看过他,当时我只觉得这个人我应该认识,可是忘了他是谁,现在我想起来了,就是罗锦彦。那天晚上我停好车,在喂路边的停车定时器吃铜板时,看到他和一个女人走进宾馆。那个女人跛脚,脸颊上又有一道疤,引起我的注意,然后我才去看她的男伴。罗锦彦这家伙,挺风流的嘛!”
“该死的罗锦彦,有了芙蓉还不满足,居然还搞三捻七。”周毅义愤填膺。“老吴,她可能不肯见我,你去警告她罗锦彦不是好东西。”
“我?”吴成发指着自己的鼻子讶问。“你们五角恋爱已经纠缠不清了,我去凑什么热闹?”
“没人叫你卷进来,你只是帮我打个电话而已。”周毅突然眼睛一亮。“你的建议好极了!”
吴成发傻了。“我的什么建议?”
“你也来凑热闹。”
“我?”吴成发再次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要我去追李芙蓉?”
“她是我的女人,你别想打她的主意。我是要你去追芳玲。”
吴成发发出嗤声。“你这个人真不够朋友,自己不要的才推给我。”
“我就是够朋友才会把芳玲推给你。芳玲不是不好,你好几年没看到她了吧!你一定不相信她现在有多漂亮。”
“少来,她很漂亮你为什么不爱她,不跟她结婚,而苦苦找寻李芙蓉?”
“我对芳玲就是不来电,我觉得她也不是真的爱我。在美国她寂寞无聊,来找我玩玩,如此而已。你们两个真的很配。她顶多跟你一样高,不会比你高,即使比你高一两公分,那也无所谓,改良品种嘛!你们的下一代才会高一点。你们的家世也相配,门当户对,你妈跟她妈也熟。她们怎么没想到要把你们配成对?”
“人家她是个艺术史的博士吔!我只勉强把三专混毕业,怎么会登对?”
“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说不定你们一见面就看对了眼。你不要以为芳玲爱念书念到博士,去年她本来想放弃,因为她念五年了还拿不到博士学位,是我拼命游说她多放点心在学业上,回台湾再结婚。她之所以会念博士,其实跟我是同样的心理,不想回台湾接她爸爸的事业。她脸蛋美,身材也好,你一定会喜欢她。”
“包君满意?”吴成发像是有点心动。
“人格保证,”周毅举起右手做宣誓状。“如果不满意,我让你罚我说一百遍周毅是个猪头。” 芙蓉本以为有子万事足,有了幸舟她的人生已没有缺憾。没想到周毅突然又出现,在她原本已经平静了的心湖,掀起滔天波浪。
回到家给孩子吃奶,儿子的小嘴有力的吸吮她的**,令她感到好欣慰。至少儿子是完全属于她的,她不必和任何人争夺。
她该给孩子找个爸爸吗?让他在正常的家庭里成长,让他得到完整的父爱和母爱。
如果她要给孩子找一个爸爸,她要找个会带孩子到海边堆沙、到动物园看河马、到山上抓萤火虫,会跟孩子一起疯、一起野,肯让孩子骑在他身上撒尿的大顽童。
周毅!
他是孩子的爸爸最好的人选,奈何他们只有一段孽缘,没有姻缘。
他为什么还要来找她?她又为什么不能慧剑斩情丝,而让他在办公室吻她?这样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孩子睡了,她把他轻轻放到婴儿床上。他是她的宝贝,谁也不能抢走他。
可怜的孩子,今生恐怕无法享受父爱。也许等他长大懂事了,她会告诉他他的亲生爸爸是谁。 第二天她去上班后又接到客户越洋传真抱怨大陆厂的质量退步,她找敏姨商量该如何解决大陆厂管理不良的问题。
敏姨也无良策,不过她建议长此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大陆厂已失控,赶不走薛志诚,那么不防把整厂卖掉,而且最好是卖给不讲情面,循法律途径解决问题的外国人。
芙蓉点头表示她会慎重的考虑。
然后敏姨再次提到她想退休。
“不行呀!敏姨,你是我的支柱。”芙蓉感到惶恐。
“公司的事你多半已驾轻就熟,怎么还对自己没有信心?你行事稳健,已超越你的年龄。”
“可是我不像你那么精明。”
“精明不见得是好事。在公司里你虽然贵为老板,可是你的人缘比我好,你的宽厚使得员工对公司的向心力强,大家都会帮你撑着公司,你有什么好怕的。我的职业倦怠靶越来越严重,已经没有心思工作,很想出国去旅游一段时间。”
芙蓉只好批准敏姨退休。那天下午她接到一通颇令人意外的电话,是台翔纺织的吴副董打来的,她跟吴副董虽然见过几次面,但并不熟识,他也不曾打电话给她过。她纳闷的请秘书把电话转进她的分机。
寒暄之后,吴副董单刀直入的说:“我是受人之托打这个电话给你。”
“哦?受哪位之托?他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
“他怕你不肯接他的电话,又怕你不相信他的话,以为他造谣生事”
芙蓉不搭腔,心里已经猜得出吴成发指的他是谁。
“可是他又担心你受罗锦彦的骗,会吃亏上当,所以叫我一定要亲口讲给你听。几天前我看到罗经理和一个女人走进宾馆,那个女人的脸上有”
芙蓉愠怒的打断吴成发的话。“谢谢你,吴副董,你的任务已经达成。也请你转告周毅,不要再干涉别人的私事。”她说完立即挂掉电话,并交代秘书如果吴成发或周毅打电话给她,都推说她出去了。
她没想到周毅是这种人,居然把她和他之间的秘密公开给别人知道,否则吴成发不会代他打这个电话。不管周毅是不是真的看到罗锦彦带女人上宾馆,那是罗锦彦的私事,与她何干?难道任何一个和她有接触的男人,他都要加以调查吗?他到底抱着什么心态?一方面准备和吕芳玲结婚,一方面又见不得别的男人接近她。
不想不气,那天下班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有空想了,越想越气。他当她是他的什么?闯进她的办公室强吻她,认定她就是他的女人。多么可恶、霸道的男人,当初她怎么会觉得他可爱又迷人?可是天哪!当他在办公室吻她时,她真的无法拒绝。他看着她的眼光是那么的热烈、那么的诚挚,彷佛全世界他都不在乎,只在乎她一个人,彷佛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她一个人。
车子转进郊区,交通不再那么繁忙。在弯向她所住的那个高级小区的路上后,只有她的车和另一部白色的bmw。她皱了皱眉,如果她是个疑心病重的人,她会以为白色的bmw已经跟踪她好一会儿了。
她调整后视镜的角度,去看后面的白色bmw,结果倒抽一口气,跟踪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毅。
他想干嘛?跟踪她回家?
糟了!要是让他发现幸舟,那就惨了!
她加紧油门,还没有到小区的栅门,就按喇叭,吸引管理员的注意。管理员认出她的车,按开栅门,她冲进小区里,缓下速度,往后看栅门放下来了,挡住周毅的车。这才放心的把车开回家。
她太不小心了,竟让周毅发现她住在这个小区里,幸好小区的管理员做得相当好,他不可能随便进来。
明天她就要到大陆去,先躲开他一阵子再说。也许他对她的热度就会因此冷却,专心做他的新郎倌去。 芙蓉五天的大陆之行并不顺利,薛志诚的吊儿郎当态度令她很反感。可是她人生地不熟,薛志诚则和地方当局、公安、厂里的大陆干部关系良好,她如果动他,可能引起相当程度的反弹,不动他,大陆厂的投资几乎泡汤,只好任其烂下去。
如果工厂里的工作效率能够改善,应该颇有赚头。可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薛志诚自己懒散,职员工人也有样学样。以前他的羽翼未丰,芙蓉又每个月都来巡视,他还不至于如此大胆。芙蓉因生产,敏姨又水土不服,大半年没有比薛志诚职位高的人来监督他,他就奢华得不象话,开着全市最豪华的奔驰五招摇,买了一栋高级别墅住进去,用的全是公司的钱,登记在公司名下。
厂里几个新的大陆干部看起来都像流氓,带枪的公安也流连在办公室里不去,简直在威胁芙蓉要看清楚,谁才是这个厂的龙头老大。
芙蓉所能做的只是聘请外国可靠的会计师来控制厂里的财务,再交代两个看起来较忠厚老实的职员,请他们经常用传真或电话向她报告厂里的状况。
她憋着一肚子气回台湾,想到半夜仍舍不得把大陆厂卖掉。第二天,她早上还是一样六点半起床去晨泳。
五天没游泳了,或许也因为没睡饱,她只来回游了两趟便觉得有点累,坐到池边的躺椅上休息。
她拿毛巾擦擦自头发上滴下来的水,低头看自己深陷的**。她的泳装并不算暴露,但因仍在哺乳,**比以前胀大许多,把泳装撑得露出明显的**。为了回来能继续让幸舟吃奶,在大陆期间她也随身携带挤奶器,时间一到就进厕所去把奶挤掉,好让她的**能继续分泌乳汁。
一个人走到她身边,她本以为他要走过去,特别把双脚缩起来免得挡到人家的路,可是那个人却在她椅边停住。
她抬头,一看就傻了眼。是光着上身,穿着泳裤,身上到处是水珠的周毅。除了似乎增加了几分成熟之外,他和塞班岛上那个英俊潇洒的麦可一模一样。
她的喉咙干渴,说不出一句话来。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恨不得能立即回到塞班岛上,忘却所有的心灵约束,忘却所有的世俗烦恼,和他共游逐浪,和他嬉笑欢爱。
她没有忘记与他温存的甜蜜安适,没有忘记与他缱绻的狂野畅快,然而,她只是个月光女孩,属于她的月光在她离开塞班岛时已经隐去。
“你的眼睛骗不了人,你想我。”
他温柔的语声有催泪作用。
她低头,不再让他看到她的眼泪。
他在她旁边的躺椅坐下。“你不问我怎么能进来?”
她不敢开口,因为她必须紧紧的咬着牙,才能阻止泪水奔流。也许因为大陆厂的失败令她承受太多压力,也许刚才太鲜明的回忆起在塞班岛的种种,此时此刻她真想把全世界都抛开,投进他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我运气不错,租到这里面的一间公寓,两天前就搬来了。”
她在心里摇头。他们宏茂集团也侪身建筑业,自家的房产不知多少栋在出租,他却巴巴的跑来租一间市郊的公寓,而且租金一定不便宜。她不是不明白他对她的心,可是他已经如此任性了,她再不悬崖勒马,将来怎么收拾?她又如何对得起周伯伯和周妈妈?
“你怎么向家里的人交代?”她尽可能把语气装得淡然。
“他们以为我暂时在晶圆厂附近租房子,有事他们会打大哥大找我。”
“你又何必?新竹到这里,不塞车的话也要一个半钟头。”
“只要每天早上能看看你,开三个钟头的车我也愿意。”
她又必须咬牙了。如果一个男人肯为她这么做,而她还不心软,那她就不是人了。“回去吧!回去吕芳玲身边,她不是该从法国回来了吗?”
“昨天。我今天要找她谈,告诉她我不能跟她结婚,因为我不爱她,我爱的人是你。”
她讶异的抬起头,震落肩上的大毛巾,他的眼睛绽放异采,目光饥渴的落在她胸上,她急忙把毛巾拉好掩住胸部。
“你不能这么做。”她又羞又急的说。“你这样太残忍了!她从法国带婚纱礼服回来,欢天喜地的要和你结婚,你却泼她一盆冷水,会出事的!我听说许多杂志都报导了你们要结婚的消息,你突然悔婚,教她情何以堪?双方家长的面子又怎么挂得住?”
“难道我为了他们的面子问题就必须牺牲我终身的幸福?”他振振有辞。
“你既然早就答应要和芳玲结婚,就该言而有信。”
“那是在我认识你之前。我从塞班岛回去后就说服芳玲再把婚事延期一年,虽然你不告而别,我知道找到你的机率很渺茫,但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请吴成发帮我在台湾找你。都怪老吴那小子,没有早一点想到伊芙就是你。我为了要尽早回台湾找你,有好几个时间放弃休假,拼命工作,提前完成一项电子工程的计划,顺利的和公司解约。”
“如果你没有找到我,你还是会跟吕芳玲结婚。”
“如果没有找到你,对我来说跟谁结婚都一样,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我的心我的魂在塞班岛上已经给了你。”
她痛苦的掩脸。“你为什么不能当作你没有找到我?”
“我不能。”他跪到她面前,把她的上身搂进他怀里。“就像你也不能忘怀我,所以你才会躲我。如果你不在乎,你就可以坦然面对我。”
她放开掩着脸的手,忘情的搂抱他的背。在太多太多的梦里,她渴望和他重逢,就像现在这样紧紧搂抱着,她只是一个被爱情困住的无助女人,实在没有太多力气抗拒他的紧追不舍。
她的**因受压迫而流出奶水,他可能没有感觉,以为是游泳后的水滴。她却心惊,理智重新回笼。
她推开他说:“我们还是做异性朋友吧!如果你为了我而对不起其它爱你的人,那我不如消失的好。”
她站起来,穿上长及膝盖的浴衣,绑好腰带。
“芙蓉,不要走,请你跟我好好谈一谈。”他拉住她的手。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只是个月光女孩,离开塞班岛后你就应该把我忘记。现在我要准备去上班了,请你放手。”
他放开她,她往门口走去,感觉他的目光在烧灼她的背,使她几乎无法稳定的走路。
她该怎么办?该如何摆脱他的纠缠?拒绝他是如此的困难,令她近于虚脱。如果他明天、后天、大后天,天天来勾引她,难保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她打开她停放在游泳池门口脚踏车的锁,听到他追来的声音。
“芙蓉,等一下,听我说”
她迟疑的跨上脚踏车。
“你不能跟罗锦彦结婚,他还有别的女人”
她惊讶的转头看只着泳裤的周毅一眼,就踩动脚踏车骑回家。
周毅怎么会以为她要跟罗锦彦结婚?难道她叫罗锦彦送周毅去搭电梯时,罗锦彦给了周毅不实的讯息?罗锦彦为什么要对周毅撒谎?
周毅是不是也和吴成发联合起来撒谎,造谣生事希望她对罗锦彦产生坏印象?
到底谁是谁非?
罗锦彦如果真有要好的女友,还自称要做幸舟的爸爸,那他的心机太深沉了,她真的该对他保持戒心。
那天上班时她特别留心罗锦彦的动静,平常她是个挺民主的老板,职员只要做好分内的工作,她不会查他们的勤,不会对他们太啰嗦。
可是那天直到中午罗锦彦还没出现,芙蓉找罗锦彦的秘书问他去哪里,秘书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但为他编了几个可能的理由。问秘书他平常是否也经常如此,秘书用很难令人信服的心虚声音说不会。
芙蓉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对职员太宽大了,她尊重他们,认为他们应该都会有职业道德,但是薛志诚已经给她一个很大的教训,罗锦彦又令她心生警惕。父亲在世时,什么事都有父亲扛着,也有敏姨指导她,她虽然也有怕表现得不够好的压力,但那种压力与现在身负公司经营成败的重责大任比起来轻多了。
近两年来她以为业绩不佳是经济不景气的关系,现在她严格的自省,发现她太软弱,不好意思要求员工展现成效才是主因。她当然可以归咎于自己太年轻,脸皮嫩,对那些比她资深年长的职员板不起脸来,但是在现实的商场上要和别人竞争就不能不加把劲,要拼才会赢。
敏姨建议她卖掉大陆厂,她狠不下心来。毕竟那是爸爸的决策,她也付出很多心血,前前后后跑过二十几趟大陆。发现既然所用非人,大陆厂已快被薛志诚霸占去了,开除他可能引起大陆厂内薛志诚人马与地方官僚的极度反弹。卖掉大陆厂,长痛不如短痛,可能是最好的解决之道,趁还来得及挽救的时候损失一些金钱和面子,总比将来整个大陆厂的资本财产被薛志诚掏空后再处理的好。
中午她和敏姨一起在她的办公室里吃便当,讨论出售大陆厂的事宜。下午她打电话给一家国际知名的商务法律公司,请他们利用他们在世界各地的分公司,秘密的为她找大陆厂的买主。
两点半,罗锦彦才来向她报到,没有解释早上为什么不见人影。芙蓉也不打草惊蛇,只问他几件公事,问得深入点他就答不出来了。
芙蓉没有刮他胡子,她反而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最近罗锦彦的心思不在公司里。以前尽管她不是很喜欢他这个人,他的工作能力倒是值得肯定。
那天快下班的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芙蓉听到她的秘书郭小姐在内线电话里报出吕芳玲的名字时,愣了好几秒钟,等到郭小姐再问一遍她是否愿意接见吕芳玲,她才迟疑的请郭小姐让吕芳玲进来。
芙蓉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拉拉自己身上的套装,在脑中飞快的:吕芳玲为什么会来找她?周毅是怎么跟吕芳玲说的?万一吕芳玲在她的办公室里吵闹不休,她该如何应付?
她做个深呼吸,放松自己紧握着的拳头,命令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慌张。
敲门声响过后,郭小姐请吕芳玲进来。
乍见吕芳玲,芙蓉不敢相信周毅竟然宁可舍漂亮得如洋娃娃的吕芳玲而来爱她。
吕芳玲唯一的缺点是不够高,穿着三吋高跟鞋还比穿着低跟鞋的芙蓉矮一点。不过吕芳玲的身材相当匀称,她身上的那件蓝底纱质洋装也恰到好处的衬托出她的女人味。
吕芳玲脸上的妆浓淡适中,双眼皮比一般人宽一点,但不至于奇怪。她的鼻子本来可能不够挺,但被高超的化妆术掩饰得很巧妙。她的眼部化妆更是一绝,令人感到很立体。
总而言之,吕芳玲是个相当抢眼的女人,她的埃及艳后型发型和完美的化妆使她显得很妩媚。但是仔细一看,你可以感觉得到,她一定花了许多心思和时间,使自己看起来很美丽。
“你好,我是吕芳玲。”吕芳玲大方的向芙蓉伸出手,而且面带童稚般的微笑。“很抱歉,这么冒昧的来打扰你,谢谢你肯见我。”
如果芙蓉原本不知吕芳玲和周毅的关系,她会以为吕芳玲是银行或船公司公关来拜访她。人家似乎丝毫没有恶意,芙蓉当然也得陪着笑,客气的请吕芳玲在沙发上坐。
“芙蓉姊,喔,对不起,我可以叫你芙蓉姊吗?我妈交代我要叫你芙蓉姊。是她催我一定要来谢谢你,不然我也不好意思来。”
芙蓉尴尬又好奇的微笑。“谢谢我?为什么要谢谢我?”
吕芳玲突然改变话题。“你看得出来我哭过吗?”
芙蓉仔细的瞧瞧她,除了眼中有少许的红丝之外,并没有哭过的痕迹。“看不出来。”
“今天本来周毅约我晚上一起吃饭,他说有话要跟我说。我比他早一个月回台湾,他回台湾的时候,我刚好和我妈去法国、英国、意大利采购些嫁妆。因为很久没看到他了,我很想他,中午我就去新竹的晶圆厂找他,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他回我一个好大的惊吓,我根本没办法听他把话讲完,就哭着冲出餐厅,我们家的司机载我回去的时候,我一路上都在哭,哭得简直像世界末日到来了。哭到我回家看到我妈,把事情讲给我妈听,我妈劝了我好一会儿,我才没有哭。”
吕芳玲说得像个离不开妈妈的小女孩,芙蓉很难想象吕芳玲居然曾在美国独居过多年。虽然吕芳玲称她芙蓉姊,但其实她俩是同年。
瑞祥公司和吕氏集团以前没有生意上的来往,也并非同业,并不熟识,直到在宏茂集团的促成下,共同成为晶圆厂的股东,才较有接触。芙蓉见过吕芳玲的爸爸几次,泛泛的寒暄过,知道吕家有个和她同年的独生女留学美国。
“吕小姐,”芙蓉轻柔的说。“我还不明白你的来意。”
“喔,周毅跟我说他去年去塞班岛玩的时候认识你,对你一见钟情,他无法忘情于你,所以设法将我们的婚期拖延一年。当时我妈也说我二十九岁结婚不好,我就同意,以为他真的得了婚姻恐惧症。现在一年的时间快到了,全台湾的人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他却在无意间找到你。他叫我别怪你,因为你从一开始就不想破坏我们的婚姻,在塞班岛不告而别,不肯留下姓名地址,在台湾被他找到又为了躲他而跑到大陆厂去,可是他仍然爱你,决心和我解除婚约,再想办法打动你。我妈说我应该来谢谢你,要是你跟我抢他,我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也许你们早就去公证结婚了。现在既然你不肯理他,他吵一阵,伤心一阵,还是会迫于现实跟我结婚。芙蓉姊,谢谢你。”
芙蓉的心里五味杂陈,即使她曾偷偷希望能和周毅结发,吕芳玲这一谢已将她的所有希望完全打碎。吕芳玲妈妈出的这一招真是高招,如果吕芳玲来跟她吵闹,可能引起她的反感,而故意和周毅和好,但是吕芳玲好风度的道谢,芙蓉当然也必须不顾自己终生的幸福,做出善意的响应。
“你不用谢我,我所能做的只是尽量避开他,如果他再来找我,我躲不掉他的话,我会劝他和你结婚,但是我不知道他肯不肯听我的劝。万一他还是那么固执,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吕芳玲叹一口气。“我真羡慕他这么痴情的爱着你,要是有个男人这么痴情的深爱着我,我死也无憾了。”
芙蓉苦笑。“我并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深爱着我,我宁可相信那是一种迷恋。人家说得不到的东西才珍贵,也许因为我躲着他,他才更想得到。”
“对,他就是太容易得到我,从来没有费心思追求我,所以不把我当回事。我真是担心,要是我们结婚,他像我爸爸那么花,我没有我妈的好风度,一一用钱去解决那些妖精。喔,对不起,芙蓉姊,我不是骂你,我妈常说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不懂[人情世故,只喜欢欣赏艺术,追求美的事物。我不打扰你了,周妈妈说她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要回家等她的电话。”
吕芳玲来去如风,令芙蓉感慨万千。吕芳玲虽然得不到周毅的爱,但是她有她爸妈和周毅爸妈的全力支持,周毅想要逃脱这个婚姻恐怕很不容易。
芙蓉不禁想,如果她爸爸还在,知道她生下周毅的儿子,爸爸会为她争取她应有的权益吗?她自己是没有理由去争什么的,当初她明知道周毅已有婚约,还跟他发生关系,咎由自取,现在只能默默的做个局外人,希望周毅永远不会得知他儿子存在的事实。
可是,周毅和吕芳玲结婚会幸福吗?那就不是芙蓉能置喙的。即使周毅排除万难和她结婚,让幸舟认祖归宗,但是谁又能保障周毅他日不会为了另一个女子而对她不忠?也许她比较悲观,然而,连似乎是标准丈夫的爸爸都曾偷偷长期的背叛妈妈,她真不知道世上有没有永远不变的感情。
历史上那些可歌可泣的伟大爱情故事,难道都只是骚人墨客笔下莫须有的产物?然而她曾经深爱过周毅,到现在仍未忘情,一看到他内心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则是不争的事实。
她和周毅这辈子恐怕是只有在塞班岛上那短短的孽缘,她并不后悔和他发生关系,不仅因为那是她今生最美好的回忆,能够因此而拥有幸舟,也使她非常满足。
想到幸舟,她就无心再坐在办公室里。
只是,可怜的幸舟,他可有和亲生父亲相认的机会?芙蓉矛盾的既怕周毅得知幸舟的存在会把幸舟抢回周家,又暗暗希望幸舟能拥有正常的父爱,这道难题该如何解,只好听天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