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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岩柏原本觉得叫魏京华随他去西征不妥,辛苦又危险。
可如今话说到这份儿上,他才彻底相信……叫她留在京都才是危险呢。
皇兄答应他的事,未必真的放在心上了,也未必真的会兑现……
他先前不以为然,乃是根本不怕人认出她来,叫皇兄知道就知道呗,召她回去,就送她回去呗……
可这会儿,他的心彻底冷下来,静下来了。
“也好,我身边参将也有独宿一个大帐的,既是如此,做戏便要做全套。”殷岩柏说着,目光落在姜翰身上,“姜参将一路辛苦,多多劳力,待凯旋之后,本王必定重赏。”
姜翰笑了笑,拱手道,“多谢王爷信任。”
殷岩柏所谓的做戏做全套,就是当下并不领他们进军中,而是叫他们下山。
另外给他们准备行头,待天亮之时,叫常武特地出来请他们,对军中副将则说,姜翰是他请来的谋士参将。
魏京华却是扮作了姜翰的小厮随从。
两只獒犬当晚,就跟着殷岩柏回了军营,副将问起来,殷岩柏一律说这两只獒犬是自己追来的。
两只獒犬受伤的时候,乃是在晋王府养过一段时间,他这么说也合情合理。
一直到次日上午,常武才把姜翰与魏京华接进了军中。
道明了“姜参将”的身份,便开始急行军。
到夜幕四垂,整军才歇脚搭营。
殷岩柏的营帐搭起来之后,却是坐立难安。
他一直在营帐里打转,有心叫魏京华过来,却又恐人生疑。
姜翰是她哥哥不错,但他只是表哥!
他对魏京华放心,对姜翰嘛……越想他越着急上火。
殷岩柏坐不住,他豁然起身,阔步出了营帐。
营帐外头的守卫立时挺直了脊背,“元帅!”
殷岩柏嗯了一声,“你们守着,不必跟随,我四处看看。”
“是。”
殷岩柏提步就向姜翰的营帐走去。
姜翰的营帐就临着殷岩柏的大帐,他的营帐小是小了点儿,但好歹也分了内帐外帐。
此时姜翰正伏案低头,似乎在画什么东西。
魏京华也在摆弄着自己的针匣,心中默念着当初学过的口诀。
“嘶——”姜翰猛吸了一口气。
营帐里安静,魏京华立时便听见了。
她抬头看他。
他一手扶着桌案,低着头,表情痛苦难忍。
魏京华立即起身,来到他身边,“姜小四你怎么了?”
姜翰忍不住叹了口气,“叫一声四哥,委屈你了?”
“你怎么了?”魏京华皱眉看他。
“膝盖疼,老毛病了。”姜翰皱了皱眉,“没事,我坐一会儿就好。”
他手捂在膝盖上,轻轻揉着。
“我会医术。”魏京华垂眸看着他说。
姜翰一愣,看她一眼,咧嘴笑了笑,“不要紧,我看过了大夫了,都说没什么好法子。”
“让我看看。”魏京华说。
姜翰摇头,“真的不用。”
魏京华轻嗤一声,“西北苦寒,到了那儿你只怕更疼。如今是急行军,你尚且受不住,病痛复发,真叫你上战场打仗,你是不是要抱着膝盖哭?”
姜翰狠狠瞪她一眼,“你才哭呢!对,女孩子爱哭!”
魏京华挑了挑眉梢,“小四可能不知道,我独门针术很厉害,契丹族的耶律峄,我大夏太子殿下,皆被我用针术医治过,无不交口称赞,现在想想给你治病,我还挺吃亏,格调都拉低了。罢了,你若不求我,我还不治了。”
姜翰闻言一愣,“你当真会医术?”
魏京华轻哼,不在离他。
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玩着一把细细长长的金针。
大帐内的灯烛之光,映照在细长的金针上,闪闪发亮。
“就是你扎我用的针?这就是你说的针术?”姜翰狐疑又好奇。
魏京华勾着嘴角,并不理他。
姜翰却越发着急,“光说不练假把式,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会?你若有真本事,就来露一手,也叫我心服口服。”
魏京华侧脸看他,“那你求我呀?”
姜翰一噎,“你还没亮出本事呢,就叫我求你,你若是诳我呢?”
“不信就算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魏京华变着法儿的在指间把玩着她的细针,看得人眼花缭乱。
姜翰膝盖疼得很,其实不是因为今日急行军的缘故才疼成这样。
他才刚从岭南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到了姜家,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跟她一起出门,逃出京城。
一路奔波不停,他中间连个休息的空档都没有,如此才又犯了老毛病。
其实只要他平日里注意的好,膝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
他搓热双手,捂在膝盖骨上,“一次两次的又不可能就彻底治好,你先给我扎两针试试,倘若真的有效,你还怕我不求你吗?”
姜翰眯眼说着,膝盖的疼痛深入骨髓,疼的他浑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的揪紧。
倘若不是想到日后还要赶路,这么疼着是个拖累,他连这话都不会对她说。
姜翰心下别扭之时,眼前的灯光却忽然一暗。
他抬起头来,却见女孩子正站在他面前,高挑的身形,挡住了桌案上的灯光,“裤子挽起来。”
“不是要先号脉吗?”姜翰有些发窘。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魏京华问。
姜翰叹气,认命的脱去靴子,解开缠在裤腿上的带子。
他裤腿不是很宽,向上挽到膝盖处就挽不上去了。
魏京华皱眉,“这样没法下针,你不如换条裙子?”
“你说什么?”姜翰瞪眼。
魏京华微微一笑,“或者你脱去外裤,拿被子盖上?”
姜翰脸庞发热发窘,“我不治了!”
“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像个委屈的小媳妇。”魏京华轻哼一声,“是我求着你要给你治的吗?不治拉到,跟不上行军队伍时,就把你扔半路!”
姜翰的嘴抿成一条线,他憋了半天,终于闷声说,“我去内帐。”
魏京华挑眉一笑,“随你,内帐给你住。”
姜翰扶着桌案站了几次,竟没能站起,他膝盖的毛病,已经多年没犯过,更没疼成这样过了。
魏京华看不过眼,伸手扶了他一把。
姜翰站起身之后,立即就把她的手甩开,自己踉踉跄跄的走进内帐,嘻嘻索索的磨蹭了一阵子。
“你进来吧。”他声音闷闷的。
魏京华忍俊不禁,故意站在门帘处清了清嗓子,“小四你可盖好了,我要进来了,若是看到点儿什么,概不负责。”
“你……”
她几乎可以想象姜小四那张扭曲狰狞的脸了。
她拿着针匣进去,姜翰果然在床榻上坐着,他两条雪白的大腿在被子外头露着,从大腿的一半向上都被盖住了。
他盖的严严实实,脸上更是涨的通红。
魏京华面无表情的来到床边打开针匣,她伸手摁了摁他的膝盖骨,“疼吗?”
“疼!”姜翰皱眉说。
“那这样呢?”魏京华搓热了手,整个手掌覆盖在他的膝关节上。
她掌心温热又柔软,她半弯着腰站在床边。
纵然她是一身男装,但她脸上柔和的线条,长长的睫羽,温和的音线……还是叫姜翰紧张至极,心头乱跳。
“这样……不疼,很舒服……”姜翰僵硬说道。
女孩子柔软的掌心像是一团又软又绵的棉花,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膝盖一直向上蔓延。
魏京华点点头正要去拿针。
忽然“哗啦”一声,内帐的帘子猛然被人掀开。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帐帘口,眼目灼灼的盯着床榻近旁的两个人。
“你们在干什么?!”声音像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晋王殿下别误会……”姜翰皱眉开口,“舍妹要给我治病。”
“呵!舍妹,她是你表妹,不是你亲妹妹!”殷岩柏脸色铁青,他似乎在进去、还是退出去之间犹豫了一瞬。
忽而见他阔步上前,一把攥住魏京华的手腕,“不住这里。”
“殷岩柏……”魏京华稍微挣扎了一下。
她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但即便是这一点点在他看来根本不足为虑的挣扎,却几乎叫他原地爆炸。
“不走?”他回头看她,红红的血丝,瞬间爬满他清澈的眼底。
魏京华抿了抿嘴,表情无奈。
“要治病,叫军医来给他治!”殷岩柏深深看她一眼,忽而弯腰,猛地将她扛在肩上,阔步出了内帐。
魏京华不防备他会有这样的动作,立即去揽他的脖子,“你放我下来!殷岩柏!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殷岩柏气鼓鼓向外走,眼看他就要出了姜翰的营帐。
魏京华不得不做出最后通告,“我真的生气了。”
殷岩柏脚步堪堪停在大帐门口。
他这么扛着她出去,显然是太过显眼了,不但守在元帅营帐门口的人会看见,这会儿巡逻的人也必看见了。
魏京华仍旧被他扛在肩上没有放下来。
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殷岩柏也在用力的平复自己的呼吸。
正在这时,帐帘却猛地一动,“姜参将……”
一个小兵笑眯眯进来,手上还端着几个洗净的瓜果。
话没说完,他却是瞬间石化,“元帅……我、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