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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悠,你怎么可以没交代一声就离开陆家?而且还平白无故失踪了十几天。现在回来了,也不打一通电话给陆天云,你这样子做,他会很担心耶!”
纪晴赖在妹子身边,努力扮演着劝说人的角色。
“好嘛,打一通电话给陆天云报平安嘛,好歹他为了找你,翻遍了全台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放下手中一叠资料,纪悠面无表情地看了纪晴一眼。
“小悠,好啦,打通电话给陆天云嘛,打一下又不会死。”
“我不打你也会打。”昨晚她半夜踏进门,纪晴一定就打电话通知陆天云了。
“别这样嘛,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何必半夜提着行李,走着山路离开陆家!”
“你想知道的事,在我还没回来以前都已经知道了。”纪悠兀自填写着资料。
“嗯也是啦,陆天云都已经向我说明事情的经过了,但是小悠,一个过去的情人对你的打击真的有那么大吗?”
“我不想谈。”
“小悠,你不能老是那么任性!”纪晴刻意板起脸蛋,拍了一下桌子。“你总是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对那些你不打算有交集的人就罢了,为什么连一个这么爱你的人,你都可以这样无情地对待他?”
显然纪晴的忿怒对纪悠并没造成影响,因为后者只是端起了咖啡,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方。
“小悠,你不说话我们今天就这样耗着,反正班我也懒得去上了,要比耐性我不会输你。”纪晴生气地蜷起双腿,摆出一副要长期抗战的样子。
其实,她心里完全没有把握纪悠愿不愿意开口说话,因为她这个妹子视人于无形的功夫实在太到家了!她出生就注定是个艺术家,长期沉浸在音乐里的生活,让她没多余的时间去顾及到现实生活的层面,只要一弹起琴,她的世界就只有琴声,再也无它物。直到十七岁的家变后,纪悠才算真实的踏进了现实的世界;然而,踏进的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了,对于这个世界,纪悠还是太嫩了。
“纪晴,你为什么会和高大哥结婚!”
“”没心理准备纪悠会这么快就开口说话,纪晴一时无法反应。“当然是因为爱他呀!不然我嫁他干吗?没事去虐待自己哦?”“什么是爱?”
“对于爱我有自己的定义,可是我不能给你我的答案,因为这完全没有意义,你必须自己去寻找你的答案。”
“是不是每段爱情都无法避免瑕疵?”
纪晴无奈一叹,皱眉考虑了许久,终于开口:
“小悠,你大概还不知道从小到大当你弹琴时,妈妈最常说什么话吧?”
她弹琴时,是完全进入另一个世界,在这个过程中,她当然不知道旁人说了些什么。纪悠摇了摇头。
“妈妈总是说:‘小悠跟我好像。’小时候,我以为妈妈的意思是你长得很像她,可是愈长大,我才发现妈妈说的是另一层意思。最后一次全家聚在一起听你弹琴时,妈妈握着我的手,对我说:‘为什么小悠要那么像我?’那时我才明白,妈妈一点也不希望你像她,因为她怕你会步上她的后尘。”是啊她跟妈妈太像了,太执着完美了。在艺术上是,连人生观也是,她受到母亲的影响太大了难道人生中没有所谓的完美吗?包括爱情也是?
“小悠,你不能因为陆天云的感情路上有‘过去’,就否定他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并不是不喜欢他。为了他的过去而放弃你们的未来,你认为这样值得吗?”
“这些我都想过,但是理论不能做到时,也只是理论而已。”就像妈妈一样,明明知道本身性格可能会让她走向悲剧,但却无力扭转。“她说宋柔安说,她曾经在陆天云的臂弯中醒来。”
“厉害的角色。”宋柔安一定是一眼就看准了小悠的单纯和洁癖,否则不会从这个问题切入的。“纪晴,你在和高大哥”
“有啊,我们在结婚前就有肉体关系了,而且还是我主动诱惑他的喔,事后故意哭着要他负责。”
纪悠讶异地回头,虽然早就知道纪晴很奸诈,不过却没料想到她竟然奸诈到设计了高大哥。
“干嘛这样看我!我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自己愿意给我诱惑的!”纪晴嘟了嘟嘴。“肉体关系和心灵层次不是绝对的正比,如果两者之间可以划上等号,陆天云和宋柔安也就不会分手了。”
她是不是把一切都想得太完美了?虽然告诉着自己,别去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存在,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无法完全否定,还是存着冀望。所以当爱情出现时,她也渴求着属于童话的完美。
“没有烦恼也就不会成长了。”唉,她这个姐姐难得有机会扮演姐姐的角色,可惜的是,让小悠迅速成长的人却不是她,而是陆天云。
“纪晴,你该去上班了。我想要在出国前到山上看看妈妈。”
“出国?!”
“我打算出国专心攻读音乐。”不论到最后她和陆天云之间的决定如何,这是她一定会走的路。“虽然我会舍不得——”小悠也更是的,完全不给她心理准备。“不过我还是会支持你。但是出国前,你必须理出一个答案。”
她当然会给陆天云也给自己一个答案,否则她永远只能活在逃避的世界中。但究竟她要给陆天云什么样的答案?她根本无法克制性格中潜在的因子,这样的她,和陆天云在一起真的幸福吗?如果未来会以分离收场,是不是在来得及以前就要缩手?这样是不是就不至于造成双方永远的痛了?就像母亲和父亲一样,一生一死,却都同样以“痛”来结束?
***
献上一束白玫瑰,纪悠失神地伫立在墓碑前,脑海中不断浮现种种矛盾的问题。
苍翠的绿叶,被风吹得婆娑起舞,原本就阴霾的天空,在几片乌云聚拢后,竟下起丝丝的小雨。直到被雨点滴到后,纪悠才猛然自失神中清醒,无奈地望着落雨的天空。
台北还是那么爱下雨,就像她的心情一样,不是发泄式的倾盆大雨,而是阴暗的绵雨。如果能够一次发泄完,还算痛快,但最常见的是,总是一阵一阵地落着雨,苟延残喘地下着,挥也挥不尽阴霾。
头顶上忽然有伞罩住,阻挡住了逐渐变大的雨势。
还是遇到了,她早知道的,来墓园,碰到父亲的机会太大了。也许,她心里也想再见父亲一面。
“淋雨对身体不好。”纪伯平在纪悠身后站了许久,一直不敢上前和女儿相见,但转大的雨势,让心疼女儿的一颗心战胜了挣扎。
纪悠并没有推开伞,也没掉头就走,只是沉默地望着母亲的墓碑。父女两人,在雨中静静伫立着,没有言语的静谧世界,仿佛只剩下雨声。
“小悠——”
“那束紫玫瑰是爸爸送的?”纪悠抬头看着纪伯平,手指着墓碑前一束半枯萎的紫玫瑰。
妈妈一向只爱白色的花,以前屋子里的花,最常见的就是百合和海芋,就像她的画作一样,总是以淡色为主调。
“不是。”纪伯平显然对女儿愿意叫他一声“爸爸”而感动不已,老态的脸上,有着暌违已久的欣慰。“认识你母亲的人,都知道她只爱白色;那束紫玫瑰,是陆先生三天前到墓园时献上的。”
陆天云?他为何会来母亲的墓园?
“我也是在这里认识陆先生的,只要回台湾,陆先生都会到这里献花,我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在这里遇见他了。”
他每天都会到芯寒的墓园,和她讲讲话,为墓园除除杂草,起先还以为陆天云只是她的画迷,后来才知道小悠竟待在陆家。看到令自己心疼的女儿能待在这样一个男人身边,他着实宽心不少。
陆天云为什么愿意为她做那么多?她并不值得他这样对待啊,他真的是纪悠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慌忙地别过头去。
“我听小晴说了,你前几天一声不响就离开陆家,让陆先生很担心。”
纪伯平叹了一口气,似乎正考虑着该不该讲下去。
“都是我的错,都是爸爸害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是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让我不敢接近人群,不敢接受别人的感情。”纪悠讲完,看到父亲自责得抬不起头,忽然间涌起一股心酸。“曾经我是这样想的,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恨你一辈子,不要让妈妈白死,因为你背叛了妈妈,也背叛了我和纪晴。”
纪伯平低垂着头,脸上有着五十岁人所不该有的苍老和无奈。
“可是,认识了陆天云以后,我才知道,最大的问题不是你是否曾经背叛过我们,而是我本身的个性。因为我太像妈妈了,我们同样无法接受不完美的人生。”同样遭逢家变,纪晴可以很快就原谅了爸爸,但是她却到现在才学会原谅。
“你妈妈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她太过完美了,在她面前,我常常会觉得自己像个罪人,压力很大小悠,我知道,在你眼中,我没有资格说爱”
“有没有资格,都不重要了。”生死相隔,尘世间的认定,对妈妈而言早就已经不可及了。“我决定出国攻读音乐,以后不能常来看妈妈妈妈就交给爸爸了。”
这一离开,他是否还能再见到小悠!小女儿是离他愈来愈远了,以前是父女的心不再亲近,未来却是形影相隔了千万里。
“你能够重拾音乐,爸爸很高兴”纪伯平强忍住不舍,对小悠慈祥一笑。“小悠,你愿意原谅爸爸吗?”
“我今天愿意叫一声爸爸,就是原谅了。”纪悠唇畔微扬,对父亲浅浅一笑。“你要取得的不是我的原谅,而是好好过日子。以后和妈妈在另外一个世界再见面时,再问她,是否肯原谅你了?”
对父亲而言,最想取得的,是母亲的原谅,只是为时已晚。有一些错,不是犯了,就有机会得到原谅的,因为世事实在太无常了。
“谢谢你,小悠”
雨势渐转为小,纪悠再次回头望了眼沾上点点雨珠的紫玫瑰。这小举动,看在纪伯平眼里,长年不再有笑容的嘴角,露出了欣慰。
“我曾经问过陆先生,为何送来的花任何颜色都有,却独独缺少白色花系?你想不想听他的答案?”他曾经困惑不已,因为一个心思缜密,能够爱屋及乌的男人,不会不知道纪悠的母亲偏爱白色。
“我不想听你也会说。”
“他说——”小悠的直性子,一点也没变。“你母亲生前活在单一色彩的世界里太久,死后应该要生活在不同色彩的世界。”
傻子!为什么陆天云要这么傻!傻到让她觉得很不舍。
送纪悠坐上轿车,细雨中,纪伯平挥着手,目送着他最心疼也最不舍的女儿。而后老态的身躯缓缓地步上了阶梯,伫立在妻子的墓碑前。
“芯寒,你还记得陆先生在这里所说的那些话吗?”纪伯平抚着妻子的墓碑,低声诉说。“他还说——他要让纪悠的未来活得多彩多姿,直到两鬓银白,都还会认为不枉此生我已经没有能力再给女儿们幸福了,但是你会保佑他们的,是不是?我知道,你会的”
他曾经背叛了妻子和女儿们毫不保留的爱,在背叛时,他就丧失了带给她们幸福的资格了。没对小悠说出陆天云的话,是因为那话,必须留给陆天云自己去倾诉,自己去实现。
雨落尽,天际出现了微微的夕阳光影,群鸟归巢,鸟语回荡在清幽的山谷之间
***
站在工作室门口,宋柔安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换上一张甜美的笑容,敲门走入。
“来台湾十几天,除了第一晚,这是我第二次和你碰面。”
埋首在文件堆里的陆天云抬头看向宋柔安。
“你的女孩找到了!”否则陆天云不会有心思待在工作室里的。这些天,他几乎翻遍了台湾,她根本没机会见到陆天云的踪影。
“她很平安。”端起剩余的半杯咖啡,陆天云一口饮尽。
“你戒烟了?”陆家上上下下找不到任何烟灰缸。“大学认识你时,你就开始抽烟了,为什么戒掉?”
“你不会想听原因。”
“该不会为了那个女孩吧?”如果是的话,那她还输得真彻底。“说来听听,我想知道我习惯的烟草味,为何会不见?”
“我不想在吻纪悠时,因为她讨厌尼古丁的味道,被嫌恶地推开。”
宋柔安忍不住笑出声。“她对你提出严正的抗议了?”
“还没吻她前,就决定戒了。就算是想象被她推开的情景,对我而言,也都是一种酷刑,我不打算血淋淋的面对那样的酷刑。”
闻言,宋柔安带笑的脸忽然一僵,她静静地凝视着仍旧埋首工作中的陆天云,然后叹了好大一气,勉强自己露出释怀的神情。
“如果当初你能以对纪悠的一半深情来对待我,我也不会因为捺不住寂寞,琵琶别抱了。”是她先背叛的,背叛者没有要求原谅的资格,但背叛者的无奈,不见得会比被背叛的人还少。
“都过去了。”初恋的无疾而终,让他认为自己被伤害了,他曾经无法面对宋柔安,只要看到她的身影,他就会有一种窒息的压迫感。但是在遇见纪悠后,他才真正体悟到,在某种更深层的心理而言,也许该说抱歉的是他,因为他对宋柔安并未真正努力的付出过。
“那时候,我真的很认真地在爱你。但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少了些什么,这么多年来,我还是不了解我们之间到底少了什么样的感觉。直到看见你对纪悠的态度,我才发现,原来当初我们的分手是必然的结果,因为我们徒有热情,却少了深情。”
“也许你该恨我的。”当年,他们的确只拥有满腔的热情,却少了细水长流的深惰。
“太晚了,早已不知道要恨你还是恨自己。而且,后来我也真正爱上那个让我出轨的男人”宋柔安耸了耸肩。“现在什么都真的结束了,不论是和你的感情,或是和那个人的感情。这几天,让你很困扰,我只是想试试看,逝去的爱情,可否能再回到从前。”
“你不该从我身上努力,因为这几年陪伴你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也许吧,也许我和他还有努力的空间也许,什么都不值得努力了。”恢复了惯有的甜美笑容,宋柔安指了指门口:“我该走了,再不走,你的女孩绝对不会踏入陆家一步的。送我一程吗?”
就算宋柔安不开口,情义上他也会如此做。陆天云起身,提起早已放置在大门口的行李。
“小女孩这些天到底跑到哪去!”那女孩,很酷哪!竟敢半夜走这种山路。
“维也纳。”他快把整个台湾翻遍了,想不到纪悠竟然跑出国了,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差点没气到吐血——气自己过于慌乱,完全丧失理智。
“算她狠。”宋柔安大笑,佩服起纪悠。“有时候愈纯情的人,做出的事,愈让人无法预料。”
打开大门,看到直挺挺站在门口的杨宇,陆天云忽然挑了一下眉,附和道:
“说得好。”
宋柔安兴趣盎然地注视着眼前满脸怒气的阳光男孩,自动自发地靠着栏杆,嘴角浮起看戏的笑容。
“陆天云!”杨宇抡起拳头,在陆天云并未避开的情形下,狠狠地揍了他一拳。
应该很痛吧?天云为何不避开?宋柔安皱起了眉头。
“这一拳是为纪悠打的!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把纪悠交给你!”
这小子的拳头还颇具威力。
“说话啊!有什么话我们现在说清楚!不过我先告诉你,不论怎么样,我是不会服输的!”这个陆天云!被他挨了一拳脸上却全无慢色,他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话好说,因为我同样也不会把纪悠让给你。”
“你让她一个女孩子半夜提着行李走山路,还算是男人吗?”这可是他和叶飞絮挑战时,k到她一拳才换到的消息。在这之前,他可是被她k了好几十拳。
“我已经听到你的宣战。结论永远只有一个,就是纪悠,多说无益,各凭本事去争取了。我还有事。”
“陆天云!不准走!”我咧!他准备的台词还没讲完耶,他就打算这样走了!“虽然你是我崇拜的人,但是偶像归偶像,爱情归爱情。”
“如果你想长谈,麻烦里面先坐,我必须送人到机场。”
“送人?”杨宇终于注意到一旁的宋柔安了。“送这个狐狸精会比和我谈话还重要?”
狐狸精?闻言,宋柔安脸垮了一半,但仍努力保持风度。
“陆天云,这个女人不适合你啦!你看,我骂她狐狸精,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一点也不率性,还是纪悠比较适合你。”杨宇说着,用手肘顶了顶陆天云。
这小子到底是来宣战还是来劝和?
“小弟弟,对女士的措词麻烦优雅一点。”宋柔安僵硬一笑,但声音仍是轻轻柔柔。
“陆天云,有道是好马不吃回头车,我们身为男人要有个性一点,你懂不懂?”嫌恶地看了宋柔安一眼,杨宇一副义正词严。“就这样决定了,这女人你不要了。至于纪悠,我们两个就公平竞争。”“小弟弟,你是山寨跑下来的吗?”天云怎么会有这么欠人扁的竞争对手?
“老狐狸精,你别小弟弟的叫呀叫,我已经二十二了!”虽然他有一张娃娃脸,但也不能那么欺负人呀“反正,你们两个别想复合就对了!陆天云,你听到没有?”
“我的事不用他人来决定。”陆天云平静地望着握拳的杨宇。“如果你想打架,我不会再让你,方才那一拳,是因为我自认理亏,让纪悠半夜离开。但是从这一刻起,打架我不会让,纪悠我更不会让。”
故意让他揍的?涨红了一张脸,杨宇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扑了上去。两个同样满肚子火的男人,一来一往,发泄似的打了起来。
年轻真好啊!她的心在对照下,好像显得有些老了。宋柔安羡慕地望着打得好像十分痛快的两个男人。
但她也才二十八岁而已啊,跟陆天云同龄,陆天云还可以为了争夺爱人打架,所以算起来她应该还算年轻吧?看着扭打成一团的男人,宋柔安忽然愉快地笑了,拿出了手机。
“喂,你好,麻烦取消飞往美国纽约的班机,班次是”她仰头,发现微阴的天空,不知何时竟已露出了阳光。“麻烦再帮我订一张飞往巴里岛最近的班机”
是啊!她还年轻哪!宋柔安对自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