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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和盼月,阮东临及两个小厮早已候在雅阁里。
阮氏眼上蒙着纱布,无论佟雨筠怎么劝,她仍然嗡嗡哭着流泪,最后全作罢了,两母女边哭,边说了彼此思念,以及来国公府的所有事,和现今的婚事。
说及这里,一时间屋里的人都默了声,阮氏身子一歪无力的瘫靠在雕花大桌上,阵撕心裂肺着。
佟雨筠递了眼色,让盼香和盼月都劝劝,她姐妹俩也是边哭边劝,谁不是为佟雨筠不值着,虽说是平安侯爷,可终是给人做妾,上有尊贵的公主,严肃的酆老在君,深宅大院的人家,她嫁过去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众人是想也想得到的。
“娘的担心和忧虑,女儿全心体会着,你在为女儿流泪心痛的时候,可知女儿受的却为双重痛苦,不紧是亲事上的坚难,还要时时忧虑母亲,母亲一直这么哭着,莫不是也想女儿和您一般,苦得哭死么?”佟雨筠知道阮氏最关心的就是她了,这么说虽显得心太硬,却成功的止住阮氏的眼泪。
“雨筠……”她的手才抬起,佟雨筠赶紧着拉着阮氏的手捂住自己的脸,“雨筠,雨筠在这里。”看她为自己哭得眼上生疾,这份亲情是外人如何也不能相比的,她咬紧了唇,眼圈红红的,泪水止也止不住。
阮氏摸着女儿的小脸,手指感受着滚烫的湿润,轻轻的给她擦拭,“好,咱们不哭,都不哭……”佟雨筠立即对她点头,身子前倾,全身投进了阮氏的怀抱,又像小的时候那样,阮氏轻轻的拍着她,口中叠着,不哭,都不哭……
片刻后,阮氏心痛有了缓解,不过是没去想那即将来的亲事罢了。只见她眉间轻蹙,忧郁愁苦不去,终是伤心又伤身,佟雨筠便劝道:“娘,女儿这么大,什么时候要你操过心,我虽稚嫩笨拙,不是还有舅舅和表哥帮称着吗?”若不是舅娘许诺,她来国公府,岂能顺人顺事,舅娘倒是有句话是说对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前人总结的经验之谈,自有他的道理。
不由得感激的看了眼阮东临,说实在的,她不知怎么面对这位兄长,一时间,眼帘里又生了抱歉。
阮东临敛默的脸色,在她的注视中,不禁微微一和,嘴角勾了勾,笑脸有些免强,佟雨筠便想他是如何心高气傲的人,自因姚氏什么话伤了他的自尊。
却听阮氏叹气道:“你舅舅又岂能总帮着你,不说舅舅家还在平州,远山远水的若真有个什么,谁能接应你一回。而今阮氏的布坊出了故障,你东临表哥便是为此事来的,阮家在京城里的三家布坊,怕是要抵出去两间,以后若是那紧剩的一间也难以维持下去,我们娘俩儿,怕真是无见面的一天……”
佟雨筠心里一惊,朝阮东临问道:“布坊里出了什么事,是资金短缺吗,怎么到了卖店铺的地步。”心里更是一震,那盼香带回来的五百两银票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她越间觉得到了自力更生的时候!
阮东临看出她的忧虑,淡淡的笑着摇头,“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倒不是资金短缺,只是现在京城布坊生意坚难,富贵族流们都以皇室看齐……现今祥瑞坊占尽先机和地势,我们家的生意自不是能与之一较长短。那两座布坊本是租来的,却在这当口趁机抬口租价,我与父亲商量过,觉得似有人在背后操持,商场中诈数害人,咱们虽有实力,却没有那势力与人一较高低,所以还是以退为好,只在和气生财……”
佟雨筠心中一声原来,一时猜测,莫不是祥瑞坊想要扩展,故而才迫外地商户无法立足?说及这祥瑞坊还是酆家的产业,佟雨筠心里不由得对阮东临更生欠意,脑子里一阵想过,突然想到了一个妙方,便说来,“哥哥怎么没有想过把铺子档次降低一点,人家做上流仕族的买卖,咱就做平民百姓的小生意,其实说来,老百姓可比富贵人多了去,虽然利润相对会薄一点,但是咱薄利多消呀,而且买主是纯良的老百姓,咱也少受些富贵人家的闲气,又不会与那些贵族商户发生矛盾,岂不又是一条生财之道?”
阮东临不由得真往里深去想,从来织锦缎子的消费对象全是富贵人家,虽然利润宽厚,但是这部份人实在挑剔,狗眼看人低的也不在少数。而平民百姓确实不同,又想到佟雨筠这么建议他也有些缘故,在为佟雨筠研制蚕丝混羊绒毛线时,他就想过其实织布做衣裳并非只是蚕丝一途……这时间,佟雨筠的话,犹若一语惊醒梦中人,阮东临盯着她的目光变得灼灼的。
阮氏呵呵的笑开,直夸女儿能耐,佟雨筠脸有羞涩,却知她不过是看得多,想得多罢了,哪像阮东临那种天生是做纺织行业的这块料,于是全把功劳转给阮东临,阮东临却盯着她更加眼发热了,想着,若是她能永远留在阮家,相信凭他们俩……
可现实……阮东临眼中的热度又降了下来,对佟雨筠的感情越来复杂,想得到她,这四年日夜想得心都在发颤,梦了无数回,她成了他的新娘,却到头来,他们注定各奔东西……
佟雨筠哪知他心里的想法,只看他赞成自己这主意,便由此向阮氏继续宽慰着,“娘,你看吧,全是您自己瞎担心了,咱有哥哥顶着这个家,您还怕它塌了不成。以后女儿嫁过去,受累的也就是前头两年,待女儿有了……”这话忌讳,她不想再伤阮东临的心,于是顿了这话,只另说,“过几年就好了,凭着女儿要强性子,什么事又能难着我么。夫家人事复杂,我就全存着好心好意待他们,人心都是肉长的,哪能全是铁石心肠……只要你好好的看着我,不管有多么远,女儿就有了主心骨,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阮东临一字一句的听说,看她在逆境中故做坚强着,他的臂膀一时拽得死紧。阮氏却忧着,“听说他身子不好,你倒是见过没有?”
笑着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说,“富贵家的爷再不好,又能坏到哪里去,您没有听说吗,当年公主下嫁的时候,侯爷身体就不妥了,这么多年下来不也没有事。”看阮氏还愁云不去,佟雨筠故意美美的笑道:“娘,咱做梦也没想到会进了侯爵府啊,以后女儿可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您老怎就不为我高兴高兴,让人家一个人在心里美着,可真没意思……”说着,故意呵呵的笑起来。
阮氏哪里不知她是什么心性,会真的偏爱那有钱有势的?可女儿贴心,莫不是还真让她苦得去哭死么?不由得也被她惹笑一场。
阮东临在旁看着,突然心有不忍,瞥到了别处去。
而在相临的一间雅阁里,正是宿醉刚醒的酆允之与酆允祥。朦胧中听及隔壁哭哭嚷嚷的,先前两人都没有当回事,后听到“公主府什么的”,酆允之警戒的打开墙上隐壁的一扇窗户。
外人却不知这间“悦来香”大酒楼,其实是酆允祥私开的产业,当时这计划还是酆允之提出的,酆允祥一直不明白他要弄这酒楼做什么,布坊他都快无暇分身了不是。此时惊异的看他动作,这才明白原来雅阁里早就安了暗门,而他这个正当主子却知都不知道。
脸一黑,他站了起来,刚走近酆允之,就看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式,同时听到佟雨筠最后一段话传来,“什么飞上枝头做凤凰……”酆允祥黑着的脸不禁笑开,低声道:“这丫头性子好,是什么说什么,我喜欢,你呢,也喜欢吧,否则怎么会偷偷的在玉佛寺给人送药?”
酆允之绷着脸,“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说及你伤心事了?”听他唠叨了一晚上,酆允祥被他所愁之事惊吓得不小,此时倒有些开玩笑的意思,“你不快个什么劲,她也挺不错的嘛,若不是有你这一茬,我倒是喜欢极了这丫头,”说着,叹了口气,似乎挺气闷那隐讳的一茬。
停顿半晌……“闭嘴。”
佟雨筠尽力宽着阮氏的心,一方也在心中暗暗的发誓,定要把日子红火的过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转眼就到了下午,由于此次上玉佛寺还愿是轻车简行,临走时大夫人也交待,她一个女孩家万不能单独在庙中过夜,连夜也是要回国公府的。
眼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再不舍也有分别的时候。
阮东临想着交待正事要紧,便提道:“听盼香说过府中的事,您……即使去了那里,也不能没个知心的人,可看国公府的意思并没有安排盼香,所以……”说着瞅了盼香一眼。
“小姐……”盼香与姐姐双手分了开,缓缓的跪在了佟雨筠跟前。她正觉奇怪的时候,阮东临跟前的一个白面小厮也跪下,他脸色发红的解释:“少爷说让陈霖以后就跟着小姐,和,和……”结巴着,朝盼香快速的望了一眼,佟雨筠已瞧出名堂,这就是盼香昨夜说的好法子?
盼香在她发意见之前先道:“小姐,盼香不委曲,我和陈霖本也是同小长大,知根知底的老实人,我,我愿意嫁给他……”陈霖脸色更红,连盼香一半机灵也没有,不过老实确实老实,佟雨筠看着他们,眼圈蓦得红了,哭道:“全是我害了你,害你们姐妹分离,又害你草草完成终身……”说着,不及心中痛意,难受的趴进了阮氏的怀里。
佟雨筠在心中暗暗起誓,她觉不会就这么亏欠着盼香,等她先与陈霖陪嫁进了侯爵府,举时分开他二人不过是自己一句话罢了,她这一辈子没能自由寻及归宿,却不能让她的好姐妹也受累及。
哭过,又互安慰过,便是真正分别的时候了,阮氏被盼香扶着先行一步,阮东临等在最后,突然转回了身,敛沉的目光变得灼热,直直凝视着佟雨筠,“我能最后……最后抱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