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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变令中校站在原地,并且觉得自己有些发愣。
任何事情都会出现预料之外的状况与异常,但眼下这一种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知道李真是一个“强大”的能力者。
他甚至在之前有过用一整个特别作战小队在必要时牵制他、制服他的打算。然而今天亲眼所见一切,他意识到那个的强大似乎已经超越了他的认知范围。
或者说超越了人类的范围。
尽管他对李真的最后一句话——“你当真觉得打在我身上,我会被蹭破皮或者流几滴血”——有些疑虑,但他在经历了惊诧的三秒钟之后放弃了再次验证的打算。
实际上他为自己之前做出的决定感到庆幸——他至少做到了“先礼后兵”而非狂妄的挑衅。
刚刚显露出来的王牌被人不屑一顾地踩在脚下这事儿令肖严也感到难以接受。但幸好他的性格与习惯令他在此刻做出了一个比较明智的决定——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咬紧了牙。周围还有那么多人,他倒很想像李真——这个几乎与他同龄的年轻人一样表现出胆魄与豪情来。
比如站起身咬牙大喝“兄弟们愣着干什么抄家伙上啊”或者“别管我向我开炮”诸如此类的话儿。然而在握了六次手、咬紧了几次牙之后身上的其他肌肉似乎都不愿意响应发自大脑的某个号召。于是他用力地垂下头,以一种自我保护似的沉默姿态坐在吉普车的后座上。
至少他觉得这个姿势看起来还有几分宁死不屈的味道。
于是李真看了他一眼。又向中校冷哼一声:“给你12个小时的时间。”
他看了看吉普车上的电子钟,补充道:“现在是20点34分。明天早上8点34分,我要看见肖恒出现在这里。你可以告诉他——我已经忍他够久,现在我不高兴了。”
中校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李真又道:“记住——12个小时。倘若肖恒打算趁着今晚我睡着的时候做一些让我不痛快的事情,那么让他提早为自己选好棺材——我也不保证他会有一个全尸。”
中校的手握了握,然后垂下来,并且深吸一口气:“我会转达您的话。但是——”
他又看了一眼肖严:“我希望您能确保他的安全。”
李真森然一笑:“看我心情如何。那么——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从这里撤走。”
只有两个人在对话,其他人近乎鸦雀无声。这种情况有些怪异——不但士兵们鸦雀无声,就连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茫然。并非因为不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感到茫然。而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
如果眼前的是类种或者异种或者随便一个罪大恶极之徒。哪怕是一个无辜的却被悲惨地冠上某个罪名的人——这些战士都会因为服从命令这一天职而表现出极高的纪律性以及向心力。但问题是眼前这个人的立场似乎比他们的那位肖将军还要伟光正。
实际上在割据时代降临之前,李真几乎就是帝国的媒体所宣传包装出来的战争英雄。
面对这么一个人,似乎大多数人不知该如何去做——不单单是因为那些虚名,更是因为切切实实的力量。中校很快便意识到这一点。于是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带队匆匆离去。
街道上只剩下一辆前头被切断的吉普车。和车里面的两个人。车队开走,路面上就只有昏黄的路灯照明。夜间又变得潮湿起来,地面有点儿发黑。校园之内还是静悄悄——还暂时没人敢出来一探究竟。不过饭馆的门打开了。庞飞鸿与**冲了出来,快步走到李真面前搓着手,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飞在长坂坡一吼退百人,本就是一个相当传奇的故事。然而刚才这两位亲眼见证了一个人吓退了一个机械化步兵营
这事儿似乎更加传奇。
肖严抬头看着面前这两位、略一犹豫,还是决定表明自己的立场。他阴沉地、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们这两个白眼狼我爸饶不了你们!”
而两个人则对他报以嗤笑。只有李真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想了想,又摇摇头跳下车。背对着肖严,沉声道:“跟我来。”
然后向一家旅馆走过去了。
**与庞飞鸿也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跟上李真的脚步。
“少帅”在路中间,在昏暗的路灯下站了几秒钟,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
因为他之前刚刚设想过倘若李真要将自己绑起来,自己是要挣扎一番还是咬着牙硬挺过去——两者哪一种能够不让自己被看轻,同时又不会激怒他?
然而对方竟然连绑都懒得绑他。
巨大的屈辱感让他觉得视线都有些模糊,然而心里残存的一点理智或者恐惧,仍旧令他的身体违背了自己的情感
终究机械地迈开步子,跟上去了。
李真微微偏头用余光看了肖严一眼,轻出一口气,低声道:“他是你儿子的话,你会让他来么?”
**愣了愣,也转脸去看了看那位“少帅”:“不会。”
李真点头:“所以说要么就是肖恒蠢到家了。要么他还有别的打算。”
**不知该怎么回话,李真又问:“你们说他最近一两年变得不正常了——怎么个不正常法儿?”
**看了庞飞鸿一眼。后者嘬了嘬牙花,皱起眉:“这个吧就是变得有点儿脾气暴躁喜怒无常。不过在我看来这种不正常也算是正常——那种人嘛,手握大权了必然如此。再者就是说。之前他名声还算好。”
庞鸿飞指了指西南联政:“您瞧这学校。其实打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对肖恒的印象也都很好——因为当初是他说,百事可废,教育不可废。隔离带降临之后这里人心惶惶,他还亲自带兵来过这儿安抚人心。要不然渝州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支持他上位——就因为联政的校友多嘛。”
“或者也是收买人心的手段呢?现在兔死狗烹?”李真低声道。
“您可以这么想,但是他上位之后态度也没变,就直到这一两年。”庞飞鸿摊摊手“要说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这一点。一开始这人还是积极进取有作为,但是最近就只想着守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了——和外面的人员交流卡得相当死,除了必要的物资交换以外。他几乎对外面没一点儿兴趣。”
李真在心里想了一会儿。却没有理出头绪来。
他试着为肖恒的所作所为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好使他眼下的行为看起来不那么突兀奇怪。或许是因为,对方掌握了半个渝州城区的资源——军队、枪械、补给、信息。他拥有力场发生器,还可以从外界得到足以对类种构成威胁的先进装备。
这样的庞大势力集中在一个人手上。倘若心智不坚定必然会变得骄傲自大。
对方认为他所掌握的资料足以对自己形成优势。所以才做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来。
或许那人还存着另外一层心思——想着自己或者会有所忌惮。
他当初就可以毁掉三宝颜。现在当然可以再毁掉渝州。
虽然刚才说自己不在乎那些先进的枪械,有些虚张声势的意味,但这并不是什么根本性的难题。他可以正面进攻。一样可以打游击。从前他杀过孙敬唐,现在再杀一个肖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问题在于,这里是国内。今天他看到了肖严的近卫队士兵的反应,也看到了这个装甲步兵营的士兵们的反应。其实在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对自己都没什么恶意,甚至隐隐有些敬意。不是情非得已,他不想去杀这些人——他们同样有妻子儿子、父母双亲。
在这样的世道里活下来本就不易,或许一家几口人只依靠那么一个男人挣些吃食。杀一人,也许就是杀几人。
另一方面肖恒有割据之心,但他还没有真的自封为“王”
即便眼下不是从前的那个法制社会,即便他可以轻易干掉他
那么其他人——他是指其他的可能存在的割据势力,必然对他生出十二万分的忌惮——兔死狐悲。然而这些人身后所代表的,都是构成这个帝国的力量。
他的首要敌人不是什么割据者,而是类种。
他们总还是人类。在即将到来的战争里,必须要依靠他们的力量。他不想把自己弄成一个孤家寡人,更何况他着实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可以对抗整个帝国所有势力的程度。
不过,即便自己这么想,肖恒猜到自己这么想,那也仅仅是“恐怕”而已。
他从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好脾气不见得就是任人揉捏。肖恒也该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然而他还是这么做了
这便是李真的疑惑。
这也是他一直隐忍着,没有暴起的原因。哪里有些不对劲儿肖恒有点儿诡异。
**拍响了一家旅馆的门板,但隔了好久都没人开门。
还是庞飞鸿扯着嗓子大喊“人都走了还怕什么——”之后老板才将门打开了。
房费每间六十元。这价格令李真咋舌——要知道六年前他每个月才赚二百多。不过想到刚才吃饭之后结账用了两百多块他又释然了。可怕的通货膨胀,几乎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蒸发了人们手中百分之九十的财富。
开了四间房。肖严的心中又生出那种令人愤懑不已的别扭感。
因为在走进旅馆前厅的时候他又在想倘若这三个人打算将自己绑起来丢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他应该作何反应?
但事实是李真给他也开了一间房,庞飞鸿则腆着脸搜走了他的钱包。
他不在乎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跑。或者他认定了自己不会跑。
该死!肖严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瞪着李真。
但李真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聪明人的话,你该知道怎么做。”
那眼神里的森然寒意又让他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怒气与勇气消失无踪。
开了门又关上门,总算安定下来。
房间里是一张双人床,另有一个小小的阳台。环境算不上太好,但贵在干净整洁。
李真长出了一口气,提着手里的枪走进卫生间,洗了一个热水澡。
随后他慢慢走出来,躺在床上,微微叹息一声。
疲惫感在洗澡之后变得更加明显。他觉得自己好像真有点儿感冒了。身上低烧。呼出来的气息有些灼热。还有点儿微微的酸痛——走着或者站着的时候体会不到,眼下便可隐约觉察了。
李真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试着用枪尖划开自己的手掌。一道伤口绽开,鲜血流了出来。但就和从前一样。伤口又迅速收敛。手掌上没留下一丝疤痕。还可以快速自愈。自己的能力也没有任何被削弱的表现。
但是感冒?
这就好比一面能够抵挡核弹的盾牌眼下却被一根牙签戳了个洞这怎么可能?
李真不无遗憾地想起了北院。如果是在那里,应当可以了解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他带着这样的疑虑,很快又想起了另外一些事情。
渝州的夏季炎热。幸好屋子里有空调。他在二层,窗外似乎种了一排玉兰树。花正开,香气却被紧闭的门窗阻隔了。白纱窗帘挡在阳台的玻璃门上,只能通过门缝看到外面隐约的花朵。
而月光也洒进来,地上被映出一片微芒。
这夜晚看起来安宁静谧,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似乎回到了战前的时候。
于是李真慢慢地沉浸在这错觉里,渐渐睡熟了。
然而做了很多个梦。
都是零零碎碎的片断,并不清晰。
比如他站在一条血河里,而眼前是一团雾蒙蒙的光。那光就像是某个出口,而只要他穿透那光就可以去往别的地方了。他试着伸出手
但那光粘稠不堪,很快就将他的手包裹了起来。他试着再用力、再用力、再用力
终于穿破了。
随即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右手穿破了床上的薄被。
阳光已经透射进来,地上露出一片明亮的光斑。
而他感受到久违的赖床感,并且在犹豫一会儿之后臣服于它。现在是早上六点钟李真意识到自己昨夜睡得很沉,就好像回到了自己还是一个普通人的状态。
他安静地躺了一会儿,随后渐渐听到很多声音。比如楼上有人走动的声音,窗外有车驶过的声音,某人清扫街道时候沙沙的声音,还有细微的鸟鸣。
不过最能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引擎声。
低沉的引擎声,就在这家旅馆之外。数量在十个以上。
李真掀开被子、穿上衣服,然后提着枪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了看。
这家外的街道上停了十几辆车。只不过都是军用越野车,没有装甲车也没有坦克。
一个人正微微仰起脸朝楼上看,而他的身边则围了一圈人,似乎在劝说他些什么。李真居高临下,因而很容易看清那人肩膀上的军衔——一颗金星。
呵肖恒。
李真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在对方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离开了窗口。然后他从容不迫地洗漱、穿好衣服,提着手里的枪,打开门。
一开门就发现**和庞飞鸿都直挺挺地站在外面:“他来了,肖恒来了。”
李真看了看隔壁房间:“肖严呢?”
庞飞鸿鄙夷地撇撇嘴:“睡着呢,还真没跑。”
李真就摆摆手:“那你们在这儿愣着做什么?早饭吃了么?”
**一愣:“可是肖恒已经来了——”
“我说早上八点半。”李真冷冷一笑“既然来得早了。就让他在外面等着。”
他转身往楼下走去,**与庞飞鸿想了想,略显忐忑的跟在他身后。
这种小旅馆自然没有餐厅。于是三个人出了门。
而肖恒正在门外。
迎面撞上。淡淡的雾气里肖恒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李真。不得不说真人要比资料里更精神一些,而他的气质也要比资料里更凌厉一些。而且真的和资料里所说的一样年轻。
肖恒略微犹豫了两秒钟,轻咳。
他打算首先与李真打招呼,但他并不想表现得过于急切——他得拿捏好一个态度,以表明自己仅仅是略微“忌惮”他,而非“畏惧”他。
但就在犹豫的这么两秒钟时间里
李真从他面前走过去了——就好像完全没发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甚至在经过肖恒身边的时候转头同庞飞鸿说笑一声:“得,就这么一家开门的。咱们早上得吃小面了。”
肖恒身后的一个军官当场要发作。但肖恒一摆手,将他拦住了。
然后他冷冷一笑:“李将军,早。”
李真已经走出了几步,闻言顿了顿。转过头。微微一笑:“现在几点钟?”
肖恒没说话。
李真便又道:“我以为你一向是个不急不躁的人。今天倒是反常。担心你儿子?”
他伸手朝楼上指了指:“睡得好好的呢。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然后转过身继续前行,走进那家店里。
店老板原本是打算收摊的——来者肩头的那颗星他当然认得,他也清楚那一位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但问题是。他家店就斜对着路边的车队。这种时候将卷帘门哗啦啦地往下一拽谁知道会不会惹得那个几个人不开心?
所以他一直在桌边战战兢兢地坐到现在。
直到三个人走进来,大大咧咧地招呼:“老板,来三碗面。”
店老板惊诧地打量他们,不晓得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之前肖恒的那一句“李将军”他是听清楚了的。这么年轻的一个将军老板忍不住多看了李真几眼,又朝外看了看肖恒。
瞎子都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愉快。而肖将军看起来似乎是要人多势众一些。可奇怪的是眼下他们真就安静地站在街道外面,没有再做出什么事。
李真笑了笑:“愣什么?怕他找你麻烦?”
他转头朝肖恒扬了扬下巴:“吃了么?”
肖恒握紧了手。直勾勾地盯着这家店的招牌看了看,又瞧瞧李真,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词儿:“你慢用。”
李真就对老板摊开手:“你还怕什么呢?肖将军发话了。”
老板摸了一把额头冷汗,答应了,往后厨小步跑过去。
小点的门口还有蒸笼,里面是一屉一屉的小包子。ru白色的热雾弥漫开来,将李真这三个人的身影笼得有些模糊。
天边的太阳跃上来,知了开始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
而肖恒站在他的座驾旁边,瞪着雾气之后的李真。
副官走近了他,低声道:“将军,这人太不知好歹。”
肖恒没说话。随后他看了那副官一眼,开门上车,靠着椅子坐下来。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嘴里似乎在轻声重复一句什么话。于是他的表情慢慢平静,并且目光变得冷冽。
副官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镇定而略显诧异,随后也住了嘴。于是街道上重新变得安静起来,只有雾气被阳光驱赶,轻轻流动。
五分钟之后老板上了三碗面。
细细白白的面条上,冒着热气。将筷子插进去,再一搅——
于是藏在底下的东西就翻涌上来了。随着红亮的辣椒油一同出场的是浓郁的香气,香气里又带着花椒、花生的的味道。而嫩绿色的青菜也同辣椒油一起翻上来,装点在白色的面条当中,分外讨喜。
红色的面汤将面条浸润,筷子一挑、再入口,就是喷香酥麻的味道。
李真吃得挺慢,额头上开始渗出细汗。不过身边那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许久之后**才问:“将军,您打算怎么办?”
他想了想。往门外看看“肖恒今天一反常态的低调啊。”
李真用纸巾擦了把额头的细汗,看他一眼:“你想跟我说既然他的表现这么好,我就给他个台阶下?”
**尴尬地笑笑:“我是这么想,但是”
“但是不见得他也那么想。”李真摇了摇头,不再做声。
之所以之前故意从肖恒面前走过去,并非仅仅是给他难堪——李真借这个机会好好瞧了瞧他。一般来说人们在不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有些僵硬迟缓,然而这位“肖将军”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李真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某种隐忍的激动与兴奋,还有一丝忐忑与畏惧。
这种表情很不常见,就好比一个人正要去做一件他期待已久、却没有太大把握的事情。然而这种可以“去实施”的喜悦却超越了“没把握”而带来的惶恐。以至于
他看到肖恒的眼角有些微微发颤。
那人在强迫自己不要瞪大眼睛。而是将眼睛微微眯起来了。
什么原因?
李真已经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来思量,但没有理出头绪。
照理来说这人对于自己的态度应该是抗拒——第一次他就派了人来对自己说,希望自己离开这里,随便到哪里去。
但那时候的举动与现在——隔了两天之后形成鲜明对比。他在看到自己之后竟然是那种表情如果这勉强算得上是对自己“感兴趣”的话。第一天那些话又算是什么意思?
他又微微侧头。透过蒙蒙的白气看了肖恒一眼。但对方已经身处车内了。
时间还很早。眼下只不过七点钟而已。
但三个人已经吃完了饭,并且喝了一壶茶。
门口的小笼包已经蒸好,而老板坐在更靠后的一张桌子上。不安地看着门口这桌人。
李真看了看那些包子,便去问老板:“平时这时候该来人了吧?”
老板忙不迭地点头应了。
那么就是封路了?
李真抬起头。
早上七点钟,太阳已经升得高高,空气变得有些干燥。
一阵微风掠了过来
李真站起身,闭上眼睛,侧耳听了一会儿。
随后他微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庞飞鸿,你们两个去里面,去厨房里,把门关上。”
他的语气变得肃然,又透着森然的寒意。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两个人一愣,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然后听到李真冷冷一笑:“肖恒的胆子比我想得要大。”
他走出门去,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手指抚了抚那支朗基努斯之枪:“他连人都不想做了。”
“他连人都不想做了”这句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但下一刻**与庞飞鸿几乎同时张大了嘴,瞪圆眼睛看向远处军车里的肖恒。
庞飞鸿来自吕宋,那里听到的消息比内陆要多些。而**依旧心属特务府,同样没有忘记他们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于是在这一刻两人同时意识到
李真说的是,肖恒在某种意义上,似乎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类种?异种?!
他们两个人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肖将军”头脑当中的记忆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如闪电一般快进、回放,试图从印象里找出任何的异常之处。
但最终一切记忆都不那么真切,两个人还是一头雾水。
直到李真再一次低喝:“进去!”
两个人才在略一犹豫之后往后厨跑去。
而李真盯着军车里的肖恒,伸手拉下门口的卷帘门,然后厉喝道:“给我出来!”
两秒钟之后,肖恒打开门,站起身。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副官似乎也想要跟出来——他的脸上因为李真那相当无礼的一句话而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怒气。但他仅仅只探了一个头,肖恒就随手将他按了回去。
于是越野车的风挡玻璃上顿时溅起一片红红白白的血沫。
不过之后的几辆车里,也有人站了出来。但这些人面无表情,异常平静。就好像泥胎木偶一般盯着李真看。眼眸中目光闪烁。
肖恒冷笑:“现在可以好好谈了么?”
李真抬起手中的枪,朝他一指:“你是门徒?”
对方咧嘴一笑:“是。”
于是李真皱起眉头。起因是他闻到了某种味道——之前附近都是薄薄的雾气,鼻腔里也都是水汽。水汽,青草气,花木气。但后来太阳慢慢升起来,微风便也吹过来。
他闻到了一丝极淡的味道。
他第一次见到门徒是在菲律宾。门徒拥有将普通人类转化为异种的力量。没有他们,类种只能在有限的范围里扩张自己的势力。有了他们,类种则可以全面出击。
那时候他们认为自己是“主”而那个头脑不大清楚、被极端的狂热攫住了心灵的门徒为自己弄了一个祭祀。也是在那里他深处异种的群落,并且记住了他们的味道。
从生理学的角度上来说异种体内的激素分泌旺盛,促使一切生理机能都在瞬间变得强大。于是那些远比普通人类旺盛的激素便使得他们产生了特别的味道。普通人或许不那么敏感。但他可以分辨出来。
有相当数量的异种在朝这里接近。
李真眯起眼睛向街道另一头看了看。那里是西南联政的一个教学楼。而就在教学楼天台的某处,几个黑影正攀着墙壁飞速跃下。
李真将视线重新落在肖恒的身上,皱起眉头:“你是谁的门徒?”
肖恒咧嘴一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相当有趣。他慢慢解开制服领口的风纪扣。说道:“这有什么意义呢?”
但李真仍然觉得事情相当不对劲儿。他压抑心中的情绪。看着肖恒的脸:“如果你打算找我送死的话为什么之前还打算要我远离这里?送你儿子过来又算是怎么回事?”
肖恒依旧是那句话——
“这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微笑。并且笑意愈发明显。然后他慢慢脱掉了自己上衣,露出其下结实的肌肉来。
而他身后的那十几人,眼下同样挣脱了衣物的束缚。并且伸手在自己的眼睛上一抹——
镜片被取下,露出了它们狭长的瞳孔。
道路两边不再空旷,近百个异种将这条路堵得严严实实。
李真用了最后两秒钟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肖恒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同自己战斗的,之前的一番作态又是为什么?他可以趁自己熟睡的时候冲进来——偷袭。
他也可以趁自己没有觉察到异种逼近的时候猝然暴起——虽然他并不认为对方那样能给自己造成伤害,然而那毕竟是最优选。
但奇怪的是他一直等到了现在。
就好像
一个念头从他的头脑当中生长出来——就好像武侠小说里,在等待某人体内毒发。
然而,笑话
他能中什么毒?
但下一刻他微微一愣。感冒——这反常的症状便是“中毒”了?
然而那是什么东西?!
他是在第一波“来使”——那个上尉和**到来之后才觉得疲惫、才觉得身上有些无力的。如果给他“下毒”的是那个上尉
那么那一番话可以理解为是在麻痹他?对方知道他不会甘心忍受此种折侮,还会试图找到其他方式突破隔离带?
那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李真顿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但他宁愿相信**的去而复还只是一个巧合。
可一切都仅仅是猜测就是连自己的这种猜测,他也觉得漏洞太多——很多事情完全无法解释。
于是李真抿了抿嘴,将那些猜测统统丢去一旁。实际上眼下就有一个活口——抓住他便可。
异种对于他而言便如土鸡瓦狗,至于门徒,他同样没有放在眼里。
李真低低地喝了一声。
威压。上位者,或者说掌控者对异种而言的威压。他的威压可以使得异种变成行尸走肉,即便是觉醒者也无法幸免。
出现在眼前的情景本该是异种茫然失措。但令他惊异的是,那些东西只是短暂地愣了愣。随后他们继续从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慢慢逼近过来。
这些异种不像他从前看到的那样高大魁梧,相反的,他们只比正常人类略高一点点,面目也没有那么狰狞。至于肖恒
作为一个门徒而言他实在太过接近人类,或者说,他看起来就是一个人类。
路西法将清清转化成了门徒。清清在做出选择的时候试图保留自己身为人类的面貌。然而即便是做出了那种选择,她看起来也有些与众不同。
那么眼前这些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满头的雾水。
李真觉得自己变得焦躁起来。一切都显示他似乎跳进了一个陷阱当中,而这陷阱甚至是连肖严也并未觉察的——自己或许是“猎物”而他同样充当了一个“饵”的角色。
该死。
不过既然是陷阱
那就打破它。曾经有不少人将自己当成“猎物”而那些人最终都会付出惨重代价。
李真抬起头,振了振手里的这柄枪。
朗基奴斯之枪、命运之矛。类种口中的无上利器、可怕的镇压工具。
而今他就要瞧瞧这东西的真正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