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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隐隐传来了木梆子的敲击声,“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朱高煦在黑暗中,继续坐了许久,终于站了起来。
他先从布包里掏出了一截香,然后吹燃火折子将香点上,一面转头借着火光观望。香点燃后,他屏住呼吸,将香插在了不远处的木桌板缝里,然后盖上了火折子。他马上走出屋子,将门关严了。
朱高煦背着布包,提着一条高凳,默默地摸出这座房子,人贴着墙小心往前走。
走出巷子口,远处的府门口还插着戳灯,光线更亮一些了。朱高煦时而快步,时而小心翼翼地走,尽量让自己多在阴影之中。循着白天探好的路,他没一会儿就走到了软禁瞿能的府邸外面。
去年在京师,他到办丧事的府上躺棺材,确是积累了一些经验。如今第二次半夜进别人的府邸,他倒感觉比较麻利娴熟。
找到白天看准的位置,朱高煦便放下高凳,站上去后、往上伸直手臂就能够着墙头。
他翻上墙头,抓住绳子将高凳小心提上来。溜下墙头后,朱高煦走到附近一栋房子的墙边,探头看了一眼,大致看见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居然有一间屋子敞着,里面的火炉里燃着火光。
他再次探头出去,望那亮着火光的屋子,见里面似乎有两个甲士,正坐在炉子旁边打瞌睡。
朱高煦站了一会儿,便从包袱里拿出一顶大帽,然后拿青色纱巾蒙住口鼻。接着他拿出一只小香炉打开盖子,里面插着一截又细又短的香,他吹燃火折子小心地点上。又拿出湿毛巾捂住口鼻,便小心翼翼地靠着围墙,向那边的房子摸了过去。
门敞着,火光正从屋子里透出来,朱高煦伸手又轻又快地把小香炉放进了门槛里面。不远处还有一间屋,里面黑漆漆的,正有此起彼伏的鼾声传出来。
接着他便闪身躲到墙角的阴影里,拿出一个沙漏,轻轻放在地上。
等了大概三分之一刻的时间,朱高煦便重新走向那道门口,站定观察……既然半夜还有人当值,肯定从门里能看到瞿能住的房间,不然那俩当值的甲兵守在这里就没意义了。
朱高煦屏住呼吸,细心观察了片刻,很快就被斜对面的一道门吸引了目光:已经到后半夜,那门外面的屋檐下还挂着俩灯笼。
他便不动声色地靠着墙绕了过去,但很快又回来了,因为那道门上居然挂着铜锁。朱高煦稍微犹豫了片刻……包袱里有铁橇,但撬门可能会弄出动静,另一间屋子里有几个人正打着鼾哩。于是朱高煦便回到了刚才那炉火房门外,伸手取回小香炉,里面的短香已经燃尽了。
他听了一会儿鼾声,便又掏出了一小截细香放进香炉。点上之后,走到隔壁的房前,从窗户上伸手进去,轻轻放在了窗台上。
朱高煦拿毛巾捂着口鼻,返回房门敞开的屋子,轻轻走到两个甲兵跟前。他们依旧没动弹,已经被京师玄奘寺庆元和尚配制的迷|香迷倒。
不过为防漏出马脚,朱高煦对这两个甲兵用的迷香很少,门又是敞着的,估计迷不了一会儿。他便干脆扶起一个士卒的脑袋,“砰”地一声闷响,挥拳便打在那士卒的下巴上,士卒闷哼了一声。接着朱高煦又干|翻了另一个士卒。
朱高煦在俩人身上摸了一阵,果然摸到了一把钥匙。
他拿着钥匙走近两盏灯笼旁边的门,伸手轻轻一掀房门,锁着的门挪开了一道缝|儿。朱高煦便伸手“笃笃笃”地轻轻敲了三声。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谁啊?”
有点像瞿能的声音,朱高煦和他说过话,还大概记得声音。朱高煦便又“笃笃笃”敲了三下,里面的声音道:“他娘|的!如此晚了,有啥事,要不要人睡觉?”
“是我。”朱高煦回应道,便拿钥匙开了房门,掀开门走了进去,拉扯掉脸上的纱巾。
里面的人已经吹燃了火折子,将一枝蜡烛点上了。朱高煦借着烛光一看,不是瞿能是谁?这时后面一个只穿着亵衣的后生也走了上来,声音惊讶道:“高阳王?”
“是我。”朱高煦又重复了一句。
瞿能立刻吹灭了蜡烛,低声道:“嘘!对面有人。”
“两间屋子的人已经被我迷翻,其他的我还没发现。”朱高煦道。
瞿能立刻又吹燃了火折子点上蜡烛。
朱高煦问道:“瞿将军,信不信我?”
瞿能盯着朱高煦的脸,点头道:“信!”
“想不想走?”朱高煦又问。
武将就是痛快,瞿能也很干脆利索:“想!”
朱高煦觉得,瞿能对形势有快速的判断和决断能力,果然是个将才!短促的几句话,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既然大家都是痛快人,朱高煦也不拖泥带水,干了再说!
他便径直问道:“府上一共多少人?”
瞿能道:“除去咱们父子,原来有二十五人,现在有十三人。五个军士在这院子里,另外五个军士、一个厨子、两个杂役在门楼外的倒罩房。”
“很好。”朱高煦摩挲了一下额头,“两个士卒已被干|翻了,隔壁房里被迷倒了三个。我用了迷香,但用得极少,只能迷一会儿,咱们尽量别弄出动静。瞿良材去找柴禾,搬进这间卧房里;我再出去一趟,瞿将军过来接应我。”
二人痛快地点头。忽然之间,朱高煦觉得自己很喜欢和武将们在一块儿干事情。军中军令如山,废话不多,武将胆子大,敢干!做起事儿来十分爽快。
于是三人分头行事。他和瞿能二人到了刚才翻墙的地方,朱高煦放上凳子,站了上去,转头沉声道:“一会儿我扔绳子进来,你就把东西拉上来,慢一点。”
瞿能点点头。
朱高煦便翻|墙出去了。他回到刚才那栋无人居住的房子,进去后便吹燃火折子。他深呼吸几口气、又猛吸一口便屏住呼吸,快步走过去,掀开搁放人的房门。
进屋后,朱高煦憋住气先收了火折子,然后一手拧一个人、便快步走了出去。
他掩上房门,贴着墙保持着警惕,返回刚才那府邸,将系在昏迷不醒的人身上的绳子往墙里扔。
把两个人都弄进去后,朱高煦便依样画瓢借着凳子翻|墙入内。这时瞿良材已从灶房搬来了大量的柴禾茅草,朱高煦和瞿能一起去又继续抱了一趟回房。
什么都不用说,瞿能父子已经明白要干啥了。他俩先找了深色的衣服穿上,便忙活着将茅草柴禾堆放在床铺的上下周围,然后将两个不省人事的人松绑、拔掉嘴里的布团,放到了床上。
朱高煦低声道:“瞿将军等先翻出去,板凳在门口。我随后就来。”
二人抱拳出门去了。
朱高煦先轻手轻脚地走到对面,把钥匙重新放进甲兵的怀里,然后到隔壁的窗前取走香炉。
他回到瞿能的房间时,先把铜锁锁上,然后再用铁橇小心地撬开门。走进去朱高煦便把蜡烛点上,放到了床底下的茅草上。
火一下子就燃起来!朱高煦迅速退出房间,快步走到围墙边上,然后翻|墙出去了。
附近的瞿能父子跟了上来,三人便朝宅邸后面走,朱高煦带路先进了一个小巷子,然后转了个弯,来到之前那栋房门口。
瞿能父子跟了进来,瞿能道:“此地离那边太近,不可久留。”
“我知道。”朱高煦掏出一瓶东西,“你们稍等,我去里面把香灰等东西收拾干净。万一我被残留的迷香迷倒,便用这个灌我。”
那边的火已经燃起来了,但朱高煦依然屏住气往里面的院子走去,他进了那间搁放过两个乱兵的屋子,集中注意力,手脚麻利地收拾每一处细微的东西,尽量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