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之夜

大雁悲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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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二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胡同。在胡同的最后一个院是独门独户,宽敞的院落,典雅的布局。

    院子主人是个年轻的寡妇,长的细皮白肉,很恬静。她膝下只有1个13岁的女儿,叫楠楠。楠楠长的很象她,个子比她高出半头,眼睛大而明亮,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胡同里的女人们不止一次地说:楠楠是个美人坯子,将来一定比她妈还漂亮。

    楠楠很小就会做饭收拾家务了,性格很乖巧。每当母亲在外面受了委屈,把火往她身上撒时,她总是一声不吭低眉顺眼地听着,看到母亲掉眼泪,就把毛巾递给给母亲;看到母亲哭的伤心,她也跟着落泪。

    她好想扑到母亲怀里,获取温暖,可她不敢,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抱过她。但这并不防碍她爱自己的母亲,因为除了母亲她没有别的亲人。

    她心里时常渴望家里来串门的人,让孤寂的家有点热乎气。可一年到头她家很少来串门的,大概是怕招惹闲话吧,她的母亲整日把自己圈在屋里,很少去街坊那里串门走动。

    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她从菜市场买菜回来,走进院里听到屋里传出爽朗的笑声,在屋里她看到一个高大英俊、20出头的小伙子正在跟母亲说话。母亲看她进来,连忙引见:楠楠,这是你新民表舅。

    她知道他是母亲的堂弟,于是怯怯的叫了一声。新民冲她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吃完午饭,他提出带她去逛街,母亲同意了。他先带着她来到动物园游玩,看完动物后,又拉着她逛商场。过马路时,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她感到好温暖啊,一下儿想起了故去的父亲。

    他直接把她带到卖袜子那里,让她给自己挑两双袜子。她高兴地挑了一双黄色带黑花和一双蓝色带白花的袜子。

    走出商场后,他问她饿不饿?转了半天,她早就饿了,于是实话实说:饿了。

    他于是拉着她来到饭馆,让她点自己喜欢吃的菜。她点了红烧带鱼和麻婆豆腐。吃饭时,他基本不怎么吃,只怜爱的看着她吃。那一刻,她心中充满了感动。

    他语重心长的对她说:楠楠,一定要好好学习啊,将来考一流大学,为你妈妈争口气。

    她点头说道:舅舅放心吧,我一定能考上大学。

    从此,他每个月来一次,每次都带她出去玩,有时看电影,有时划小船,千方百计逗她开心。她对他有了很深的依恋。

    一天,母亲外出很晚了也没回来,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等着。这时天空乌云滚滚、雷声大作,不一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她有些害怕,把被子紧紧抱在怀里,胆战心惊的听着雷声雨声,心里期盼母亲早点回来。

    一会儿,她听到院门的电铃响了,以为母亲回来了,立即拿起伞去开门,开门的一刹那,她没有忘记问话:谁啊?

    “是我,楠楠,我是舅舅”她心里一喜,赶紧把门打开。

    他进屋问道:我姐姐呢?

    她告诉他,母亲串亲戚还没回来。

    他问:饿了吧?来,先吃点包子吧,这是从胡同口那家小饭馆买的。

    她开心的吃了5个小包子,他也吃了5个,剩下5个给妈妈留着。

    一声惊雷从天空炸开,吓的她脸都变色了。

    他摸着她的小脑袋说:楠楠,别怕,舅舅在你身边呢。

    望一眼高大的他,她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悄悄的走到他身边,把脑袋靠在他胸口上,一动不动

    他笑着说:小楠楠,别害怕,有舅舅在,什么也别怕,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找我,我替你出气。

    她的眼睛湿润了,把几年的委屈和思念一股脑向他倾泻出来:呜——我想爸爸。

    他一下抱紧了她:可怜的小楠楠。

    母亲恰在此时回来了,看到这温情的一幕,不高兴地说:新民,你在干什么?楠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把她当小孩抱。

    他立即松开了手,脸红耳赤地说:刚才楠楠害怕,我才抱她的。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来。

    过了3个月,他来了,还带来一个姑娘。姑娘长的很一般,个子不高,皮肤黑黑的,无法与英俊的他相配,可他很喜欢,不久他们就结婚了,再也没到这个小院来。

    一晃10年过去了,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母亲在10年间被熬成了老太婆,得了严重的淋巴癌。

    为了专心伺候母亲,她一直待字闺中。

    可她心里,时常渴望有一个白马王子出现。

    一天夜里,母亲用微弱的声音呼唤她:楠楠,妈快不醒了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啊?

    她哭了:妈,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母亲把房契和存折拿了出来,交到她手里:楠楠,这是妈最后留给你的,你以后就自己照顾自己吧。有了难处去找你新民舅舅,他一直最疼你,我知道。

    一星期后,母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他从几十里地外赶来了。10年没见他变成熟了,浑身上下透着男子汉的阳刚之气。5年前他开了公司,做了老板,生意颇景气。

    看到他,她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悲伤的抽泣着。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楠楠,别太伤心了。

    一连几天,他都在忙碌丧事。

    看到他进进出出的身影,她感到由衷的塌实,同时心中又滋生了一种依恋情感,从扑在他怀里那一刻,就明白自己是在圆一个久远的梦。

    忙完了丧礼,他正准备走时,她叫住了他:舅舅,再抱我一下好吗?

    他专注地望着她,突然把她紧紧搂在怀中,象10年前一样抚摩着她的头发:我的小楠楠,舅舅永远疼你,你放心吧。

    她幸福的流下眼泪,情不自禁的亲了他一下。

    他楞住了。猛地推开了她,冲进夜色之中。

    她傻了,浑身发软坐在地板上。这是天空突然响起了炸雷,狂风卷着暴雨,一如10年的景象,她惊恐地缩紧身子。

    门突然被推开了,他重新站在她面前。原来他没有走远,没有走出院子。

    他是担心她啊。她的脸变的惨白,不敢看他。

    他缓缓地说:楠楠,刚才不赖你,是舅舅不好,对你平时照顾不够,今晚,我不走了,就睡西屋,有舅舅陪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望着眼前这个英俊成熟的男人,她心里凄凉万般。

     

    二 

    当橘黄的灯光温和的亮起时,夜空中的星星也变的温暖起来,发出柔和的光点。一轮皓月悬挂在高远的蓝色天幕上,微风吹过,一排排高大的梧桐吹起了小夜曲。楠楠此刻毫无目的的月下徘徊,她的眼睛看不到美丽的街景。因为再美的夜景也要好心情来赏,连日来,她的心都处在冰点,好凄凉好惶恐,她眼前一遍遍重温着那个风雨之夜的梦幻。

    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新民怜惜她的孤苦,疼爱她的无助,留下来陪伴她。她的心感到有一股暖流慢慢传遍全身。她坐在桌前,安静地听新民诉说自己的创业史,心里感到由衷的佩服,可一会儿,眼泪就扑簌而下,她想起了父亲和母亲,她如今成了地地道道的孤儿,今后她该如何面对未来的坎坷?她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虽然在3个公司干过,可3次她都炒了老板的鱿鱼。

    无庸置疑,都是因为那3个老板垂涎她的美丽,使出最肮脏下作的手段想把她据为己有。她人长的娇弱,可心并不软弱,她没有屈从他们的淫威,愤怒的选择离开。

    妈妈没有给她留下多少钱,只有这小四合院。这里马上就要拆迁了,她就要离开生存了23年的故土,心里隐隐的有些丝丝作痛。想到前途难卜,她眉头微锁,心事重重。这些新民全看在了眼里。

    10年前,他从第一眼看到她,心里就升腾起无限爱怜,这个小女孩模样乖巧伶俐,眉清目秀,触动了他心底的柔情,所以他对她百般疼爱。

    10年没见,这个小女孩出落的愈加清丽,古香古色,超凡脱俗,不由得让他更加怜惜。

    当她伤心欲绝,扑在他怀里痛哭失声时,他的心也在流泪;当她失去理智亲吻他时,他下意识的推了她一把,过后立即后悔了。

    她还是个孩子啊,此时的她一定把他当成了父亲,在悲伤时分寻找着慰籍。她能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呢?凭她的条件她可以找到最硬的靠山,可她洁身自爱不惹尘埃。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于是立即返身回屋,陪伴孤苦伶仃的她。

    从他返回来的那一刻,她冰冷的心一点点在回暖,听他诉说着业绩,心中充满了佩服和感动:他果然是强大的,蓦地,一个想法冒了出来:舅舅,我

    他柔情万般地望着她,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立即猜到了几分:楠楠,你是不是想到舅舅的公司做事?

    她惊讶他的灵犀和明察秋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他心里思忖着,她如此出众,到自己的公司一定是个好帮手。他爽朗的大笑着:好,好。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先好好调养几天。到舅舅公司来吧,舅舅不会亏待你的。说完,从皮夹里拿出一沓钱,递到她手中:楠楠,去给自己买几件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吧。

    她不好意思起来:不,我不要,舅舅,我手里有钱,我不能要你的钱。他生气了:我是外人吗?傻孩子,我是你的亲人啊。

    听到这句话,她心里荡漾起感动的涟漪,情不自禁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低声啜泣着

    他心疼的搂着她,轻轻安抚着她:好孩子,听话,不要再哭了,以后有舅舅疼你!她这才接过他手里的钱。

    他轻声道别:楠楠,早点休息吧,我去西屋了,有事叫我。她恩了一声,看着他的离去。

    这个风雨之夜,她睡的很安宁,这么多天来,她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三

    这天晚上,楠楠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在一片茫茫的原始森林里,她在舅舅的引领下走啊走啊,前面一排排高大的白桦、一排排高耸云霄的苍松翠柏,她欣喜万分,她拉着他的手,在林子里转啊转,一会儿,他神秘的告诉她:再往前走,会有一个惊喜等着你。她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朝前走着,蓦地,她看到前面有一个用雪和圆木搭成的小木屋,她高兴的走了进去,猛然发现母亲坐在那里。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往后退去,只听母亲飘渺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要跟他走,不要跟他走楠楠感到毛骨悚然,一下子惊醒了。

    她努力回想着梦中的情景,母亲怎么会出现在那个木屋中?难道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母亲说的“他”难道是舅舅?她不让我跟舅舅走!

    楠楠感到一股凉气从后背袭来。

    一个星期后,楠楠终于在新民的公司报到了。她被安排在办公室。仪表堂堂的他在公司里真是说一不二啊,实际上他的公司是个小型冶炼厂,凭借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他把冶炼厂搞的红红火火。

    楠楠平时基本无事可做,除了接接电话,主要任务就是陪新民接待客户,每天都有应酬。开始楠楠还觉得新鲜,可随着与客户的频繁接触,她突然有些厌恶这工作了。

    那天,与新民一起接待一个高官,这个高官是环保局长,因为前几天公司接到环保局通知单,说公司污染环境,罚款60万。新民接过罚款单莞尔一笑:扯淡!

    然后他立即给一个哥们打电话,请环保局长吃饭,商谈罚款一事。

    这个环保局长还真听话,中午就来了。酒过三巡,局长提出与楠楠干杯,楠楠只好硬着头皮干了那杯烈酒。当她感到头晕眼花之时,环保局长拉着她站起来,要与她跳舞。楠楠为难的站起来,看了一眼新民。他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响应。

    当楠楠与这个50多岁的环保局长起舞没多一会时,这个老色狼竟然把一双脏手伸向了她的腰部以下,来回抚摩。她气愤极了,狠狠的推开了他。

    老色狼尴尬万分,他恼羞成怒的哼了一声,拿起皮包就走,对新民说道:你们等着罚款吧!

    新民追了出去,与那老色狼在外面嘀咕了好一阵,回来后对楠楠说:楠楠,舅舅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我们走吧。说完轻拍着她的肩膀向外走,楠楠噙着眼泪跟在他身后。

    她感到十分的委屈和愤怒,长这么大还没遭遇这样的侮辱呢。回到家中,她一头倒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夜色朦胧,一阵风过后,下起了小雨。她愁苦地望着霏霏小雨,不知该怎样面对明天?

    一会儿,新民来了,手里抱着一盆鲜艳的蝴蝶兰,对楠楠说:喜欢吗?你长的多象她啊,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娇媚。楠楠这才破涕为笑,让他把花放在窗台上。然后有些担心地问:公司被罚款了吗?他微笑着说:没有,已经没事了,不过以后这买卖也不好干了,牵扯到环保问题。那全国有名的钢铁公司都面临着搬迁,何况我们这个小厂?

    是的,楠楠应和道:那以后准备干什么呢?新民笑着说:别担心,以后我们可以开饭店,作贸易,干什么不行啊?

    听他这样说,楠楠感到心里堵的慌。想她一个堂堂的本科生要去饭店打工吗?

    新民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她说道:楠楠,让你跟着我干实在委屈你了,我来就是想跟你谈今后的工作问题。这些日子你跟着我东跑西颠的,也长了些见识,历练出来了,要是在大公司干,一准没问题。我的一个哥们的哥哥是一家高科技公司的懂事长,他让你过几天去那家公司应聘,也就走个形式而已,然后你就在那公司上班吧,那里待遇比舅舅这里强多了。

    楠楠一听,心里欢喜异常,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热浪,情不自禁的几步跑到新民跟前,把头扎在新民怀里:舅舅,你对我太好了。

    新民这次没有推开她,而是响应了她的亲昵,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楠楠幸福的闭上眼睛,耳边似乎想起了她小时候最爱听的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呀。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聲儿动听,摇蓝轻摆动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