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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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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发生了那个难以归类的拥抱之后,赵熙有一段时间没再见过安曦。

    就要升上高三,课业繁重免不了,她却比以往更勤快到李明惠的才艺班报到,加倍的专心,十足的耐心,上完了课往往流连在琴室不走,练得乏味了,东晃西转,总会出现在李明惠的办公室,和她搭上几句话,看不出有任何特别目的,反而是身份尴尬的李明惠困惑了。

    “你最近还好吧?”李明惠问。

    “很好啊!”赵熙翻弄着桌上便利商店换来的一排公仔小玩偶,平常严肃的李明惠竟有此童心?

    “张老师说,最近你表现得很好,要保持下去喔!”“”她细看着手上的玩偶,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浅笑。

    一阵安静后,李明惠禁不住问道:“赵熙,主任想问你一件事,请你老实告诉我,我”“你想问你和爸爸的事吗?”她不假思索接口,直言无讳“我没有意见,你们开心就好。”被个不经人事的女孩抢白,李明惠难得红了脸,掩饰地清清喉咙道:“那今天晚上我们要一起吃饭,你来不来?”她瞟了李明惠两眼,撇嘴道:“可是我不喜欢当灯泡,而且是超亮灯泡。”李明惠愕然,干笑两声后说:“你太多心了,我们从没这么想过。”“我们?”赵熙敏感地抓住了这个字眼。李明惠最近桃腮泛红,春风得意,大概情事顺利解决了,难怪她父亲近日笑容多了,对女儿的刁钻特别花上耐性。

    “主任,最近没看到您那位朋友来找您了,他和您一样,也在教学生吗?”她边翻报纸边问,状似不经心。

    “他?你说安曦?”“恩,那个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男人啊!”“他啊!他什么都无所谓,怎么管学生呢?”李明惠笑“他在科学园区工作,他对那些不会说话的芯片电路最有耐性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公司了,没必要不会上这儿来的,怎么问起他了?他对你说了我的事吗?”“一点点,他都赞您好。”“喔?真难得,知道替我说上好话了。”“他的公司在新竹吗?”“台北也有管理处,他总是两头跑,最近永欣扩厂,他又更忙了。”永欣。他铭记着,抓住书包,抛出一个微笑,”我走了,祝你晚上约会愉快。“李明惠怔了好半天才释然地笑了。

    办公室大门外的走廊人来人往,什么样的人都有,送货员、快递小弟、水电修缮工、男女职员,大部分行色匆匆,很少悠闲地在交谈,就有也是例行公事,更别说在总机前方的临时接待区,好整以暇地挨着绒布沙发小憩一番了。

    当安曦和两位部门员工前后走出大门,准备驱车南下到厂区开个例行会议,经过总机柜台时,不免往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人儿瞧上一眼,看是哪号人物在开小差,看杂志看得入神,忘了老板正在会议室里面精神讲话。

    这一瞄,他无法预警地煞住脚步,身后两名员工追撞上去,他背脊倾斜了三十度才站稳,因为连串动作太惹眼,沙发上的人发现了,杂志连忙一扔,直起身定眼瞧着他。

    两名员工立即恍然大悟,直属上司是被杵在边角的人给吸引住了,不过也难怪,这种地方要能看到背着书包的学生妹的确不容易,况且现在正好是上午十点三十五分,时间点也不恰当。

    “你们先去吧!待会我自己开车下去。”安曦随后吩咐,两名员工暗讶,不敢多说什么即先行离去。

    匆匆从洗手间跑步回岗位的总机小姐见到了他,忙上前知会:“安副理,这位小妹找您,您刚才开会,没打扰您”“我知道了,谢谢。”他笔直走向赵熙,闷声说了句:“跟我来。”她不敢违逆,紧跟在后头一道进了电梯,地点不宜,安曦照例不多话,两人拐到大楼旁的小吃街后,安曦才沉声问道:“你不上课到这来做什么?”她扁扁嘴“你最近不到主任那里去了。所以——”“我没事不会去找她。”“我知道,所以我查了你公司的地址、电话,问清楚你今天的行程才——”“没事不必大费周章来找我。”“”太果决的应答,她就快哑然“我知道,我只是想问你——”“我没什么好让你问的。”“那你干嘛抱我?”几乎一脱口便后悔,她捣住嘴,懊丧不已,狠狠跺脚。

    安曦无言,一脸凝肃,良久,他缓了口吻道:“对不起,我那天失态了,我向你道歉,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是来讨道歉的,我只是想问你,你想不想——”她心有芥蒂地瞥视他,怕他又截话,见他默不作声,才放胆说下去,但声音小了些“你想不想再听我弹那首曲子?”他慢慢抬眼,仔细地端视她的脸,每一寸细节都不放过,和记忆中的另一张脸相互对照。没有,没有一丝相像,除了她的琴艺更胜一筹,没有可供怀想这处。

    那一天从高老师家离开,他终于能理解宋伊人当年不愿轻晚承诺他来世之约的原因。人事均已全非,多年世事历练,他不再轻易冲动,赵熙年仅十七,心性漂浮未定,将来的路未可限量,和这样的小女孩,如何实现多年前的承诺?光凭想像,就可以举出一箩筐的阻碍。再说,不一定和他,她才有幸福可言。现在任性冲动,将来后悔的机会就大,他对宋伊人的牵念,绝不能以悔恨作收,更何况,若高老师的判断错误呢?倘使赵熙并非宋伊人呢?

    “现在不是时候,我还有事。”他予以婉拒。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心底涌起一阵酸,让她哽哑中断。

    她这不是在乞求他恩赐时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完全不明白,一向不热衷与异性往来的她为何在和他交手三次后就念念不忘,一颗心不由自主悬挂在他身上。她无能剖析,只辞谢她仿佛在垂视一口井,目视久了就会无端坠落,但也毫无畏惧,虽然暂且名这为一见钟情,直觉却又告诉他这比一见钟情更为深阔,她全然无视于年龄、身分的差距,束手就擒在一种强烈的渴望之下——接近这个男人,让他快乐。

    “你——”她哭了吗?她眼泛泪光,拼命眨动睫毛,手抬起又放下,不知如何是好的难堪,他低叹一声,埋怨他不解风情的女人不少,被他惹哭的倒是没有,这绝非他的初衷,她只是个小女孩呐!

    “你别这样,我没说不想听,改天吧!澳天再找时间——”听到这里,她掩住脸,背对他,索性放任泪奔流,不再压抑。

    “喂!你真哭了?”他按住她的肩,她甩脱他的手,扭向另一边,就是不看他。“赵熙,听话,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她啜泣得更放肆了,还不时跺下脚。

    不到中午,外出用餐的人潮未集,仍有不少走动的行人投来注目礼,他一个大男人和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在路上牵牵扯扯可不太妙。

    “你别哭了,我这就答应你,就这星期六下午,在上次的捷运站出口见面,可以了吧?”捷运站属于公共场合,没什么私密性质,不易引起联想,就算被撞见,也不能称作约会,他侥幸地盘算。

    “真的?”她蓦地转身,展露云开雾散的笑靥,一颗泪珠还垂挂在眼梢呢。“不骗我?”“骗你行得通吗?”“当然行不通,你说话要算话。”三两下眼泪拂拭干净,小脸重新获得青春的焕然。

    到这里,两个人的交手已划分不清谁开了头、谁接了手,他有无限的仿徨,仿徨中又有那么点慰藉——他和伊人重逢了,在她专注为他弹奏的那一刻。

    捷运站的碰头就此成了序曲,可与他的盘算仍有不小的误差,起源于他从没真正了解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赵熙小小的脑袋里千回百转,这一刻还在兴高采烈叙说着如何骗倒了专找她碴的老师,下一刻就愁眉苦脸地抚着小肮说:“哎,肚子突然好饿,真的好饿,你陪我吃个饭吧!不然买个面包也好,那边有家店的芋头菠萝很棒。”他若暗示时间不多,她随即嘟着嘴退而求其次“就喝一碗汤,一碗汤就好了,不花多少时间,不吃东西没力气弹琴钦!”一碗汤可以喝上半小时以上,因为她接着点了几道小菜,一碗面,他从不知道小女孩食量可以这么惊人?身材却如此纤苗。当她一口接一口扫光那些食物,他很难不想到自己也曾有一段怎么都吃不饱的青涩时光,那时,有人会把一份午餐原封不动让给他,温暖他的胃。

    “大哥你不吃吗?你吃那么少。”她鼓着腮帮子问几乎不举箸的他。

    “我胃口没你好。”他敷衍道。

    “没办法哇,看到你胃口就很好,好像饿了很久很久。”她全无心机地说。

    他刻意的矜持,总会瓦解在她坦率无饰的言语里,令他禁不住松开了眉头,与她相视而笑。

    解决了肚子的问题,她没这么干脆入正题,接着说:“肚子好撑,真没办法,陪我散个步吧!”沿着单调的人行道,绕着同亲的巷弄,不必他开口,她有那说不完的奇想,也不怕他讪笑,尽其所能描绘着,偶尔碰触到笑点,她比他更先发笑,有时笑得抽噎不止,整个人融化在笑声里,他也跟着被逗乐了,胸怀一寸寸敞开。只有在谈及久未谋面再嫁异国的母亲,她音调会降低一阶,笑意淡了些,然后说:“走,我弹琴给你听。”见到了有可能成交的熟客,店经理大方迎宾,再一善解人意欠让她展现琴艺。对她而言,这是压轴时刻,安曦的眼神将在几分钟内产生变幻,注视她的目光不再是对着十七岁的女生,而是一个令他神往的女人,那眼神可以伴着越熙入梦,在接下来不见面的几里提供她鲜氧,有充足精力对付讨人厌、乏味的求学生活。

    最后,他会送她到捷运站,看着她上车,每一次,他必须订定一个明确的见面日期,她才能心甘情愿地踏进车厢,结束一个无法被定义的约会。

    因为不够世俗,赵熙从不过问他的工作,他的身家,坦白说,她根本不在乎,她只想知道他的习惯,他的喜好,比方说最爱吃的食物,起床入睡时间,爱看什么样的电影,读过哪些有趣的作品,将来想住在哪里,最让她全神贯注聆听的是喜欢哪一种女生?

    每一种问题都构不上思考上的压力,得到答案后她总是眉开眼笑,细心地记在本子里。每一回见面,她的心情仿佛像是要远游般雀跃,说起话来鲜活有趣,他的生命里没有驻足过这一类的女生,不需谎言,不需矫饰,只须单纯的面对。

    繁重的工作中,他逐渐期待下一次的见面,逐渐想多看到那张喊他大哥的脸,逐渐地他不清是赵熙吸引了他,还是宋伊人在召唤他,他终于还是走向她。

    “快到了吗?还要多久?能不能透露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两个钟头的车程里,除了喝水,她没有停止说话过,仿佛只有说话才能将全身涨满的兴奋做部分的宣汇,否则过多的快乐让她失控,失控的她就想找个喜爱的人拥抱,而她宣爱的人就会“你太吵了,能不能让我专心开车?我已经错过了一个交流道。”方向一转,车子岔进右线道,滑下交流道。

    她伸伸舌头,伸手调整电台音乐频道,不再出声。

    她喜爱的人绝不会欣然接受她稍微越矩的表达,百分之百肯定给她个软钉子碰,因此,当今天碰了面,他突如其来地宣布要带她到某个地方进行周末一日游,她非常辛苦地克制了欢叫的冲动,迭声问他:“真的?什么地方?远不远?就我们两个?”就他们两个,其它的问题但笑不语,卖她关子,她不敢告诉他,她其实并不介意,什么地方都好,她两个星期没见到他了,这个出游真是个好奖赏,美中不足的是她没有心理准备,穿了过于端庄的小洋装,举手投足不是太自在。

    避免他分心,她开始吃着休息站买来的洋芋片,不时看上他几眼,车子转进省道,沿途各种形式的房舍在田野间和路边错落着,只有接近小镇才密集起来,但过境不很久,又是山峦连绵,云低天阔,越接近目的地,他越沉默,几乎不再聊天。

    天气不算太好,游伴不是太积极,附近也没有太有趣的观光景点,她的游兴丝毫不减,光想象着将和他有全新的交集,就甜在心里。

    车子在通过一道大转弯后,慢慢停靠在路边一棵开满白花不知名的大树下。

    没有路标,缺乏指引,她想不通这平凡无奇的一片山景有什么观赏价值。

    察觉她的迟疑,他替她解开安全带,给予答案“下车吧!就是这里,我带着你走。”他带着她走,她重新绽笑,跳下车,不需她厚颜主动,他自然牵起她的手,左右观察了一会,走向一个杂草丛生,难以辨识的山林小径。

    前进不到十公尺,她立刻体会出他为何要搀扶着她;这山路乏人问津不知多少年了,若不靠他拿着一根临时捡来的树枝挥开横生的路障,简直寸步难行,难行不打紧,有他开路不成问题,糟在她身穿洋装,小腿**,茅草一扫过,刮痕数条留下,刺痛无比还有那赶不完的无数蚊蝇,争先恐后叮咬她的肌肤,让她一路拍打声响个不停,狼狈极了。

    “对不起,累了你,是我没想清楚,这里变太多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一脸歉然。

    “没关系,挺好玩的。”她努力挤出无所谓的笑容,一边击打手臂的小黑蚊。

    “很久以前这条路很好走的,那一段时间我每天都经过这里。”他不经意道。

    原来是旧地重游啊!这个地方对他具有特殊意义吗?

    她忍着不适,举头环视四面景致,越深入里面,林相越迷人,山风一波波拂面,草与树的气息沁鼻,左手边的坡地一片野花如火如荼蔓延,美得惊人,耳边是虫鸟相互争鸣,平时只有在书中和影片中才得一览的自然经验,竟在这晨亲炙了。

    她忽地停顿不走,捧着胸口,微皱着眉。

    “怎么了?”他回头问。

    “感觉怪怪的,好像~~”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见他神情有点紧张,忙说:“没事,我们走吧!”走动间,她不停深呼吸,一缕缕初夏气息渗进体内,不停扰动她的感知深处,她眺望前方,就要转弯,她突然脱口:“快到了--”“你说什么?”他遽然问。

    “我--”她缩了缩肩,指着前方“我说,快到了,对不对?”她说错话了吗?

    他安静地看了她几秒,表情难测,掉转头继续走“对,快到了。”才转了弯,她便看到尽头处有一道突兀的围墙,围绕着一块篮球场和几排陈旧的校舍,她低喊:“是学校耶!大哥念过的学校吗?”他放开了她,停在围墙前,那一块旧塌口早已消失,修蓦得不着痕迹,而且上方多了一道铁线围成的刺篱,墙内凤凰木依旧挺立,树身更形粗壮。

    他先行翻越,抵地后,放开两臂道:“下来。”“探险吗?”她露出好玩的表情,不假思索往他身上跳,他抱个正着,发现她出奇轻盈,她趁隙勾住他的颈子,咋舌道:“我们好像小偷喔!”忽又惊愕一喊:“糟!我裙子好像裂开了。”两个俯首探寻,果真在后摆处裂了一条缝隙,是让墙上的铁刺勾破的。

    他脱下薄外套,替她在腰间围了一圈,用袖管打个结“这样就没事了。”她再动手打一次结,确定安全紧缚着腰,噙着甜笑,跟着他走。

    穿越了无人的篮球场、刚翻新过的校舍,摸不清他想做什么,天气却转为阴沉,有山雨欲来之势。

    “我们要去哪里?偷考卷吗?”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他再次转头注视她,同样带着令她不解的神情。“--你怕吗?”“不怕。”她耸肩。他是多么另类的男人,约会做的事如此与众不同。“不过我猜,我们进不去的,门窗应该都上锁了。”“喔?你确定?”他绕到一处侧花园,站在一列玻璃窗下,低头想了想,看着她道:“都上锁了,我们就进不去了,但是我很想进去,因为可以听你弹琴。”“有琴啊?”她乍喜,踏脚看进窗子,面庞贴着玻璃“真的耶!”她退一步,打量着十多扇紧闭的玻璃窗,忽然伸出手,触摸最靠墙的那一扇,往旁一推,窗子应声而开,她拍手大笑“哎呀!猜对了,这扇没锁,爬进去吧!”他心坪然一跳,一阵晕眩,说不出话,眼角余光瞥见教室另一侧有人影,他将正要跨窗而入的她扯下来,低声说:“有人,大概是警卫。”两人矮蹲在窗下、她掩着嘴不敢出声,心里爱极了这种冒险游戏。

    “快下雨了,我们不能久留了。”警卫走远,他看看天色判断,起风了,风里饱含湿气,很快就会降雨,他不能让她受凉。“走,回车子那里。”她有点失望,不得不听从他,两人飞奔在校园内,才辛苦地跨出围篱,豆大雨点便相继落下,毫不给喘歇时间。

    多了雨势,前路难行,走走停停,只到中段,全身已然湿透,他忽然屈身蹲下,说道:“我背你吧,这样比较快。”她俯视他,抹不尽的雨水频遮视线,她轻轻往前靠,他感应到了她的体重,反手撑持住她,迈步奔跑起来。

    所有的障碍都由他先行排开,她左颊贴着他的背,闭上眼,一路震动中,她仍稳稳被托抱着,她不未经历如此的安适感,几乎不愿再张开眼睛,嘴里悄悄念着:“不要丢下我”“不会的,伊人,我不会丢下你”他很自己地回应着。

    大自然的声音太喧闹,她只截取了他前三个字的承诺,欢喜地紧然笑开。

    回到车上,他递给她一盒纸巾,快速发动引擎。

    “我们接着去哪?”她抖着身体问。

    “我家。”他家,他幼年至青少年时期待过的家,多有趣的邀约。

    洗浴饼,换穿过了干净的t恤,当然,是他的t恤,所以长度及膝,走起路来空空洞洞的,她跟着他临时找来的夹脚拖鞋,漫游在这栋两层楼的老旧屋子里,到处弥漫着久无不迹的寂冷,阴暗不明,客厅较亮,墙上有几张年龄不等的遗照,其中一张是位长相古怪的老太太,她审视了一会,似曾相识,但确定没见过,她赶紧转开脸,老人一双尖锐的目光令她颇不舒服,决定回头找安曦。

    二楼光线明亮多了,她直接走进一间敞开的房间,里头无人,但有安曦换下的衬衫和长裤,她尽情张望着,房内没什么特别的陈设,是个简单的单人卧室,无多余障物,显然很久以前经过整理后,就没再住人了。

    靠床有张书桌,桌上有个像才被掀开的盒子,她走过去探头一瞄,两眼亮。

    里面是些彩珠项链、银手链、发夹全是些小女生的玩意,她好玩的挑拣细看,把手链戴上,就着天光左右翻看,和她父亲送过的礼物相较,明显看得出来这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但不失有趣,尤其是矢车菊花形的发夹,非常别致,她别在发鬓上,想找面镜子端详,一回头,和安静走来的男人撞个满怀。

    “噢!”她低呼一声,揉着额角,腼腆地看着他,想到了什么,急着摘下手链,安曦阻却道:“没关系,你拿去吧!不是名贵的东西。”“不好,这像是有人的--”“是你的。”他笃定地看着她“全都是你的,拿走吧!”“我的?”她呆了“为什么--”她不再问下去,安曦的眼睛一派认真,也许他另有涵意,他想说的是--“收下吧!全都是我送你的。”“谢谢!”她满心欢喜地道谢,当宝贝般把盒子捧在怀里。

    “站好别动。”安曦吩咐,他略弯身,从手上十元硬币大的小圆盒里沾了点药膏在指腹上,细心抹在她刮痕累累的小腿上、手臂上。“疼吗?”“不疼。”她真心说着,一点也不疼。他的手指擦拭之处,在毛孔上泛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暧意,和电流般的麻痒。

    结束后,他在她面前站直,欲言又止地注视她,必次似乎想开口,还是沉默。她坦然迎视他,最后,他叹了口气,面庞朝她俯贴下去,她配合地闭上眼,屏住呼吸,高悬一颗心等待着,几秒后,只感到前额轻轻印上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没有更多了,她睁开眼,他已转身离开。

    “大哥。”她唤住他。

    他停下,微笑以待“什么事?”她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她向前一步,偎进他怀里,环抱住他的腰,轻喃着:“大哥,我们今天不回去好不好?”她感觉到他的僵硬、他的呼吸、他的安静,等待的、心的狂跳,他终于也楼主她,长指摸过她亮滑的黑发,哄孩子似地轻语:“我们不能,衣服都烘干了,我们得回去了。”“大哥在怕什么?”她拽住他的衣摆,十分气馁。“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该带我来,你到底、到底是怎么想我的?我知道我不够迷人、不够成熟,我不知道男生到底要什么,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喜欢你,喜欢极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推开我?我很害怕”这才是他们之间的难题,他如何对待未经多少世事的少女诉说成人世界里错综复杂的考虑,还有那段无法轻易言说的往事?

    一阵无语,他柔声劝慰:“别怕,我不会嫌你,永远都不会,更不会推开你。你很可爱,喜欢你并不难,正因为喜欢你,所以我不会伤害你。你现在还不明白,有些事,在不对的时间发生,将会是伤害,赵熙,如果我让你难受了,请你谅解,那并非我的本意,我希望你快乐,一直快乐下去这样说,你能了解吗?”不,她不了解,她想这么回答,但是她不能,那势必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而这正是她最害怕的。他们之间,不仅仅是漫长的一段光阴,还有他那进不去的心扉,她要他知道,她什么都不在乎,她可以为他做一切他需要她配合的事,除了远离他。

    “所以,你承认,你喜欢我?”“我承认。”“你不会走开?”“不会。”她嘴角泛笑。她要的很简单,就是他这个人,其它的不再重要。

    他的下巴轻搁在她的头顶,因为倾靠着他,她的发丝朝后滑开,露出耳后一小片阴影,吸引他的注目,他聚睛细看,以食指轻触,分辨出那是一块真真实实的胎记,一块记号。

    他找到了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