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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酒店是个中型饭店,今天特别忙碌,大厅挤满了到本市参加商展,预备下榻数日的外国旅客,各种异国语言交谈声此起彼落,拿着对讲机的客服员快步疾走,行李拖曳车络绎不绝,偶尔阻挡了他的视线,他得挪移一下位置,才可以不受影响观赏大厅服务柜台内,左边算来第二个女服务员的一举一动。
她原本的浓发在脑后包束成规定的小包头,俐落的露出整个脸盘,和其他服务员相比,妆化得较淡,使得丰润的唇特别明显,白衬衫黑色窄腰套装是规定制服,裹住姣好的身段。她多半在为住客解说住宿事项,还得不时分神接电话,偶尔低头苦思填写各种表单。他量了一下时间,她有一个钟头没喝半口水了,干练的模样和平日大不相同,彷佛长时间用尽了心思应付各种琐事,下了班就按下脑袋开关,显得迷糊又大而化之。
他瞄了眼她身后的时钟,只剩十五分钟就要换班了,她是否还记得,今晚有个约定?他算准了她不但会爽约,而且,还会用各种奇特的方法和理由让他下次再答应赴约,女主角却永远不是她;他之前会应允的原因是实在太好奇了,她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稍加调查了一下,歌剧的票她一共订了三张,两张座位相连,一张在右后方,相连的其中一张票在他手上,她持有的是右后方的位子,还约定在剧院正门口见面,不必接送她,爽约的意图太明显,拉拢他和薄荷的意味太浓厚。
如此热忱主动,为的全不是自己,他不是没有恼意,但并不想立刻让她失望。借着某种不得而知的动机,她不断靠近他,却看不到他的心思转化,他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清楚表明自己的态度,好杜绝未来层出不穷的无谓约会?
他放下报纸,推开椅子,笔直走往柜台,停在她前方,以指尖敲敲柜面“小姐,该下班了吧?”
她不经意抬头,见是他,一阵愕然。“你──不是”回身看了眼现在时刻,立刻提醒他“快开演了,只剩十五分钟了,快去啊!”“是快开演了,我们一道去吧!”他不为所动。
“可是──我还没下班啊!”她紧张极了,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我问过你们经理了,你今天只是支援加班,现在就可以离开,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他上身倾前,附耳道:“你约了我,迟到是不是不太好?况且,剧院节目进行中,是不会让你进去的,这样理所当然的爽约,会不会太说不过去?”
她词穷了,眼眸转啊转,索性和同事吩咐一声,奔出柜台,拉起他就往外跑。
“别急!会跌跤的!”没想到窄裙和高跟鞋束缚不了她。
“我们搭计程车去吧!不用找停车位。”她在大门口回转道旁四下张望,对停泊的计程车招手。
“薄芸!”他拉下她的手,声音沉了沉“我们谈一谈吧!”
“谈什么呀?快迟到了啊!”她不解地跺脚。
他轻环住她的肩,将她带到酒店右翼一列景观树后,面对面道:“先谈一谈,不用太多时间,谈完了,下次你还想让我和薄荷单独相处,有的是机会。”
她陡然安静了,手脚局促不安,避开他的视线,焦躁地用鞋尖磨着石子地,良久才启口“如果你想责骂我,我不反对,可是,今天可不可以不要浪费那两张票?我不想让薄荷失望,她一直想看这出剧,我答应陪她去的,她也知道我邀请你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到场,回来一定k死我。”
他哑然失笑,懊恼地看着她,过一会儿,表情软化了,他含笑说道:“这件事如果对你而言很重要,我不是不能配合。”反正他配合别人的意愿做他毫无兴趣的事也已习惯,甚至可谓驾轻就熟。
她重新唤起精神,感激地仰望他“谢谢你。”
“不过,你一点也不想知道我真正的意愿吗?”
“你是指今天这个约定吗?”
“每一个约定。”
“每一个”
真正的意愿?
她的确从未深究过,他从未拒绝她的要求,她以为他若非行有余力帮她,就是乐于参与;他恒常一派温柔,难得让人看出坏情绪,她习惯了他的温文有礼,很少顾忌可能惹怒他的后果,自然不会考虑到是否符合他的喜恶;她一直认定他是最好相处又讲道理的朋友这么说来,是她太大意,太强人所难了,忽略了好脾性的他也有自己的执着
她满腹诚意,敲敲脑门说:“对不起,让我重新检讨一下,唔我在花房表现碍手碍脚,让你们工作进度太慢,就应该自动走路,不该等你开口;我也该先问你,你喜欢吃什么菜再邀请你上门吃饭;我更应该问你,你喜欢哪一出戏码才买票请你观赏,而不是强迫中奖,”她顿一顿,亡羊补牢地建议:“你现在想告诉我你真正的意愿吗?我可以配合的。”
他静静凝视她,柔声道:“我真正的意愿是,你可不可以每天提早到学校好让我有多余时间告诉你如何照顾花房;而我对吃什么菜没有任何意见,只要是你亲自下厨款待我就心满意足;至于看哪一出剧更不是重点,因为我对电影的喜爱远胜过歌剧,答应你只是为了让你开心,所以如果邀请我的人突然消失了,我会失去坐上两小时的动力。我真正的意愿还有──”
他两掌按住她的肩,让她牢牢地背抵树干,才想开口问他,半张的嘴被结实地堵住,她神智一时转不过来,只感到贴在唇上的柔软唤起了某种记忆,彷佛才经历不久,那味道,她浅尝过就快忆起了什么,唇上加重的力道打断了回想,湿热探进她的舌间,主动纠缠,她未及反应,嘴唇一阵虚凉,一吻结束,恢复正常,只有那炽热的凝望继续在她脸上燃烧,她的身躯半瘫在树干上,两腿像没有重量的棉花站不太稳。
“谢谢你的配合。我们还有必要赶场吗?”
“我──头昏──”她反手撑着树干站直,一脑袋震惊与空白,视线根本不敢上抬。“我看还是回家算了!”几乎用逃的离开现场。
她不能一直傻眼地待在他面前,他竟然吻了她!他怎么能吻她?她处心积虑地接近他不是为了这种结果啊!这个吻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的思绪像坍塌的积木一样混乱,电光石火间,像插头接上了电,她骤然回头──
“你喜欢我?”
隔着十公尺,他耸耸肩,笑如暖阳。
“你的意思是──真的?”她返身走回他跟前,睁着大眼等待答案。
“真的,”他捏捏她的尖雅下巴“你很失望吗?”
失望?不!是困惑!在她眼里,他是比杨仲南好上几倍的优质男人,和他相处,安心又自在,不用担心表现不符标准而被三振出局,他沉敛且温柔,责备别人的字眼都要琢磨再三才出口不,他超过了她以往的标准,这样的人绝非为了普通的她而特地打造,她从未奢想过啊!
“薄芸?”有些粗糙的长指转捏她的腮,她看来傻得厉害,这可是头一遭向异性示好而得不到积极回应呢。
“我完了,”她喃喃念道“真完了,你要不要试试喜欢薄荷?”
他一脸啼笑皆非,极不认同这项提议。“这一点很抱歉,恕难配合。”
她扁扁嘴,想哭的模样。“今天为什么不是愚人节?我恐怕会比较相信,这些全都是玩笑啊”
从侧门跨进店里,昏暗的光线让她适应好几秒才看清楚桌椅轮廓,脑海掠过的形影、唇畔萦绕的气息、掌心余留的温度,都属于一个男人。
她摸索着楼梯上楼,舔了舔下唇,心跳尚未回稳,只要一想起,就微微晕眩。
“惨了,接下来,我已经想不出什么招数了。章志禾是不会任人摆布的,而我,其实好想好想──对老爸有个交待啊!”她心里咕哝,沮丧着脸爬楼梯,快到顶时,赫然见到十只纤白的脚趾并排在最末一阶,顺着脚趾往上瞄,白色长睡衣,交抱的细胳膊,一张怒目而视的瓜子脸。
“嗨嗨──还没睡?”心虚到舌头打了结,演练了半天的说辞一句也想不起来。“你回来了?”没想到故意耽搁到十一点回家依然逃不过这一关。
“不然呢?”瓜子脸结着冰,紧瞅着她不放。“章志禾送你回来的?”
背心湿凉。“是啊!”全然没有演戏的细胞,被两道利眼一看穿,就低头等着挨刮。
“你和章志禾临时想一块逍遥我不反对,反正如果不是因为你喜欢我也乐得不见这个人,但是今晚为什么要设计我?”
“逍遥?”差点岔了气,太冤枉的罪名了!一古脑和盘说出“我是设计你们没错,我以为章志禾会乖乖直接到剧院赴约,我已经准备好加班到七点钟不赶过去了,让你们有机会独处,谁知道他自动跑到我上班的地方来,来──来”再说下去恐怕是火上加油,连忙消音。
“设计我和章志禾?喔──”毫不留情屈起食指,用力敲了她脑门一记,咬牙切齿“看你平时挺伶俐的,没想到脑袋也有这么不灵光的时候。章志禾看你的那种神情,像是会对我感兴趣的样子吗?你没事替我找消遣,也不该找上自己心怡的男人,你是卡到阴还是怎么样?”
“心怡他?”这更加冤枉了,不辩驳不行。“我哪时心怡他了?”
斜瞇起眼。“你眼巴巴到人家地盘打工,还搞个后院变花园的花样,请他吃饭邀他看戏,不是喜欢他还是什么?”全世界的人都看出来了!
“我全是为了你啊!”她百口莫辩,激动得就要掉泪。
“为了我?”诡异地冷笑三声。“你太自作聪明了,你以为爱上自己的情敌的可能性有多少?”
“情敌?薄荷,你还ok吧?”探了探薄荷的额头。
“你这个呆头真要我说出来?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阵子!”美目喷火,直直进逼。“我被杨仲南甩了,因为他真正喜欢的不是我,是十几年的好朋友章志禾!我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把自己变成男人让他迷恋,我什么都给他了才知道男女通吃的他喜欢男人多一点,我能怎么办?怎么办?拿把菜刀和章志禾决斗?人家根本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啊!”很不容易看到章志禾还能勉强维持风度,只是忍不住在菜里施小计惩诫一下斗胆上门的他,没料到笨瓜薄芸竟想把他们送作堆!
她似听到了怪谭般呆若木鸡,故事的男主角之一今晚还对她示爱,她能说什么?
“最莫名其妙的是,你们竟把票给了杨仲南,让我完全不知道今晚台上在演什么,这又是哪一计?破镜重圆?”倒楣的是坐定后,左边来了个大胖子挡住去路,右边跷着二郎腿瞅着她的男人别有意味地冷笑连连,刻意令她如坐针毡,如果这样还能保持冷静不抓狂,只有神仙才做得到。
“我的天!”越听越糊涂,却再也不敢发问。暗暗惊疑,章志禾把票给了杨仲南,早就不打算赴约,为什么?专程去吻她?
“猜想一下,在全部观众屏气凝神聆听杜兰朵吟唱的安静片刻,凭空冒出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这个经验,一辈子都忘不了吧?”晶眸泛着异样的光,彷佛在回味毫不犹豫出手的那一刻。
这记耳光的消费者是谁不言而喻,错愕连连的薄芸禁不住发毛,薄荷现在张狂的模样根本是个狠角色。
“所以,请你和章志禾别再搅和我平静的生活了,否则,我下次再被惹毛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唷!”
柔亮的长发一甩,轻嫩的嗓音恫吓力十足,房门接着有力地带上,余下淡淡栀子发香,在五味杂陈的夜晚。
太阳很大,风很微弱,心情很闷,她背靠梁柱,坐在石椅上,远远看到了等待的对象小曼,她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嗨!”一迭装订好的报告放在她膝盖上,小曼一脸难色。“教授说,她的原则不会改变,你就下学期重修后再交报告吧,别再白费力气了!”
“噢。”这不算新的倒楣事,打击不大,她收起报告,搭拉着眉目站了起来。“谢了,替我跑这一趟。”
小曼勾起她的手,小声说:“喂,听说汪铭远拿到硕士,和方琪宜一起申请出国,你知不知道?”
“噢。”不相干的事了,为什么告诉她?“恭喜他。”神色依旧,她低着头走路,闪躲白花花的阳光。
“咦?复原迅速哟!”小曼怀疑地瞅她“怎么难得见到你就闷闷不乐呢?很没意思喔!”
“我有很多工作要忙,有一堆人要摆平、一堆事要想透很难开心啊!”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点石成金。
她拐个弯,笔直走向一条石板步道,不远处就可眺望到那栋灰色屋子。小曼点点她的肩,问道:“到那儿做什么?下课人都走光了,你还真勤快啊!”“三天偷懒没去了,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我要签到抵工时的。”不是偷懒,是没胆子,她胆小如鼠,不敢若无其事在章志禾前头晃,选择中午这时段来,是他多半在用午膳,她可以无顾忌地踏进花房。
小曼伸伸舌。“你去吧!我最怕那些蜜蜂虫子的,改天见了,振作点!”用力在她背上拍了一掌,拔腿离开。
她拖着僵直的步伐穿过草皮,汗不断淌下,阳光照得她晕头转向,拿了藏在花盆底下的钥匙开门。一躲进研究室,凉意及书香一块袭来,她在签到簿上签下名字,左看右瞄,决定动手收拾起凌乱的办公桌面。
几本图鉴分类放回架上,把柜里的种子标本盒排列整齐,抹干净桌面,扫一遍地上零星的落土和叶片,不时查看门外的步道有无人影,做得紧张迅速。
走近花房门口,四下看了一回,瞥见左侧的工作台,忆起坐上去让他护眼的那一次,立刻红了脸,调头走开,简直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才跨出研究室,一声闷闷的手机铃响了,轻易地辨认出来自他的手机,她竖耳倾听,一声、两声、三声她循着来电音乐走回去,东翻西掀一阵,终于在办公桌右下方抽屉找到了它。
她没有多想,打开手机盖,凑近耳朵,对方不等她应声,径自开口:“哈啰,章志禾,我是蔡昀芬,没什么事,只是确定一下,今晚吃饭的地方是在水晶酒店九楼风华厅是吧?”
她心惊肉跳地合上手机盖,烫手山芋般扔在桌上,直瞪着它。不出多久,手机再次响起,她把手背到身后,不敢再接,却也不敢离去。他忘了带走手机,一整天都会很不方便,一个年轻女人正在等候他的讯息,等着晚上他的赴会,并且,还约在她工作的地点!
是约会吗?应该是吧,那样愉快的声调、满含期待的笑声,她竟未设想过他也有异性的往来生活,她果真太一厢情愿了,但是他那天说喜欢她又是怎么回事?
她捧着额头叹“啊!好累人。有时候想想,一个人也不算太坏,起码假想敌少多了”嘀咕个没完,一只男性手臂忽然越过她的腰侧拾起手机,她急忙跳开。男人打开手机接听,简短回应几句便结束,然后静静地凝视她。
“对不起,手机响很久,我接了一次”紧张得两只手伸到腰后缠扭,她的样子必定很心虚吧。
“不要紧,她只是确定一下约会的地点。”直勾勾盯着她,笑道:“怎么会来的?几天不见了。”她躲了他几天了,以为那一吻吓走了她,没想到折回来拿手机还能遇到她。
“是啊,这两天比较忙,现在才能抽空来。”她含糊几句,又赶紧补充解释“我不会说话不算话,我会把份内的工作做好的。”
“我知道,你不会丢下你承诺过的事,这是你的特点。”也是她的负荷。什么时候,她的承诺内容会因为他改变?
“那我走了。”再待下去,她会因困窘失态,她不想再多件糗事让他印象深刻,她不想总是一副大错没有、小错不断的迷糊形象出现,她不想她完了,竟然开始在意起在他面前的模样,他们连轻松自在的朋友也做不成了。
注意到她脸上表情的变化转折,他理解地点头“我也刚好要离开,顺道送你一程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了!”拒绝得太用力了,他微微讶异。和他相处有这么可怕吗?她耳根都染红了,一额头都是汗。
“那再见!”她慢慢倒退到门口,正要转身开溜,一个问号陡然浮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呼之欲出,不禁做了一下吞咽的动作,跨出门槛半步了,忍不住还是回过头,问出来了“你今晚要到水晶酒店去?在九楼?”他选择的地点是不是怪了点?又恰好她在当班。
他稍怔,点头“是,有个约会。”
“喔!”她大方的笑“那很好,我们九楼的餐厅不错,我和他们的一个厨师是高中同学,可以请他免费替你们做一份新推出的甜点。”她在说什么啊?
“谢谢。”
“那”接下来的问题很敏感,却是重点,所以她笑得更加灿烂,掩饰尴尬。“你应该,也喜欢那位蔡小姐吧?”
也喜欢?他噙起笑,她的说词很有意思,可见她将他表白喜欢她的事挺放在心上的,令她不得不厘清界线,到底他的喜欢有多广泛。
“现在不能确定,以后就不知道了,才第一次单独会面。”
“喔。”是新朋友啊!他可不寂寞呢。他性格这么好,只要他愿意,要喜欢别人或被别人喜欢,都是很容易的事吧!可惜薄荷没这福气,如果她和章志禾缘分足够,一定能很幸福,她一定会由衷地祝福他们,她的重担就卸下了,她就怎么搞得心头有些发酸了,眼睛也酸了。“她一定很漂亮吧?”她瞇起湿湿的眼。
“漂亮?”他认真回想了一下。“或许吧!化了妆的女人看起来都差不多,这个问题我的父亲可能比较有概念,人选是他决定的。”
“你父亲?这是──相亲吗?”她一脸不可置信。
“算是吧。”他无奈地摊摊手。“每隔一阵子就有一次,所以家族的社交圈里何时多了个名媛淑女,他们最清楚,这一年,相亲快成了我的副业了。”他打趣道。
有钱人的作风真是叹为观止啊!“你也喜欢和她们见面吗?”他虽温和,可不像个没主张的乖乖牌啊!她见过他一丝不苟要求学生研究作业的严谨和确实,从没心软放水过。
“不是十分喜欢,准备那些聊天话题颇浪费时间又伤脑筋的。”他坦然。“但也无妨,只要能让他们两老高兴放心,这倒不算什么。”
啊!相亲只是为了让两老放心?那两老挺有耐性的,锲而不舍地为他撮合婚姻大事,难怪他说不介意配合她和薄荷约会,原来已是老手了啊!
“这些相亲失败率听起来满高的,你──从没遇过喜欢的吗?”
他沉默一会道:“我在家族的事业体系里,是置身事外的,我父母倒也开通,从未强烈要求我成为我兄姊的一份子,给了我许多自由,我很感谢他们,如果婚姻是唯一他们担心的事,而我又有余力安抚他们,那么,暂时配合他们的意愿没问题,但说到喜欢,就复杂多了,彼此的价值观要相同可不容易。”
换言之,只要他愿意持续和那些女人见面,他父母并不干涉他的最终决定,甚至其它方面的自由,多么特别的家庭关系啊!但,也十分古怪,依他的条件,自行找到伴侣是轻而易举的事,何须父母出手?除非他无意结婚或是根本就不喜欢
“他们到底在担心什么?”她直问不讳。薄荷说过的话、杨仲南与他互动间不合理的态度、他透露的资讯,隐隐然形成了一个轮廓,一个坦白说她不太情愿证实的轮廓。
“他们担心──”他忍俊不住笑了,笑声爽朗“我不喜欢女人。”
果真如此啊!要证实这一点并不容易,即使结婚生子了并不代表喜欢的就是女人,游离在男人女人间的人并不少,像杨仲南就是,那他──看来他父母担忧的源头来自杨仲南!
“一直以来,你很辛苦吧?”她同情道,心里的遗憾在快速发酵,他也不容易爱上女人吧?他说喜欢她,可能是纯粹的喜欢,也或许,她女人味少了些,他比较愿意接受,那个吻,会否是一种尝试?尝试爱上女人。否则,他的选择性多得令许多男人羡慕,绝对落不到她头上来。
“是有一点。”他承认,志同道合的女人难找,埋首在花花草草里更不会遇上花仙子。“总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对彼此都不公平。”
“那这项副业,什么时候才能停止?”真是莫名其妙啊,她的失落感来自何处?
她在意吗?他答道:“一直到,我喜欢的女人愿意和我出双入对,他们相信为止。”深眸期待地望着她,她后退一步。
不要啊!不要找她代打!她不介意帮他任何的忙,她担心的是万一弄假成真,她深深爱上了他,那她可就泥足深陷,步上薄荷的后尘了,而且这机率应该很高,她不能答应,绝对不能!
但是他为什么一直靠过来,用温柔得醉人眼神看得她心跳如鼓,两手还捧住她的面颊,朝她俯下她眼睁睁看着他贴上她的唇,轻轻吮住,感觉她没抗拒,舌尖撬开她的齿,预备进入口中探索,她这才一惊,别开脸“我不能喜欢你!”
他眼眸一暗,发出询问。
“就是──不能!”
她飞快挣脱他,奔逃到石板路上。
真是可惜啊!她本来可以好好迎接这个吻的,正式开启他们的男女关系,但是她就是不能承担风险,承担往后半生,和一个男人分享他的风险!那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他一样糟糕!
看来,流年不利的不只有薄荷,还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