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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克栋站在芭蕉树下定了好久的神,心里拼命说着克制、克制!
半个小时后,他才觉得情绪好些。扔调手里的香烟,深呼吸好几次,才往回走,刚走到紫枫苑的门口。远远闻见里面飘来一阵药香。小菱尽职尽责,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药煎好。`
“三少奶奶,快喝药吧。”
“药那么苦,我不想喝。”
“良药苦口啊!”
“良药苦口我也不想喝。”
“三少奶奶!”
不知道他还会回来,秋冉和小菱在房里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一个就不肯喝,一个就非要喝不可。
秋冉不察,倒退着正好撞到脸色阴沉的袁克栋身上。
“濂瞻!”回头看见是他,她欣快地喊了一声。
他的两只眼睛深邃如墨潭,看着她,质问道:“为什么不吃药,是不想和我生孩子?”
他的表情更让秋冉莫名害怕,“濂瞻,你怎么了?”
小菱赶紧走过来,把煎好的汤药塞到她手里,轻声说:“三少奶奶,快喝药吧。”
她不敢再闹变扭,端起药碗,仰头咕噜咕噜一口喝下。
看着她把药全部喝完,他的表情才转好一点。小菱拿来奶糖给秋冉抵苦。秋冉剥开糖纸,含了一颗。略带撒娇地剥了一颗塞到他的嘴里,笑着说道:“好甜。你尝尝。”他咬着嘴里的奶糖,齿间却感到一阵苦涩。
相处久了,他细微末节的变化都逃不过秋冉的眼睛。她有些不安地紧盯着他看,“你怎么呢?”
他感到一阵心浮气躁。有些事情不敢深想,不愿深想,又不得不想。
他是被爱情蒙住眼睛的傻瓜吗?
如果她不是宜鸢,处心积虑地接近他是为了什么?她来这里,绝不是为了喝一碗心不甘情不愿的生子汤。
“你说话啊——”秋冉伸手拉拉他的袖子,哪知被他一掌挥开。
秋冉差点摔到地上,她惊惧更甚。他不理她,直接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一个个抽屉在里面掀找。
“你要找什么?”
她冲过去,眼看着抽屉中的胭脂水粉、耳环项链被扔满桌面。梳妆柜里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一无所获的他转身去搜她的床。叠好的被子掀得一塌糊涂,所有的东西全被扫到地上。他犹不满意,接着还要去扯下面的垫褥。
他的疯狂之举吓得小菱脸色苍白,哆哆嗦嗦不敢靠近。这一幕,让她想起好几年前,三爷和三少奶奶吵架的时候,也是这样。大发雷霆,砸坏家具。
“濂瞻!”秋冉好几次被他掀开,不得已从身后紧紧把他抱住,“濂瞻,你在干什么啊?不要吓我,好不好?”
她怕极,不是担心自己,是怕他在盛怒中伤害自己。
他一向是冷静而高傲的男人,话不多,失格的行为更少。
“濂瞻、濂瞻、濂瞻……”她声声叫唤着他的名字,不管他怎么挣扎就是抱着他不放开。
他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怔怔地站着。
到底是谁在吓谁?
她没有发现他心里的恐惧和害怕吗?
事实和他就隔着一张纸吧?他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勇气去捅破它。有没有人知道,其实男人脆弱起来比女人更软弱。
他转过身,在狼藉的房间中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紧得几乎要勒断她的肋骨一样用力。
“濂……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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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是男女解决问题最好的地方之一,再大的事情,也能床头打架床尾和。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他特别、特别粗暴,好几次秋冉都要疼得求饶。
清晨来临,她尚沉睡不知归路,他就已经悄悄翻身起来。应该说,他整整一夜都未合眼,静等着天明的到来。
他赤脚下床,走到书桌旁。一格一格把抽屉抽出来,他翻得很小心。轻手轻脚,直到翻到最下层把相簿。
上回匆匆翻过,他并未留心。今天,他重新翻看一次,过去忽视的细节跃然眼前。
这本相簿,说是家族合集。里面最多的却是上官清逸的照片,从小到大,每年的生日照,年年不缺。
一张张翻开看下去,他心里宛如滴血似的。愤怒撕咬着他的心,让他想要发狂。
如果她真的不是宜鸢,如果她真的是嘉禾所说的顾秋冉,她来到他身边的目的就再清楚不过!
为了清逸、为了报仇、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所有的一切都连在一起。她接近他、讨好他、让每一个人都欢喜。她要枪、要子弹、有意无意试探王靖荛的去向,都是在为报仇做准备。
床榻上的秋冉嘤咛一声,他赶紧把相簿放回抽屉。也不知道怕什么,做错事的人并不是他。他却怕到极点。伸到抽屉中的手指无意触到圆鼓鼓的瓷瓶,下意识拿出来。嗅了嗅里面的香味,是她身上常有的味道。
既然是常用的香膏为什么不放在梳妆台的桌面上?非要藏起来,和相簿放在一起?
他捏了捏瓷瓶,把它收到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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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发火离开之后,袁克栋好几天没有归家。秋冉安慰自己,大约是国会选举太忙的缘故,而不是那天突然的怒气。可这样的安慰虚得连她自己都难以相信。问题在哪,她也实在不解。
古圣手开的汤药,她每天都在喝。喝多了,心也跟着苦起来。
窗外的风景斗转星移,比天气更难琢磨的是人时刻变幻的心情。
“三少奶奶,吃些东西吧!你今天什么都没吃呢。”小菱备下一些爽口的小菜。
秋冉心惊,她一天都没吃东西吗?
“你别忧心,三爷指不定今晚就回来了。”
小菱的话如利器撕开秋冉心里最后一块遮羞布,连丫头都看出她在等他?
她恼羞成怒地说道:“谁说我在等他,你别胡说!”
小菱笑道,“如果三少奶奶不是在等三爷,那是在等谁?茶饭不思的,别瞒了。我们都看出来,就是在等三爷!”
“胡说、胡说!”秋冉伸手要捏她的嘴,小菱笑着跑远,立在门边笑道:“不说就是,三少奶奶别忘了,把药喝了!”
秋冉望着桌上黑漆漆的汤药,心里比黄连还苦。难道是她不肯喝药激怒了他吗?
唉,他想要女儿的心迫切得很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回他的乱翻乱动,装有避孕药的瓷瓶不知滚到哪里去了,找也找不到。
秋冉默默地端起药碗,她拿过花瓶想把汤药倒进去。踌躇之间,还是收回了手。
有些东西,她终究是欠他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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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袁克栋一直待在军部。一是国会选举在即,要忙的事情太多,二是,他也有点不想回家。怕面对不想面对的事。
没有在她身边,他终归是睡得不好。常常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以为她还在身边。醒来后,辗转难眠。晚上睡不好,白天精神自然不好。倦起来趴在桌上都能睡着。
“司令,司令?”
袁克栋睁开眼睛,发现雷心存正站在他面前。他摸摸额头,凉飕飕的,全是汗。
“司令,是不是做梦了?”
他点点头。旧梦不可得,现今,他已经不敢肯定身边的人究竟是新人还是旧人。
雷心存凑近他,小声说道:“我们找不到上官嘉禾,不知道他去哪里。听说,是潜回松岛去了。”
他的手指捏着鼻根处的皮肤揉搓着,问道:“找不到上官嘉禾,其他的事情也没有消息吗?我要的东西、资料——”他的声音看似平静无波,其实已经波涛汹涌。
“有的、有的。”雷心存忙不迭地从黑色公文包里掏出资料,递到他的眼皮前。
他翻开资料,一目十行飞快地读着。
他手里翔实的资料是关于一个女人,一个与他毫无关系又微不足道的女人。出身于微,细如微末。没有殷实的背景,没有超人的才华,没有特殊的技艺。什么都没有,走入人群如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渺小。
她虽渺小,但资料上的每一个字都足以让他看得惊心动魄。
雷心存默默站着,大气不敢喘一个。等着他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
照片滑了出来,她穿着婚纱,手里捧着鲜花,风吹起她的发丝,一脸幸福地靠在上官清逸的身旁。
“这是能找到的最近的照片,是订婚照。”雷心存惴惴不安地小声说道:“听说,他们照完结婚照后没多久,上官清逸就阵亡了,所以照片一直留在照相馆没有取走……”
是心碎了吧?所以无法面对。
照片上的女孩美丽非凡,穿着华丽的衣服和高跟鞋后与上官宜鸢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恨得要把手里的照片撕得粉碎才好,又恨不得冲回去,把这些东西全砸她面前!
还能骗自己吗?他根本无法再欺骗下去,连给她找借口的勇气都没有!
是他蠢,一次又一次被她蒙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怎么能期待,如顽石一样的上官宜鸢会有改变。上官嘉禾的话都是对的,她的身份,她来的目的。还有……还有德谦,一眼就发现她是李代桃僵。
他真是蠢不可及。
雷心存忐忑不安地拿出怀里的瓷瓶,小心地放在他面前,“这个……也派人去查过了。里面含有麝香,用了,会让女人……不容易怀孕。”
袁克栋腾地站起来,手摸到腰间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