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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竺躺在床上,睁大眼盯着纱帐边角坠着的流苏,全无睡意,却一直躺着。
外面桌上的午膳已经凉了,她却一口未动。
自从那日打海棠院门前回来,她就没有食欲,府里的人都以为她又病了,请了大夫来查看,却查不出病因。
胸中像堵着一团棉花,郁闷无比,却无从宣泄。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在大清国是寻常事,赫连表哥贵为贝勒,将来即便跟她成了亲,总要添一、两个侧室的,何况现在还没娶她过门呢,她凭什么争风吃醋?
但她就是不能容忍心中完美无瑕的他跟别的女人有染,就像心爱的衣裙沾上尘埃,让她心疼不已。
她是否太不守本分了?
从小娘亲就教育她,身为女儿家,就该以男人为天,男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自己只要服从就好。可她为什么如此不守规矩,竟然敢在大街上责骂他?
表哥此刻一定厌恶她了吧?对,一定是的。谁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子?他对她这样好,她却因为这种“小事”而与他闹得天翻地覆她若身为男儿,也不敢娶这样善妒的女子。
但她不后悔,因为她知道,如果嫁给这样风流的男人,她会一辈子以泪洗面,像她那苦命的姨妈一样,躲在佛堂深处终老。
“小姐--”正沉思着,杏儿掀开帘子进来,轻声道:“小姐您身子还舒坦吗?外面有人想见您,如果您还正困倦,我就打发她走。”
“那人是谁?”绿竺懒懒地问。
“是绣坊老板娘派来的,说您上次订的丝线到货了,她给您送过来。”
“货?”她疑惑地蹙眉“我没有跟老板娘订什么丝线呀!”
“那大概是绣坊的人弄错了,我这就打发她走。”
“等一等!”绿竺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那老板娘不是个胡涂的人,这么多年了,何曾将这种事弄错过?“那人长什么样?”
“嗯看上去不像学徒,长得可漂亮了,穿得也好。我本来让她把丝线交给我,但她怎么也不肯,非要当面见您不可。”
“知道了。”听了这话,忍不住好奇的心,绿竺支起身“替我打洗脸水吧,我去见她。”
一更好衣,来到偏厅,便见来人坐在窗边喝茶。
杏儿说的果然没错,那女子穿着上好的桃红色旗袍,十分明艳美丽,丝毫不像绣坊里的学徒不,应该说,丝毫不像绣坊里的人。
桃枝见绿竺进来,缓缓站起,笑颜如花地道了个万福。
“格格您家里的秋菊养得真好,我那儿也有一盆绿菊,却总不见它开花。”她的声音如莺啼燕啭,悦耳至极。
“我可不是什么格格。”绿竺向她回个礼“别那么客气。”
“听说董小姐算半个旗人,而在八旗之中,格格也有小姐的意思,所以我称您为格格并没什么不妥。”桃枝答。
“那是早些年的称呼了,如今改了惯例,我可不敢当。”绿竺细细地打量她“你刚才说,你那儿有一盆绿菊?如此名贵的品种,我到绣坊去的时候怎么从没见过?”
“我那儿是指我家,不是指绣坊。”桃枝浅笑盈盈。
“哦。”绿竺实在摸不透来人的底细,眼神更为迷惑了“听说你是送丝线过来的,丝线在哪儿呢?”
“那不过是我为了见小姐您编的一个谎话,”桃枝摊开空空的双手“其实我什么也没带来。”
“你非要见我,到底有什么事?”
“其实我是为了一个人而来。”
“谁?”绿竺抬眸问。
“那个人得罪了您,正苦恼得不得了,我是同情他,实在看不下去他伤心的模样,所以才代他来求您原谅。”
“他到底是谁?”脑中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绿竺身子一颤。
“唉,在这儿可说不清楚,董小姐是否愿意随我来?到了那个地方,您自然就明白了。”
绿竺怀着好奇,终于点了点头,吩咐备车,随她出了门。
不久,车子在桃枝的指引下,停在某处。
绿竺掀帘一瞧,立刻愣住。
这个地方并不陌生,相反的,她太熟悉了,虽然她从来没有踏入这儿半步。
这里就是海棠院。
看到那招摇的牌子,她自然猜到桃枝的身分,也猜到她到底是为了谁来求情。
“董小姐不愿意下车吗?”桃枝回眸笑笑“我可吩咐里面备了上好的茶,还打算请您瞧瞧咱们这儿的绿菊呢!”
她的身子向后缩了缩,回避道:“我怕进去了,会打扰你们做生意。”
“嘿,董小姐是怕声名受损吧?毕竟好人家的女孩子不会到青楼来。”桃枝体贴道:“不过不必担心,这会儿没有客人,所以绝不会有外人知道您来过。”
人家已经把话说成这样,她怎么还好意思拒绝呢?
何况,心中真的痒痒的,她很想知道,这女子带她来这儿的目的到底跟表哥有什么关系。
于是壮着胆子,提着裙子,绿竺缓缓步入这个她作梦也不敢想象自己会来的地方。
一股脂粉的气味混着花香迎面扑来,她定睛瞧了瞧,发现里面华美得令人炫目,也难怪,毕竟这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妓院,出入的都是王公贵族。
“不知姊姊你怎么称呼?”绿竺问。
“呵,姊姊二字不敢当,董小姐叫我桃枝就好了。”桃枝回答。
说着引她直往前走,穿过长长的游廊,来到一间偏僻的小屋。
小屋虽然偏僻了些,却十分清幽雅致,透过微启的窗子,可以看到花园中婆娑的树影。
“这儿是贝勒爷包下的,他每次来,只到这屋里喝茶。”桃枝投来一个示意的眼神“董小姐不会不知道我指的贝勒爷是谁吧?”
“是他他是叫你来找我的?”绿竺坐到椅子上,想到这把椅子也许就是他往日常坐的,不禁有些兽住。
“不、不是,只不过他跟我提了许多关于您的事。”
“他跟你提起我?”呵,看来这个青楼女子与他满亲昵的,竟然可以与之在背后谈论她。
“他说那天的事不过是一个误会,可惜您不信。”
“误会?”绿竺涩涩一笑“你也说了,这屋子是他包下的,既然他经常来这儿,又怎么可能是我误会?”
“但他来这儿的目的跟您想的不一样。”
“我倒不知道,原来到青楼来的男人,目的还有不一样的。”绿竺更加不信。
“呵,贝勒爷就是一个异类呀!”桃枝忍俊不住“他从不碰我们,他只是看我们。”
“看你们?”绿竺诧异地抬眸。
“对,看我们的裸体。”
“看你们的裸体?”绿竺惊叫起来“这、这还不算跟别的男人一样?”
“不知道董小姐喜欢西洋画吗?”桃枝并不回答,只淡淡地问。
“见过几幅,觉得还不错。”刚才谈论的事跟西洋画有什么关系?
“那么请您看看这个,”桃枝站起来,从屋里捧出一本画册“不知道您觉得这上面的画怎么样?”
绿竺满脸迷惑地翻了翻那册子,只见那上面画着千娇百媚的各式女子,但没有着色,只用黑色的笔在白纸上深深浅浅地描出人物的影。
“听说这个叫素描,学好它,将来就可以画正经的西洋画了。”桃枝解释道。
“这些是谁画的?”绿竺不禁问道,但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什么,她惊愕地睁大眼睛“难道难道这些是”
“您猜得没错,是贝勒爷画的!”桃枝含笑点头。
“我从来不知道他会画画,他从来没跟我提过”她不由得喃喃自语。
“所以,他到这儿来,主要是替我们画像。人家不明白其中原因,还以为他是个浪荡子。您看,之前您也误会了吧?”
“可是画画就画画好了,为什么要看你们的裸体?”绿竺依然耿耿于怀。
“没见过女子真实的身体,又怎么能把我们画好呢?人家西洋人画女子,都是从描绘裸体开始的,等到熟练了,再添上衣服,人物自然就栩栩如生。”
“可他要画画,也不用天天跑到这儿来呀”毕竟得在乎一下自己的名声吧?
“不上这儿来,他能到哪寻着肯让他画裸体的女子?唉,偌大的大清国,也惟有我们这些卖身的可怜人,才肯陪他练笔呀。”
桃枝瞧着绿竺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蛋,不禁感到好笑。
其实,她一开始是想把学琴的事告诉对方的,但想到那样会牵扯出另一个善意的谎言,反倒加深误会,于是,才把这画册搬了出来,反正这也是事实。
风流浪荡的贝勒爷原来竟是个勤奋的画家,呵,多么好玩,这样的秘密叫她怎么守得住?
其实,这样做,除了同情他之外,还带有一份报答吧?
记得他总是与那些纨?鲎拥芟嗾你蛳滤?堑某跻埂你涫担?切┧?降某跻估铮**久慌鏊?牵?皇俏你亲骰你盟?强梢园汛ψ又?矶嗔粢蝗铡?br />
虽然,做为青楼女子,总要破瓜的,但多留一日,也算是对自己的安慰。
为此,海棠院的姊妹们都很感激他,听说他这次遇上难事,都出谋策地想帮他赢得美人归。
“我不知道我真的从来也不知道”绿竺不断地嗫嚅,整个人都僵了。
心中霎时充满愧疚,责怪自己当初不该那样冲动,不该说出那样绝情的话语。
而愧疚之余,藏不住的喜悦攀上眉梢。
总算她没有看错人,她从小到大都爱慕的表哥,仍是那样华贵高洁,不负她那些痴迷萦绕他的目光。
* * * * * * * *
跨进海棠院的时候,赫麟忍不住朝对面的绣坊看了看。
他已经好久没见到绿竺了,有时候,会隐隐期待她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像那天一样向他兴师问罪。
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已经跟他决裂,即便想听她骂他,也不可能了。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他不用再欺骗她,不用再继续伪装另一个人。
如果她就此对他死了心,也等于她对大哥赫连死了心,纵使将来知道大哥娶了别人,也不会再发生类似于坠马的惨剧了。
反正迟早要与她分离的,总不能骗她一辈子吧?心中的疼痛随着消逝的时光,也会渐渐淡去,他觉得自己可以尝试忘记她。
“贝勒爷来了!”
一进门,迎他的竟不是玉妈妈,而是桃枝。
“我正在等您呢!”她笑盈盈地说。
“桃枝姊姊,我也正要找你,”赫麟回答“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哼哼,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从今以后不再跟我学琴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他一怔。
的确,他不想继续让自己的手指受折磨了,笨拙的他哪来的音乐天赋?就算弹断了五指、就算学一辈子,也比不上大哥。
何况,他如今已没了听众,为谁学呢?
“不用功的学生,这些日子你不来,我就猜到了!”桃枝笑闹着戳戳他的脑门“这么没耐性!那你的西洋画呢?还画不画了?”
“那个当然还要继续。”毕竟画画是他天生感兴趣的东西,学来并非为了讨好谁。
“好,小屋那儿我已经替您备好了画具,这就请吧。”桃枝往庭院的深处指了指。
“今天就暂时不画了。”赫麟意兴阑珊地道。这阵子,他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一枝笔也日渐荒废了。
“不行、不行,今天非画不可!”她拉着他就往里面走。
“为什么?”画不画是他自个儿的事,她为何如此着急?
“因为我们海棠院新添了个姊妹,她想求贝勒爷您替她画一张像。”桃枝的笑意中藏着古怪。
“今天真的不行,”赫麟不明个中原由,连连推托“这些日子没好好练笔,手都生了,我怕画不好。改天吧,改天我一定”
“择期不如撞日,谁知道改天您什么时候有空?”桃枝不依不饶,不肯放手“我们这位姊妹又不是什么鉴赏家,只想见识见识你的墨宝。您随便画一张就行,不用太认真。”
“可是”赫麟还想挣脱,不料桃枝把眉一横,故作生气地?k起腰。
“哼,贝勒爷这么不给面子呀?好好好,那您走吧,我们不敢留您,可是将来想画画的时候再回来找我们,也没那么容易了!”她威胁道。
“呵呵,桃枝姊姊,我哪敢不给你们面子呀?上次被你们整得还不够惨吗?”赫麟苦笑“好吧,算我怕了你,请带路吧。”
“这就对了!”桃枝连忙带领他加快脚步,频频侧眸投来暧昧的微笑“贝勒爷,您待会儿见了我们那位姊妹可不要太吃惊哦。”
“怎么,她是个天仙般的大美人?”他心不在焉地答。
“嘿嘿,我敢打赌,您见了天仙不会吃惊,可见了她准会吓一跳!她神神秘秘的语气。
说着来到小屋门前,桃枝停住脚步,站在外面并不进去,只把赫麟往里一推。
“贝勒爷,您好好画吧,我不打扰您们了!”顺手将门一关,她轻快地去了。
外面阳光明亮,刚刚进入昏暗的屋内,赫麟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光线的忽变。
他揉揉眉心,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原来屏风前的躺椅上,早已斜依着一个女子。
女子浑身裹在轻纱里,就连脸上也蒙着一层蒙?的面纱,深秋的炭盆里生了火,熏得她的体香在空中弥漫。
赫麟胸中一颤。这体香,跟他熟悉的一个人如此相似
“这位姊姊,我们以前没见过吧?”他露出笑颜,支起画板“不知该怎么称呼?”
她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他可以感觉到,那面纱下的目光,是清澈而炯亮的。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浮起,他觉得,他们肯定在哪儿见过。
“姊姊既然不愿意回答,我也就不多问了,”赫麟又自行笑了笑,缓缓拿起画笔“不过我有言在先,这枝笔我已经多日不碰了,所以画出来的东西未必能入姊姊您的眼。”
“请等一等。”女子的声音忽然轻轻传来,像风。
赫麟一惊,笔“啪”的一声,顿时落在地上。
这声音这声音也像极了!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眼前的她是谁,但他却不敢相信。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肯跟他说话?
“贝勒爷您先别急着画呀。”绿竺慢慢站起来,褪掉面纱,玩笑道:“我还没准备好呢。”
“你你怎么会”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虽然早已猜到面纱下是怎样的一张脸,但一见之下,仍然让他瞠目结舌。
“怎么会在这儿?”绿竺朝他靠近“因为我遇到桃枝姊姊那样的好心人,她让我知道,那天的事是我误会了。”
身为大家千金,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青楼女子如梅毒天花一般,不可接触。但这一次她见到桃枝后才明白,其实自己蔑视的人并非如她想象的不堪。
原来,有好多事,都不似它的表面,她不该冲动地判断对错。
所以,她现在愿意称桃枝为姊姊,愿意接受桃枝的帮助,再次踏入这个地方,等待他。
“绿竺”赫麟只觉得此刻脑中似有澎湃潮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他看到心爱的女子恢复了往日对他的笑颜,看到她婀娜地走过来,倏地,她手一扬,身上的轻纱像蝉翼一般脱落。
藕一般的手,玉一般的腿,雪白如凝脂的肌肤渗出淡淡的粉红。她此刻全身上下,除了一片红菱肚兜,再无其它遮掩的衣物。
“绿竺你”赫麟的呼吸顿时紧了,僵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表哥,我准备好了,你可以开始画了。”绿竺害羞地低下头细语。
她的行为举止一向端庄,何曾如此放浪过?但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只能硬着头皮如此做了
表哥会原谅她吧?心里怀着愧疚,一直找不到向表哥道歉的方法,终于,在看到他从前为花娘们画的裸体西洋画后,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她是他的未婚妻,将来他迟早会看到的如果,他还愿意让她做回他的未婚妻。
“为什么为什么”他看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她,惊愕于她的勇气,呆呆地嗫嚅着。
“因为我不想让你再画别的女人了。”她凝视着他的双眸“表哥,以后只画我一个人,好吗?”
从前他到青楼来,是因为他找不到可以供他作画的女子,现在有了她,便可以不用再来这种是非之地了,毕竟,经常光顾这儿,传出去对他的名声总不好。
再说,她心里也有一丝抑不住的醋意,虽然知道他跟这些青楼女子之间没有什么淫秽的关系,但一想到他的笔尖在勾勒着这些女子的胴体,她就忍不住鼻子酸酸的。
如果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来帮助他,她不在乎脱掉一两件衣服。
“表哥,可以吗?”她已经走得离他很近很近了“你你想画我吗?”
声音很低,泛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沙哑,却格外迷醉动人,连绿竺自己都听得心尖打颤。
她只觉得四周有一种鬼魅的力量,把她变得不像往常的自己,把她和眼前的男人都被带入一个莫名的地方。那地方有白茫茫的雾色包裹着他们,让他们可以为所欲为。
她忽然闭上眼睛,双手攀上赫麟的脖子,将樱唇奉送到他嘴边。
“表哥,我好想你那天的事,真对不起”
这句话,像一声轻叹,直叹到赫麟的心坎深处。
他的喉结滚动着,艰难地咽下自己的欲望。有一刻,他的欲望还差一点就要爆发了
但窗子忽然被风吹开一道缝,秋日的寒凉无声无息飘入屋内,让他赫然清醒。
不,他不可以吻她,这一个吻深入下去,结局将不可收拾。
他也不可以画她,这片红菱肚兜如果褪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应该用力记住,自己只是一个冒充大哥照顾她的冒牌货,并非她真正的心上人。
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了真相,还不知会怎么责怪他呢,如果他此刻按捺不住要了她,那么她可能不止怪他,还会恨他!
他是在做一件好事,千万千万,不能将好事变为坏事。
而且,出于自尊,他也不能容许自己身下的女人在与他缠绵的时候,嘴里叫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为了爱她,他已经够卑躬屈膝的了,不能再退步了,实在不能了
赫麟猛地向后一退,推开怀中柔软的身子。
“表哥,”绿竺懵懂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对不起,你快把衣服穿上吧,我今天我今天不能替你画像了。”
赫麟避开她诧异的目光,几乎在说话的同时,夺门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