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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躺下来休息嘛。”永宁忧心忡忡的吩咐,硬是要穆问濠躺着。
“只是小伤,何必大惊小怪?比起以往的战役,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他身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痕,尽管是徘徊生死边缘的伤,他也不放在眼里,能稍稍喘口气休息就该偷笑了。
“你这么不爱惜自己,哪天赔上条命也不意外。”她扁着小嘴担心的说。
“我早就置个人生死于度外,谈什么爱不爱惜?”
“但是城里的百姓、你忠心的属下,还有我,都会为你牵挂着,你忍心让担心你的人承担失去你的痛苦吗?”
穆问濠凝视她水光盈然的眸子,伸手拉着她坐在身旁,让她的小脑袋依偎着他的肩膀。
“自我进春秋学堂后,我每天盼着你出现,即使见不到面,却能天天听见你的事情,知道恨你的人不少,每回出城总有意外。我听在耳里,忧惧在心里,以前没能传达给你,希望现在你来得及知道。”她含泪说着。
“我让你这么担忧?”他颇为讶异,心底忽地萌生一股暖意,他不太懂那暖暖的滋味是什么情绪,但不令人讨厌。
“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是我喜欢的人。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吞回肚子里。
他柔情的眼眸蓦地一沉,心中的暖意被一种不满足所取代。
“城主。”向安生闯了进来,看到两人亲密的依偎在一起,他有点诧异,窘迫得不知该不该上前,还是该谀识的退开。
永宁红着脸,低声说:“穆哥哥,我待会再来看你,你要躺着别下床喔。”
向安生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看着她走出去,连忙把门关上。
“城主,你怎么受得了她?”
“你去迟了。”穆问濠懒懒的道。
“对不起,因为出点事。城主,是谁有这种能耐,竟能伤你?”当他假扮黑衣人找到城主他们,看到城主受伤了,他有说不出的震惊。能伤城主之人寥寥可数,这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是我一时大意。”
“是我的错,请城主降罪。”说完,向安生单膝跪地。
“算了,不怪你。”他应该事先察觉不对劲的,否则不会粗心的让对方得逞。
“那么对永宁的测试是否要再来一次?”向安生起身问道。
“不必,我信得过她。”想起她那时的勇气,他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你说有事耽误,是什么事?”
“这次是豫北的三笑酒楼被人蓄意纵火,烧得面目全非,光是这两个月来,咱们就折损了好几家商号店铺。城主,再不给予惩戒,怕对方会一直破坏下去。而且,破坏的商号店铺都在豫北冀南一带,会不会是故意引我们北上?”
穆问濠沉思了一会儿“那么就择日北上,把该辨的事一块全办妥吧。”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事?”
“比起你刚才说的,这件事才是正事。”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确信永宁的忠诚度之后,也该让她有所表现了。
春日融融,百花齐放,呼应着永宁愉快雀跃的心情。
一行数人,有穆问濠、永宁、向安生及几个奴仆随行,城中留给阿勇等人代理,他们就这么沿途欣赏明媚风光,一路往北而去。
这是她至面出城,上次出城的教训犹历历在目,她曾担心过,但穆问濠劝她宽心,这回出城视察,江湖恩怨他会暂抛一旁,相信这一路上会平平安安的。况且,他看得出来她十分向往城外风光,这回将她带在身边,他更会小心为上,不让半分危险降临,好让她单纯快乐的享受美景。
既然穆问濠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放心了,而且她相信他有能力应付突发状况。
在刚进入河南省时,他们之中加入另一个成员,那是永宁收留的流浪汉。
这名流浪汉名叫司马瑞,是落第的考生,由于无颜回乡,又无一技之长,于是在街头流浪。那天他偷了肉饼店一个饼,被店家以乱棍打着,永宁见着了不忍心,替他付了帐后,司马瑞一再恳求留在她身边伺候,她同情怜悯他的遭遇,想收留他又怕穆问濠不高兴,但同情心太强烈,她主动要求他接受司马瑞,而且司马瑞也说了,要发奋图强,到了京城后会再苦读,期望能金榜题名。
“你真的要收留他?”穆问濠面无表情的问。
“他有心向上,我们何不帮他一把呢?要不然他肯定又要自甘堕落,说不定还会沦为乞丐,我真的很同情他,想帮助他。”
“这是你的决定,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你的责任。”
“好。”她不假思索的接受这项责任,开心的向司马瑞宣布好消息。
司马瑞在经过一番梳洗,换下破缕褴衫之后,竟是一名俊逸的文人,可能是常年沉浸书墨之故,他的气质清新高雅,和穆问濠尊贵又带点江湖味的气质大相迳庭,但各有千秋。
司马瑞为人随和,独独有一点教永宁吃不消,他老爱把她当主子一般伺候,任何她需要的、不需要的,他全想得周全,而且事必躬亲。
不过那种备受呵护的滋味,倒像多了一个哥哥,让她好不欣慰。
晌午时分,一行人在荒郊野外稍作休息,奴仆们正在烤着刚才抓上来的鲜鱼,阵阵香味扑鼻。
“宁主子,这条活蹦乱跳的鱼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的,待会要让你好好尝尝。”司马瑞一脸得意洋洋,斯文的他会抓鱼,倒也真教人刮目相待。
“别叫我宁主子,叫我名字永宁。”她已经不下千百次叮咛,他总是不听。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报答你什么,只能将你视作主子般伺候,你就别推辞了。”司马瑞满头大汗的烤着鱼,边转头说。
“穆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从未叫他一声主子,而且我不喜欢你把这份恩情时时刻刻挂在嘴边,我会不好意思。”她微笑地看了穆问濠一眼,他正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司马瑞闻言,眼睛一亮,转头向穆问濠叫道:“穆少爷,谢谢你救了宁主宁儿。”
穆问濠缓慢地张开黑眸,看了他们一眼,不做任何回应的再次闭上眼睛。
永宁灿烂的笑容凝在嘴边。难道是她多心了?穆哥哥是不是对她收留司马瑞一事不开心?不然为什么从司马瑞加入之后,他就变得冷淡许多。
“穆少爷,等我把这条鱼烤好给宁儿后,我再去抓一条烤给你吃。”司马瑞迳自笑说。
“不必了,伺候我家少爷还轮不到你。”向安生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关系?宁儿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伺候穆少爷是应当的。”司马瑞转头向穆问濠喊:“穆少爷,我烤条鱼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你烦不烦?别再打扰我家少爷的安宁,否则我就打爆你的头,让你别想作金榜题名的春秋大梦。”
永宁心一紧,她怎么没想到呢?穆哥哥好不容易出城喘口气,她却没注意到该让他多休息,真该死。
“阿瑞,你的好意穆哥哥知道了,让他静静休息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我就烤给你一人吃哎呀,忘了翻面。”当司马瑞将鱼翻面,早已焦黑如炭了。
永宁忍俊不住笑出来“不愧是读书人,这种烤鱼的野趣你一定是第一次,对不对?”
司马瑞尴尬地搔头“宁儿真是冰雪聪明,我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呢!我再去抓鱼。”
“不用了,没鱼吃,还有干粮啊!你刚刚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抓到一条鱼,再让你去抓一条,天就要黑了。”
“宁儿,你看不起我?那我一定要做给你看。”
“好,我信你,但我不想吃鱼了。”她笑呵呵地劝阻他。跟他在一块很轻松,也十分开心。
“我快吐了,还是到一边吃去。”向安生递了一条鱼给穆问濠,自己则走到数尺外的树下。
永宁看穆问濠津津有味的吃着,拿着水壶欲起身,司马瑞立刻拿只杯子过来。
“宁儿,你要的杯子。”
永宁苦笑地接过来,举步走向穆问濠,司马瑞又挡在她前面问:“你要什么,我去取。”
“我要穆哥哥的人,你也帮我取吗?”她打趣地说。
“好。”在永宁来不及制止下,他已经跑到穆问濠面前。“穆少爷,宁儿请你过去一下。”
穆问濠抬眼看他,永宁小跑步过来,一脸局促不安。
“阿瑞,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啊?”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所以配合你,也想让穆少爷咧嘴一笑。”
她笑着摇头,蹲下身子,将水壶递给穆问濠。
“穆哥哥,喝水。”
穆问濠冷淡的看她一眼“我不渴。”说完,他把吃完的鱼骨头丢掉,迳自到溪边洗手。
永宁跟在他身后,司马瑞也紧跟在她身旁。
“阿瑞,你回去,我有话要单独和穆哥哥谈。”
“有什么话我不能听?”
“这你先回去,好不好?”永宁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在求他。
“那么你小心一点,穆少爷并不好相处。”司马瑞深深的看她一眼,才颓然丧气的离开。
永宁悄悄地走近穆问濠,想要吓他,不料他已转过身来。
“做什么?”晶莹的水珠流过他刚毅的下巴,滴落地上。
“想跟你说说话。”她仿佛好久不曾跟他说过话了,他醇厚的低沉嗓音,教她想念极了。
“那个流浪汉呢?他不陪你说话吗?”他又蹲下身,掬起清澈的溪水泼脸。
“他叫司马瑞。”
“我从不费力去记不相干的名字。”
“你还在气我擅自留下他吗?”他的口气好冷淡,平常的笑脸也不见了,一定是她哪里惹他生气了。
“他是你的责任,与我无关。”穆问濠盯着潺潺溪水,水面映出一张因波动而扭曲的脸。
“但你在生气,我感觉得到。穆哥哥,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
“我没有生气!”他气愤地起身反驳,温柔的俊脸刹那变得阴沉。
“穆哥哥”她吓了一跳,从未见过他生气,现在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而对她咆哮,她觉得心里好难过。
穆问濠转身背对她。他是怎么了?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突如其来的不悦是打哪儿来的,仿佛那股闷气是平空出现,完全没有理由。而这样阴晴不定的他,吓了永宁一跳。
他强迫自己恢复笑脸,转身执起她的小手,柔声道:“别想太多,我没在生你的气。”
“真的?”
“真的。”他咧嘴而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永宁依偎进他的怀里,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缓和,闭着眼享受两人独处的宁静。
“要是时间能就此打住,那该多好。”她喃喃低语。
他的黑瞳浮现一丝动摇,但很快地被深沉阴晦取代。
“别说傻话,咱们眼前还有一条路非走不可。”
“嗯?”她迷惑地抬起俏脸。
“复仇。”
闻言,她美丽的脸蛋扬起一丝苦笑,他为什么老是巴望着报仇,不看看眼前的幸福呢?
“那么走过这条复仇之路后,我希望你能为自己打算,追寻自己的幸福。”
“那是当然,报了仇,幸福自会来到。”他深信报仇之后,人生会是光明快乐的,再也没有仇恨和牵挂。
永宁怏怏不乐地坐在马车中,掀着布帘的一角,凝望着穆问濠坐在马背上的英姿。纵使他口头上说不生气,但一回到车队中,她立刻感觉到他刻意的冷淡,明明在生气,为何不明白的跟她说?
与她一同坐在马车中的司马瑞,顺着她专注的视线望去,很不是滋味的撇撇嘴。
“宁儿,你是不是喜欢穆少爷?”司马瑞一脸严肃的问。
永宁脸上立刻浮现潮红,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猜中她的心事。
“穆少爷知道吗?”
“他应该知道。”就算她不明说,穆哥哥那么精明,不会不知道的。
“宁儿,别怪我多嘴,我觉得穆少爷对你太冷漠,若是知道你的情意,没道理会这样。”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他了。他向来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次出门,他可能还牵挂府里的事,才会疏忽了我。”她心虚地解释着。
“是吗?”他还是忍不住质疑。
永宁的心情倏地一沉。穆哥哥曾说要与她长相厮守,那是他的肺腑之言吧,她可以相信他吧!
风尘仆仆的赶了几天的路,终于看见林立的店铺商家。
他们一行人在一间烧得面目全非的酒楼前停下来,烧毁的匾额隐约还看得见“三笑酒楼”四个字。
“穆少爷,你来了。”纹杏凤眼勾魂地笑着,身为三笑酒楼的老板娘,待客待主的那一套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怎么还是一堆烧炭?信上不是说重新开张了吗?”向安生不解的问,无法想像那堆黑炭能住人。
“我有说在原地重新开张吗?既是新开张,当然得找更好的、更大的地方开张。穆少爷,你们随我来。”纹杏眼中只有穆问濠一人,笑看他一眼,在前面领路。
永宁放下布帘,柳眉不由自主地皱着。
“那是谁?真骚。”司马瑞不屑的问。
“不知道。”永宁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新的三笑酒楼的门口张灯结彩,一片喜乐洋洋,客人亦络绎不绝。
“穆少爷,你今晚就在这间上房休息,这可是我特别差人为你设计的,在这里很宁静,前面的吵嚷吆喝声传不到这里。我就住在你隔壁房间,有什么吩咐我是随传随到。”纹杏挑逗地挑眉,媚眼不断地频送秋波。
向安生很满意的说:“换了个地方,房间果然气派多了,今晚我就和少爷同房,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他伸着懒腰,正想进房躺一躺,后领却被纹杏抓住往后拉。
“你和一干奴仆的房间在后面,想跟穆少爷住同一间房?等你再修炼百年再说。”纹杏瞪了他一眼。
一干奴仆?永宁眨着水漾的大眼睛,那其中包括她吗?
“早知道穆少爷来,一定会带来一堆没用的废人,所以我也差人设计一间大通铺,几个臭男人挤挤,一宿就过去了。”
“请等一下,我是不是能有自己的房间?”永宁急忙出声道。
纹杏乍听姑娘家的声音,诧异极了,连忙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真标致,刚刚我漏看了你。咦?穆少爷出门竟带奴婢一块上路,我可是头一口见到。”纹杏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奴婢?说她吗?永宁苦笑地看了穆问濠一眼,他却没有表示什么。
“既是姑娘家,自然不能跟臭男人挤大通铺的,待会我会帮你安排一个房间。”纹杏笑咪咪的说。
“谢谢。”
“那么我想睡在宁儿的隔壁。”司马瑞说。
纹杏讶异的瞧了瞧眼前俊逸的男人,他不像是奴才,更不像杂役,这次城主出门带的人还真复杂。
“你们该不会是一对小鸳鸯吧?”纹杏指着永宁,又看着司马瑞,暧昧的问。
“不是的。”永宁连忙否认。
“哎呀,没什么好害臊的。”纹杏款款地走近穆问濠,撒娇地攀住他的手臂“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坏事啊,难道你们怕穆少爷不让你们谈情说爱吗?”
“我从不管个人私情,又怎会阻止?”穆问濠似笑非笑地轻拥着她。
永宁摇头否认,急声说:“穆哥哥,我和阿瑞没什么的。”
“别急着撇清,我们又不会笑话你们。”纹杏笑说,然后推着穆问濠进房里“我去把他们安置好,你在房里等我,待会我再来为你洗尘,就单单为你洗尘喔!”
永宁被带开后,便一直魂不守舍,一个下午呆呆的坐在房里,即使司马瑞逗她笑,她也笑不出来。
“宁儿,我听一些酒客说庙里正举办迎神赛会,肯定热闹非凡,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司马瑞兴高采烈地说,想引起她的兴趣。
“我没那个心情,你自个儿去吧。”她提不起精神来,一脸愁容道。
“去嘛!今天迎的神祗是观音菩萨。听说只要是摸到观音的人,再大的愿望皆能实现,你不想去瞧瞧吗?”他夸张的说着。
永宁无神的眸子闪过一丝兴趣“什么心愿都可以?”
“就怕你没愿望,否则观音菩萨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她思量了一会儿,晶莹的秋眸泛着微笑,起身道:“找穆哥哥一块去吧。”
司马瑞看着她愉快又有精神的背影,叹气笑着“什么事都先想到穆少爷,她已经陷得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