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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珞一入宫,玄祯立刻在南书房中召见。此时樊珞正身著宫服,对著玄祯行大礼。“起来吧。”
樊珞抬头,看见了传说中的皇上,果然是个秀色夺人的一流人物,浑身散发著的皇室气息,像是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似的。唐元烨那风流跌宕的神箭手虽曾令她那般心动,但也不过就是一介匹夫罢了,更休提那玉家公子了,哪里及得上眼前的皇上呢?呵呵,她的选择果然没错。
“你是璐儿的妹妹?”
“臣妾正是樊璐的三妹。”
玄祯只朝她瞥了一眼,目光便不在她身上多作停留。自从拥有璐儿后,其他女子在他眼中,竟都像是庸脂俗粉般黯淡无光,引不起他的注意。玄祯略一沉吟“朕传你进宫,是有事情要向你打听,而且——是国家大事,你千万不可有所隐瞒,若是你能提供朕所需要的消息,必重重有赏。”
“臣妾必将所知据实以报,不知皇上要问的是什么?”
“你可认识——唐元烨这个人?”
樊珞一怔,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为何皇上会问起唐大哥的猜想。“识得,唐大哥是我大叔的养子,从小与我们姊妹一起长大的。”
“璐儿与唐元烨之间——”玄祯突然犹豫起来,他要像间谍一般偷偷打听璐儿与别的男子的过往吗?他们之间有需要这样吗?他本以为他们之间再没任何秘密。璐儿既不肯说,必有她的缘故,他又何必追究?
樊珞见玄祯神色复杂,便已猜著了八、九分。她机伶的眼珠一转,心中冷笑。
喔,原来甚得皇上宠爱的二姊姊,不曾让皇上知道有唐元烨这个人的存在,结果皇上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不愿去问二姊姊,所以来问自己。她还以为是什么国家大事,原来只是皇上在吃醋!樊珞在心中精打细算起来。如今她既然进了宫,自然以争取皇上宠爱为第一要务,既然想要争宠哼,樊璐可不要怪她不顾姊妹情谊了。“皇上是要问樊璐与唐元烨之间的关系吗?”樊珞唇畔带著媚笑,靠近了玄祯身边“臣妾刚好略知一二呢。”
午后,玄祯心事重重地步进玉华殿。
他是在心慌了吗?璐儿从不曾对他提起在杭州将军府的生活,连樊将军夫妇她都鲜少提及,更遑论那个曾与她私定终身、爱笃情深的男子——唐元烨。若是樊珞不告诉他,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璐儿当初并非自愿入宫,樊将军夫妇费了多少力气,甚至枉顾人命,才把璐儿送到自己眼前。
她的芳心并不只属于他一人啊。正是因为璐儿不曾,或是不愿去提起,将这段过往埋成了她心中最深沉的一个秘密,就是这样才让他心慌的吧?
当玄祯走进卧房,正好看见樊璐坐在窗台边,两只脚悬空挂在窗台上,晃啊晃的。玄祯心中一紧,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樊璐身后,环抱住樊璐的腰“你又作这危险的动作。”
樊璐本远眺风景正自出神,突然被玄祯抱住,心里扑通一跳。“你又没声没息的就跑进来,总不派人传唤,也没人拦你的吗?”
“你当这里几层楼高?”
“不就四层?”
“还说呢,四层楼摔下去好玩的吗?”玄祯是想板起脸孔来说话的,无奈却总是担心远胜过怒气,吓唬不了她。一面抱她下来,一面问:“补品都吃了?还是又叫宫女帮你吃了?”
“那是安胎药,她们怎么吃啊?蕊欣刚端来,皇后娘娘就来看我,她盯著我吃完的,你不信去问她。不过这一盅补药的味道比上次的好呢,可惜她们不能吃。”樊璐勉强笑道。
望着樊璐的笑颜,原本有些心烦意乱的思绪更添一层。从陕西回宫后,璐儿总是难得一笑,就算是脸上笑,却也显得心中有万分愁绪般的不协调。璐儿的心思到底在烦恼什么?自从去了一趟陕西——
陕西
玄祯心中的揣测怀疑像是乌云般愈扩愈大。那次微服出巡,最主要目的就是去探探青天帮虚实。难道璐儿在陕西见到了什么极重要的人物?那人会不会就跟青天帮有关系?难道就是吴三?而吴三会不会就是——不,别乱想!就刚才樊珞提供的消息,当初唐元烨只是被丢弃在陕西土匪山下,不但生死末卜,也不能证明唐元烨会跟青天乱党有关系。
樊珞说的确看过唐元烨身上带著一块玉佩,上面是刻了一个唐字,若真是如此,那唐元烨可能就是大哥玄唐了!只是如今不知他是生或死,就算他还活著,大哥对年幼往事若尚存记忆,怎么会伙同反叛乱党来推翻父皇建立的王朝呢?
只是,万一如他所猜测,唐元烨跟吴三,还有大哥玄唐,根本就是同一人?
“璐儿,你以前在杭州的时候,可有——很要好的兄弟呢?”
“啊?”樊璐闻言立刻想到了唐元烨。她有些心慌,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难道他看出她和元烨间的不寻常?
玄祯温声笑道:“没事儿,前儿你不是跟我提回乡省亲一事吗?我派人去杭州探查一番好安排省亲事宜,刚好遇见几位老乡亲,提起了以前顶顶有名的神射手樊大叔——就是你叔叔,他曾有个养子名唤唐元烨,年纪轻轻却也是箭术出神入化,据说与你也相识。我听见神射手几个宇,倒觉得他们可不就是在说吴三吗?没想到小小杭州藏了这么多英雄人才,又刚好与你相识,你说世上的事有多巧。”
“是有这么个人,不过他早就死了。在在我人宫前几个月,他重病死了。”樊璐轻轻说著。
玄祯注意到了她长长睫毛下闪动不定的神情。“对了,一直没问你,你这么宝贝的那块玉,可说是相当珍贵稀有,并非寻常玉石,你怎么得来的呢?”
“这是人家送我的礼物,我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是那个唐元烨吗?”
樊璐不语。
“我听过这块玉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听?”
樊璐忍不住好奇地点头。玄祯缓缓道:“当初先皇本养了五个孩子,出征打天下时,连年战乱,先皇担心将来也许妻离子散,如何重聚?于是将五块来自西域相当稀有的宝玉,名叫‘寒绛琨’,做成五块玉佩,正面分别雕著五种吉兽,背面按照咱们五兄弟的名字刻上字,以供将来相认。这五块玉本是一体,一旦相聚便会有昕共鸣。先皇再三叮嘱,玉不离身,人在玉在,人亡玉亡。”
樊璐听到这儿便怔住了。这玉是元烨在还没被樊大叔领养前就已带在身上的,元烨的身世始终是个谜,难道——
“我们五兄弟,我其实排行第二,在我之上还有个孪生的同年大哥,遗憾的是当年在战乱中大哥与我们失散,至今仍不知下落。你知道为何我会拿走你的玉吗?”樊璐想摇头却动不了,心中砰砰乱眺!
“你这块玉,正是我大哥身上那块刻了龙、写著唐字的寒绛琨。你入宫那晚,我见到它挂在你身上发光发烫,心中著实大吃一惊!璐儿,送你玉的人,你知道是谁吗?他可能就是我大哥玄唐、本来的东宫太子、皇位继承人。”
玄唐?唐元烨?樊璐震惊不已,竟不小心撞落了妆台上的胭脂膏子。玄祯握住樊璐的肩“璐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下是就是那唐元烨送你的玉?他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重病死了?还是他根本没死,改名换姓的活在这世上?他如今在哪里?你最近——见过他了吗?”
“你——”樊璐心里著实慌乱,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已经赤luoluo地袒呈在玄祯面前。怎么办?元烨就在宫中,她如何保元烨不露出马脚?她如何保他?
樊璐慌张得起身挣脱玄祯的手,往后退好几步,退到楼梯边,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呼喊:“死丫头银杏!你怎么会在这儿?”樊璐闻声错愕,往下看,果见樊景站在门口还没进来,樊珞正一把扣著银杏的手腕,满面的惊讶与愤怒。
“放手啊三小姐、好疼啊!”银杏哭著。
“贱人,当初私自跑了!我只当你饿死在外头,没想到你竟然在这儿!”
“三妹,宫中不得如此无礼!”樊景拉住樊珞,蕊欣忙护著银杏,急道:“你是哪来的刁蛮女子?竟敢在玉华殿撒野,你可知道皇上正在玉主儿房里,吩咐谁也不许打扰呢。”
“你这奴婢倒敢凶我,你知道些甚么,过几天你就等著喊我娘娘吧!”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玄祯走出来,在楼台上淡淡说了一句。
楼下众人抬头,都忙跪下喊著皇上吉祥。唯有樊珞看见了同样立在楼台边的樊璐,胸口一窒。没想到樊璐看起来竟然就像当初在杭州樊将军府时一样!
为什么她那一头光可监人的黑亮长发仍然不用梳成高髻?为什么她穿的仍然是一袭轻薄柔软的丝绸羽衣而不是隆重繁复的宫服?为什么她的花容月貌看起来——比当初还要令她嫉妒?“皇上,这个丫头,正是当初在杭州眼侍樊璐的婢女。那晚二姊姊与唐元烨私奔,还都是托了这死丫头帮的忙呢!”
当场听见樊珞的话的人,莫不大吃一惊!樊景颤声道:“三妹别胡说了!”
“我是胡说吗?如果是就好了。”樊珞得意洋洋地睨了樊璐一眼,然后朝玄祯抛了一朵媚笑。
“皇上,请原谅珞儿她年纪小,胡言乱语——”
“瑜妃,不用说了。这些事朕已经知道了。是真是假,自然能查个水落石出。”玄祯神色黯然地说著。
“你——到处打探我跟唐元烨的秘密?”一直不发一语的樊璐突然说道。
“璐儿,我并非故意要调查你的过往,而是因为那唐元烨极有可能就是——”玄祯伸手要握住她,樊璐却摇著头往后退,眼中有著失望、悔恨,和深深的痛苦。樊璐忽然觉得心里痛得让她几乎要昏厥!
不对,不只是心里痛,她的肚子好痛!
玄祯见她一把抓住床头的柱子,脸色惨白,惊道:“璐儿,你怎么了?”
樊珞得意地瞪著樊璐“二姊姊,唐大哥死后你就愿意嫁给皇上了吗?可是我相信唐大哥没死,若是他知道你如今做了贵妃,他会怎么想呢?你们当初那样情深意重,原来都是假的,唐大哥白白枉费了他对你的痴心一片!”
玄祯正担心樊璐站在楼梯边太危险,想伸手拉回她,没想到樊璐听了樊珞这番讥讽,登时脸色大变,再也忍不住肮部的剧痛,步伐颠踬了一下、后脚随即踩了个空,还来不及呼出声,整个人竟就跌下楼去!
“不——”玄祯惊喊,冲上前要抱住她,却只能瞬间抓住她的手腕,四层楼的楼梯太高、冲力甚猛,玄祯也跟著被拖下去、滚落了好几十阶的楼梯!“皇上、娘娘!”众人慌乱地喊叫,都冲上前去。
终于停了下来,这一跌可真不轻,玄祯浑身都是擦撞的疼痛,抬头看见樊璐伏在前方地上,他却只握住了她的手腕。“璐儿!”玄祯呼唤著,却不见樊璐应答。
他心中着急,挥开了众人伸过来扶持的手,爬到璐儿身边,惊见樊璐面色苍白、满睑冷汗,紧抿著唇甚是痛苦的样子。“璐儿!你怎么了?回答我——”
“啊——”蕊欣突然尖叫了起来,手指著樊璐“皇上,玉主儿她——”顺著蕊欣指的方向,玄祯看见了樊璐下身染著几许殷红,那令人沭目心惊的红竟像是湖中涟漪般愈扩愈大!
“不不”玄祯声音颤抖著,伸手想替她将血渍抹去,没想到却是愈流愈多、愈流愈快!玄祯满手的血,他突然像是发狂了般喊著:“太医、快传太医啊!”俾女们慌慌张张地忙去传唤。
“璐儿,没事、没事的,我抱你回房,没事”玄祯声音沙哑地喃著,将樊璐抱起。
“皇上,你的手臂——”樊珞见到玄祯手臂上一块擦伤,上前想替他料理。
“别过来。”玄祯口气虽淡,却是极冷。
樊珞站在原地,心中又恼又怕。望着玄祯抱著樊璐走进房门后,她心中气极,恨声道:“不过是跌了一跤,顶多是点皮肉伤,有那么严重吗?怕是装出来的吧!”
“三妹,我们快走吧。”樊景面容惨白地说:“你闯祸了知不知道?璐儿她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万一这将来的皇子出了什么差错,或是璐儿有什么三长两短,谁担待得起!”
“老臣已尽力了。”
玄祯跌坐进椅子里,不发一语。
“娘娘摔得太重,胎儿本来难保,但看娘娘的样子,竟更像是误服了虎狼之剂,以致于将胎儿打了下来。娘娘本来血气亏弱,如今元气大伤,伯是将来难再受孕。敢问玉妃娘娘之前可有服用他食?”
“没有,只吃了太医院送来的药,没吃别的。”蕊欣跪在地上惶恐答道。
“太医院抓的药方没错,这就怪了。”
“难道被人掉了包或是下药?”玄骞猜测著。
这时候站在太后身边的宝轩不安地看了庆儿一眼,庆儿则是冷冷一笑。太后听了这消息又气又惋惜“怎么好端端地就把个孩子给流掉了?唉,奸不容易拚得一个孙儿又这样没了!”
“太后别生气了,身体要紧。”宝轩在一旁安慰著。
“额娘,儿臣不孝,让您担心了,还这么急急忙忙地赶来,您快回宫休息吧,儿臣会派人好好照顾玉妃的。”玄祯跟著说,一边使眼色给樊景。
“太后,玉妃既无事,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一群人离去后,玄祯在床边彻夜守著樊璐,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心中满是愧欠与后悔,不断痛苦地低喃:“对不住,我不该这样不相信你,不该去追究你的过往,不该去触碰你不想提的秘密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
樊璐听了玄祯的话,她心中一阵凄苦,一滴泪从紧闭的眼角滚落颊畔。
“如果你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是好?”
“玄祯,”樊璐虽然虚弱,但意识仍很清醒“孩子真的没有了?”
玄祯握住樊璐的手,轻轻点头,想勉强挤出个让樊璐宽心的笑容,却忍不住眼眶的酸意。樊璐深吸一口气,眼泪已经落下。“为什么?我很乖的吃药,为什么还是没有了呢?他不想来到这世上吗?还是不想我做他娘亲?我对不住你”“不,不是你的错,我一定会找到凶手。”玄祯拥著樊璐,轻声道:“而且我们还年轻,还有机会,太医说的话也下可尽信也许很快你就会再怀孕,我们再好好保护他,绝对不让他再消失。”
隔天一早,玄骞见玄祯仍然守在樊璐床边,经过一晚折腾,玄祯满眼血丝,看起来神色憔悴,连他都看不下去。
“皇兄,你也去歇会儿吧。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替你守著玉妃。”玄祯摇头。玄骞又劝道:“你好歹把这脏衣服给换了,你袖子都扯破了,还有些擦伤没处理,你看起来这么狼狈憔悴,额娘见了又要担心了。”
听玄骞这么说,玄祯才勉强起身,看看自己,衣衫凌乱,像是刚打完一架似的,果真有点令人望之却步。玄骞忙吩咐众婢好生照料,陪著玄祯定出玉华殿。
才出厅门,便与一个匆忙赶来的人迎面撞上。玄祯抬头一看,竟是吴三。广才和几个太监在后面喘着气赶上来,见了玄祯与玄骞忙请安,太监又指著吴三道:
“奴才们在门口拦著他不许他进去,这厮却偏要闯进来。奴才唤来了侍卫要赶他走,他反而与侍卫打了起来,现下那几个侍卫们还倒在地上起不来呢!”
“皇上——”广才正要请罪,玄祯见广才鼻青眼肿的,想必是与吴三有过一番缠斗,看来竟连广才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们退下吧,朕与吴三有话要说。”
唐元烨没理会玄祯,推门就要进去玉华殿,玄骞伸手拦住他“喂,你聋了还是瞎啦?没听见皇上说的话,也该看见皇上站在这儿,还不知道请安吗?”唐元烨没答应,却一个反手甩开了玄骞的臂膀,玄骞还要拦阻,唐元烨晃了两个虚招,借力使力,轻轻一带,竟使玄骞整个人就要往花丛摔去。幸好玄祯适时拉回了玄骞,玄骞狼狈的摸摸头,咋舌道:“没搞错吧?我好歹也是个王爷,你跟我动手?”
“玉妃正在休息,你不用现在进去打扰她。”玄祯道。唐元烨闻言回过身,与玄祯四目相对,他竟像是忘了君臣之礼,丝毫没把玄祯当皇上看,眼中毫无畏惧,却有深深的愤怒与谴责。而玄祯见唐元烨那股气势,几乎要与自己相抗衡,玄祯立刻相信,他不是一介匹夫,他绝不是!他是凭借著什么勇气敢与自己平起平坐?只是因为璐儿?还是因为血液里面天生流著的王者气息?
“你怎么能让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你为什么没有好好顾著她?你就在她旁边,怎么能看着她摔下去而什么也没做?”
玄骞听了立刻抢著替玄祯辩解:“喂喂!你看他身上的伤,还叫什么都没做吗?我皇兄不顾他是九五之尊、千金之体,见玉妃跌落,他马上就——”
“是朕的错,没能保护璐儿,让她受此苦楚”
“你——不配当璐儿的丈夫!”唐元烨指著玄祯,清楚地说完这句话,随即转身推门,往樊璐的寝室奔去。
玄骞听了唐元烨这句话可是再吃惊不过了。他呆在原地,伸手指著唐元烨的背影,瞪著眼道:“皇兄,这人真是疯了!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便才不是怀疑他是青天乱党的头子?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就是!他当咱们是谁?他刚刚那样跟咱们说话,他当自己是天皇老子啊?不对啊,你才是天皇老子嘛!你说是不是啊皇兄?”玄祯挥手要他别再多说,也跟著往樊璐寝室走去。
银杏带著唐元烨来到樊璐身边,见樊璐紧闭双眸,面容苍白,双手护著腹部,似乎仍然相当不舒服。他轻轻抚著她的颊,想唤她,话到喉头,却哽住了。樊璐感觉到有人,却没想到是元烨,她勉强睁眼,一见元烨就在身边,又惊又喜“元烨”
“璐儿,你——痛吗?”元烨说完却又摇头“我在明知故问,怎么不痛。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万一出了什么事,我——”
樊璐见元烨竟红了眼眶,好看的眉毛紧揪著,就像那晚他知道她要入宫,一个人在小木屋里藉酒浇愁时,也曾如此痛苦。她勉强笑着“傻子,我没那么痛,你不要担心。”
“皇上没好好照顾你,如果我在你身边,我绝不会让你”樊璐伸手抚他的颊,冰凉的触感令元烨心震,元烨把自己的手掌覆盖住她的,想传些温度给她。
“樊珞进宫了,你知道吗?我看见她了。”
“她果真如愿进宫了,那我该恭喜她。”唐元烨望着樊璐,眼中忽然有了笑意。他伸手在怀中取出一片枫叶,黄间透红的色彩在樊璐眼前晃动“不过咱们就要走了,你看,枫叶开始转红,秋天要到了。上个月我跟你说过,入了秋咱们就离开这儿,记得吗?”
“我”樊璐眼神黯淡了,她故意对元桦说出那样过分的话,就是要元桦死心,没想到他仍然对自己一往情深。“元烨,皇上,知道我跟你的事了。”
“哦?”“他知道有唐元烨这个人,也许他怀疑吴三就是唐元烨,他虽然没说明白,可是我好担心。而且他还说你是”
“是什么?”
“是他失散多年的孪生大哥玄唐,也就是本来的太子。”樊璐见元烨不信多过惊讶的表情,苦笑道:“我听了也好震惊。可是你知道吗?你跟皇上两人,有双好相似的眉目,连神韵也像极了。我刚进宫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来才渐渐发现,你们真的好像,就似一对孪生兄弟,也许你们两个当事人反而不会这么觉得,但当初银杏同我进宫,见了皇上,也直说你跟他——”
“我是孤儿,没有兄弟。”唐元烨打断了樊璐的话,显然不认同这荒谬的猜想。“要说皇上怀疑吴三就是唐元烨还有可能,我刚刚在门外遇到他,还责骂他了几句,薛青要是知道我刚才那么做,必又气得跳脚,说我太冲动。宫里小道消息传得快,当薛青跟我说他听见你摔落楼梯不幸小产的噩耗,我立刻抛下了手边正进行的武术训练,直奔到你这儿来,中途还遇到广才和其他御前侍卫,和他们打了一架。我这一路冲撞,不知犯了多少天条。”
唐元烨把那片枫叶用一条帕子包好,小心地放在樊璐手中“给你,日后我每天给你一片枫叶,等到你收到一片全红的枫叶时,就是咱们远走高飞之日。在此之前,求你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别再出事,好吗?”
一直站在门外的玄祯,始终不发一语,他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他听不见吴三跟樊璐说些什么,却感觉得到他两人间非比寻常的感情,是那样深厚。他没有感到愤怒、没有感到嫉妒,却只是痛苦。离他愈来愈远的璐儿,与这男子愈来愈近——还是说他们俩原本就很紧密,而他才是介入他俩之间的一颗石头?
他像是一颗利石,硬是介入他们俩之间,于是把他们划得遍体鳞伤,自己原本锋利的棱角却也跟著消磨殆尽。
玄骞在玄祯身后,当然也听不见他俩的对话,却是奇怪著皇兄怎能忍受那吴三与樊璐举止亲密?哎呀呀!难道说吴三这小子不但是青天帮的头头,还是樊璐以前的心上人?皇兄早就知道了,所以天啊,皇兄这家伙太爱璐儿,爱到甚至能委屈居第二吗?这怎么行!他是天下第一的皇上耶!想到这儿,玄骞忍不住义愤填膺,挽起袖子,就要冲进去将吴三这家伙抓起来!
玄祯拉住他的领子“你做什么?”
“皇兄,你不用担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种小事不用你出手,我马上帮你解决那家伙。”
玄祯摇头苦笑“别打扰他们,我看你也别自不量力。”
“你怕我打不过?没关系,我找帮手。”玄骞随即唤来太监,要他把广才和其他御前侍卫全招来。玄祯忙制止他,几番争论揪扯问,唐元烨早就察觉到了,他缓缓走出来,一改刚才的态度,朝玄祯与玄骞揖拜:“方才多有冒犯,请皇上和王爷恕罪。”
“你这家伙,你以为咱们不知道你是谁?你以为你是青天——”
“三弟,够了。”玄祯见他如此莽撞,忙喝住他。
“我是说,你以为你是青天大老爷啊”玄骞吐吐舌头,小声嘟囔著,额头上却已冒出冷汗。
唐元烨一听,戒心大起,曲膝跪下请罪:“微臣因与玉妃娘娘从小靶情极好,闻得娘娘贵体有恙,太过心急,才会如此冲撞,得罪了皇上跟王爷。臣罪该万死。”
“你与玉妃情如兄妹你担忧她,本是人之常情,罪不至此,起来吧。”
唐元烨起身,与玄祯相对而立。他忽然想起了璐儿刚刚说的话
像吗?他和自己脸上的轮廓都极深,眉眼似乎是有几分相像,倒也不像旁人说的那般神似。他是一国之君,自然气度非凡,自己却是放荡不羁惯了的,在草原和沙场上才是他宾士的天下。两个人一看上去的气息是大不相同,要说自己是他的孪生大哥、本来的太子?无凭无据,太可笑了。“广才兄与诸多兄弟,刚才得罪了,还请兄台见谅。”
“吴兄果然是高手,在下将来还要讨教。”广才负著伤,仍相当有器量。
“皇上若无事吩咐,微臣告退了。”
玄祯沉默半晌,才点了头。唐元烨随之转身离去。玄祯低头看脚边落下的枯叶,一片、两片、三片他忽然抬头,朝唐元哗的背后轻轻喊了一声:“唐元烨。”
元烨听到呼唤,习惯性地略一停顿,只是那一瞬间的迟疑,他随即又举步快速离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
“皇兄,你发现了什么?”玄祯不答,却问广才:“咱们的计画准备得如何?”
“皇上前儿下的谕旨,各机关大臣皆已收到,宫外已经悄悄集结兵马,各军营皆随时备战,宫内也已部兵妥当,只待皇上一声令下!”
“很好。看来此一战役竟是难免。”
“好啊!咱们快下手吧!把青天帮杀个片甲不留!皇兄,咱们只拿乱党,绝不伤及无辜,你不用担心。”
“谁无辜,谁有罪,难道你能分得清楚?历史中哪一场战争不是死伤无数,难道死的都是该杀之人?人命终究是人命,战争无情,难免错杀,这就是为何朕始终主和不主战。”以德为政、以民为天,先皇对他的殷殷垂诫他半点不敢忘记。他一向爱民如己,无奈青天帮却决意与朝廷一战,既然劝不听,当然只有迎战决胜负。只是这场战,又牵扯著他与樊璐和唐元烨三人间的儿女私情。
江山多娇,美人多情他能两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