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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情酒吧
“小姐,一个人吗?”
他终于走过来啦。她微笑起来,整个人瘫坐在吧台前的转椅上,半眯起迷蒙的醉眼,瞧着他安闲的拉开椅于在她身畔坐下来。
她的微笑化解了男人脸上的倨漠,他回给她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很美,就像个公主。”他的语气平淡自然,仿佛只是陈述一件事实。
她嫣然一笑,接受了这样直接无矫饰的赞美。
“谢谢。”
她眨眨眼,用着叹息的语气说:“如果你有一匹白马,就是个白马王子了。”
他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你醉了。”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她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喝尽。“我知道你注意我很久了。”
每当她不经意地抬眸,总能发现他凝定的目光,就像是正面对着猎物,蓄势待发的花豹。
“现在,我没有力气拒绝你了。”
她几近懊恼地喊道。
他微扬起一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敏锐?”
她并不是一个敏锐的女人,许是酒精令她具有这样的本事吧,哈哈。
她苦涩地笑了“海誓山盟,原来是镜花水月。如果我够敏锐,就不会相信,不会心碎,不用来这里埋愁了!”她不想说太多,怎知一开口,所有的情绪就倾泄而出。“你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谁,不明白被人背叛的痛苦,你什么都不了解,有什么资格说话?有什么资格评论我是怎样的女人!”
放声嘶喊完,她立刻就后悔了。
她在做什么?
真可悲,她竟然迁怒一个陌生人!
她深深地吸口气“对不起,我不该把自己的郁气丢给你。”她歉然地说着,一张小脸楚楚可怜的皱着。“这不该怪你的,是我是我不敢面对现实,没有勇气承认失败呵呵,我啊,其实是很迟钝的,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就是这样才悲哀”想到男友的背叛,自己却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人,她真是彻底输了,什么都没有了呀
他不语,静静地凝看她良久。
“走吧,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好啊!”许是酒精迷昏了她的理智,对于他的提议,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任由他将她带离那狂欢作乐的魔幻世界——令人炫惑的奇情酒吧。
一走进黑幕覆盖的天地里,清冷的水气便沾濡上来,她舒懒地深吸口气,感到一种出轨似的愉悦。
夜,愈见深沉,愈是堕落时分!
啊,她真的要醉了
他半搂着她,将她安置进自己的车里。
“你想去哪里?”
“你决定吧。”
她漫不经心地说。
他犹豫了下,才问:“去饭店?”
“随你。”
她已不想再费力猜测藏在那双眼神背后,有着怎样充满深意的心思。寂寞和空虚令她茫然,疲倦和反胃更令她晕眩,她真的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了
之后,她似乎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糊的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饭店华丽的水晶床上。她挣扎着坐起身,半睁着迷蒙的醉眼找寻他。
他倚靠在落地窗边,身躯半融在黑暗里,幽微的像一抹没有实体的影子。
许是因为醉酒的兴奋感刺激着她,使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碰我?”语气里有着略微受辱的责备。
“你真的希望我碰你吗?”
他沉静地走出黑暗,目光深不可测地看着她,眼中挪揄的成分很浓。
她被问住了。
她真的希望吗?
她她深深地回望他,好半天才幽幽开口:“你听过三岛由纪夫吗?”
他略略沉吟了会儿“听过。他死得那么惊天动地,我很佩服他的勇气。
似褒非褒的口吻。
“那么,你知道他毕生的心愿吗?”
“不知道。”
他坦白的摇头。
“他生前有两句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没有为难他,径自说下去:“生时丽如夏花,死时美如秋叶。这就是他毕生的心愿,他做到了!”她笑了笑,深刻而感伤地看着他“如果一个女人想要结束生命,该用什么方法才凄美呢?”
他横扫了她一眼。
“你想死吗?”
他随口漫问,仿若询问着天气。
她又笑了,眸光黯然而绝望。“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他默然不语,室内跌入一片死寂。就在她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时,他却斯条慢理地开口了,哑沉的嗓音恍若来自地狱般的森冷。
“我会选择沉睡,永远不会醒来。”
她一震,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就像睡美人一样?”
“你想吗?”
“我”他轻鄙的口吻令她有些受伤,这个陌生的男人看穿了她。
没错,她想可是,她不敢!
她忽然想哭,她早忘了哭泣的感觉,那感觉在明白椎心的背叛时被她彻底遗忘了,如今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再度回笼,清晰得像把尖刀刺进心坎。于是她想哭,觉得无法忍受,水气尚在干涩的眼角酝酿,却听那冷眼旁观的男人,几近嘲讽地对她说:“要哭了吗?”
“我不会哭!”
红着眼眶,她倔强地坚持。
“是吗?”
他撇唇,紧紧地注视着她。“我该称赞你很勇敢吗?”
又是这样简洁得近乎侮辱的口气,她受不了了!
她愤怒地从床上弹跳起来,想要冲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想要扬手打掉他脸上的可恶讪笑,想要揍扁他那透析人心的沉静,但体内烧灼的酒气却夺走了她的力量,她惊呼一声,整个人站不住脚的软跌下床。
她感觉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待昏眩的感觉过后,她才发现自己瘫软在他的怀里,好一会儿,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想不起来自己想做什么事。
他亦沉静地回望,幽深的眸中急速掠过一抹阴鸷光芒,但在她尚不及领会前,他已横抱起她,将她放置在柔软的水晶床上了。
“你不该答应跟我来饭店。”不过瞬间,他那双如墨深瞳再看不出任何思绪。
她迷惑不已“为什么?”
“你不够潇洒。”这样的女人注定要在感情上遍体鳞伤。
“那又怎样?”
她轻佻地斜睨他,满脸的叛逆。“你们男人不是说过,男人给的伤,只有男人才能抚平?”她当然知道这样放浪形骸是危险而疯狂的,但这却更吸引人。
从小到大,她从未做过疯狂的事,没有遇过疯狂的人,不会说些疯狂的话。她循规蹈矩地活了二十六年,此刻,行为既已超出理性,脱离常轨,她就不能让它成为平凡而无趣的记忆。
啊,这是一个奇情的夜晚,她就该尝试疯狂下注的滋味。
“你错了。”
他眯下眼,笃定的语气里有一丝无关嘲讽的愤慨。
“不用多久,你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他意味深长地说。
她似懂非懂的垂下眼,不懂的成分居多。但是从他讪笑的脸上,她却感觉到一段深沉的落寞和近乎苦痛的郁恨,这是怎么回事?
曾经,他的讥讽令她千般生气,如今却让她感到万分心疼为什么?她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他并不像刻意表现出来的那般铁石心肠,他看起来好孤寂啊!
一股强烈的冲动和热情蓦地涌上,她未及细想即冲口而出:“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恨你!”她坦率地迎视他,一双美丽的眼睁灿亮若辰星。
他像是遭到电殛般震动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沉着,灭去了所有意外情动。他默然地环手抱胸而立,寒眸愈见深沉。
“我是说真的。”她不晓得自己为何强调,总觉得他会需要的。
啊啊,或许她真是醉了,不知名的情愫正悄悄牵动她的心
“这样吗?”
他淡哼,继而低沉地轻笑起来。“永远记住你的话吧。”醉了也好,清醒也罢,她都会付出代价!
她不明白那笑声是不是含着讥诮成分,她不在乎,真的,就算他突然变成狼人,她也不在乎了。
“你猜冰箱里有没有酒呢?”她娇媚地眨眼,灿笑地看他。
他微怔了下“还没喝够吗?”
又是那样轻慢的眸光。
“不,是还没喝醉!”
她学着他倨漠的语气说。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然后,他唤来客房服务点了两瓶红酒。
一等侍者掩门离去,她立刻大刺刺的捧起酒瓶,兴奋地要与他对饮。
“干杯!”
她热情高喊,雀跃不已。
“为了什么?”
他嘲笑反问,似乎故意刁难她。
为了什么她诧异地看他,偏头凝思了好半晌。
“就为这个特别的、寂寞的奇情之夜吧!”她憨然地娇笑起来。
她知道即使到老,她仍会记得这一夜,记得这个和她一样寂寞的男人。为了这样一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她决定要好好地大醉一场,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她毅然地捧起酒瓶,仰头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事,她完全记不得了。关于这场游戏,她其实是很想继续玩下去的,怎奈她却不胜酒力,就这么不省人事了。依稀间,她只记得他说了句很重要、很重要的话是什么呢?
他说我能不能再见到你?不对。我希望能再见到你?也不对。这全都不像他说话的语气
啊!
终于,她终于记起来了。
他说——
我一定要再见到你!
“罗雪棠!”
喝!她惊讶地回眸,一见熟悉的含笑脸庞,登时气弱地垮下丽颜。
“小雅,你又吓人。”她闷声瞪眼。
“你被吓着了吗?”杜晓雅倚在好友的办公桌前笑问“你以为我是谁呢?”瞧小棠那副若有所失的模样,似乎很期望能被吓着哩。
罗雪棠微愣了会儿“哪有。”她心虚地垂下眼,下意识别开身前那两道戏谑的眸光,净白的脸蛋却微微发热起来。
啊,真傻她在期待谁来呢?
那张隐忧娇容令人恻然,杜晓雅忽而敛下笑颜,气怒地瞪视她。“小棠,你该不是还惦记着他吧?”可恶!
“谁?”罗雪棠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那个没良心的大混蛋!”杜晓雅差点气坏。这些日子来小棠一直郁郁寡欢、魂不守舍,就算惬意开怀,也是应付的微笑着,那种像在掩饰什么似的强颜欢笑,怎不教人心酸难过?她竟还惦念着那个没心少肝的薄幸郎!
原来是他。
罗雪棠放松地轻笑出声。
“我没有。”
这是实话。
自从接受了背叛的事实后,她就刻意远避着柯仲恩,毅然地切断了所有联系。她搬离居所,调换工作,甚至连他最后写给她的一封信,她折也没折,就撕个粉碎了。
如今人事皆非后,再次想起他,一时间她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还说没有?你以为我这么天真好骗吗?”最讨厌这样强颜欢笑的小棠了。“你分明对他余情未了,才会这样念念不忘,是也不是?”杜晓雅咄咄逼问,不舍好友这般自欺欺人。山盟海警既已成空,她又何苦耿耿于怀?笨,笨死啦!
唉别又来了。罗雪棠甚是无力。
“我没有。”
要她说几次才相信?
“我念念不忘的不是他,而是那个疯狂的奇情之夜,那个倨傲的——”她蓦地打住,懊恼自己怎会提及半年前那荒唐的一夜。
“谁?你念念不忘的是谁?”
杜晓雅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疯狂?
什么奇情?什么夜的什么谁?天哪!她怎么也想不到向来矜持保守的人,会吐出这样惊人的字眼。
见好友僵沉了脸色,抿唇不语,她改以小心翼翼的口吻,迂回探问:“小棠,你遇见什么人,做了什么疯狂事吗?”该不是自暴自弃地做出什么糊涂事吧?
罗雪棠倏地瞪眼,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猛地抽身走开,管不得满桌待理的公事文件,也管不得好友错愕的呼叫声。
那一夜的点点滴滴快速地在脑海中流转,她不愿剖析唯有逃离。也许就是无法承受那种揣测的惊异眸光,仿若当她是个情场失意,便会狠心糟蹋自己的蠢笨女人。何必呢?她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让那一夜的邂逅,沾染上任何异样的色彩。
她和他的相识并非偶然,她隐约明白,却理不出个条理轮廓,只在心中留下极深的记忆。
她相信他,他们必然会再相见只是,何时呢?
匆匆离开皇威企业集团壮观气魄的办公大厦后,罗雪棠茫然地走着,没有叫车,也不想回家,漫无心绪地在街上闲逛,意识恍惚,神志迷蒙,心绪落得好沉好沉。
蓦地,寂静的巷子口不知何时冲出一辆重型机车,眼看就要迎面撞上她她手足无措的呆站着,脑海一片空白,直到意识有人迅速将她一把扯离,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害怕。
所有的惊悸、恐惧、不安全涌上心头,她失神怔忡良久,终于崩溃似地软倒在救命恩人宽健的胸膛里,嘤嘤哭泣起来。
对方似乎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却只是将她圈围在坚定的臂弯里,默然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这样沉稳的拥抱,终是教她心安了。埋首在他温热的怀中,罗雪棠羞窘地拭去泪水,说不上这陌生的臂弯为何有着千般熟悉的安适?
微抖着唇,她故作镇定地低语:“谢谢你。”或者,她该说声对不起。瞧,她把人家的西装哭扯得一团糟了,唉。
她听见胸前鼓动的笑声。“你没变嘛,还是这么迷糊、胆小、迟钝,一点警觉性也没有。”
这声音她的血色倏地隐去。
这样讽刺的笑声难道会是
罗雪棠猛地抬眼,情势的仓卒转折令她一时无法回神,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就见他感兴趣地弯高眼眉,似笑非笑地说:“我们终于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