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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得惊人,静得听不到一丝声响。
同样寂静的客厅里,纤雅的人儿僵站着,忐忑不安地凝望着斜倚在落地长窗前的修长身影。
“隽,你听我解释,好吗?”罗雪棠鼓起勇气打破岑寂,没有意外地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颤抖。
“解释?”悠然赏月的男人头也没回,只是好笑的拖长音调“没有这个必要吧,罗小姐。”
那句“罗小姐”就像冰针般扎痛了罗雪棠的心,她本能地昂起下巴“当然有!”也不知打哪儿来的脾气,让她执意说个清楚明白。“我和纪大哥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他会那样抱着我是因为要——”
皇甫隽倏地转过头,冲口而出道:“你以为我能想像什么样?我不屑,更对低级三流的激情发展没有兴趣!”
罗雪棠错愕的瞪着他,不敢相信他丰富的联想力。“皇甫隽,你要怎样羞辱我都可以,但请不要这样侮辱纪大哥,他是个磊落坦荡的好人!”
“他是磊落坦荡的好人?那你的意思是你勾引诱惑人家的-?”皇甫隽嗤声大讽,恨意难平。
该死、该死啊!她竟敢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教训他!
是因为动心了吗?
冰霜一样的滔天怒气随着他的推论,在他眼里渐渐凝聚,他表情一敛,眸底已成风暴。
“希望我快乐?哼哼。”皇甫隽犀利的目光饱含对她极度的嫌恶。“原来这就是你对待男人的一贯伎俩,你是希望全天下的男人都能带给你快乐吧!先是柯仲恩,再是纪晏宇,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能提供你相同的快乐呢?”
“住口!”听他一再诬蔑,她也火了。“你非得要羞辱我才能称心快意吗?你明知道我对你的爱单纯而执着,你明知道我和柯仲恩已经”她愕然住了口,好半天才颤抖的低语:“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怎么也想不到会从他的口中,听见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隽居然知道柯仲恩?!
“我不该知道吗?”皇甫隽冷冷地睇睨着她苍白的容颜“他现在是鼎盛企业集团负责人贺仁博的女婿,不是吗?他的妻子贺婷婷虽然没你长得标致,却生对了人家,权贵多金,难怪能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了。”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尽是刺人心悸的嘲讽。
罗雪棠一怔,惊惧莫名的瞪着他“你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何止清楚?很不凑巧的,这桩皆大欢喜的姻缘还是我一手撮合的哩!”
什么?!
一阵晕眩袭来,罗雪棠虚弱得几乎站不住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尽管心如刀割,浑身冷凉,她都必须把事情弄清楚。
“答案很明显了,不是吗?”他拒绝澄清,故意模棱两可地讥讽着。
她惨白着脸,无法相信。“不,不会的,你其实是不知情的,对不对?”她不相信她的隽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啊!
“不对,事实上是我故意教唆的。”他却恶意撕破她息事宁人的伪装,只想彻底伤害她。“是我教唆柯仲恩见异思迁、嫌贫爱富,是我教唆贺婷婷设计献身、横刀夺爱的。怎样?”
她不知道她没想过事实真相竟会是这样!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明明心里已经隐约有所不安了,却不愿醒来正视这一切虚假的世界。是因为心中还藏着一个梦,一个自欺欺人的梦吗?
最最愚蠢的是,她竟然容许自己爱上他,而她全心爱恋的男人,却是时刻等着羞辱她,世上还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事吗?
她唇边漾起微笑,眸中却又凝泪。他怎么可以这么伤她?他怎么可以?!
“为什么?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晓得这样的行为伤害的不只是她,还有无辜的柯仲恩吗?他怎么可以这样?
“不为什么。”刻意忽略胸臆间隐隐作疼的怜惜,皇甫隽冷冷睇看她的难堪,享受着报复的快感。“因为我高兴,我欢喜,更因为我觉得快乐!这不就是你最希望的吗?我的快乐。”
罗雪棠难过地看着他泰然自若的脸上,竟连丝毫的愧疚都不存。为什么她总会碰上令她心碎的男人呢?
“够了!被了!”悲怆喊出,她不再冷静的语气中盈满痛楚。“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为了爱他,她逆来顺受的忍辱包容;为了爱他,她辜负好友小雅的真诚关怀,默默承受她对她不自爱的心痛和不谅解;为了爱他,她究竟还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迎上他的眼神,她更痛心了。“你很得意是吗?任意操纵别人的喜怒哀乐,你觉得好玩快乐吗?是谁给你权利这么做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被人背叛的心有多痛!”她哽咽得几乎说出不话来“你凭什么这么做?你告诉我啊!”她狂怒地大吼。皇甫隽淡漠的别开脸,似乎无法忍受这样悲伤失控的她。她的心,还是放不下那段不值一顾的感情吗?
时间就在两相静默中缓缓流逝了。
罗雪棠仍然在哭泣,却不再歇斯底里。她静静的掉着眼泪,那种沉痛和委屈的哭泣,远比歇斯底里的号哭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无以名状的痛楚终于淹没了皇甫隽,使他深刻觉得自己龌龊而残忍。他烦躁地拔开垂落额前的发丝,隐隐感觉到一种深恩负尽的罪咎感。
“好了,别哭了。”他忍不住张开臂膀抱住她“我说了别哭!”在他的怀里,她依然要为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哭泣吗?
令人意外的,罗雪棠当真速迅擦干脸上的泪痕,并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拥抱。
她异于寻常的反应令皇甫隽措手不及,难堪的情绪更是令他恨不能一把揉碎她。
“为什么你就是忘不了他?”他郁恨的冲口而出。真相大白后,她的心就立刻飞到初恋情人的身边了吗?
“什么?”她错愕的模样更加深了他心底的猜测。“原来你是这么痴情痴性的女人啊!”这个该死的女人!
“隽”忽然听懂了他话里满溢的酸味,罗雪棠好讶异。“我没有”她急声驳斥,喉头却哽得发涩。他怎么会以为她在爱着他的时候还会对柯仲恩难以忘怀?
“在不知道真相以前,我对他的感觉就已经心灰意冷了,这段日子以来,我更是很少再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前尘往事。”她深深凝睇着他,目光诚挚而感伤“真的!你相信我。”
“那在知道真相以后呢?”皇甫隽的表情是挣扎而迟疑不安的“你还恨他吗?”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知道。
“他”她沉默了一下“我早就不恨他了。说真的,我反而有点可怜他,因为我知道他过得其实并不快乐。”
“没想到你这么悲天悯人。”他讥诮说着,心中不是滋味极了。
“我并不宽厚,至少,我承受不了你的感情出轨。”她瞅着他,目光盈然的像一张绵密的网,缱绻而温存。
皇甫隽全身掠过一阵轻颤“哦,我该觉得荣幸吗?”奚落的口吻未变,郁愤的心情却奇迹似好转。
她突然感受一阵酸楚的心悸重重划过。为什么他不能如她爱他般的爱上自己呢?
皇甫隽脸色变了几变,望着她颓然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个迷惘无助的小女孩般茫然失措,他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唇线一抿,终究没说出口,只是看了她一会儿,才像逃避凶神恶煞般地快步离开。
已经是午夜了,皇甫隽仍然待在办公室,怔怔靠坐在皮质转椅内,神情恍惚,陷入了反常的迷惑中。
他烦躁地点了根烟,心情真是down到了谷底。
这段日子,他知道自己变了,变得软弱,变得容易感动,变得眼里、心里尽是她的身影。
这个发现令他恼怒而震惊。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伤恨,更没有忘记自己必须扮演的角色,他是个复仇者,决计不放过任何一个伤他、欺他的人——包括她!
但,她伤了他,还是欺了他吗?
她没有。因为她,他才讶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可以侃侃而谈的男人。她让他觉得舒服温暖,觉得自然而没有任何尔虞我诈的负担。
他感觉她正融入他的生命里,扮演着从来没有人扮演的角色。所以他动情了?为了她?
停!不要再想了!他懊恼地捻熄烟蒂,命令自己停止思绪。
然而,他愈想逃避,就愈挥不掉她温柔的模样。脑海中尽是她在他凝视下泛红的脸颊,她在他无情的对待下,那挣扎着原谅的痴傻。
它们震撼了他,更烧灼了他,让他呼吸困难,教他益发郁恨。昂首一口喝尽杯中酒,他悲哀的仰天狂笑,任辛辣的汁液烧灼胸中的烦闷,仇恨之心便如清泉般一发不可收拾的涌现。
原来,不只爱可以使人盲目,连恨也可以!
她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恨他,但,她真做得到吗?答案是无庸置疑的,不是吗?她绝对、绝对会恨死他的!
冷不防间,罗雪棠那娇美含笑的脸庞又如鬼魅般浮现眼前,他厌恶地合上双眼,却依稀在耳畔听见她娇柔含羞的告白着——
你可不可以爱我?可不可以爱我?
“他根本不可能爱上她的!事实上,他看起来比轮可能将她一刀两段!”
台北郊区某间豪华别墅里,别墅主人纪晏宇说得义愤填膺,他的妻子却听得咯咯娇笑。
他不悦地扬起浓眉“笑?你还敢笑?要不是你胡乱搅局,罗小姐也用不着百口莫辩的任人讥讽!”也不知她何时得知他的计划,半路杀出,搞得他原本控制好的剧情鸡飞狗跳,出尽洋相,可恶!
向可晴不以为然的噘噘红唇“放心啦,伊曼哥对雪棠姐的重视绝对超乎你的想像。”她觉得大哥的招数虽然老套,却很管用,再加上她的友情客串,不想成功都很困难哩。
“这是加强语气的说法吗?”纪晏宇摆明了不信。
“由眼观心,由言行看性情。”向可晴自信满满地纠正老公的错误。“你想,如果我直接去找伊曼哥挑衅,事情会不会比较快圆满落幕?”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既然跨刀演出,她不介意卖命谢幕的。
“晴儿!”他再也没听过比这更烂的主意了。“你少跟着穷搅和,乖乖给我待在家里。”
皇甫隽是个极端危险的男人,以他狠辣的行事作风,难保他不会凶性大发的撕了搅局的小红帽,让所有的事情提前悲壮收场。
“好嘛。”向可晴狡黠地眨眨长羽睫“我不去,那只好去你-哎呀!你别走,听人家说完话嘛——亲、爱、的!”她飞快地扑身抱住僵着脸欲走的男人。她的老公可是个柔道高手,绝对自保有余。
她就喜欢挖坑让他跳。“不去!”纪晏宇美色不能屈的说。
“去嘛、去嘛,你去找伊曼哥谈谈嘛!你看,你以前还不是跟他一样冷酷无情,邪恶残忍,出口伤人,莫名其妙,无理取闹——”
“晴儿。”她又在翻旧账了。纪晏宇无奈地拥住小妻子,温存的低语:“我知道我很坏,我误会你,屈辱你,我简直坏得不可饶恕,但我已经尽力在弥偿,在赎罪了。你明知道我已经为我的愚蠢付出代价,你明知道我——”
她怎会不知道?但是——
“哎呀!不管,不管啦,你到底去是不去?”
纪晏宇骤然冷脸“这根本是两码子事!”她真是赖皮。
“好嘛,你就帮帮人家嘛嗯?”小赖皮爱娇地巴向薄怒的人儿摇啊摇。
唉,就吃她这一套。“那你怎么办?”他钢铁般的意志早已融化,残存的理智却仍在做垂死挣扎。
“我当然是继续当我的深闺怨妇。”她立时垮下俏颜,扮出一脸忍辱输生的可怜相。
纪晏宇翻了个白眼,挫败地揉捏着发疼的额角。
这是哪门子的烂戏码呀!而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成了剧里的丑角?!他恨恨的低咒一声。这下子,他想抽身都不行了!
宽敞明亮的会议厅内死寂一片,烟硝味弥漫。
“你打算对那个温柔善良、又对你用情极深的女孩怎么样?”纪晏宇开门见山的问道。
皇甫隽讪讪一笑,慵懒地靠坐入皮质转椅内,玩味似地瞅着他“你心疼了,是吗?”
“是又怎样?像她这样温婉动人的女孩,绝对值得男人真心爱她。”纪晏宇避重就轻的说。
皇甫隽了悟似地点点头“你可别帮演得太过火,假戏真作可就得不偿失了。”男人一旦对女人萌生了保护欲,爱上她只是迟早的问题。晴儿做何打算他不管,他可没兴趣揽下坏人姻缘的烂帽子。
他这是什么态度?践踏别人的感情很值得骄傲吗?纪晏宇无法不动气。
“你为什么不能试着放下仇恨?为什么不能将往事一笔勾消?你怎么狠得下心来折磨那个深深爱着你的女人?”他怎能忍心啊!
仿佛他的问题可笑至极般,皇甫隽扬声大笑。
“我为什么要尽释前嫌?为什么要一笔勾消?你不懂讨债就该连本带利的讨吗?”晏宇太天真了。
“什么?”料不到他的坦白,纪晏宇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皇甫隽闲散的冷嗤一声。“她既然承认是那女人唯一的亲人,那就该死!”他永远忘不了她提及她姑姑时,脸上那抹圣洁感恩的光辉——可笑而刺目!
这么野蛮的话亏他说得出口?“不要拿复仇的标签贴在她身上,你明知道她的善良无辜,你没有必要为了上一代的恩怨去伤害、折磨她!”
皇甫隽幽深的长眸陡地眯紧“如果善良无辜就能避免受到伤害,那么我就放过她!”童年的梦魇清晰地在眼前浮现,乍然失去母亲的小男孩不无辜、不可怜冯?
纪晏宇险些被他森冷的眸光骇着。那眼中的冰冷明白昭示了冷酷、强悍,而且不留余地。
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真的会放过她吗?”
“你以为呢?”皇甫隽俊容噙笑,懒懒漫问。
当然不会!他是那种人杀我一家口,我灭他满家门的报复主义分子。纪晏字下颚一紧,胸腔内的怒火益发沸腾了。
“那就走着瞧!”这是他逼出来的抉择,怪不得他了。
皇甫隽先是一怔,而后冷冷地笑了,笑声讥讽而刺耳。“纪少爷,你未免管得太多了。真的假戏真作啦?恐怕你还没这个资格吧。”他真是同情他,见色忘义的男人有什么尊严可言?
他犀利无情的言语,糗得纪晏宇又是一阵气血翻腾。可恶!他以为他欢喜吗?可为了心中的情义,他又无法置之不理。
他怒极反静的望着他“试着打开你的心结,释放所有仇恨吧。报复固然可以一时的快意恩仇,但相对失去的却是安宁的心和真正的自己。”他忍不住说着出自肺腑的诤言。“你是个聪明人,千万不要让自己成为最可悲的人。”
复仇的滋味形同嚼蜡,并不是那么的称心如意,他极不希望好友重蹈自己的覆辙,终究在刻骨铭心的悲恸中悔不当初。
皇甫隽闲散一笑“很好,现在的人似乎都准备皈依佛门了。”怪不得他和向可航同一个鼻孔出气。
“你——简直无可救药!”纪晏宇惊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一拳打掉他的讪笑。可恶,这人的灵魂确定没救了。
懒得继续跟他-唆,纪晏宇决定自己受够了。
“那么,我只能祝福你,但愿上苍足够眷爱你,愿意留给你重新开始的机会!”
说完,他迈开沉重的步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翌日一早,皇甫隽专横的命令罗雪棠向公司请假一天,他则径自上班去。
这天的时间过得特别慢,罗雪棠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静静等待着。
她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她做错什么吗?是她惹他不开心吗?层层的疑云堆叠浮升,她却只能不明不白的胡思乱想。他今晨冰漠一般的脸颜,更是深深地在她的心湖里掀起了万丈波涛,惊心莫名。
下午四点,皇甫隽终于回来了,罗雪棠欢欣地起身上前迎接,却被他脸上显而易见的阴鸷神色吓住,他似乎极端不想着见她。
她受辱似地僵在原地,雀跃轻松的好心情从窗口飞走了。
就在她兀自怔忡的同时,皇甫隽阴沉地紧盯着她,脸上隐约笼罩着二抹刺人心悸的狰狞神思。
而后,就见他眼一眯,阴狠的勾起唇,语声冰寒刺骨的说:“你可以把欠我的债还清了。”
“什么?”她一愣,茫然地望着他。
“我说——欠债还债,该是跟你清算清楚的时候了。”
“这”她拿什么还他?她根本是两袖清风啊。“可不可以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设法把钱凑足了来还你——”
“我不用你还钱。”
“啊?”
“我只要你还债。”他那双森冷的厉眸绽出恶魔般的噬血光彩。“还欠我的、欠我母亲的、欠我皇甫家的血债!”
罗雪棠傻住了,清丽的脸庞因惊骇而呈现一片煞白。“隽”
“‘罗碧兰’这个名字你不陌生吧?”皇甫隽憎恨地看她,咬牙切齿地将心中堆藏许久的怨恨一字字吐出“那个被她害得家破人亡的孩子就是我!这就是你之所以得到荣幸专宠的原因。从头至尾,我不过是逢场作戏,把你当成替罪的羔羊而已!”他以着最残酷无情的心,等着她无助的崩溃。
但,她笑了!
他的目光一瞬间呆滞。
渴盼的幸福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心爱的人不过是复仇的执戈者,为了深烙在心中的伤恨而迎头痛击为什么在遭遇这样的幻灭后,她却能坦然接受?
因为——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他不可思议地脱口问出。
闻言,她的笑容更真、也更美了。
“是的,在知道你名字的那天,我就知道了。你,皇甫隽,是我姑姑心中最深的愧疚——她丈夫深爱的皇甫倩妮的儿子。”她目光莹澈的凝视着他。
就是因为知道得很透彻啊,就算偶尔心生怨怼,也能够立刻云淡风清。她不怨他的残忍,只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她不相信他的心已被深浓的仇恨覆没,一定还有一小处地方可以温柔地放她,她相信呵!
“你明知道我接近你只是想报复你,为什么还要爱上我?”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愚蠢的人?”他失神的轻喃,压根没料到答案竟是与他揣测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她牵动唇角逸出一丝苦笑“愚蠢吗?我不知道。隽,我只知道你是我要等的人。从知道你的事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等着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因为我是罗碧兰唯一的亲人。”她努力控制语气,不让泪水伴随。“但是不管你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而来,隽,我对你的心绝对不会改变。”
其实姑姑的心态是很可怜的,父母之命的婚约束缚了她一生,全心经营婚姻的下场却是换来丈夫的外遇殉情,她用怨恨偏颇的态度否定了所有人,却无法得到心灵的平静,甚至留下了永弥不平的深沉遗憾。
那时,在知晓了姑姑心底深处的秘密后,她激动而感伤,悲恸地紧握着那只枯槁颤抖的手,她坚定而无悔的接下一份沉重却难以抗拒的负担——她代那个遗憾原谅了她。
皇甫隽望着她,呆了,傻了,他完全怔住了,一脸的震惊,迷茫,和困惑。
怎么会怎么可能?!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他不相信,不会是这样的!“为什么?”她不可能毫不反抗地接受这份打击,不可能
“因为”她深深吸口气,温柔地回望他。“爱着你的我,觉得很幸福。”
骗人!是骗人的吧他绝不相信!
“真爱我?真觉得幸福?真能毫不改变?”他咆哮质问,忽而疯狂大笑起来“就算被玩弄,就算被报复,你也想自欺欺人?是因为你以为我爱你?以为我也爱你?!”那讥讽的笑容里有几许狰狞的快意。
她答不出话来,垂下头,怔怔地看着地面发傻。
刀剑般的言语狠狠砍中她,或许是超越了痛楚极限,她竟无法知觉。
原来,他是这么恨着她的这么的恨着啊完全无视于她的反常,皇甫隽毫不留情的继续向她操刀“你想抚平我心中的伤恨?你想弥补对我的亏欠?可以,当然可以!像睡美人一样的死去吧,永远不要再醒来!你办得到吗?”
像是再也不屑面对她似的,他大跨步越过她,含冰的锐眸镂刻着深刻的鄙夷眸光。
罗雪棠仍旧怔怔站在原地,失神望着地面——那儿,仿若散落了一地的自尊残片,触目而惊心。
没有泪,受辱后唯一的感觉竟是空虚。她呆立在那里,宛如一尊白瓷雕像,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明白了自己的悲哀。
这一刻,她终于完全接受事实。
一切,都将结束了。
夜,愈来愈深了。
当伤痛逐渐麻木成一种空虚的茫然时,罗雪棠终于认清一件她始终不敢也不愿对自己承认的事实——他从来没有爱过她。不管她再怎样努力讨好,再如何费心补偿,她只是他报复心态下一只替罪的羔羊。
他永远不会爱上她。这样的事实并不若他的话伤她那样直接,却似致命毒液般,渗进骨髓,流遍百骨千骸,无一幸免她突然觉得自己累了,真正的累了,那种彻心彻骨的疲累,让她认输了,再不想振作了。
她恍然无神地整装出门,再回来时,已是午夜时分。她静静地坐在床沿,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面无表情地旋开买来的药瓶,将药悉数倒在手中,分几次胡乱吞进肚里。
这些该够她睡上一百年了,那岂不成了睡美人吗?
呵呵,这就是他衷心希望的结束,不是吗?
用尽千般心思万般讨好,换来的却是梦魇和心碎。等待什么呢?爱恋这般痛苦,催肝绞肠的生活能有什么意义?
好累,她只觉得好累,又好冷。啊,她真的要睡了,睡上一百年噢,不!她将一直沉睡着,她的王子永远不会来将她吻醒,她是一个永远也不会醒来的睡美人。
永远也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