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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最后的书信,龙十三没想到奶奶居然会准备这种东西,便颤抖的伸出手接过了信,然后问道:“这是奶奶什么时候写的?”
仇冬青擦了擦自己眼角残留的泪水回答道:“刚到北海的时候写的,本来你回北海的时候奶奶就想亲手交给你,不过可能觉得没到时候吧,就把信交给我,说是让我找到合适的时机交给你,现在想想,或许奶奶早就料到会发生今天这种情况,所以才会准备这一封信跟你告别,毕竟她向来都料事如神。”
龙十三点了点头,打开了信封,里面是用笔墨写成的信,老佛爷弄不懂什么高科技的东西,只会用原始的办法给自己的孙子留点念想,字是正宗的小楷,与龙老太爷如出一致,只不过比起老太爷的洒脱,老佛爷多了一点内敛,如同她的做人一样,深藏不露,却没有人敢随意的小看这个老太太。
“小虎子啊,这是奶奶第一次写信给你,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也说不定,先跟你说个事儿,你爷爷前些天托梦给我了,说想我了。”
第一句话就让龙十三立即红了眼睛,所有的情绪都哽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奶奶这辈子值了,嫁了个好老公,你的爷爷啊,是有一点点小毛病,比如太好人,不乐意计较,吃亏受苦总不出声,古板迂腐,我呢,就累点,但做夫妻,不就图一个患难与共吗?所以年轻时候受得那些苦,其实都不算苦。”
“然后生了个好儿子,他挣多少钱,其实不重要,能吃饱穿暖,对我来说就不差了,对于男人来说,孝顺是最重要,这世上多得是有了点钱别说朋友,连亲生爹娘都不认的家伙太多了,千象这一点就很好,挣钱越多越孝顺,唯一不好的就是对我的几个儿媳妇不够厚道,但儿孙自有儿孙的命,牵强不来。”
“我知道你怨恨你爸,认为他不负责任,从小就把你丢给我们不管不顾,但事实上,他有过那几个媳妇中,最爱的还是你妈,因为太爱了,所以一看到你就想起你妈难产而死的事,当年他喊着要保大,是你妈背着他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让你活下来。”
“你妈那时候的眼神太坚定了,像极了要护着幼狮的母狮,老太太我看着心疼,也只能强人所难,帮着当说客,所以你爸当年是极为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同意这件事的,你长得太像你妈,所以你一生下来,千象就不敢看你的脸,怕又想起你妈,他没有错,你想怨就怨老太太我吧。”
“最后,就是有了你这么个好孙子,小虎子啊,奶奶这辈子都在跟两个男人赌气,光明在的时候就跟光明赌气,光明走了就跟我那倒霉师兄赌气,有时候也会想着,或许跟着你爷爷走也不错,可奶奶不能走,那时候你还小,千象又执拗,奶奶生怕你爷俩一辈子都僵着,想着就心疼,所以不舍得走。”
“以前总怕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受了拖累,怕你长不大,更怕被人欺负,但是现在奶奶很放心,你是拯救了京城的大英雄,这件事奶奶到了阴曹地府,也会跟你爷爷炫耀的,你总说我们这个家,只要我在,就乱不了倒不掉,但奶奶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个家只要有你,就绝对不会出事,因为你已经杀死内心之中的男孩,成为了真正的男人了。”
读到这,龙十三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让冬青还是栀子其中任何一个来做我的孙媳妇,都不合适,手心手背都是肉,说不好就是五六十年心结的,而且选了一个就得放手一个,奶奶不舍得,想来想去,没想到你爸倒是阴差阳错的解了我这个心结,做不到皆大欢喜,最起码能保证不是她们皆悲。”
“女人最怕心死,只要心不死,受点委屈憋在心里不怕,就像你妈一样,对龙千象难道一点怨气都没有?当然不可能,可这些怨气,斗着斗着,也就淡了,不也挺好。”
“妙人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比冬青和栀子那两个妮子心眼都要大些,性子应该像我,我年纪大了,眼睛可不花,看人一准没错,好好对她,奶奶不要求你专一,但至少不能对不住喜欢你的女孩子。”
“奶奶没你爷爷读书多,所有的大道理,都是亲身吃过苦以后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可能不中听,可实在,龙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那么多靠千象才捧金饭碗的亲戚,明眼人少,睁眼瞎多,总觉得我这个老太太说话尖酸为人刻薄,其实这么多年过来,奶奶还真没有对不住过谁,都是他们自找的,我们龙家,不要你忠心耿耿,只要你付出十分汗水,龙家就给你十分报答,我高兴了,说不定就给你十二分,如果这还不知足,那就是心太肥,被踢出去,怨不得别人。”
“以后对你楚阿姨可以稍微好点,就当是看在山豹的面子,要不然小豹子长大以后,很难做人,他是真心崇拜你这个哥哥,所以你一定要做个好榜样,就算你不接你爸的班,也得盯着那小犊子,有什么做错的,就使劲抽嘴巴子不用客气,他不敢跟你急,咱们龙家偌大的基业,你能帮着看一点就看一点,奶奶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好歹这里面也有奶奶一半的心血。”
“至于冬青,如果她想要自己去闯,就让她去,可等真到了危急关头,你还是要帮的,到时候如果龙千象觉得还完了仇家的帐,不肯帮,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冬青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是我们自家人,我让王妙人进了龙家,等于又欠了她一次。”
“凌雪性格很傲,但你们三姐弟之中,她却是最脆弱的一个,抗压能力也是最弱了,出了事,她也只会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不是最大的,但要承担起做大哥的责任,谁叫你是个爷们对不对?”
“她喜欢五台山上那个和尚,你也别拦着,男女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在这一点上奶奶就做了个坏榜样,耽误了你公孙爷爷一辈子,这种遗憾不希望再发生在她身上,要是五台山那个和尚不识抬举,你就五花大绑把他给绑回龙家,咱们龙家的孩子,只能欺负别人,没有吃亏的份。”
“说了那么多,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就算现在奶奶不在了,也相信你会处理的很好,最后有一句话想要送给你,当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要做到问心无愧这四个字就够了,奶奶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你是我的骄傲,也是你爷爷的骄傲,以后也会是这座城市,甚至这个国家的骄傲。”
“此致,勿念。”
读完了这一封书信后,龙十三安安静静的将书信给收了起来,老佛爷几乎将家里人都安排了一遍,可以说她一辈子都在操心着这些事,临终之前,仍然希望后辈们可以过得更好。
以前龙十三只觉得奶奶对自己宠溺到了荒唐的地步,到了现在,他才稍微有点了解老太太的用心良苦,老太太的每一个行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了,大宅门便是因为有这根定海神针在,所以才一直乱不了。
仇冬青没有去打扰龙十三,龙十三将信揣回了口袋,然后转过身的时候,王妙人刚好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等王妙人开口说话,龙十三便走了过去,痴痴的望着她,抬头朝着他轻声道:“我奶奶真的走了。”
那一刻,看着那样哀莫大于心死的龙十三,王妙人没来由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