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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声划破宁静巷道冷凝的空气,一辆计程车停在一栋五层楼的建筑前;那是六、七o年代式的双并公寓,看起来有些老旧,有些人家的阳台还安装了铁窗,或者养些花草,或者晒着衣物,实在不如市中心那些新式大楼的豪华,但却多了点朴实与静谧的味道。
一个男人从计程车里提了行李出来。
他的行李很简单,一个旅行袋,外加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轻的公事包。
“应该就是这了。”他详细对照着手里纸条上的地址与公寓的门牌,确认无误之后,就向司机打了个招呼,计程车随即离去。男人提着行李静静仰望这栋建筑。
三楼左边的那户人家,将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
男人名叫唐士祺,不久之前刚从部队退伍,在透过研究所学长的介绍下,他的待业期并没有太久,很快地就在台北一家网路公司找到工程师的工作。原先他打算找房子租住,结果母亲的老同学乐妈妈却要求他帮忙,希望他能住在她女儿的居所。
原来,这位乐妈妈的女儿独身住在台北的某公寓里,她很担心一个女儿家单身住在外面会遇上危险和麻烦,正巧他即将到台北工作,于是她希望他能照应她女儿。
他的个性原就乐于肋人,更何况如此一来还省掉找房子的麻烦,母亲又在一旁附和乐妈妈,既然如此,他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来了。
望着三楼阳台的某一点,唐士祺在心里默念:“多多指教了。”
“哪位?”佣懒的女声在电铃通话器里扬起。
唐士祺急忙靠向电铃答话:“你好!我是唐士祺。请问是乐群小姐吗?”
对方久久没回应,正当唐士祺想再重复一次回答时,公寓陈旧的木造大门“卡”的一声被打开了,一位妙龄女郎走出来。
随后,她斜倚着木造大门的门框,双手环抱在胸前,锐利的眼光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唐士祺。
她,正是乐群。
“你是唐士祺?”她挑眉问道,语气间有着戒慎防备。
这个人就是老妈同学的儿子?就是要来跟她一起住的人?
乐群问话的态度不太亲切,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敌意;其实是因为她对唐士祺的借住觉得荒谬,从头到尾她都持反对意见,偏偏她老妈自作主张,硬是将这事拍板定案,即使人现在都来到她面前了,她仍是老大不爽,出口之间自是不由然地恶声恶气。
她应该是乐群吧?唐士祺心里揣测着。
在乐群打量他的同时,他也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眼前的这位俏女郎。
她有着一头俏丽短发,几缯发尾乱翘,显得桀惊下驯,衬着她带着几分狂野的艳丽媚容,再加上一身呛辣的细肩带紧身上衣及三分短裤包裹着玲珑身段,艳光逼得人要睁不开眼。
幸好唐士祺的自制力不错,才能维持着不动声色、不兴波澜。
多刺的玫瑰这是唐士祺对乐群的第一印象。
“我是。你是乐小姐吧?”唐士祺谦和地回应乐群的问题,感觉到乐群隐隐的敌意果然是朵多刺的玫瑰心里虽这么想,他仍表现亲切的态度与气度。
“上楼吧!”乐群没回答他,只是瞅了他一眼,随即转身走进屋,只扔了一句话示意要他跟上来。
唐士祺提了行李跟在乐群后面走上楼梯,来到他们住处所在的三楼其间他们没有交谈。三楼有两户人家,乐群拿出钥匙打开其中一户的门进去,她没继续招呼唐士祺,唐士祺只好自动自发地随后进门。
唉!乐群好冷漠。未来跟她相处的日子恐怕会过得不太愉快。
但,他是寄人篱下,况且还答应乐妈妈要帮忙看照乐群,那么这会儿不管乐群待他态度如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了。喔!连面皮可能也得装厚点了。
“客厅、厨房、浴室,这些地方的东西你都可以使用,但其它两个房间你不可以进去。至于这间房间就给你用,这是房间跟大门钥匙,给你。”
乐群领他到了一间摆设颇为雅致的房间,约莫八坪大小,有一小方窗,从装潢、摆设看得出来,这房间之前的主人是个满有品味的女孩子。
“这房间以前住着什么人啊?”唐士祺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同时,也想趁此机会与乐群多聊点话,看看是否能改变从打照面开始一直板着的面孔。
乐群一听他的问话,则皱起眉说:“我就直接跟你说清楚好了。”
她大刺剌地往床上一坐,真恨不得从鼻孔哼出大气。
“我从一开始就不欢迎你来这里住,因为这房子根本就不是我家的,而是我大学同学的,我老妈根本就没有让你住的权利,再说”她咬牙切齿“要我跟一个陌生男人同屋共住包是别扭!”
因为如此,当听到老妈的电话留言时,她差点发飙!
老妈简直是反客为主、鸠占鹊巢!
她正要一通电话打回家抗议时,方柔却打了电话来。
方柔,她的大学同学,这屋子的主人。
她记得那时方柔甜美软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听乐妈妈说了,她想让她老同学的儿子住到我们那,我想也好,有个大男生镇着,不但安全,而且也方便多了。”
“他是陌生人耶!随随便便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一起住,哪来安全?简直是引狼入室!”乐群坚持反对。
“乐妈妈很称赞他的人品呢,我想他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天真的方柔看来是很赞同唐士祺的进驻。
但乐群仍不死心:“我们只有三个房间,没有多的房间让他住了。”
这话一说完,她听到电话那头隐约有一阵清灵的声音响起,而后方柔才继续对着她说:“小悠说,就让那位唐大哥住她以前的房间吧。”
“小悠难道不回台北了吗?房间让给别人睡,那她以后回来睡哪?”乐群的声音难掩焦燥。
电话那头,方柔回头询问一下身旁的人,随后才又对着话筒说:“小悠说她没打算在台北定居,就算上去也只住蚌两三天。我觉得啊,那几天她可以跟我一起睡啊,正好夜里可以来个盖棉被纯聊天,嘻嘻!”
乐群很无奈:“你真的要让你的唐大哥来住这?”
方柔听出乐群的不满,急忙安抚:“那没什么不好的啊!你想想,家里的电灯还是其它什么的坏了,有个男人不是挺方便的吗?还有,要是出现你最害怕的蟑螂”
“我才不怕蟑螂呢!”乐群气急败坏地澄清。
“好啦好啦!你最憎恶的蟑螂,可以吧?”嘻!明明怕蟑螂,还不许人家说。“喔,他的年纪比我们大,我叫大哥是对他年纪的尊重,你也可以这样叫啊!”方柔还记得要对乐群那句“你的唐大哥”提出反驳。
“我没空跟你抬杠啦!既然是你答应下来,你什么时候回来处理?”
“小悠的老家真是个好地方,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我在这里住得很舒服呢。找时间你也来玩玩?”方柔有意无意地答非所问。
乐群隐忍不住再次重重地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啊!我还想在这继续住一阵子呢,那位唐大哥来住的事就麻烦你了。”
“你!还真让我们孤男寡女住在一起?”
“你别担心,那位唐大哥应该值得信任,他不会对你怎样啦!记得帮我跟小悠向他问好,我要是能回去就尽早回去。”
是老妈老奸巨猾,先博得方柔的支持,连一向谨慎沉稳的小悠也不反对!
房子的主人都同意了,她这房客还能怎样?只好不甘不愿地放唐士祺进来,像现在这样地瞪着他瞧。
原来如此呀!难怪她一直脸色不豫,原来不是他惹人厌的关系。
唐士祺心里当下恍然大悟。
但乐妈妈也真是大胆,这是别人家的房子,竟然没先跟他说明,许是怕他顾忌吧,连他问起每个月该付多少租金,乐妈妈也直说不用了,他觉得不好意思毫无代价地住在人家家里,乐妈妈却安抚他说是她拜托他的,照顾乐群就是他付的代价,以致于他一直以为这房子是乐家的。
不过,既然乐群不欢迎他,怎么刚才还让他进门呢?
房子主人知道他来住的事吧?乐妈妈有霉得主人的同意吧?
应该是有的,否则乐群不会让他进来。
几个问号连番在唐士祺心里划过,他最终还是向乐群提问:“你大学同学同意我来住了吗?我愿意付房子的租金。”
“哼!她才不贪你租金!”乐群很下情愿,但还是回答了唐士祺的问题:“如果她不让你住,我也下会让你进门来!”
果然如此!
“那么是你去问过她的意思,还是乐妈妈?”
“是我妈!她不知道怎么跟方柔讲的,居然让她答应了!”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气,但她更气自己干嘛他问什么自己就乖乖回答什么。
气不过,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招来一记白眼的唐士祺,心里暗自地吐舌头。他猜得到乐群不可能代为徵询主人的意见,但总忍不住想问个清楚。
现在,他还想再继续问个问题。
“方柔就是你的同学?这房子就是她的?”她刚刚提到“方柔”这个名字,他有点好奇。
“对!”该死!她又回答了!
这回,她气得撂下一句话:“请自便!不打搅啦!”
然后,看都不看他一眼,甩头就走。
唐士祺怔楞地自言自语:“她还没告诉我这房间之前是谁住的呢。”
三房两厅两卫浴的格局,有点老旧的公寓,是乐群大学四年的回忆。
方柔乐群的大学同学,父母早逝,这栋房子是他们留给方柔的遗产之一。
四年多前,方柔恰巧考上这附近的大学,便从亲戚家搬到这里住。后来,相继认识同学乐群、小悠,她们离乡背井北上求学,于是,方柔找她们一起来当室友,好有个照应。
四年来,她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感情好得像姐妹。
那段日子里,有笑有泪,揉合着大学生的轻狂与率性,该笑的时候有人陪着笑,哭的时候也有人在旁边捧着面纸盒,尤其在期未考的前一天晚上,三个人一起点灯熬夜苦拼,共患难的革命情感更是一瞬间加热上升,那种一路定来,始终有人在旁陪着的感觉,最是让乐群无法忘怀的感动。
她个性叛逆,对家里没有什么眷恋的情感,但这里却让她再次体会到“家”的温暖。
只是,大学毕业之后,小悠决定回老家,而方柔也因为某些原因离开台北,乐群又下愿意回家里整天受她老妈的轰炸,于是一个人继续赖在方柔的房子里。
少了方柔与小悠的房子,有些时候,她还真感到寂寞哪。
“你在想什么?”
乐群从自己的思绪中抬起头来,看着声音的来源。
又是这个烦人的家伙!
“你手里拿着什么?”她恶狠狠地瞪着唐士祺,一眼瞄到唐士祺手里拎着一袋东西。
“喔,这个啊,这是楼上陈妈妈要送我们吃的芒果,听说是她亲戚从乡下寄上来的,可是从产地来的喔!”唐士祺兴奋得像个献宝的小孩。
但是,他的模样,乐群看了就有气!
她有点挑衅地说:“想吃芒果自己买就可以了,干嘛拿别人家的东西?”
“是人家的好意嘛!推辞也不好意思。”
“你三不五时就去打搅人家,怎么就不会不好意思啊?”这个唐士祺,来了三、四天,整天就只会串门子,整栋公寓十户人家,他几乎都混熟了≈群大学时代时,就连主人方柔也没跟邻居走得这么近,后来只剩她一个人住时,她更是懒得去跟邻居打交道。
“我看陈妈妈一个人挺孤单的,丈夫死了,儿子到美国留学,女儿嫁人,她家里就只剩她一个,我才想多去跟她聊天嘛!”唐士祺前几天见陈老太太一个人提着一袋重物爬楼梯上楼,好心帮她提东西到她家,因而得知她家里的情况,于是这几天有事没事总会到她家关照一下。
“你就这么闲?怎么,你不是到台北来工作的吗?就看你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我下礼拜才开始上班,所以才想趁这空档多认识环境。说到工作,你是做什么的啊?我看你这几天都是傍晚出门,很晚才回来,是为了工作吗?”
他真的闲得没事干,连她出入的时间也要管!“关你什么事?”
“我担心你一个女孩子那么晚了还在外面”
“我是你的谁啊?你担心个什么?简直是多管闲事!”
唐士祺本想说是乐妈妈拜托要好好照顾她,但后又一想,乐妈妈提醒过他,乐群个性刚烈倔强,绝下可以告诉她乐妈妈拜托他的事,所以他转口说:“你是我的室友,我们同屋共住,我关心你也是应该啊。”其实,即使撇开乐妈妈的特别交代,他也会很自然地关心与自己同住的室友。
见乐群又想反驳,他又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毕竟我还是住进来成为你的室友,而且短期之内,我也不太可能再另外找房子搬出去。我知道要你跟我好好相处,实在是难为你了,但是我诚心希望你能够坦开胸怀好好认识我,我自信我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我们一定可以共同生活得很愉快,否则总不能每次你看到我不太爽快,我见到你也觉得难过吧?”
正想再冲撞一句要唐士祺别多管闲事,他后来的话却像是槌子似地敲了一下乐群的脑袋;她发觉自己确实有点无理取闹,从跟他说第一句话开始,就带着十足的火葯味,甚至这几天一见面就没给他好脸色看。
认真想起来,其实她对他算是迁怒吧!
从他听到这房子是方柔的反应来看,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他来还是老妈主动的邀约:再说,她心里气的是老妈的自作主张,甚至还有些恼怒方柔她们丢下她独自一人;虽然他是导火线,但这几天她对他的态度,的确是有点过分了。
可是,要她一下子就接受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进入她视为“家”的领域,她也难以心平气和面对;她觉得困窘、别扭,局促不安,或许就是这样,她面对唐士祺时,就变得像张开羽毛示威的公鸡,非得以强悍来武装自己的懦弱。
而反观唐士祺,从第一天就释出极大的善意,每次见到她,无论她对他如何恶声恶气,他总是好言好语地对她嘘寒问暖,对邻居们也是热络地来往。
他的亲切,让她更觉得难堪。
“我为我之前的态度向你道歉。”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乐群开口,却是意想不到的道歉。“但我也下想跟你有什么友好的关系,我们就保持距离,见面打个招呼,其它寒喧的话就免了。”
疏离、淡漠的关系吗?
唐士祺望着她想了一下
虽然说她仍然不太友善,但态度总算软化了一点,少了一些敌意,更何况心高气傲的她还对他道歉了呢!那么,就暂时先顺她的意,维持这样的关系吧。
“嗯,你好,我是刚搬进来的新房客唐士祺,请多多指教。”他煞有其事地自我介绍,还伸出手来等着乐群跟他握手。
唉!当初刚见面的时候,就是少了自我介绍完握手的步骤啊。
乐群刚开始被他这个举动弄得一头雾水,稍楞了一下,才会意过来。
他的意思是:从现在起,他们才算认识彼此,之前种种不愉快如同昨日东风,皆已消逝无踪,此刻,才是他们相识的开始。
理解唐士祺的想法,乐群觉得他还真的挺有意思的,一时好玩地也配合着伸出手与他相握“我是乐群,幸会。”
两人握着手,突然不约而同心有所感地相视而笑,在乐群的噗哧一笑中,她没发觉自己心里的某一处正逐渐因唐士祺而软化。
想要维持疏离淡漠的关系?恐怕是难了!
“乐群,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吃消夜?”
“不了,我今天想要早点回去。”乐群收拾着录音室里散乱的资料,婉拒身旁同事的邀约。
录音室外,其他同事喧闹着“收工”、“消夜”每个人脸上布满着工作完成后的疲惫与放松。
乐群毕业后找到的工作是电台节目的制作助理。因为是晚上播出的节目,所以乐群工作的时间也在晚上,白天的时间多半是准备晚上节目需要的资料。
中文系出身的乐群对搞创意的工作很有兴趣,制作助理虽然是依上层的指示做事,并没有很多出点子的机会,但这总归是乐群往自己的梦想跨出的第一步,当作是实习也好。她想总有一天,她的梦想会实现,她的创意会呈现在众人面前。因此,即使每天过的是这种昼伏夜出的生活,她仍然很认真的过日子。
战战兢兢地完成电台的工作,又是一天的结束;每天到了收工后的这个时候,电台的工作伙伴总会吆喝着一起去吃消夜,乐群有时会跟着大夥一起去,但因为今天的工作量分配得比平常多,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冲个澡、放轻松,于是回绝了同仁的邀约。
进了家门,乐群习惯性看往现在住着唐上祺的房间,果不期然,如以往的每一天一样灯,亮着。
“你回来啦!”唐士祺听见乐群开门的声音,从房里走出来。
唐士祺住进来也有一阵子了;在这些日子里,不管乐群工作回来得多晚,他一定还醒着,然后像现在一样,在乐群回来的时候,出来跟乐群说声你回来啦,接着,就会去厨房端出一杯温热的牛奶给乐群。
“你等一下喔!牛奶我已经热好了,就在厨房,我现在去端出来。”
就是这样!乐群感觉唐士祺照顾她比她老妈还像个母亲。
罢开始,就是乐群愿意重新认识唐士祺的那一天,她半夜工作回来的时候,就见唐士祺在客厅里看电视、为她等门,然后看她回来了,就从厨房端出牛奶给她喝。那时,她直觉唐士祺在讨好她,就算她答应不再给他坏脸色看、会跟他和平相处,但也不想接受他刻意的讨好。
于是,她点个头说了声“心领了”就回房去,不再理会他。
隔天,唐士祺又一样地等她回来,一样地端出牛奶,她也一样跟他点个头就直接回房。
第三天,她特意跟工作伙伴一起去吃消夜,拖到很晚才回来,结果唐士祺依然端着牛奶等她回来,这回她终于受不了了
“你这是在干嘛?”乐群像个茶壶,两手叉腰。
唐士祺很无辜,不知道她的火气从哪里冒出。“准备热牛奶给你喝啊!”她按捺不住地瞪着他“不是说好互不干涉的吗?你又是等门又是牛奶的,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工作到那么晚才回来,我这个室友得帮你多注意一点,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可以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这原本只是他的一番好意,好像被她曲解得很不堪。
这是什么思考逻辑?“神经!别诅咒我!”
天大的误会啊!他可从没想过要诅咒她。“这不是在诅咒你,像你今天比平常还晚回来,我就很担心,怕你出了意外,幸好你平安回来了。”
之前他见她还没回来,整颗心七上八下,简直坐立难安;他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太过了,却无法理解这样的不安从何而来,总算等到她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担心她吗?“你杞人忧天啦!我只是收工后跟同事去吃消夜而已。”她心里注入了一些温暖,却嘴硬地用粗声粗气来掩饰。
“喔!原来如此啊,真的是我多心了。”唐士祺想起之前的担忧,自己也觉得好笑。“话说回来,有个人能帮你多注意一些事情,不是比较好吗?至少你不是孤独一个人的。”
他尝试着让乐群了解他的好意,可是话还没说完,刚刚好不容易才软化的表情又开始狠狠地瞪着他。
“什么孤不孤独!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啦!”撂下话,乐群头也不回地进她房里,还把房门重重甩上。
甭独真是刺伤了乐群的心。
其实,从方柔、小悠相继离开之后,孤独就一直纠缠着乐群,也难怪乐群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唐士祺摸摸下巴,虽然再度被人拒于门外,但他敏感地从乐群的反应里嗅出了一点讯息,若有所思地望着乐群紧闭的房门,他想他开始有点了解乐群了。
玫瑰多刺的外表,仍有着一颗脆弱易感的心。
在这一天之后,乐群嘴上虽说是不情愿,但如果要晚归的话,她都会事先打通电话告诉唐士祺她会晚点回去,电话总是会在接通的第一声被接起来,唐士祺温柔低醇的声音便在那端响起。
也不管乐群回去的时候有多晚,唐士祺总替她等门,这让乐群开始习惯他的存在,而且在进门的那一瞬间期待他准备好的热牛奶。
又有一天,乐群开门进来的一刻,竟发现客厅是暗的,突然间有一种失落的感觉袭击她的心,那个窝在沙发看电视的熟悉人影不见了,没有“你回来了”的问候,也没有热呼呼的牛奶,乐群呆呆傻傻地楞在客厅,有一种舞台散戏后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台上的凄凉。
“你回来啦!”
在乐群感到沮丧的时候,背后的这一声有如天籁一般,好像一双无形的手捧住乐群逐渐低沉的心。
她回头看往声音的出处,那个熟悉的人影正顶着温暖的笑容看着她。
“厨房有刚热好的牛奶,我去端出来!”
唐士祺正举步往厨房移动,乐群突然叫住他
“喂!”
唐士祺疑惑地回头。
“你怎么不在客厅里看电视?”
“喔!今天上司交代了一些工作,我带回来,赶着把它做完。”
唐士祺比了一下他房间的方向,表示他在房里加班≈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这才注意到他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趁唐士祺到厨房去,乐群探头往他的房里一看,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型电脑,亮着的液晶萤幕上显示着一些她看不懂的htmlu语法,原来他带来的那个公事包,里面装的就是这台电脑,而他是要靠这吃饭的。
“热牛奶来了!”
接过唐士祺手上的牛奶,乐群说道:“原来你已经开始上班了。”
“嗯,到了新环境重新出发,我要开始认真啦!”唐士祺信誓旦旦,好像漫画里的热血青年。
“你以前不认真吗?”捧着牛奶的乐群凉凉地抓他的语病挖苦他,她的心刚刚经历了如三温暖又如溜滑梯的震荡,很需要一些开心果来压惊。
“啊!不是!”没料到乐群会挖苦他,唐士祺有点反应不及。“新生活的开始就是要开始认真努力,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嘛!”
“那你继续认真努力吧,我不打搅你了。”乐群转头就走,再度留下摸不着头绪、大感女人心海底针的唐士祺。
但唐士祺没注意到,转身离开的乐群,脸上带着一抹微笑,那是一种失而复得,又像是安心的微笑。
之后的每个夜晚,唐士祺若不在客厅看电视,就是在房间里边工作边等乐群回来,但无论工作情况如何,他都会热好牛奶等着乐群。
也因此养成乐群进门都会下意识地看向他房间的习惯。
日复一日,接过热牛奶的乐群早已不再抗拒唐士祺的好意
“谢谢。”这一次,乐群不同以往地小小声向唐士祺道谢。
虽然小声,但他还是听到了。
他张目结舌,简直比看到ufo还要诧异。
看到他的表情,她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早就该说了,不是吗?谢谢你比我老妈还像老妈的照顾。”
是早就该说了,他是真的关心她,他对她的好,她老早就记在心里。
“啊!不会!这应该的!”唐士祺还收不回心神,呆呆楞楞,回答得不知所以,最后连自己怎么进房间的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