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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真的是了得。
水无痕勾魂的魅眸盯着在鼓架部里头来回走动的女优,简直不敢相信有人能顶着擎天冠还这般行走自如,甚至是健步如飞的,连他这个习武多年的练家子都深感错愕,甚至开始怀疑自个儿的功夫到底算不算上乘。
虽说他是不爱扮女装,但现下却又突地发现可以扮女装是恁地幸运。瞧,多少的莺莺燕燕在他眼前来去游窜,而这里又不是无忧阁,倘若他真要做什么,师父也管不着!嘿嘿,这能不能算是师父给他的津贴?
只是这里头的人怎会恁地冷淡?根本没有人肯多看他一眼。
不过,说来也真巧,怎么才一人宫便有事可做。
这下子可忙坏了里里外外奔波忙碌的教坊使了,就见一群人在石板场上跑来跑去,而他这个哑巴只能很无趣地冷眼旁观。
反正也没人甩他。唉,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感到受创,居然没有人愿意多看他一眼;呜,他还以为他扮相太美,说不准一进教坊就会被人欺负,谁知道甫进宫的优伶们顶多只是瞧他一眼,便忙着和教坊使们套交情,说难听一点,根本就是无视他的存在。
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比较好办事,但总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就是快活不起来。至少他也是无忧阁里第一舞郎,到这儿来却总觉得心底有那么一点点的受伤。
“喂,你,待会儿同我上殿去。”
一声暴喝突地杀进他的耳里,水无痕连忙拉回四散的心神,抬眼盯着看似在唤他的教坊使。
是在叫他吗?
“还不赶紧跟上?”又是一声不懂怜香惜玉的暴喝。
很好,他确定对方真的是在叫他了,但是叫他干嘛?
他是挺想问的,可问题是他现下扮的是哑巴,想开口却又开不得口,不想跟着他走却好像又不行
水无痕站起身,有点犹豫不决地看着快步离开的教坊使,突地感觉到背后数道如剑的炽热视线,不禁无辜地回头望向那一个个娇美如花的优伶,只见她们皆成了吓人的母夜叉,莫不露出一副欲将他生吞活啃的噬样。
不会吧那么惹人怜爱的女孩子怎会露出这般神情?
厌恶他也犯不着搞得这般露骨吧!他有这么惹人讨厌吗?
呜,不要因为他扮女装就讨厌他嘛,以往在无忧阁时,他向来是阁里的姐妹们争风吃醋的主因,尚不曾遭受过这般恶毒的视线。呜,好伤他的心,他还以为可以在这儿觅得美娇娥的,想不到他的扮相竟是恁地惹人厌。
罢了、罢了,兔子不吃窝边草亦不代表他永远讨不到妻子。
“还在磨蹭什么?你以为你耽误得了时候吗?”走在前头的教坊使久等不到他,不禁回头怒喝。
水无痕扁了扁嘴,很无奈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又听着他不断地叨念着。
“你要知道,你甫入宫就可以得到这么好的机会,是皇上的恩惠,你要知恩,待会儿上殿去,可得要尽力表现,知否?”
上殿?表现?
他才进宫耶,要他表现什么?
“今儿个皇上要为左卫将军洗尘,特地在武德殿中摆宴,你可知道左卫将军是何人?”教坊使走起路来摇头晃脑的,还不忘侧眼睇了他一眼,见他摇了摇头,又接着道:“是郡陵王。”
水无痕轻挑起眉,不着痕迹地在心底盘算着:他的运气可真不是普通的好,才进宫便让他听见了这个好消息。
呵呵,这下子他就不用再费心力去查他的底细了。
“待会儿上殿,尽管把你最拿手的都使出来,倘若可以让皇上或是郡陵王看上的话,往后的日子可就不愁吃穿了。”他说得很暖昧。
水无痕勾出一抹笑,却不知在心底干呕了几次。
他贪那些荣华富贵做啥?要他当娈童他宁可死!
“瞧,到了,这儿就是武德殿,待会儿唤上你的名时,你就大方些地走进殿里,尽管舞动你的腰肢。”教坊使边说着,边把他带到武德殿前,和一干预备上殿的优伶摆在一块,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问他:“你叫什么名?”
要他怎么说?他不能开口呀!
“啐,我在问你话啊,你怎么不回答?”
倘若用唇型表示,不知道可不可以?
“你这贱伶是在折腾我不成?”教坊使等了半晌,瞧他仍是不吭一声,阴沉着一张老脸,此时一旁的教坊使也走上前询问。
“怎么着?要上殿了,事情都忙成一团了,你还有空摆威风?”
“谁在摆威风?是这贱伶好不容易进宫,一有上殿的机会却在同我拿乔,我问她的名字半天,她却连个屁也没应我一声。”看来他是真的恼了。
“这右教坊是管舞来着,她是个舞娘不是曲倌”其中一个教坊使睐着水无痕,不禁啧啧称奇。“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我可还没见过这么俊的舞娘,更没见过身段这般修长的,她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西域吗?”
“天晓得,说不准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
让我瞧瞧。”另一位走到水无痕跟前打量着。“她该不会是个哑子吧?”
水无痕闻言,随即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数位教坊使霎时傻眼。
“你、你、你这是上哪儿找来的人?居然是个哑子。”
“我怎么知道哑子也会被推派入宫?”带领他的教坊使气急败坏地吼着,怒瞪着水无痕问道:“说,你是哪家酒肆推派的,我非抄了那间酒肆不可!”
“现下谈这些不嫌太迟了?殿上都在奏乐了。”
“可总不能送个哑子上殿吧?”
“那现下要如何?顺序都决定好了,要回头再找一个也来不及了。”
“倘若让她上殿,咱们可是要杀头的,可若不让她上殿,找不到人递补,坏了皇上的兴致,咱们一样要杀头”那人在原地走了半晌突道:“不管了,横竖咱们原本的用意便是挑个最俊最新鲜的打前锋,不过是到殿上晃晃罢了,不会有人发现她是哑子的。”
“真要如此?”大伙儿显得相当惶恐。
“要不还能如何?”
殿上的悠扬乐音和殿外的无声沉默形成强烈的对比,水无痕再不济也猜得到事情到底是转变成什么境地了。只是他思不透啊!他是个舞郎,又用不着开口,谁会猜得到他扮哑子,他们到底是在怕什么?
水无痕摇了摇头,想叹气却又不敢叹出声音,只好脚下轻蹬,侧身飞过将他团团围住的教坊使们,几乎足不点地以翩翩彩蝶般窜进殿里。
“你在做啥子?”
后头的一千教坊使错愕地惊喊着,却见他已经进殿,一干人只得狼狈地奔到殿堂前,淌着冷汗等着皇上赐死
啐,怕什么?水无痕在心底轻喊着。
一跃进殿中,他在众人的哗然声中翩翩落地,轻撩浅藕色的薄纱帔子遮住自个儿的容颜,魅眼巡着殿上的众人,见坐在殿中正位的黄袍人,不禁勾出摄魂的魅笑,透过帐子隐隐浮现,殿上随即传来阵阵的抽气声。
水无痕妖娆勾魂地浅浅一蹲身,随即扬起身上的帔子,听着不曾停过的乐音,如柳似絮地在殿上飞舞起来,婉转处不见女子的纤柔,却多了一份神秘,扭转之处不见女子的娉婷,却又多了一份凌厉。
耍弄在手中的帔子像是有生命似地飘扬,佩带在身上的琳琅锁片敲击出清脆的乐音。他在殿前如同天仙般地跳跃踢踏,挂在美颜上的笑容更在霎时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屏气凝神,连呼吸都忘了似地直盯着眼前不知从何窜出,美得不可方物的美人,甚至至一曲终了亦无人回神。
水无痕微蹙起眉环视着众人,不解为何在舞了一曲之后,自个儿却得不到半点赞赏,甚至是掌声。
为了进宫,他特地学了几支女子表演的舞蹈,难不成是他学差了?
不可能啊,倘若他跳得不好,早被师父打死了,哪里还会把他选进宫来。
但殿上无人睬他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我要她。”
静谧无声的大殿上突地传出一个男人内敛低沉的嗓音,引着水无痕向声音的来源探去,只见发声之人正坐在皇上的身旁。
他是谁?
皇上都还没开口,他倒是先抢人了。不过,他就说嘛,依他的扮相,依他的舞姿怎么可能不得青睐!
“爱卿要她?”皇上的语气中听来有点不舍。
“不可吗?皇上。”男人轻喃。
他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水无痕的身上,吓出他一身冷汗。
“哪有不可的道理,既然爱卿想要,朕岂有不给的道理?”看起来很像是皇上的老者随即威声喝道:“来人,赏这位舞伶绫罗十匹,再将她送进郡陵王府。”
“是。”
就这样进入郡陵王府?这么简单?
水无痕怔愣地一时无法理解这突来的转变,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带下殿,等到他回过神时早巳身在郡陵王府中。
太奇怪了!
水无痕待在郡陵王府的偏院里,偌大的偏院中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呆坐在炕上,始终无法理解自己明明是进宫,为何却莫名其妙地给发送到郡陵王府来了。
能顺利的进入王府,对于他要调查的事情自然也轻松多了,想必可以早早完成使命回无忧阁交差。
只是他总觉得有些古怪,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反倒觉得自己像是被算计了一般。
总觉得自个儿一点也不像是被召进教坊的舞伶,反而有点像是赏赐品了。
难不成他是被送进郡陵王府的?
倘若是送,岂不是意味着他这个假女人被当成了真女人,然后被发送到任何一个皇亲国戚府中,为的是宠幸?
宠幸?
他忽地站起身瞪大魅眸,环顾着四周的花几矮柜、炕榻帘帐,心底不断地浮起各种画面,想得心底直发毛。
混帐,说要召集优伶根本是个幌子,实际上不过是想要借此名义挑选镑地佳人人宫,好一解他们的私欲罢了!
这堆狗官猪皇帝真是气死他了。
师父根本是故意的。
凭师父和太子殿下的交情,他就不信师父会不知内情,难怪她要派无常守在画眉妹妹的身边,还要他假扮女装入宫。他早该猜到的,凭他这聪明的脑袋,他怎会没想到呢?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坐回炕上,他是疲惫得没有半点力气抱怨了。
唉,人都已经在郡陵王府里了,就算他明白了又如何?
能逃吗?事情没完成前,他可是哪里也不敢去;可倘若事情完成了,他八成也被蹂躏成残花败柳了。呜,他可是个男人啊!
糟了,倘若王爷发现他其实是个男人,那
他得想办法别让王爷近他的身,但如果他硬来呢?能反击吗?
在不知王爷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出手,待他回阁后八成会让师父给劈死;但若不反击,难道真要让王爷发现无忧阁并非寻常的酒肆?
这可麻烦了!
水无痕微蹙起眉,把沉重的头靠在床柱旁,完全不知道该拿眼前的事如何是好,毕竟他从没遇过这么棘手的事。
该如何是好呢?
砰的一声,房门被踢开,正沉思中的水无痕不着声色地睇向右侧,只见一名姑娘身穿大红绫罗,一身富贵傲气,带着一票丫环踏进他的房里。
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在无忧阁里,他明明是最受疼爱的.怎么一踏出无忧阁,就没半个姐妹给他好脸色看?
个个都像是凶神恶煞般,他从来不知道女孩子家也会有这般面貌,今儿个可真是让他见识到了。
“你就是王爷带回来的舞伶?”
水无痕扁了扁嘴,万般认命地点了点头。
“放肆,见到本宫居然不来跟本宫行礼问好,你当自个儿是谁?”娇俏的女子冷凛着红颜,纤指直探到他的眼前。
水无痕蹙紧眉头,实在很想开口好好的同她解释一番,但,他不能开口
“你、你居然还不下跪?”女子气得浑身打颤。“你真以为王爷要你,本宫就不敢治你了吗?来人,给本宫拿家法来!”
水无痕睇着女子身后一干丫环忙不迭的递上一条马鞭,见着马鞭在她的手中抽起并劈落在他的腿边,他不禁吞了一口口水。她该不会是想拿马鞭抽他吧?
太狠了,他以为这世间最狠的人就属他师父了,想不到眼前的姑娘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师父还要狠上三分。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一踏进他的房便要他行礼又不报上自己的名字,天晓得她到底是谁。
要他跪?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的腿只跪过师父,绝对不跪师父之外的人。
不过那马鞭若是落在身上,似乎是挺疼的他是该闪呢?还是由着她玩?
但如果她玩过了头,把他给玩完了,那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还不跪下?”女子拔高了声音,连手中的马鞭也挥得高高的。
水无痕坐在炕上,不跪就是不跪。他不懂自个儿到底是哪里惹到她了,要她如此劳师动众地带了一批人到他房里给他下马威。
“本宫真要鞭下了,你还不跪?”
来吧,要杀要剐都随他了,只求她别玩得太尽兴,把他给玩出问题来便成。
“你”女子高扬起马鞭,眼看着即要落下,纤手却在下一瞬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擒住,令她不禁回首。“亦诠”
水无痕目不转睛地瞪着女子快速转变的表情,突然明白她为何要这般待他了。
他懂了,全都懂了!呜,她竟然是把他当成对手看待,难怪乎他所见到的每个娇俏美人儿都厌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