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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雷因回到山间别墅,将与林永杰所做的约定告知水芝茵后,她二话不说,捉起手边的东西当场砸得他满头金星。
“你疯了!”他摸着肿起一块的额头,大吼大叫。
水芝茵不回答,再赏他一只花瓶。
第一回没注意给打中了,现下他留了神,又怎可能二度受创?
他及时闪开,那花瓶在地板上摔成碎片,水晶玻璃的锐角在灯光的照射下闪耀出寒冷的青芒。
雷因背脊一阵凉。刚才要是被那玩意儿打到,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想起水芝茵的无理取闹,他也火了。
“你够了。”他一把捉住她乱挥的手。“无缘无故发什么神经?你”骂声未完,一点炽热的液体滴在手上,瞬间令他的喉咙梗住。
水芝茵居然哭了。
雷因一时手足无措。“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唉!如果你不喜欢去林少爷的公司,了不起我跟他取消约定就是了,有什么好哭的?”
她恨恨地瞪他一眼。“你到底要羞辱我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我几时羞辱你了?”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我水芝茵再没用,也不会去乞求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施舍半分同情。”她咬牙切齿。
他一头雾水。“这跟同不同情有什么关系?你是林少爷的未婚妻,偶尔上他公司拜访一下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如果我还是原本的水芝茵,这也许没什么,但我现在落魄成这副模样,还去缠着他,你想过别人会怎么说吗?他们会说我不要脸,死赖着一个男人不放。”人要脸、树要皮。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高傲的自尊。
“可是你明明就喜欢他,不努力争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抢走?”
“所以我才要尽快复原啊!一旦我能走能跳,我自然会去把他抢回来。”
“换言之,你如果不能恢复到过去的样子,你就要放弃他?”
“当然不是,倘若他对我真情不改,不在乎我变成什么模样,我还是会接受他的。可假设他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我宁可放弃他,也不要厚着脸皮去求他回头。”
好复杂的心情因想,他就算花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体会这样深沈的女人心。
“让我整理一下。你的意思是,可以接受林少爷来这里找你,但你自己绝不愿去找他?”
水芝茵气得又赏了他一只杯子。“你这个白痴。”她再也不想理他,愤怒地转动轮椅走了。
“搞什么鬼?”雷因满腹疑云。
“你真的很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思。”一记叹息在他背后响起,竟是水天凡。
“水先生!”雷因好奇地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大钟,下午三点整。往常这时候,水天凡绝对端坐在公司中,怎么今天又是找他出来谈话、又上别墅探望女儿慢着。“水先生是来看小姐的吗?”
“一半一半。我下午不想去公司,要好好思考一些事情。”水天凡回答。
哇!水天凡这个工作狂居然也有不想去公司的时候因困惑地揉揉眼,再细看。“你是水天凡先生吧?”
难道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生命中除了公司再无其它?水天凡苦笑。“我只是喜欢工作,不代表我会为了工作牺牲一切。”
雷因的眼底闪着问号。
“工作让我有成就感,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强者。我喜欢操控的感觉,可我并没有意思要操控世间所有的人、事、物。”水天凡进一步解释。“也许我是把天威集团看得极重要,想尽办法要让它变得更强大。但我并没有因此就沦为工作的奴隶,你看看我,身体健康、容光焕发。那就代表无论我多么拚命工作,也会记得吃饭、睡觉、健身,更不会忘记女儿的生日我不是个没有心的工作狂。”
雷因看看他保养得宜的外表、晶亮的眼神,确实像个懂得生活的人,一时无法反驳他,只是仍有些疑问。“听说小姐的婚姻是水先生作主为她订下的。”
水天凡马上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因在怀疑他,既然不会为了工作牺牲一切,又为何要给独生女撮合一桩商业婚姻?
“是我作主订下的没错。但前提是,当时小茵迷死林家小子了。我观察了林永杰三个月,发现他是个颇上进、也有良心的年轻人,这才为他们订定婚约。”
这么说来,水天凡是个很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喽?雷因觉得过去的认知正在脑猴崩解。
但水天凡却不给他消化的时间,又丢了一颗巨型原子弹。
“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林永杰也许不是个坏人,却没有足够的勇气保护我的女儿,想必将来也没有能力管理天威集团。因此我打算取消他和小茵的婚约。”
“什么?”雷因吓了一大跳。“小姐知道吗?”
水天凡眉头一皱。“你一定要叫小茵小姐吗?”
“不然要叫什么?”
“叫芝茵或小茵都可以。”
“我们毕竟是复健师与病人的关系,直接喊名字未免怪异。”而且水芝茵大概也不会肯因很清楚她对他的反感。
“叫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怪异了。”
一朵疑云蒙住雷因心思。“水先生,之前你并不管我对小姐的称呼的,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
“当然是因为我希望你和小茵之间的关系能有所改变。”水天凡解释。“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我发觉比起林永杰,你更适合小茵。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女婿?”
雷因的下巴狠狠砸落地上。“水先生,你在开玩笑吧?”
“我从来不开玩笑。”
“小姐很讨厌我。”
“哈哈哈”水天凡仰头大笑。“爱之深,所以气之切。小茵是我女儿,我很清楚,她若不将你放在眼里,才不会费心思对付你。”
如此说来,他还得感激她的青睐喽?三不五时把他整成猪头因朝天翻了个白眼。“水先生,恕我说句不客气的话,感情的事还是得经当事者同意才能算数,我们这样随口说说是没用的。”
水天凡两手一摊。“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来说,我敢保证你和小茵之间早晚会擦出火花。”
他们之间早就火花迸射,几乎烧成燎原大火了好吗?雷因垂眸不言。
“我今天来,除了跟你提一下小茵的事外,也想安排一个机会,让小茵彻底看清林永杰的真面目,我希望他们要断就断得干干净净。”水天凡继续说。
“水先生怎会以为我会破坏小姐和林少爷的感情?”想起水芝茵的泪,雷因早打定主意要想办法挽回她和林永杰的感情了。
“因为你比我更清楚林永杰的为人,小茵嫁给他不会幸福的,而你同我一样不愿小茵试凄。”水天凡说完,转身走了。
客厅里独留雷因,瞠目结舌地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水天凡真是只老狐狸,居然把他给摸透了。
不过,他是怎么发现林永杰的真面目的?又是如何看出他对水芝茵的怜惜的?他明明掩饰得很好啊!
“可恶”他懊恼地抓着一头乱发。
雷因觉得,利用水芝茵和林永杰间的嫌隙乘虚而入,是很卑鄙的行为。
他不想成为一个下流的第三者,更不愿顺了水天凡的意。
尽管他已知道水天凡不是那种为了公司不惜牺牲女儿终身幸福的人,但他还是觉得水天凡的行为称不上正大光明。
他如果真要水芝茵,他会以本身的能力去争取。
可是看着水芝茵为了林永杰,拚命复健、忍受万般辛苦,嫉妒依然化成了恶魔,紧揪住他的心。
“站住!”水芝茵才刚会站,就想去爬楼梯,雷因看得脸都黑了。
他一个箭步街过去,搂住她的腰。
“啊!”她吓一跳,差点拐翻倒。
他迅速将她带离楼梯旁。“你疯了!也不怕摔死。”
水芝茵挥手拨开湿黏的头发,一双晶亮大眼睨着他。“谁不怕死?但我总得试试自己复原到了什么程度。”
“那你不会去走步道?爬楼梯做什么?”他把她塞进轮椅里,怎样都不让她再站起来。
“天天走步道很闷的,你知不知道?”
“那让周姨陪你踩脚踏车啊!”“我所谓的闷是指,我不想再待在屋里,做同样的复健动作,烦死了!我想尝试不同的东西。”她喘口气,想当初她可是学校内有名的短跑健将,曾几何时,她连走几步路都累得要命。
这场车祸不只重创了她的脚,连身体亦一并残害了。
她真怕就算治好了脚,虚弱的身子也无法复原,一辈子像只病鸡似地活着,那多痛苦?
她一定要好好锻链体力,务必至少恢复到之前的五成,她才有脸去见林永杰。
“那也不能爬楼梯啊!万一跌下来怎么办?”想到她可能再出意外,雷因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昏倒。
水芝茵纤手抹去满头的汗,大眼定定锁住他。
“倘若我复原无望,我宁可死。”
雷因感觉跳动的心脏瞬间被她的话语炸碎。
“只是一点点的挫折你就想死,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拚命求生?你这样糟蹋生命,不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
“每个人对于自己的人生都有他的目标,与其庸庸碌碌地活着,我宁愿活得灿烂,哪怕时间短暂如火树银花。”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人只要活着,总有希望,塞翁失焉,焉知非福?又何苦强求那霎时的美丽?”
“那是你对人生的看法,我却不同,早在十八岁的时候,我的人生已做好规划,我要在大学毕业的同时嫁给杰哥,一年后为他生下—个孩子,三年后再生一个,我们会组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和他都会尽力抽空陪在孩子们身边,绝不让他们感到丝毫的孤独。每天晚上,我们要一起吃饭、看电视、聊天。我们的家要时时充满人声笑语,不管是谁,一旦回到家中,绝对可以得到一句温柔的慰哄你回来了,今天一天很辛苦”她滔滔不绝地述说着,没有发觉,两行清泪正洗渍着通红的颊。
他听得出来,她说的不只是人生规划,那根本是她自幼至长的梦想。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有水芝茵、有林永杰、还有两个孩子却不会有雷因。
他的心蓦然抽痛。
“你真的以为只要你能复原嫁给林永杰,就会拥有幸福的未来?”
“谁会这么蠢,以为未来没有变故?但你不能否认,这是个机会。以杰哥温柔的个性,他一定会好好对待我的。”她对林永杰的善良深具信心。
“也许在顺境的时候,他是会好好照顾你。可你想过没有,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林永杰是个足以承担压力、解决困难,进而保护家人的人吗?”
闻言,水芝茵带泪的眸子雷光电闪。“你到底想说什么?”
雷因并不愿在林永杰背后说他坏话,那是无耻的人才会干的事。
但他更不想见水芝茵沉迷在梦境中,误了一生。
或许为水芝茵着想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出发点还是为着自己的。他希望她偶尔在想林永杰的时候,也能想想他
懊死!他根本就落入水天凡的陷阱了。
水天凡若没提要解除水芝茵和林永杰的婚约,转而撮合他和水芝茵,他对她永远只敢远远欣赏,绝不至于出现奢想。
但水天凡提了,无形中让他对她的独占欲越发强盛。
可恶,他受不了水芝茵继续作梦下去!尤其在他得知林永杰根本已经变心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你的计划终究是你自己的想法,你征询过林永杰的意见吗?也许他的未来并不想跟你走在一块儿。”
“我们已经订婚了,将来势必要结婚,成为一家人。”
“要成为一家人,前提得是你们结婚了。可你也别忘了,就算结婚,也有可能离婚,这世上没有谁与谁的人生是交织成一线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雷因”她猛地站起来,一步跨过去,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但你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雷因从来不是个乖乖任人欺负的人,别人给他一拳,他保证回以十拳。
但这一刻,目睹水芝茵因愤怒而肾上腺素激增、不靠任何支撑地站起来,他彻底呆了。
无法抑制的狂喜自心底涌出,几乎从全身每一个毛细孔爆出来。
“你”他看着她,好象她是天地间仅剩的唯一珍贵的宝物。
水芝茵的心脏控制下住地狂跳起来。
她从没被人如此热切地凝视过,这一刹那间,好象有两道火焰从他的眼底喷出,直射入她的灵魂,令她所有的理智和意识,完全随着他的情绪起舞。
“芝茵!”过多的兴奋让他开心地抱起她。“瞧瞧,你能走了,不靠任何支撑,你可以走路了。天哪,你能走了!”他哈哈大笑,不停抱着她转圈。
她只觉得他的话像是某种震撼人心的音符,一阵一阵地敲进她心里。
瞬间,她懵了。
“我的好宝贝,你真是进步神速,我敢保证要不了多久,你又可以在沙滩上漫步、在草地上奔跑了。”他太高兴了,比当年自己从人生的谷底爬起来更加开心。
终于,她体悟了他的话语、他的感受。
“我好了?”她简直不敢相信,瘫坐轮椅近五个月,她总算又迈出人生的第一步了。
“快了,就快了,你一定会痊愈。”他喜不自胜地抱紧她,欢乐的唇印上她的额。
那一刻,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滴进她干涸已久的心灵,又有什么东西,在里头发芽成长了
是什么呢?
她的心依然在狂跳。
“啊!”她大声欢呼。“我又可以走了。”她奸高兴,只是为什么雷因看起来似乎比她更开心?
晚上,水芝茵在周姨的服侍下洗浴完毕。
“小姐,今天要敷脸吗?”周姨问。
尽管行动不便,水芝茵却从没有荒废过保养的工作。
她笃信一句话,女人的青春是靠着勤劳和金钱打造出来的。
她从十二岁就慎选保养品,日日保养,这才养出一身仿佛可以掐出水来的白嫩肌肤,不必化妆也不怕人细看。
她对自己可以这么有恒心、有毅力而深感佩服。
常常,她会幻想着,未来夫婿在新婚之夜发现她是如此的完美无瑕,该会如何欢欣?
饼去,那惊喜的脸庞总是林永杰。
可不知为何,今晚,林永杰的脸孔有些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雷因;那个满头白发的欧吉桑。
她忍下住皱了下眉。“周姨,如果我是说如果嗯,你突然希望某人将目光定在你身上,欣赏你、赞美你,这代表什么意思?”
周姨想了一下。“喜欢他吧!”
“可初认识的时候,你明明就很讨厌他啊!日后有可能变成喜欢吗?”
“爱极就容易生恨,同理,极恨也多是由至爱转变而成。不管怎么样,有感觉都比没感觉好。”
水芝茵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小姐,你要敷脸吗?”周姨掩嘴打了个呵欠。夜深了,赶紧服侍完她,她想去睡觉了,若水芝茵一直拖延下去,她不知几时才有办法上床休息。
“等一下。”水芝茵摇摇头,半晌,像下了什么决心,对周姨说道:“周姨,麻烦你把电话拿来给我。”
“小姐要打电话给老爷啊?”八成是要告雷因的状,又有好戏看了。周姨好高兴,忙不迭取来无线话筒给水芝茵。“电话,小姐。”
但水芝茵拨的却不是水天凡的电话号码。
她打给了林永杰,
电话响了十几声,终于有人接起。“喂”是个女人,沙哑爱娇的声音很容易就能猜出她才经过一场巫山云雨。
水芝茵的心狠狠一沉,却没有挂断电话,出生商人家庭,她从小听多也看多了男人以应酬为名、行出轨之实,那么容易就动摇,如何做水天凡的女儿?
“我是水芝茵,麻烦请林永杰听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吓了一大跳。
一阵慌乱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过来,水芝茵几乎可以预见林永杰的狼狈。
好半晌,林永杰终于接起电话。“喂,芝茵吗?我是杰哥,刚才几个同事在这里喝酒,没什么的,你千万别误会。”
水芝茵没有质问,林永杰已叽哩咕噜地解释一大串,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奇怪的是,水芝茵只觉难受,却不怎么心痛。
之前她明明很重视他,甚至完全不愿他见到她一丝一毫的不好,她应该是很喜欢他、甚至爱死他才对,怎么发现他出轨了,她只有淡淡的悲伤?
“我一直是相信你的。”她的声音冷静外,尚带着一丝寒意。
“那就好。”林永杰松下一口气。“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瞬间,一个念头在她脑猴形成。
“杰哥,爸爸说,希望我们提早结婚,看喜气能不能让我的病赶紧好,你觉得怎么样?”
电话那头很明显地传来一记深重的吸气声。
“结婚?”林永杰叫得好象天在这一刻塌下来了。
“你不愿意?”
“我”他是不愿意,但却说不出拒绝。
“我知道,我残废了,我配不上你,如果你真想取消婚约,我不会怪你的。”
“不,我岂是那种没良心的男人。”一时意气下,林永杰大喊。“无论如何,我会遵守约定和你结婚。”
和她结婚是为了守信吗?水芝茵的心麻麻的。
“那改天再请你过来详谈结婚细节了,晚安。”
“晚安。”
水芝茵挂断电话,淡淡的苦笑漾上唇角。
雷因是个有话直说、敢做敢当的男人。他爱恨分明,重情重义。
林永杰则是个温和善良的男人,为了不伤害旁人,尽管心头百般不愿,还是会努力负起责任。
他们都不是坏人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也没有所谓的坏人,不过为什么这一刻,她竟恼起了林永杰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