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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里她正喝着最后一帖煎剂,之后体内的毒素就可以全部清除。
他突然叩门来访。其实,也只不过是从客栈里的一间厢房走到另一间而已。但是这几天她足不能出户,而他也不来,每次问起九弟,总是含糊其词,好象他有许多事情要忙要处理。他离寒江月所在的庄院这么远,能有什么事情好忙?她不得不把心思往坏处想。或许,是她那天说的话让他为难了
“我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商量。”
“你说。”他神情严正,令她也跟着凝重起来。
“我听说,洗尘寰已昭告三教九流,说是只要能找到你,便赏银千两。”
“你的意思是”她眸光中尽是不解。
“如果要杀洗尘寰,唯有透过你对他的影响。所以我希望你跟我合作。”
说着这样严肃的言语,再也不是她过去所熟悉的天真山碧,宁可吃亏也不肯占别人一点便宜,脑筋永远不会转弯的山碧
柳陌心中一沉!他会有这样的改变,自己错得最多。
她仰起眸子,眼神坚定。“我答应你。”脑中已开始转过无数念头“你要我先佯装改变心意然后到洗尘寰身边,再伺机暗杀他吗?”
“不、不!”他的冷漠轻易露出破绽,局促地摇头。“我只是要借你的名字来引诱他,再来一个瓮中抓鳖。到时候,我会用寒玉庄的剑法替我陶师兄雪恨”
听了他这话,柳陌原本的伤感突然被释放开来,心绪也变得轻快。“既是这样,那也算我一份好吗?我父亲死在他手中,就算父亲视我如草芥,我也要替他报仇。算是,彻底了断父女多年的恩义。”
“你、你这是何必”
“我不想亏欠别人什么。还得干净了,我才能走得没有罡碍。”
她温然微笑,扎在他眼里却十分疼痛。
总是这样坚强的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用理智计算好,从来不会真正被感情冲昏了头。他过去以为她太飘缈不安定而下可碰触,而今才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想法。如果,他能够早一点理解她的心衷,他会努力去揣摩对她最好的爱情方式。
可惜,所谓如果,终究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海市蜃楼。
。。
江湖的流言嚣起。三大庄之间的恩怨又有了新的版本,在口耳之间躁动。
但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洗尘寰丝毫不理会外界对他如何形容,他所关心的始终只有一个。
“你说这是柳陌送来的信,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不怒而威的气势,震慑了面前的送信小厮。
“这、这是那个大姐姐要我拿给你的信物她说你一见了就会明白”
小厮发颤的手递出一枚玉指环,直到看见洗尘寰的冷面露出微笑,他才相信自己的人头保住了。早知道这么可怕,就不该贪那位公子的银两了
洗尘寰喜上眉梢,命人带小厮下去领赏银,而自己则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简。他的柳陌,终于要真正到他身边了。
会杀杨允朝,其实是有些欠考量。但那一日攻庄,杨允朝无视于柳陌的安危,已经险些让自己失去了柳陌。对于这件事,他耿耿于怀,隐忍许久。而这回她终于平安回家,怎知杨允朝竟还不守信用,反让女儿离开!
洗尘寰摊开了信。现在都无所谓了,他将会亲手把她带回洗华庄。
只见一行?秀字体。
枫香晚花静,锦水南山影。
他念着,满意地笑起来,原来她已距自己如此之近。
“荷衣!”唤来七妹。“我有事出去一趟,庄内之事在这几天便由你作主。”
前来的紫衣女子见他神情,心中一疑。“四哥这样高兴,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柳陌给了我消息,我这就去把她接回庄中。”没有耽搁,他匆匆地出门,临走前不忘吩咐:“荷衣,你好好准备准备,洗华庄要办喜事了。”
“四哥”卓荷衣不安地唤道,欣喜的背影却没有回头。她不禁蹙眉,暗算柳陌之事没有让他知道,但照道理,杨柳陌应该已不在这世上了呀。
她明白四哥锲而不舍地找着杨柳陌,这几日里也听见许多为了赏银的假消息,但都被四哥二戳破了,因而她从没想过,会有真正捎来消息的一天。
然而今日四哥却这样高兴,莫非她得救了?寒山碧可能放过她吗?荷衣心中疑云顿起。也难保有仇家利用四哥的弱点看着他兴匆匆的出门,她的胸口彷佛也跟着压下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
南山竹云谷。
洗尘寰踏着方融的春雪,来到这个她指定的地方。
一幢木屋,三两竹篱。门口有条清澈的小钡渠蜿蜒流过。
他扬起嘴角,感觉自己渐快的心跳。这一次,他将再不会让她逃开。
“柳陌!”他推开门,屋内却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有着佳人笑着等他。洗尘寰微怔!她是出去了吗?
一转头,却听见窗户传来一阵声响。
警觉乍起,声音却来自左右两处,教他分心不得。只见两只大圆的竹藤筛盘以逼人之势旋转,突破了窗纸翻进木屋,来人隐匿在竹盘之后,左右抄进将他夹攻,利剑在接近他的一刻由竹盘后倏地刺出!
洗尘寰怒不可遏,纵身飞腿踢开直指的剑尖,然而心中更加担忧与他相约在此的柳陌会有意外,他喝道:“大胆贼人,何不露面?”
洗尘寰手中无剑,却仍出招凌厉,掌风生威。
担忧柳陌的心情,令他奋不顾身其中一只竹盘被他翻倒,隐身在后的刺客,赫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女子。
“柳陌!”他既料想不到,也无法理解。
柳陌冷哼一声,过去温婉的颜色再不复见。“废话少说,纳命来!”
素手扬起长剑,捻手便是惊世的剑诀。洗尘寰到了此刻才知道,原来他的柳陌,并不是一个只懂得操琴写诗的闺阁女子。
他眉头紧拧,即使柳陌的剑冰冷而无一丝温度,他却仍奢想着要抓住她的手腕对她说明一切。是了,柳陌怎么会突然要杀他?她明明跟他有同样的心情,那么,她必定是在跟他计较杨允朝的死了
“柳陌,你听我说!你爹的死是意外”
“哼!那我寒玉庄的千百人命呢?”一柄铁剑横在他眼前,阻挡了他的动作。
“寒山碧?”洗尘寰阴沉地病捌鹆搜劬Γ霸矗悄闫燮埃盟从胛易鞫裕俊?br>
“你放心吧,她不是我可以摆布的对象。所以你的白日梦,也该醒一醒了!”寒山碧沉喝,长剑在手,去势如同铁勒银勾,铁剑的份量舞起来格外苍劲力足。
洗尘寰双手握住了寒山碧的铁剑,在掌中磨出淋漓血渍,煞时晕染了铁剑的沉褐色泽,他咬牙,以双掌气劲格住山碧的剑势。
“连你师兄都斗我不过,你以为你这个病表能赢我吗?”分神说这话虽感吃力,但洗尘寰面对自己在情感上最大的敌人,无论如何也不肯稍有屈服。
铁剑竟被他以气劲所断。寒山碧冷不防吃了他近身一掌,连退数步。
柳陌立即飞身迎上,阻止洗尘寰对山碧的追击,她身形如舞,飞天之姿却行罗剎之事。洗尘寰不忍对她回手,身上凌乱地分布着柳陌的剑痕,却不在要害。
柳陌战得惊急,这样苦战下去,时间一久,对山碧的身体不是好事,她剑转如芒星,移瞬飞行。然而耳畔陡起战歌,曲笛之声不知何时已渗入两人交战的战围之中,令柳陌与洗尘寰俱是心神一震!
她熟知音律之法,知道这是山碧以曲音乱人五内撩人心智的催歌,她立时心中流转,步法身形不再以追击洗尘寰为首要,反而随着曲音而有固定节律,这么一来,她的气血也渐渐平静下来,能够不受音律所干扰。
反观不明就里的洗尘寰,额上已泌出了冷汗,双眼也不再炯聚,柳陌抓住这个时机,踏着战曲的扬音推出一剑。正欲贯穿洗尘寰的胸膛
“卓姑娘!”
骤然掠出的紫衣女子不知何时翻身护在洗尘寰身前,硬生生接下她的剑招。
柳陌惊呼,来不及收势,剑直直刺进女子左肩,同时,笛音乍断。
寒山碧与杨柳陌诧异地望着卓荷衣,见她揪紧了双眉,肩上血汩汩流出,却仍一动也不动地挡在洗尘寰身前。
而身后男子愕然站立,彷佛眼前一切均不是他所能理解。
“卓姑娘,”山碧几步踏至柳陌身边,首先发声:“今日之战是我三人恩怨,你虽亦参与攻庄,但也是出于洗尘寰的命令,我们无意针对你,你还是让开吧。”
“呵。”听见他的话,卓荷衣昂起脸,轻笑一声。“我四哥的事便是我的事,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她忍着痛,看向柳陌嘲讽道:“枉我四哥百般为你,最后对他拿剑相向的,也还是你吗?”
面对荷衣的指责,柳陌唇角勾起一抹凄楚的笑,直视着她。“我从未要求他为我做什么,而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你”“柳陌”呆然已久的洗尘寰终于找回声音,却是满满不确定。“你要杀我?为什么?你爹的死是意外,是我太为你着急,才冲动杀了他”
他踉跄倒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和寒山碧并肩、那个他深爱的女子,全身为她所刺的剑伤隐隐作痛“我做了这许多我们好不容易要在一起了”
听见他的话,柳陌感到哀伤。将目光移向他,她叹了一口气。“程寰。”
出口的,还是那个旧日的名字。“或许四年前,我便不该出手救你。”
山碧和荷衣一楞,原来,这便是两人的渊源
“柳陌!”洗尘寰急忙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杀了你爹,但是我会补偿你的!相信我,你一定会成为最幸福的新娘!你不也一直相信着我吗?”
“程寰。”她静静打断。“没有爱的婚姻,不会幸福的。”
“什么?”他微怔,听不懂话意。“没有爱?”
“我不知是什么让你对我如此执着,”她轻轻道:“但我永远是山碧的妻子,不管他要不要我,我的立场都不会变。”
山碧讶异地看向身旁女子,虽知她不爱洗尘寰,她的话语却仍让他震撼。
“四哥,你亲耳听见了。”荷衣咬牙道:“她根本不爱你,你醒醒吧!”
洗尘寰呆呆地站着,好半晌,才喃道:“不”他摇着头“你胡说!柳陌、柳陌爱我!柳陌是最爱我的!”
“四哥”荷衣凝眉。
“你不是柳陌!”他忽然对着柳陌大喊:“我不可能输给寒山碧的!你们以为这样便能让我死心吗?哈哈哈”他大笑起来,眼神涣散。
“洗尘寰?”众人惊讶,圆睁着眼看着叱咤一时的洗华庄主。
“哈哈哈!”他几步退开庭院,却一脚踩进沟里去。“柳陌、柳陌!你等我,我一定去找你,就算倾尽洗华庄,我也一定要拥有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哥!”荷衣凄厉唤道,三两步跑去扶起他,又被他挣开。“你怎么了?四哥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
“我不会被你们欺骗的!今天找不到柳陌,我明天找,明天找不到她,我一辈子找下去”
“天”尚不能完全接受,柳陌站在山碧身旁,轻呼:“他、他疯了”
“他对他想象中的爱情太执着。”他低低说道。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想,我下不了手杀他。”柳陌垂下眼。“他现在变成这样,纵使我不爱他,却也不能否认是因为我还是由你动手吧。”
“算了。”收起手中玉笛,看着又哭又笑的洗尘寰,山碧道:“他如今这样,也算得了报应。再说,要杀他,还得多杀一个卓荷衣。”
柳陌默然。不远处洗尘寰踉舱的身影映入眼帘,没有料到竟是这样收尾。而了却了这段恩怨,接下来,便是她该面对的了。
她抬头看向山碧,只见他深邃的双眼望着远方,思绪无从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