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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繁华市街。
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长发女孩,走出她打工的便利商店。在交班后的此刻,她累得只想快回家去睡大头觉。
沿着骑楼向右走,她的摩托车就停放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可不过走了十来步,她竟然看见前方的楼柱下横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
她猛然顿住。原本想绕道而行,可却又像中了邪似的,忍不住将骇然的目光停在那个男人身上。从那男人仍起伏着的胸膛看来,他是有气息的;不幸的是,他额头上有个伤口,正往外冒着大量的鲜血,这使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眉头深锁,好似极为痛苦的样子。
他的身材看来十分颀长高大,发鬓修饰得整齐有角,不过发丝乱了些。他的长袖白衬衫虽沾满了血渍和灰土,但挺直的烫线仍然可见,袖口上还缝着精致的袖扣。他颈部松挂着一条质地极好的领带,并夹了一枚和袖扣同式的领带夹。而那条铁灰色的西裤,裹着他十分修长的双腿,足上则是一双黑亮的皮鞋。
他浑身散发出一股豪门贵绅的气质,那模样绝不会是流浪汉或是流氓。只是,那么一个血流不止的人躺在那里,怎么没人理会啊?
这样下去,恐怕他会因流血过多而死在那里了
女孩想着,不由得注意起来往的行人,暗自期待有个人能帮帮他。
可是半晌过去,只要有人走来一看见他,都是一副惊骇嫌恶的样子,然后便冷漠地绕道走开了。
女孩心里有些生气,气社会的冷漠,气人们过度的防备意识可是回头想想,她自己不也和那些行人一样冷漠女孩觉得惭愧了,怪自己在谴责他人的同时,忘了自己也犯了同样的过错。她真希望自己有勇气走向前去,将那个男人送往医院
女孩伫立良久,目光始终停在那男人沾血的脸上。
蓦然间,她动了恻隐之心,勇气也在犹豫而紧握的拳头中快速凝聚。
终于,她带着莫名发热的眼睛,勇敢地迈向他
“先生,你必须到医院去。先生,先生”她蹲在他身旁,声音轻柔,但颤抖得厉害。而她同样颤抖的手,几番犹疑后,忍不住伸出拍了拍他血迹斑斑的面颊,想探知他是否还有神志。
不料,男人突然睁开一对寒凛凛的眼睛,挥臂打开她的手,粗嗄地吼道:“滚开,别理我!”
女孩吓得往后一缩,因重心不稳而跌坐在地。她的泪随之落下,声音也哽咽了。
“我怎么能不理你看,你流了那么多血”
男人朦胧地看见,有个女孩跪坐在他身边,有两行剔透如星的泪珠,划过她优美的颧骨,穿过粉颊上的小小梨窝,直滑落到颈间。那是为他而流的泪?男人喑哑地问:“为什么哭你甚至不认识我”
“我天生就爱哭,我也不管认不认识你,谁让你头破血流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忍心不理你嘛!”女孩抹掉颊上的泪,但有更多的泪水从眼眶里滑落,而她的泣诉,除了那份毫无道理的执着,也夹着几分小女孩式的勇敢及娇柔。“先生,让我送你到医院去,好不好?好不好啊?”
她淌流不止的泪,加上泣然却又娇柔的声音,就像一道温暖的魔咒似的,竟使他不由自主地回答道:“好我跟你去医院”
听见他答应了,女孩马上扶起他,费力地支着他高大的身躯,往路边走去招揽出租车。也许是因为他头上流着不停的鲜血太吓人,过往的出租车不计其数,却没有一辆肯停下。
女孩知道招不到车了,于是道:“你撑得住吗?可以坐摩托车吗?”
男人头痛欲裂,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顺着她的搀扶,头重脚轻地坐上了她的小摩托车,圈住了她纤细的腰,然后整颗脑袋无力地靠在她削瘦的肩骨上。他立即嗅出她发上充满了淡甜的果香。
他感到不可思议,这女孩衣着端正、长发梳整如缎,整个人看起来洁净得像一朵无瑕的白云,但她却毫不介意身上沾染到他的血迹。
而他贴着她的背,听到她疾速的心跳,也能感觉到她僵直的背脊。在这个闷热的夏夜,她颈椎处却泛着冰凉的汗湿。他知道,她万分吃力地承受着他的重量,而且心中想必是担忧的、害怕的。
他难以想象,如此娇弱的女孩,竟能撑住他游离的灵魂,支住他颓唐的身躯,她怦然有力的心跳声,似乎在告诉他好好活着,这世界是美好的!
而更使他无法明白的是,他所遭遇到的一切,已让他对世间情爱唾弃至极,对女人更是鄙视而不抱半点信任,但这一秒,他无力地靠在她削瘦却又勇敢的肩背上,竟由衷地认为世上女人,至少还有一个她是纯净而值得信任的
待小摩托车打着活,缓缓向前,女孩便对他说道:“抱紧我,我们一定要平安地到达医院”
“我们?”男人无法忽视这近似生命共同体的字眼。她的声音是那么甜美,话中更充满了诚挚而天真的感情。突兀地,他竟有一种让人疼入心底的奇异感觉,那感觉如沐春风,竟在一瞬间平息了他心中所有的怨恨。
一时间,他对女孩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并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让她溜走,他想认识她、亲近她
可是,他怎会有这种念头?昏沉中,他不停地咒骂自己!懊死的,他居然想得到她更多的呵护这实在可耻他是那么鄙视女人,但这一刻,却感到心间涌出大量的孤独感,并强烈地希冀着一个女孩的抚慰这个女孩的抚慰
他大感矛盾,憎恶着自己可耻的乞怜心态。而当他还在警告自己,这感觉全是因为他头部受到重创所导致的错乱时,他的心其实已悄然锁定了她连同一股独占她的欲望在他毫无察觉下,她早已深深植进了他的心中。
一路上,只为了他不试曝制的感官贪恋着她所散发出的纯净果香,和她喃喃不断的抚慰话语,他得以强撑住微弱且迷乱的意识。这香气、这嗓音,任他意识昏沉,却也牢记在心上了。
终于,他们到了医院急诊室门外,他在说了一个联络人殷峡的电话后,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