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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你那边一切顺利吗?”方保志一面讲手机,一面舀起一勺冰淇淋,喂向坐在身畔的女伴。
“讨厌!人家说了不想吃甜食嘛。”女人娇声抱怨。
“就吃一点。”他哄道“我爱看你舔冰淇淋的样子。”
“你这色鬼。”她刮他的脸颊,酥软的声嗓足以麻痺任何男人的神经。
但不包括殷贤禹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要打情骂俏也请等挂断电话后,ok?”
“当然有,老大吩咐,小的怎敢不听?”方保志亲了女伴一口“你要的资料我刚刚已经弄好了,等秘书整理好后就会e给你。”
“我一个小时后就要跟客户开会了。”
“我知道,保证及时送达。”
“最好是这样。要是误了本事务所历年来最大的一件case。年底咱们就召集所有合夥人来好好谈谈新的股权比例吧。”殷贤禹含笑威胁。
“放心吧。你出马,我后援,这件case绝对到手。”方保志信心满满“谈完生意后,你就尽管在香港多玩几天。香港美眉很漂亮的,到兰桂坊多把几个吧。”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好好参考的。”殷贤禹嘲讽地说“就这样啦。等我好消息。”
币断电话后,他马上将笔记型电脑接上网线收信,果然接到秘书传来的资料。
他打开档案,浏览着经过精密计算得到的数字,嘴角勾起浅笑。
果然和他之前评估的差不多,有这些数据在手,谈判起来轻松多了。
他关上电脑,正对镜换装打领带时,一声短暂的叮铃声忽地响起。
那是什么?
他微微讶异,却无暇细想,提起笔记型电脑走出饭店房门。
汪明琦茫然地瞪着天花板。
为什么会想要打电话给他?
她在电话簿里输入了这么多人名,有湘爱那几个死党,也不乏愿意为她两肪插刀的男人,为什么却偏偏拨了他的号码?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在最需要的时候,她只想到他?
不该是他的啊。
她呻吟一声,将脸庞埋入枕间。
不该想他的。
抬手抓起床头的矿泉水,才饮一口,还来不及解喉间焦渴,便狼狈地泼了小半瓶在睡衣衣襟。
她看着,短促地笑了一声,却没有善后的打算。
没力气了。
她将空瓶随手一丢。现在的她头好晕,什么也不想做。
只想睡觉。
睡了,就能忘了太阳穴磨人的痛楚吧;睡了,就能摆脱全身发热的不适吧。
她想,朦朦胧胧坠入梦乡,睡梦中偶尔不安稳地扭动着,气息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火烫的焦躁唤醒,茫然睁开了眼。
映入瞳底的是一片深幽的黑暗,就连窗扉外也是无星无月,无虫鸣无人声,绝对的死寂。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这世上,该不会只剩她一个人吧?
苍白的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她嘲弄自己无端的寂寞与自怜,一面翻身下床,扶着楼梯把手,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下走。
忽地,晕眩急遽袭来,她踉跄一下,踩空了一阶,整个人宛如一颗球直滚向楼梯底。
好痛。
全身骨头,像被拆散似的,无一处不痛。
好痛。
她扬手覆眸,唇间逸出一串歇斯底里的狂笑。
真是倒楣透顶了。又是一次“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最佳示例。今天该不会是继她十六岁生日那天以来最倒楣的日子吧?
她想喝水。体内的燥热逼得她发狂。
可是动不了,骨头沉沉的痛感像巨石,压得她无法动弹。
懊怎么办?
想着,眼眸莫名一酸。她急忙用力咬住牙关。
叮咚、叮咚。清脆的声响击落她昏沉的脑海,她缓缓睁眼。
是什么声音?
叮咚。啊,是门铃。有人来了。
可惜她动不了,也不想动。
“走开,别烦我。”她喃喃自语。
对方却执意不走,依然继续按着门铃,不一会儿,连屋里电话都加入呼号的行列。
拜托!可不可以饶了她?
她闷声呻吟,伸手掩住耳朵。
好半晌,那人似乎放弃了,屋内重新回复静寂。
绝对的、百分之百的静寂。
她放下掩耳的手,改抱住自己的臂膀,感觉全身忽地窜过一束冰冽冷流,木板地面的寒温似乎正慢慢从她背脊渗透。
她开始发颤。
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死去时,一道仓皇声嗓忽地在她头顶扬起。
“明琦!你怎么了?为什么躺在这里?”跟着,一双温暖的大手探向她“你发烧了?”
他惊异地喊,急急展臂,将她稳稳抱起。
她展开迷蒙的眸,望向眼前写满焦虑的男性面孔,那因担忧而紧紧锁住的眉宇扯痛了她的心。
泪水无声无息地逃逸眼眶。
为什么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总是他及时出现来伸出援手?
“贤禹,你怎么会来?”
“你打手机给我不是吗?”虽然一下子就切断了,但他后来依然从手机留下的未接讯息中查出是她。“我回电时你不接,打到店里,服务生告诉我你已经两天没去了。我想你可能出事了。”于是他马上从香港赶回,一分钟也不多留。
“只是发烧而已。”她很想假装若无其事,可喉头却不争气地哽咽。
为什么在见到他以前她可以强忍住自怜,见到他后,所有的委屈、心酸、神伤便一古脑儿泉涌而出?
“为什么不开门?幸亏我事先跟小爱借了钥匙,否则你在屋里病上几天也没人知道。”责备中蕴着浓浓关怀。
“对不起。因为我摔下来了,不想动。”
“摔下来?”他惊恐地瞪她“从楼梯上吗?”
“嗯。”“天!”他连忙迈开步履,轻轻让她躺落沙发上“你没受伤吗?有没有哪里骨折?我马上叫救护车!”说着,他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别紧张。”她阻止他“我没事。”
“真的没事?”他打开台灯,心慌意乱地审视她的脸跟手“有没有撞伤哪里?有淤血吗?痛不痛?真的不要我叫救护车?到医院看看比较好。”
“没事。”他紧张兮兮的模样让她唇角一弯,噙起浅笑,可盈于眼睫的泪水也纷纷坠落。
“你哭了。”他伸出拇指抚过泪痕,神色又是懊恼又是心疼“还说没事?你一定很痛。”
“我不是因为痛才哭的。”
“那是为什么?”
“因为”她痴痴地望他,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此刻一样感觉自己好脆弱,好哀伤,却又好幸福“我很高兴你来了。”她低声道,闭上眸,极力压抑过于激动的心绪。
“我抱你上楼吧。躺在这里不舒服。”
“嗯。”她没有拒绝他的体贴,展臂搂住他的颈项。
在湿润的脸颊偎入他的颈间,嗅到属于他身上一种温暖、坚定的男人味时,她忽地再也克制不住了。
“贤禹,我妈妈她过世了。”她低低地,哽咽地诉出近日来承受的重大打击。
他身子一僵,却没有停下步伐,只是扬起温厚的声嗓“嗯。”“她到临死前都还惦记着我爸,一直拜托我照顾他。”
“她很爱他。”
“爱惨了他。”她短促尖锐地笑“我没想到她还那么爱他,那么放不下他。”
“明琦?”察觉到她神智濒临歇斯底里,他柔声低唤一声。
她深吸一口气,藕臂一拢,更加偎近他“我以为她会怨他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批评她、使唤她,把她当木娃娃一样摆布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怨呢?为什么到最后她最牵挂的还是他呢?我真的不懂,不懂”
肩颈一片湿意。
他知道她又哭了。这是第一回她在他面前哭得如此肆意哀痛,而他发现自己一颗心揪得无法透气,胃部如遭重击。
他拚命吸气,沉定自己的呼吸,慢慢地、轻轻地将她放上床。
然后,他从床头面纸盒拉出几张面纸,温柔地为她拭泪,接着又斟了一杯温水,喂她慢慢喝下。
“谢谢。”
他深深望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明琦,你妈她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可我不明白她的选择。”她红着眼眶“让一个男人践踏自己的尊严真的会快乐吗?”
“也许她并不觉得那是践踏。”
“为什么?”
“也许她太爱他了,所以愿意忍受他孩子气的行为。也许她把那些当作小孩子耍脾气,一笑置之。”
汪明琦恍然一震。
他只是个孩子。
是的,她记得母亲确实如此说过。
“可他已经是个大男人了,不是个孩子!”她锐声反驳。
“那是你的想法。”他温声道。
她瞪他,好一会儿,颤着嗓音问:“我错了吗?”
“你没错,明琦。”他抬手轻抚她的秀发,眼神是爱怜的“你有你的想法,你做出自己的选择,你没有错。每个人都有权利做出自己认为对的选择。”
她怔然,为他温煦淡定的神态心折。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成熟?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像个任性的孩子。”自以为是,耍性格,坚持一些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想法。
“我喜欢你在我面前任性。”他低低笑了,笑声满是包容与宠溺“如果你肯,我愿意把你当任性的小女孩那样来宠。”
她一窒“我不是小女孩。”
“我知道。”他微笑,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母亲也知道。”
她呆了半晌,忽地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