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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板子下去,李大郎已经没了声息。
二十板子下去,李大郎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打完板子,李德妃就冲出了大殿,呼吸都在发紧,“看看还有没有气?”
一个小黄门上前,探了探鼻息,“启禀娘娘,还有一口气。”
李德妃提着的那颗心落到了半空中,“将人抬下去,请太医。”
几个小黄门,七手八脚将李大郎抬了下去。
李德妃也想离开,然而她还不能离开。
她瞪了眼监刑的内侍,说好的放水,人都快被打死了,这也叫放水。
监刑的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就算放水,也要做足架势,拿出真本事。真以为放水就是弹棉花,不用受皮肉之苦吗?天真!
反正他们已经兑现了承诺,没让李大郎死,那么李德妃就必须支付答应的五千两白银。
至于之后李大郎会不会死,他们概不负责。
监刑的内侍也不担心李德妃会赖账。
在这宫里,没人敢赖他们的账。因为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落到他们的手中。
敢赖账,等落到他们手中的那一天,他们会让你知道赖账有什么下场。
李德妃重新回到大殿,跪在天子跟前。
“臣妾叩谢陛下隆恩。臣妾管束不力,陛下惩戒臣妾吧。”
“爱妃起来!李家的事同你无关,你无需自责。这回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就别提了。”
天子亲自将李德妃扶起来,可谓是宠爱有加。
萧淑妃见到这一幕,内心毫无波动。
她都是五十几的人,早已经过了争风吃醋的年龄。
她现在就想保全自己的权势地位,保全儿子女儿的权势地位。若是有机会更进一步,她也不会推辞。
李德妃激动地浑身颤抖,站起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扑进了天子的怀里。
天子搂着她,轻声安慰。
湖阳郡主看到这一幕,大翻白眼。
臭不要脸的女人,玩这种小伎俩,贱人。
她朝萧淑妃看去,萧淑妃神色漠然,微微摇摇头。
湖阳郡主暗暗咬牙,心有不甘。
李大郎今日没死,全因为他有个好妹妹李德妃。
若非李德妃豁出脸面求情,李大郎早就被砍成十八段,李家至少也是抄家流放的下场。
结果就因为李德妃,一场大案,二十板子就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湖阳郡主很是不忿。
虽然顾玖一开始就提醒过她,不要对这次的反击抱有太大的希望,能干掉一个李大郎就算是胜利。
可是湖阳郡主还是不甘心。
李德妃何德何能,竟然能力挽狂澜,保下李家不说,还能保住李大郎的命。
就因为她生了小皇子吗?
哼!
湖阳郡主朝天子看去。老头子果然是老糊涂,十几个儿子不稀罕,偏偏稀罕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
鬼才知道小皇子到底是不是皇室的种。
湖阳郡主恶毒的猜测。
她也知道,这种猜测没有根据。
李德妃这女人很精明,从进宫开始,除了太监,不和任何雄性生物单独待在一个房间内。
就连她父亲,她兄弟,她也会避讳。
就算有人怀疑小皇子不是天子的种,也找不出破绽,更找不到传闻中的野男人。
李德妃在小皇子这件事上,做得滴水不漏。
可见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考虑到最坏的结果,并且一早做好了预防措施。
她绝非李大郎那种莽撞之辈。
天子安抚李德妃,李德妃终于止住了哭声。
她担心李大郎的伤势,也知道此时该离开了,于是知趣的主动告退。
少府家令和少府狱丞也都被打发走。
大殿内,就剩下萧淑妃还有湖阳郡主,母女二人。
天子转头,眼一瞪,厉声质问,“说吧,是不是宁王让你这么做?”
湖阳郡主一脸懵逼,“关王兄什么事?今日之事,纯粹就是女儿同李家的私怨。”
天子大怒,“放肆!到现在还敢嘴硬。没人给你支招,你能一句不提钱?能想到将抓获的人交给少府狱丞?
以你的性子,真要抓住放火的人,直接就下令打死了。哪里想到借用少府狱丞的手来收拾李家。事到如今,你说不说?”
萧淑妃也劝道:“湖阳,赶紧同你父皇说实话。”
湖阳郡主委屈道:“女儿也不是蠢人,当然能想到借用少府狱丞的手收拾李家那帮贱人。”
“放屁!你是什么德行,朕能不知道。你不说是吧,来人,宣宁王进宫。”
“父皇宣王兄进宫做什么,这事同王兄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不定这会他还没搞清楚事情的始末。”
湖阳郡主连忙辩解道。
萧淑妃轻咳一声,“到底是谁给你支招,还有雨花巷又是怎么回事,你赶紧交代清楚。”
湖阳郡主有点心虚,迟疑了一下,被天子眼一瞪,不敢隐瞒,“是大侄子媳妇叫我这么做的。”
“哪个大侄子媳妇?”
那么多皇子,那么多大侄子,不说清楚哪知道是哪个大侄子媳妇。
湖阳郡主跺脚,“就是刘诏的媳妇,是她叫我这么做的。那个雨花巷也是她搞的,我就入了点股,不管事。”
萧淑妃惊诧莫名,频频扫向湖阳郡主,她说的是真的?
她又朝天子看去,天子似乎不意外会从湖阳的口中听到顾玖的名字。
天子问湖阳郡主,“这么说,抓人送少府狱丞。鼓动少府狱丞,少府家令查李家的人都是顾玖?”
湖阳郡主点头。
天子又问道:“你打砸李家的铺面,冲到衙门打李大郎,将他扭到宫里,这些事情也都是顾玖教你的?”
湖阳郡主再次点头。
“你在朕面前说的那些话,也是顾玖教你的?”
“差不多吧。”湖阳郡主心虚地说道,“刘诏媳妇说,这件事不能谈钱,谈钱俗气。主要谈李家草菅人命,夺人生计,目无王法,仗着德妃娘娘做靠山,将京城上下弄得乌烟瘴气的事实。”
萧淑妃惊骇莫名。
她的闺女她最清楚,向来眼睛长在头顶上,谁的话都不听,我行我素惯了。
什么时候,顾玖竟然能够差遣湖阳做事。
而且瞧湖阳的模样还挺心甘情愿的。
裴氏几十年没做到的事情,顾玖一出手就做到了,这份本事了不得啊!
天子冷笑一声,厉声质问,“你替顾玖跑腿,她给了你多少好处?说实话!”
天子猛地提高音量,配上充满杀意的目光,湖阳郡主浑身一哆嗦,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两,两千两。”
萧淑妃扶额,有种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傻闺女的心酸感觉。
这事该让裴氏听听。
同样是花钱,裴氏这些年在湖阳身上至少花费了上万两银子,却没有得到过湖阳一句好话。还时常被湖阳诋毁奚落,受了不少闲气。
反观顾玖,同样是花钱,两千两就让湖阳心甘情愿替她跑腿,承受天子的怒火。
裴氏和顾玖,这对婆媳的段位,高下立见。
萧淑妃无话可说。
两千两啊,区区两千两就让湖阳如此听话,什么时候银子这么值钱了?
萧淑妃真的很想知道,顾玖到底是如何忽悠湖阳的。
将一个桀骜不驯的郡主,都给忽悠瘸了。
“哈哈哈……”
出人意料,天子竟然放声大笑。
天子一边笑,一边指着湖阳郡主。
他同萧淑妃说道,“这么多年,终于出现一个能治得住湖阳的人。”
湖阳不服气,“我是在替自己的生意奔波,什么治得住,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还敢嘴硬。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你傻不傻啊!”萧淑妃看不下去了。
湖阳郡主嘟着嘴,不信萧淑妃的话。
萧淑妃一脸心塞。
天子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看到湖阳被人忽悠瘸了的样子,天子不觉着生气,反而觉着很有趣。
他吩咐陈大昌,“派人将顾玖请到宫里,顺便将宁王叫来。一个二个,全都是蠢货。自家儿媳妇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看他还蒙在鼓里吧。”
“至于你……”天子指着湖阳郡主,“你给朕好好反省。竟然敢冲到衙门殴打朝廷命官,谁给你的胆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是李家先动手,欺人太甚,女儿气不过才会……”
“闭嘴!”
萧淑妃同天子异口同声,呵斥湖阳郡主。
湖阳郡主无法,只能闭嘴,坐在一旁生闷气。
萧淑妃深吸一口气,生了这么个闺女,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孽。
她观察天子的动静,等到天子消了气后,她才出言替湖阳郡主求情。
“陛下,湖阳这孩子你是知道的,她没有坏心,就是为人做事荒唐了一些。”
天子冷哼一声,“为人做事荒唐就是最大的恶,淑妃,你不清楚吗?”
萧淑妃张张嘴,余下的话全都咽了下去,“陛下说的对。只是她就这样子,改也改不了,这回的事情毕竟事出有因,还请陛下宽容一二。”
天子很干脆,“等顾玖,宁王来了后,再讨论怎么罚湖阳的事情。”
……
李德妃坐在偏殿内,心情十分暴躁抑郁。
太医正在给李大郎上药,伤势不轻。
等太医忙完,她才问道:“如何?会有性命之忧吗?”
她语气平缓,不急不躁,听不出任何情绪。
“娘娘放心,性命已经暂时保住了。不过之后还需要细心用药,不可有丝毫疏忽。”
“谢谢太医。”
“娘娘客气。下官先行告退。”
李德妃来到软塌前,看着昏迷不醒的李大郎,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但是更多的是厌恶和嫌弃。
若非因为李大郎莽撞,授人以柄,今日怎会有如此祸事。
摆明了顾玖早就挖好了坑,就等着他主动跳下去。结果他还真的跳进坑里。
李德妃咬咬牙,之前她小看了名不见经传的顾玖。
她以为顾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孙妻,能轻松干掉。却没料到,顾玖不仅能驱策湖阳郡主,竟然还说服少府家令,少府狱丞替她张目,一起对付李家。
顾玖何德何能,这些人竟然甘愿为她驱策。
李德妃神色不明,“来人,将人送回李家。转告李家,从今以后给本宫收敛些。本宫能保住他们一次,未必能保住他们两次三次。若是再敢打着本宫的名义在外胡作非为,授人以柄,休怪本宫无情。”
“是!”
宫人躬身领命,将李大郎放在门板上,抬着出宫送回李家。
李家早就乱了。
早在李三郎带人同郡主府的侍卫打架,还打输了。不仅打输了,还被绣衣卫抓了起来,李家刘乱了。
等知道自家铺子被湖阳郡主砸了,李大郎也被强行带入皇宫,李母直接气得昏了过去,泼了一瓢冷水才醒过来。
李老爷急怒攻心,拍着桌子,大骂湖阳郡主不是个东西。
李母醒来后,就叫李老爷进宫,赶紧将李大郎救出来。
李老爷哪里敢在这个时候进宫啊。
就怕有去无回,不如在家里等候消息。
反正宫里面有德妃娘娘在。
他也劝解李母,“你别听风就是雨。有德妃娘娘在,大郎出不了事,最多就是受点皮肉之苦。”
“大郎自小就没挨过打,你怎么忍心让他受皮肉之苦。”
“你以为就你心疼,我不心疼吗?可是谁让大郎做事冲动,竟然背着我派人放火烧雨花巷。事情做成了倒也罢了,结果事情没成,还被人抓了个人赃并获,你让我怎么办?难道让我替大郎受皮肉之苦吗?你心疼大郎,就不心疼为夫?”
李母无话可说。
李老爷长吁短叹。
然后就等到宫人将李大郎送了回来。
听着宫人转告李德妃的话,看着血肉模糊的李大郎,李母再次昏了过去。
李老爷还撑得住,“德妃娘娘说的对,先收敛一二。将大少爷抬回房,请大夫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确保大少爷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母悠悠转醒,质问李老爷,“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吗?宁王府欺人太甚,湖阳郡主欺人太甚,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李老爷面色凶狠,“放心!等风头过去,再来料理此事。如今最紧要的事,是要让陛下知道我们李家诚心悔过。所以你也给我收敛点,最近都别出门。出门后也别臭显摆。”
……
顾玖跟随宁王,来到兴庆宫。
宁王心情很复杂,这一路上,他频频打量顾玖。
他还是小看了顾玖。
凭借一人之力,挑起这么大的乱子,还能说动那么多人替她跑腿卖命,不得了。
宁王似乎理解了当初刘诏为什么执意要娶顾玖。
那时候,顾玖只是一个普通官宦家的姑娘,名声不显,甚至还背负着病秧子的名声。
偏偏刘诏就从成百上千的京城闺秀中选中了顾玖。
他得承认,刘诏选妻的眼光很好,比他要强。
只是顾玖如此强势,刘诏压得住吗?
可别夫纲不振,被顾玖牵着鼻子走。
宁王不知道,在内宅,刘诏一直都是夫纲不振。一言不合,就会被顾玖踹下床的命。
刘诏被踹下床还不能声张,因为太丢脸。
经过通报,顾玖跟在宁王身后,走进大殿,拜见天子。
“蠢货!”
天子一声怒斥,将顾玖吓了一跳。
偷偷一看,才知道天子骂的是宁王。
顾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同宁王拉开距离。
死道友不死贫道,她要明哲保身。
宁王满不在乎,“父皇消消气。儿子要是又做错了事情,你好歹告诉儿子一声,让我知道我究竟错在哪里。”
天子指着宁王,怒骂,“你还有脸问朕?刘诏媳妇干的好事,你身为一家之主不仅事先被瞒在鼓里,事后也没见你出来善后。你说朕该不该骂你?”
宁王一脸恍然大悟,笑嘻嘻地说道:“父皇是指湖阳殴打李大郎的事情吧,要儿子说,打得好!李家嚣张跋扈,竟然连王府的产业也敢染指,不打他打谁。李家敢伸手,就要有被斩手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