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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蓝,云,很白。
水面上冒著淡淡的白烟,映著山水。
范予葵呆愣地看着氤氲的水面。
温泉?
两个字窜出脑海,她全身无力的让左荆抱下马,迟疑的碰了碰泉水,温热的水温证实了她的猜测。
这就是他不顾她的意愿,策马狂奔的原因,只为让她洗个热水澡!原来这男人也有可爱的地方。
她回过头想寻找那条颀长的身影,可没人!
“左荆?”她叫唤著。
“地上有个包袱,里头放了一套替换的衣裳。”左荆的声音不知从哪冒出来。
她左瞧右看的,除了一大片树林和一匹黑马外,哪还有他的踪影。
“你在哪?”
“几里外。”
“几里外!可是我听得到你的声音耶。”她拿起地上的包袱。“该不会是什么千里传音吧。”武侠小说里很流行这一套。
她笑了笑,忽地停住,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心情说笑,这代表她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吗?
“算是。”又传来这句话。
呵!居然被她歪打正著。
算了,先洗个澡吧!脱下睡衣及底裤,她缓缓步入泉水中,热气温热了她的心,稳定了她紊乱的心情,放松疲惫的身子。
“你跑那么远做啥?”她明知故问。
“未出嫁的姑娘家是不能随便让男人瞧见身子的。”
“我以为我们是夫妻。”范予葵洗著头发,笑着揶揄。
水声哗啦,过了好一会儿,树林间才又传来声音。
“东熊是个猎户,在二十岁时娶了小他五岁的阿美做媳妇,生活虽然简单,倒也平顺和乐,直到三年前张婆婆为阿美生不出孩子而着急,便同阿美商量让东熊纳妾,谁知阿美无法忍受一夫二妻,便毅然离家。东熊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气得跟张婆婆大吵一架,隔天一声不响的也收拾包袱离开了。
“事隔一年后,他才托人送信给张婆婆,说他要去寻回爱妻,并强调绝不纳妾。可是,在东熊离开的这段日子,张婆婆思子心切,将送信人误认为亲生儿子”
范予葵拨著水,听著前因后果,打断他的话道:“你是那个送信人?”
“对。”这女娃儿还算聪明。
“你陪著婆婆多久了?”
“两年。”
掬起一瓢清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发丝和脸庞,浴著臂膀滴落湖面。
她知道他不多话,但没想到他心肠这么软。
在二十一世纪有谁还愿意这么做?她摇头淡笑,别人会怎么做她是不清楚,但至少她就不会,不,是想都别想。
是现代人没有同情心吗?她耸耸肩,没有答案,就如同她为何会跑到唐朝来般无解。
反正既来之,则安之,现在重要的是该如何回到二十一世纪。
或许,她得找个月圆星稀的夜晚,回到那大瀑布的上游,拜托路过的人将她推下去,或者她自个儿跳下去,说不定下一秒,她就能躺回自己柔软的大床了,
嗯,这方法满可行的,就这么办吧!她重新燃起希望,愉快的拨著水,难得来古代一趟,先玩玩再说吧!
可是,总得有个安身之所吧!思及此,她抹了把脸。“我在这儿举目无亲的,你能收留我吗?当然,我会扮演好阿美的角色。”
“你现在想临阵脱逃也来不急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找到地方住罗!她暗暗高兴。
湿透的发丝贴在胸前,她畅快的泡著温泉,看着烟雾缓缓上升,听著山风吹拂枝叶发出的沙沙声,真是一大享受啊!
或许温泉真有放松身心的功效,瞧她方才头痛得快爆开了,现在倒是很快活,嘴里不觉哼起轻快的曲子,优美的旋律随著夏风回荡在林间。
左荆倚在树干上,聆听著清脆悦耳的音调,神情难得的放松。
范予葵兴致高昂,一曲唱毕接著一曲,直到头有些昏沉才万分不舍的起身穿衣。
拿出包袱里的上衣,她兴高彩烈的在身上比对。嗯,这料子摸起来还挺舒服的,有淡淡的檀香味,这衣裳应该是阿美的吧?没想到她的身材跟她差不多可是也太多件了吧!迸代人的衣服都这么繁琐吗?
她不由得对那叠在一块的衣物皱起眉头。她只认得肚兜跟亵裤,其他的就叫不出名字了。
伸出纤指勾起雪白肚兜,她仔细地看了看,而后努努嘴。叫不出名字没关系,会穿就好。
将肚兜绑上线后遮住胸脯,然后快速穿上亵裤,接著套上两件式上衣,再来是长裙,腰间扎上丝带嘿,大功告成。
“左荆,你快出来。”她笑盈盈的叫著。
闻言,他大脚一点,轻松地在树丛间飞跃,直见到泉水轻烟才翻身而下,稳稳地落地。
“你吓人啊!咻的一声从天而降。”范予葵边说边拍著胸口。
真不知谁才是被吓到的那一个,眼前的画面让左荆不由得僵在原地。
洗去一身脏污的范予葵,清雅秀丽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红扑扑的面颊白皙洁净,那窄袖短襦彷佛是为她量身订做般的合身,若非她那双灵动的大眼,他还真认不出是她呢!
“这是做啥用的?”她拿著一条纱罗,在他眼前随意晃两下。
“帔帛是让你搭在肩上的。”左荆接过纱罗,将它盘绕在她两臂之间。
“好不好看?”她冲著他笑,现宝似的提起长裙,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晶亮双眼闪著俏皮,轻薄的帔帛随著她的舞动飘扬,仿若天上仙子般动人。
有一瞬间,他几乎要这样以为了。
“哪儿不对吗?”他黯沉的眸子,让她手足无措的东摸西摸。很好啊!衣服没穿反,丝带有系紧,扎得完美无瑕,若是硬要挑剔,大概就是她半湿的头发了。
“没。”一切都很好,应该说好过头了。左荆紧抿著唇,牵过马儿,俐落的翻身上马,然后提劲一拉,轻松的拉她上马,将她安置在身前。
“该回去了。”
这时范予葵才发现,马儿是黑色的,乌亮滑溜,温驯得仿佛有灵性般。
她爱不释手的抚摩马背,冲著他笑问:“它好漂亮,叫什么名字?”
“金印。”
小手顺著马毛来回抚摩,掌心有微微的刺痛感,金印似乎比一般的马儿来得高大强壮。
“捉好。”他说。
喔,她松开马鬃,改抱住左荆结实的腰身。
左荆垂首,有丝怔仲的看着半湿的头颅靠在自己的胸膛紧紧贴着,本想要她别这么靠近,但薄唇开了又合,始终没说出口。
“我穿这样不好看吗?”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在她耳畔鼓动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一瞬间,他的心跳似乎加快了。
“好看。”
“金印走路有声音,是不是有加马蹄铁。”嘻,刚才他称赞她呢!她小脸微红。
“对。”
“你好暖哦。”抱起来好舒服。
男女授受不亲,其实她不该抱著他的,可是她的双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很自然的就环上去了。
直到抱了,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但是仍然不想放手。
她的视线沿著手臂攀升,在左荆颈上的喉结处停住,其实他很结实,不像外表般瘦弱,连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还有他的手掌,很大很温热,刚刚拉她上马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那热度,就像烙铁印在手上般挥之不去。
“你的体温好高。”热气透过布衣传到她的颊畔。
左荆没回话,双眼直视前方,稳稳驾驭著马儿。
敝了,光是这样看着他,她就觉得口乾舌燥,心跳紊乱。
“我口好渴。”
“我以为你肚子比较饿。”
是啊!她饿得想一口气吃掉他!
喝!她在想什么啊!
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般,她心慌的连忙抽回手,谁知力道过猛,一个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坠马。
左荆眼明手快的将她揽回怀里,口气不善地道:“你在做什么!这样很危险。”
“嘎?”她尚未从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中跳脱出来。
“很危险!”他脸色微怒。
“我知道很危险。”那可怕的想法当然危险,这代表她有点喜欢他吗?
“知道还不捉好!”他说。
捉好就捉好,瞧他脸臭的,好像她欠他几百万似的。
于是,她乖乖的抱紧了他,紧到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空隙。
还好她只是“有点”喜欢他,不是“非常”喜欢,真是万幸!她可不想留在这儿当古人。
瞧她似乎很害怕,刚刚他是不是太凶了?
不由得,他空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小头颅,像在安慰,又像在道歉。
她努著嘴道:“我好饿。”
“快到了。”他轻柔地拍拍她。
当她是宠物啊,还拍头咧,那她是不是要学几声猫叫来撒娇?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行,她错乱了,rpc玩上瘾,竟然想学起猫来。
讨厌,都是他害的。
。。
圆圆的月儿西移,月光迤逦进屋。
木屋里,静的可以。
“你睡了吗?”范予葵轻问坐在桌旁休息的左荆。
左荆依然背对著她,动也不动。
“左荆”她又轻唤了声。
仍是一片安静无声
范予葵下了床,绕过桌子,蹑手蹑脚的坐到他对面的木椅上,为自己倒了杯茶。
哇,他坐著也能睡,真是太厉害了。
凉凉的茶水滑入喉,驱除了她一身的燥热感。
她搁下木杯,正大光明的打量他。二十一世纪里俊男美女如云,可是她就没见过比他好看的,那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光洁的下巴,和薄薄的唇瓣光是这样望着他,她就又开始口乾舌燥起来。
啜了一口茶,视线在他身上溜了几圈,最后停在他合起的眼上。他的人明明不若外表无情,却老是摆张酷脸,那双漂亮的眼睛更是不带温度。
盯著好一会儿,她有点累了,揉著酸涩的眼,懒懒的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的睡著了
窗外夜风吹来,带著些许凉意,左荆无声的张开眼,神情复杂的凝视她。
其实他一直没睡著,即使有,也在她起身的瞬间醒了。
感觉到她在看他,肆无忌惮的直盯著他瞧,可他没出声制止,只是不动声色的感受那仿佛有温度的目光。
她实在很怪异,不论是之前的衣著还是行为举止,就连说的话也很莫名其妙。
阳明山?手机?台湾?
他真的没听过,但她却哭得肝肠寸断,那些东西很重要吗?
眉头微挑,看着她像婴儿般毫无防备的睡颜。
她应该是个孤儿吧!他猜。
一股没由来的怜惜无预警的窜上心头,紧箍著他,就像她今早的拥抱般,他的喉咙发乾,被动的接受这股陌生的感觉。
睡梦中的她因冷而缩了缩身子。
左荆轻柔的抱她回到木床,替她盖上薄被。
范予葵
他轻唤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似要凿进内心深处。
在尚未搞懂那股莫名的情绪波动时,他低头吻了她的唇
薄唇才一沾上,便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倒抽一口气,连忙退开。
他复杂的眼神让人猜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为何,突地,他敛容,转身离开。
。。
屋外艳阳高照。
范予葵将袖口拉高至手肘处,仔细的清洗青菜。
小屋后有一大片菜园,老婆婆在那里种植各种蔬菜,除了自给自足外,多余的还能卖钱呢。
她抹去额上的汗珠,将清洗过的水倒掉,分神瞥了眼一旁,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真的很不对劲!虽然还是那副酷酷的表情,可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从起床至今,他没给过她好脸色,当然,好脸色不是指非得对著她狂笑,而是之前那种很淡,淡到几乎感觉不到情绪波动,就是唉,该怎么说呢?
例如,之前她掉泪时,他没说话,但是安慰的动作却很温柔;还有,她大笑时,他嘴角没动,可是那深邃的眸子会一闪一闪的,隐隐浮现出笑意。
可是现在呢?
瞧他一桶又一桶的从井里打水上来,唇紧抿著,显得刚毅又严肃。
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开口:“你在生气啊?”
“没有。”打著水的身影一僵。
“不像。”她说。
他停下手边的动作,迳自提著水桶转入马厩,没再搭理她。
一会儿后,便听见哗啦啦的冲水声以及金印踏步的马蹄声,她闷闷的看着马厩,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生气。
有点烦,她抓起菜叶,啪啪啪的丢到竹篓里,用力的甩两下,像在泄忿似的。
既然他不想跟她哈啦,那就算了!
“娘,菜洗好了,搁在这儿。”说完便要出去。
“等等。”张婆婆从炉灶后采出头来。“帮我叫东熊进来。”
范予葵满脸黑线条。“我可以帮忙啊。”她现在不想靠近那个冰块男。
“我老是点不著火。”
生火有何难。她蹲在灶前,看了看里头的细枝木柴,小手一伸。“打火机。”然后僵住。笨蛋,哪儿来的打火机。
“我想还是让东熊来好了。”范予葵扯著嘴角,委靡不振的定出去?吹铰砭乔埃灾缶5谋秤按蠛埃骸捌牌耪夷恪!?br>
闻言,他放下手边的东西,面无表情的绕过她,当她不存在般。
范予葵呆站在原地,用眼角觑著他,绞著帔帛。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疏离得让人难受,即使随便应个声也好过不说话啊!
一会儿后,左荆凛著面容返回马厩。
范予葵受不了的转身欲走。
“去哪?”他终于开了口。
“随便,省得碍到你。”她往树林里走,用力的踏著步,闷死了,她需要透透气。
“树林里有很多野兽,如果你不怕大可以走远点。”他讥讽的提醒。
往前走的步伐突地停住,两三秒后,她直冲到他面前。
“我是哪里惹到你啦?明知危险还叫我走远点,你就不会拉住我吗?”一股火气涌上,她戳著他的胸膛说。
“我有提醒你。”他平淡的开口。
“提醒就够了吗?”她插著腰,开始赖皮。“我要你拉住我等一下,昨天我离开时,你怎么没说有野兽?”害她还不知死活的在树林里乱窜。
“忘了。”
“好一句忘了!吼,我想起来了,落水那天你还把我一个人丢在树林里。”她拔声尖叫,翻起旧帐。
左荆挑起一道眉,有趣的看着她。
“说话啊!”她捶了他一下。
“你有受伤吗?”
“没有。”
“有少块肉?”
“当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他的心情忽然转好,捡起刷子,好整以暇的梳理马鬃。
“你”她说不出话的直跺脚。
“帮我提桶水来。”他说。
“你不会自己提啊!”她睨了他一眼,虽这么说,仍咚咚咚的鲍出去,提了桶水进来。
哇咧,重死了!她提得东倒西歪的,水都溢出了大半。
他看到后,好心的接过手,揶揄道:“没吃饭啊。”
“是啊,正等你喂呢,相公。”啧,敢取笑她,之前的帐都还没跟他算清楚。
闻言,左荆一顿,转过头继续刷著金印。
吼又来了。“干么不理我?”她蹙眉捉住他拿刷子的右手。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左手接过刷子继续梳理。
她的视线随著他的动作上下移动,一下、两下眼珠子滴溜溜的从刷子移到他的俊颜,半晌,她眯起眸子,踮起脚尖凑近他。
哦!这男人在不好意思耶,脸都红了。
“你很热吗?”她捉起他温热的大平贴上自己的脸颊。不知为何,她就是想戏弄他,想看他难为情的样子,果然,那可疑的红潮开始蔓延。
“有点。”他抽回手,同时退了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我也觉得有点热。”她假意掮著风,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你娶妻了没?”问完,她就呆了,被自己的问题吓到。
左荆刷著马,动作僵硬,幽黑的双眼莫测高深。
“没有。”
闻言,她的唇上扬了,喃喃说了句:“我喜欢你。”
左荆闻言一震。“什么?”
她吞了口唾液,理智在瞬间恢复。“没有,我说我喜欢马。”
“马!”他质疑的重复著。
“对啊,马。”
他脸一寒,咬著牙怒道:“最好是马!”
看到他难得愤怒的模样,她竟好心情的想唱歌,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