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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日式料理店后,骆旭大步痹篇人来人住的商街骑楼,一钻进小巷后,脚步也慢了下来,十分钟后,他人已站在古小月经营的美尔美餐店前。
目前已过午两点,闭门谢客的铁门早被拉下,骆旭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古小月的恬静之美迷住的。
那是一个绵雨不断的台风天,为了痹篇混乱的忠孝东路,他要司机驱车钻入小巷,没想到跟他抱持同样想法的开车族还不少,于是就这么地卡在小巷里的美尔美早餐店前动弹不得。
百无聊赖之际,骆旭自然而然地往车窗外观望,古小月美丽的倩影就这么地映入骆旭的眼底,他甚至降下被雨点打成模糊的车窗,大胆且仔细地观赏她古典味十足的娇颜,一直到古小月与骆旭对上眼后,才察觉坐在车里的他,正拿着一双锐目盯着自己。
而古小月当下的反应也真没令骆旭失望。她先是挪开目光,然后佯作忙碌状地倾头抹桌子,白皙如皎月的脸蛋在瞬间被热血染成玫瑰红,娇滴滴又羞答答地抬眼偷瞧他是否真的在看她。明白他真的厚颜地打量自己后,她竟不知所措地丢下抹布,小跑步地往店里深处奔去。
骆旭目睹她窈窕动人的身子隐入一扇门板后,当下判断,只要好好调教一番,妩媚似水的古小月应该会是一个当情人的料子。
只是就不知她嫁人了没?若她已名花有主,他自然得打消纳她为情人的念头。
不料,古小月不仅嫁过人,还是一个懂事的俏寡妇,这对已忙到无暇费心思跟女人大献殷勤的骆旭而言,不啻一个恰到好处的安排。
连月来头一次,骆旭总算对女人起了悸动感。尽管如此,他清楚自己没爱上古小月,他只是想要古小月,想利用她的柔情与软玉般的身子去纡解工作一日后的茫然感。
他会遣人去跟她提议,提供她优渥的高品质生活,让她衣食无忧地过日子。她若肯,是再好不过,若不答应的话,他也不愿强人所难,毕竟,想上床替他暖被的女人多的是,他总有办法再找到另一个古小月。
骆旭拿定主意后,旋身往办公大楼走去。
不料,一个冒失鬼迎面撞上来,他的下腹也冷不防地被一截棍子戳中,为防肚子被戳出一个窟窿,他反射性地抬手挡住对方。
没想到对方被他出其不意的自卫举措吓了一跳,原本抱着三卷画的手一扬,提挪到胸口处,结果一根翘起的画轴又打中骆旭的下巴。
骆旭摸住下巴,忍不住哀号出一句英文粗话,想是只要不去撞上洋鬼子,就算有人听懂“效果”也不会比用汉文母语来得惊悚。
结果骆旭哪里不好挡,竟去挡到对方的前胸,而从对方那一对隆起有弹性的双峰判断,他知道刚才摸中的,是女人的乳房。
是女人的乳房也不打紧,偏偏对方有着一张神似洋婆子的瓜子脸,而从她震怒喷火的大眼金眸里,他已知道她百分之两百彻底了解“f”这个四字经的用法。懊恼之余,他又未加思索地再次咒出一句“f!”
结果,眼前这个脾气暴躁的阿修罗婆子扬手便赏他一记热辣的耳光,之后竟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教训他“难道你妈没教过你,在街头骂脏话有可能被人掌嘴吗?”
骆旭错愕之余,没替自己答辩,也忘记提醒她,她抱在怀里的那截画棍,才是逼他出口成脏的元凶,更何况,她简直就是打带跑,小题大作地掴他一掌后,人已远离他十步远,他连放声叫左右拿下的机会都没有!
“左右拿下?骆旭,你到底在胡扯什么?被人打昏头了吗?”骆旭摇头自嘲一番,抹了下巴,回首往女人远去的背影瞄去,目不转睛地凝视那串垂在印度白棉袍上东摇西晃的棕色马尾辫,讶然地发现,这个女人脚下套着的竟是一双不合时宜的草鞋!
这样不伦不类、不古不今、不中不西的旷世新种美女究竟是打哪里蹦出来的?
聊斋番外志吗?
还有,她发怒时的瞳孔真的是金色的吗?那么姑娘她怒消以后,又会是什么颜色的?
坦白说,骆旭并不想深入了解,以他目前众星拱月的长红行情,他何必去招惹这种脾气坏坏的阿修罗,即使对方拥有天人之姿的潜能,照样掩饰不了她骨子里其实是一介凶婆的事实。
苞骆旭亲近过者心里皆有数,不管是八婆、巫婆、鸡婆、凶婆,还是三姑六婆,凡跟“婆”字带上边的女人,他一向敬而远之,这条规矩连“老婆”也包括在内。
失去溥心畲的那幅画,李怀凝的心像是被人剜去一块肉,郁结不乐得很。
三个早晨,她上古小月的摊子时,对人都是爱理不理的,就连古小月想从她的嘴里撬出两句话都难。
第四个早晨,李怀凝的心情好一点了,终于注意到古小月跟寻常不一样,难得妆扮的她竟抹起粉来,变得格外动人。
她想问古小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那天上班族客人特多,古小月根本没空暇聊天,李怀凝只好坐在那里跷脚看报纸。
看着看着,她的注意力便集中到巷子斜对面的一部银黑色lexus大轿车,窗子黑压压地掩闭着,从冒着烟的管子与瞬息闪动的红色方向灯判断,车里不是有个达官贵人候着,就是驾驶临时停车办事。
她四下看了一圈,注意到一个身着警卫服的中年男人站在古小月的摊前客气且恭敬地点早餐,古小月应声往大车方向望去,点头时脸蛋儿也转眼间泛红,包早餐的动作突然变得生涩起来。
李怀凝见状,不免起了探究之意,她往那个站在摊位前的警卫梭巡几秒,接着狐疑地将美目往大车后座调过去,她金色冷艳的眸子固定在那一块神秘的后车窗,想探出个蛛丝马迹,但三十秒仍探不出所以然,于是,她放弃地耸肩,把注意为挪移回报纸上。
突然一声雄壮的男音从李怀凝的头顶爆出。“阿蒂蜜西雅!你在这里啊!”李怀凝光是听到那独一无二、浓重的拉丁音腔,就知道是意籍朋友罗飞来碰硬钉子了。
罗飞来自意大利佛罗伦斯,拥有一流的拍摄技术,是国家地理杂志驻派远东的专任摄影师,李怀凝是透过艺文界的朋友介绍而认识的。
当他见到李怀凝的第一眼时,简直就为她独特的气质与外貌所倾倒,绞尽脑汁想追她,无奈李怀凝凡心未动,直接把话挑明“我对外国男人没兴趣,尤其是拉丁种的,你再这样像只发情的科卡狗騒扰我,这个圈子我可待不下了。”
听她这么单刀直入地将他封杀掉,罗飞只好自叹自己不是中国男人,考虑过后,认为情人当不成,只好将就普通朋及,谁教李怀凝有一对迷死他的眼睛呢。
不过,他这个普通朋友也不是当假的,只要他一来台湾办事,绝对会来探望李怀凝,如果知道她正好三餐不继地过日子,便会带着自己的作品邀她上馆子喝茶聊天,好多次,他都想直接掏腰包跟她买画,但她自尊心强,不愿欠男人这种情债,一眼识破他的动机,根本不让他买画,每每还坚持要他免费抱走她最满意的作品。
他只好以自己的摄影回赠她了。在李怀凝来说,罗飞在国际摄影界的名气比她在台湾画坛的名气还响亮,这样以物易物,她不但没赔,还赚了。
问题是,在罗飞的眼里,这并没有解决问题,因为李怀凝仍是一穷二白,出帐多过入帐。
低头对着李怀凝丰润的脸颊,拥有一头黑亮髻发的罗飞,扯着欢乐的嗓子道:“阿蒂蜜西雅!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当房东小姐说你到附近的摊子吃早餐时,我还不相信呢!你发财了吗?”
李怀凝翘起小指搔了一下耳朵,损着朋友。“大声公别嚷,你再嚷,这附近整条名人巷都知道我的番号闺名了。”
“这么久不见,你就不会检点好听的说吗?”罗飞抓了一张椅子坐下,两肘抵在桌面,眨着一对羡煞众美女的长睫毛,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李怀凝想了想,如果说好听的话能让罗飞停止这样看着她,她又没什么损失,于是将手一摊。“好吧!很高兴看到你,你看起来容光焕发,昨夜在pub里泡到几个霹雳女娇娃啊?”
罗飞很老实地说:“两个。”
李怀凝翻了一页报纸,消遣他“母女?”
“不,表姐妹。”
李怀凝撤下报纸,眼一瞪“你诓我?”
“没有。她们说是表姐妹,至于是真是假我可不在乎。”
李怀凝这下可不客气了。“好,我知道很多女孩子觉得你这匹意大利狼很cute,但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份上,别残害我的母系女性同胞?”
“可以啊!你若自愿给我残害的话,我罗飞别说今后,就连下辈子都能放别的女人一马。”罗飞说完抓起李怀凝的手,重重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李怀凝将手从他的大掌里抽出,往自己腰际一抹,佯装啥事都没发生地问:“你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台湾?”
罗飞无奈地说:“怕你饿死埃”
李怀凝这回没瞪他,反而凑上脸,将自己不仅没饿死,反而还发了一笔小财的原由道了出来,最后问他“你说奇怪不奇怪,那画根本不值那个价,那个白痴若知道花了冤枉钱,可要呕死了。”
“一点也不奇怪。”罗飞有不同的想法。“我倒觉得有个行家终于揭露你西画好过水墨画百倍的事实,算你走运。阿蒂蜜西雅,你跟你母亲都有艺术天份,但你们的领域与特长不同,你不一定要走你母亲的路子。”
李怀凝听不进去。“我的西画好过我的水墨画?你别以为你是摄影专家就有资格下这种断论。”
罗飞耸肩。“我是没资格,但在这个资本主义当道的社会,出钱买画的人就是有资格。”
“哼!一介商人懂什么画,还不是买回去装潢办公室走道。”李怀凝不高兴连罗飞也认同她的西画比水墨画好。更何况,她已多年不曾尝试西画了,她不确定能否抓回以往的水准。她把烦躁踢开,问罗飞“下一站飞哪里?”
“大陆西安。”
“大陆西安!”李怀凝眼登时睁得雪亮。“难不成又跟那些考古老学究去刨死人骨头了?”
“不是。事实上是从那里出发,逐一探访几条古丝路。”
“古丝路!”李怀凝听到这三个字,目光马上转柔,一往情深地看着罗飞“我手头上有一笔钱,不会造成你的负担。这朋友能跟吗?”
“有钱当然谁都能”罗飞侧头看了一脸谄媚的李怀凝,知道她已跟“古丝路”陷入情网,忙眯眼摇头,转口道:“唯独你不能,因为听说只限家眷跟随。”
“那就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好了。”
“我们上法院公证结婚不更好?”
“去你的!”李怀凝起身就要离去。
罗飞很快地扯住她的道袍将她拉回原座,一脸愧疚地说:“对不起,这样占你便宜,算我逾越了。你若想跟我去的话,我将今晚赴港的班机时间抄给你,你若订得到票的话,我们直接在机场碰头。我还有一群朋友没去探望,不会有时间再联络你,所以到与不到全看你了。”说完,他提着袋子,架上太阳眼镜后,摇着英姿魁梧的身子离开了早餐店。
李怀凝目送罗飞离去后,发痴地呆坐在那里冥想古丝路,等到她清醒过来,转头往对冲望去,才发现漆黑大车已离去,她收了报纸一手插进裤袋里掏钱。
迸小月走了上来,两手揪着围裙,细声地说:”怀凝,我可不可以跟你谈一件事?”
“当然可以阿!”李怀凝将钱递给古小月,要她不用找了。“什么事?”
迸小月比了一个小声说话的手势。“上周末街头的王妈妈受人委托跟我提嗯”李怀凝爽快地替她接口“提亲吗?”
“不尽然是。”
“既然不是提亲,那提什么?”
“提一个方案。”
“方案!”李怀凝双眉一耸,嗓门不由得随着好奇提高几音。“什么方案?”
迸小月双眸巡了满室的食客一圈。“现下人多,我不方便说。”
李怀凝会意后,问:“那你觉得呢?”
“我”古小月蓦然地脸红了“我不知道。”
李林凝很直率地说:“不知道就别答应啊!”“可是”
李林凝看了手表一眼“有可是,就表示你不确定,不确定的事当然不能说确定,我看你不如跟王太太说你要时间考虑。”
迸小月点头“喔,好。对方也说愿意给我一段时间考虑。”
“那就不要仓卒下决定。小月,我现在得赶去旅行社一趟。如果订到飞港的机票后,我有可能从今晚起就不在台湾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若有问题可以找我的房东小姐商量,我稍候会请人送一张支票来先说好,我不是给你,是借你。
如果你有急用,将支票拿到银行兑现,若还不够的话,找我的房东小姐,她会乐意帮你。”
“喔,好。”古小月似乎放心了,对着李林凝的背影问:“那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李怀凝回头大喊一句“大概一两个月后吧!我会寄明信片给你的。”
那一个下午,很不凑巧地,罗飞搭的那家航空公司已客满,李怀凝问了好几家旅行社也都因春假旅游旺季而要不到票,回到家,碰到那个有通天本领的妖婆赵燕丽后,忍不住发牢騒。“平常票都超卖的,为什么偏偏这个时间跟我搬出那种原则大论。”
赵燕丽和李怀凝一见面就斗嘴是不争的事实,但她们之间若一方有难,而且月经指数又正常的话,还是会意气互通的。
“你的国民礼仪那么差,谁会理你这种拗客?”赵燕丽先损了李怀凝一顿后,一语不发地递出一张机票说:“算你今天走运。我朋友一直催我到香港看他一趟,但我知道此趟去了后,很难全身而退。”
“怎么,你有预感对方会对你下葯啊?”
赵燕丽点头。“上次约会时他在我酒里动过手脚,我没点破,只推说有事得先走。这次会面他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让我全身而退。”
李怀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室友“小赵,你这样把人家兜得团团转,便宜也不让人家沾一下,一见苗头不对,就打退堂鼓,这样吊男人胃口,总有一天会出事。”
“我没有要男人对我好啊!是他们主动追求我的,有什么办法?何况他们一个个都对外宣称跟我上过床了,既然如此,那就得付出一些代价。还有,如果你想在今夜飞到香港的话,你也得付出一些代价,那就是嘴巴放甜一点。”
李怀凝不接受威胁“或者我可以跟以前你的那些痴心汉们通风报信,要他们某夜潜进你的闺床上报到,看看究竟是谁先替你开苞。”
赵燕丽挺胸叉腰地说:“你又在唬人了。”
“唬人?你是个老处女是不争的事实,我哪里唬人了?”李怀凝得意地问。
赵燕丽花容随之变色。“你怎么知道的?”
李怀凝告诉赵燕丽“你新年喝醉酒时告诉我的。”
“你!我明明是跟念香说的”
“那是你以为。念香那天回家吃团圆饭,你把我当成她吐了好长一段的心事,你甚至将暗恋念香老爸的事都跟我说了。好了,放心,我不会把你的闺房秘辛抖出去的,只要你能帮我弄到一张赴港的机票就好。”
“李怀凝,有时候我真的想一手掐死你。”
“相信我,我不值得你这等美女去蹲大牢的。”
于是,赴港的机票就这么到手了。当天晚上,李怀凝在罗飞登机前找到了他,让他知道,她一个小时后在赤鳞角机场苞他碰头。
他高兴得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下亲她一下,她忍下甩他巴掌的冲动,只告诉他“你皮痒埃我随身带了防色狼的喷雾器和瑞士刀,只要你在旅行期间做出超过拥吻的举动的话,我会不顾以往的情谊,让你见识妙用的。”
罗飞真心地道歉。“原谅我情不自禁。”
李怀凝搬出那套老话“相信我,我不值得大摄影师这样情不自禁地冒险的。”
罗飞若有所思地对她说:“阿蒂蜜西雅,雪貂临死前,通常也不知道人类究竟图它们哪一点好。”
李怀凝跟他装蒜,顾左右而言他“你打这样的比方,换我皮痒了。你该登机了,我们一个小时后见。”
骆旭坐在自己的皮椅里,接听由秘书转进来的电话。
“我是骆旭,哪位找?”
“嗯我我姓古”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细柔的嗓音。
骆旭搁下手边的事,往后仰靠在大椅上,放缓公式化的生硬口气,柔和地鼓励她开口。“是,古小姐请说。”
“你我我不确定,可不可以让我多考虑一些时间?”
基本上,一个女人肯考虑让他包,就表示她也有意思。骆旭笑颜一展,宽和地问:“一个礼拜够吗?”
“可能不太够。”
“那你说个时间吧!”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半月的时间?”
骆旭的眉头皱了一下,他虽不高兴等那么久,但若太强势,恐怕要令古小月打退堂鼓,于是爽快地说:“没问题,你要一个半月就一个半月吧,希望届时你给我的答覆是好。”
“好。”
听她说好,骆旭忍不住挖苦她“你不是要考虑一个半月吗?怎么又说好了呢?”
迸小月“嗯”一声,似乎不懂他的玩笑,他也不想让她有那种不知所云的疑惑感,只建议“这样好不好,我给你时间考虑,但这段日子你肯不肯跟我约会呢?”
“约会?我不确定,我必须照顾我婆婆”“我会找人照顾你婆婆。一个礼拜你只须抽出一晚就好,而且我保证在十点以前将你送到家。”
“喔,好。”
“那么就这么说走了,我下午六点整,带一位特护去‘换’你出来。”
骆旭温柔地说完话便马上切断线路,直接拨到位在中山北路的一家服饰店,交代店老板“我的女伴有美丽的颈项与背脊,请林老板挑几件能烘托出她优点的衣服与鞋子,送到以下的地址去”这事交代妥当后,骆旭的脑筋又转了一下,顺道拨内线给秘书“tracy,帮我到保险库调一项首饰出来,嗯我看就那串珍珠项圈吧。”
因为也唯有珍珠配得上古小月白里透红的肤色。
等事情暂时搞定后,骆旭这才定下心来办公,但不知怎么地,三番两次闯进他心门来作乱的竟不是引人遐想的古小月,而是今晨他在古小月的店摊目睹到那个被一个外国男人吻手的女人。
拜他的秘书与侦探社的高效率,骆旭知道那个有着一对猫眼的女人名叫李怀凝,也就是韩菁口中那个跟古小月很要好的“杏子。”她同时也是那个四天前无礼地打电话给他,宣称要跟他买溥心畲的画,随后与他在古小月的店门前狭路相逢,并不分青红皂白、掴骆旭一掌的凶婆子。
而更让骆旭深感意外的是“她”竟是那个他极其欣赏的青年画家袁疑!
不知怎么地,一想到她,骆旭整个思绪就冷绝起来,他有不祥的兆头,总觉得这个女人会成为他和古小月之间的程咬金,但他有把握古小月不会拒绝他的提议,只不过往后他得将这个姓李的女人跟古小月隔绝开来。
他骆旭的女人绝对不能跟一个自以为是的大女性主义者扯上关系,因为他的第一任前妻波丽就是一个前卫与偏激的女性主义者,要不是误认他是个有理想抱负的革命份子,她根本不会抱着一腔的热忱跟他交往,等到了解他对赚钱比对民主改革还要热中后,她对他的感情便完全消失殆尽,她甚至讥他是个中了资本主义鸦片瘾的中国米虫,成天只晓得帮奸商管帐。
他在美国跟波丽相处的那一年婚姻生活,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吵架;另外三分之一则是在睡觉,她带别的男人睡他们的床,他则得一人去窝睡袋;最后三分之一的时间则是钻研如何辩赢对方,直到波丽在医院的病床临终前,耿耿于怀地道出她嫁了一个冒牌的斗士。
从那时起,骆旭就打定主意,与其找个骄傲、自以为是的才女,不如找个温顺乖巧的愚妇来完成人类“自然的任务”为佳。
多年来,他依循这个大原则挑女人,用财富麻醉女人的尊严,女人无一不被他养得服服帖帖,个个像只不愿飞出笼的金丝雀,即使刁钻如波斯猫者,只要他开口说缘份尽了,也没人胆敢在他面前任意撤泼唱哭调。
骆旭已安于这样方便的规矩了,可不想被一个他不感兴趣且又掌过他嘴的女人破坏掉,因此古小月若选择他,就得放弃李怀凝这个朋友。
而他会做得漂漂亮亮,甚至不让她那颗漂亮的小脑袋伤半点神;他已为古小月在汐止陇山林觅得一幢房子,等他确定他与她之间培养出长久的打算后,再将她安置到美加去当少奶奶,日子一久,她和李怀凝之间薄弱的友谊自然要转淡,届时他就无后顾之忧,且照常跟袁疑收购画作,直到袁疑江郎才尽为止。
而以骆旭这个收藏名家的判断,袁疑再不警觉改变画风,走她专长的西画的话,她这一生的成就也不过如此,至于要达到她母亲李清欢的功力,那即使花上一辈子的时光去琢磨也不易办到,只因为李怀凝不是李清欢,李怀凝有她自己的格局,如果她肯将她的现代感与作画时的趣味与幽默发挥在油画上,而不是一味地仿水墨画的话,他保证她在十年间会有大成就。
但那个女人会听他这一介商人的话吗?
骆旭不以为然。所以,就且走且看她是如何在艺坛间销声匿迹吧!
自从李怀凝那个酷女跟着罗飞帅哥去大陆两个月后,某星期六早上,赵空姐燕丽小姐和瘦了一小圈的吴念香两人各端着一杯柠檬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按着电视遥控器。
吴念香说:“嗯李怀凝不在家还真的是怪怪的”赵燕丽打了一个呵欠,同意道:“就是啊!在飞机上遇到拗客,回来想找人吵架都没地方宣泄。”
吴念香一脸受到冒犯。“不要瞧不起人,你想吵架我也是可以陪你吵啊!”赵燕丽看了一下吴念香,举手要她省剩“那种感觉不一样啦!你太厚道了,叫骂起来不够过瘾。”
“试了才知道碍”吴念香刚说完,静了好几天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起身接听,仔细听过接线小姐的话,说了一句“yes。”没多久,她就听到老室友李怀凝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人也顿时开朗起来。“啊!孟宗竹,你人在哪里?什么?
你跑到伊朗”吴念香话还没说完,话筒就被赵燕丽抢过去了。
“什么?你竟跑到伊朗!啊,不是伊朗,那么是伊拉克吗?也不是,那到底是哪一个?喔,两个都进不去,你因为是美国公民两伊海关不让你过去好了、好了,我知道长得像美国人不是你的错,总之,你现在要怎么办?直接飞回来吗?
“什么?没钱了,那就用信用卡啊!什么?你出国连信用卡都忘了带?那你怎么有钱打电话?喔,用对方付费先别罗唆,念香已跟operator说yes了,帐你日后跟她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罗飞那家伙呢?
“他先你一步入关,所以不知道你被拒绝入境等等,孟宗竹,你先闭上嘴巴听我说话。你现在这种境况,还要跟我借钱继续旅行?不行,你得回来,我和念香可以借你钱,但条件只有一个,你得回台湾。为什么?”赵燕丽掩住话筒,问了吴念香“她都走投无路了,还问我为什么得回台湾?”
吴念香两手一摊,小声地说:“你就老实告诉她,你想念她,不跟她吵架整天就不带劲啊!”“去,这事让她知道还得了,她不跟上天去才怪。快,赶紧找个能将她骗回来的籍口吧!”
吴念香两拳敲来敲去,后来大掌一拍,说:“有了,就说古小月有急事找她。”
赵燕丽几乎是不悦地瞪着吴念香。“干么将那个柔苦无骨没主见的女人扯进来!”
“她是孟宗竹的朋友,孟宗竹很关心她的,甚至在出国前把她三分之二的积蓄放在古小月那里。”
赵燕丽嗤了一声“这就是为什么她会被困在中东那里动弹不得的原因了!钱已不够用了,还凯得将钱塞给别人,她对金钱再没概念也不该这么闪神吧。”
吴念香拍拍赵燕丽的背,催她道:“不管了,你就跟孟宗竹说古小月有急事找他商量。”
赵燕丽只好照章传话给电话彼端的室友,几秒后,赵燕丽的美丽大眼突然凸了出来,她小声疾呼着“念香,她竟然说好!我好说歹说都劝不动她,如今搬出古小月,她这根孟宗竹竟然改变主意了!说她跟古小月不带暖昧关系,我还真不信
”吴念香知道她其实在吃味,忙提醒她“她和古小月有没有暧昧关系我们管不着,我们先把孟宗竹弄回来再说,你要不要用我的信用卡号帮她订票?”
“不,用我的就好”赵燕丽说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交代线上的李怀凝该如何办才上得了回台的飞机。
在赵空姐的帮助下,李怀凝以仅有的余款买到杜拜的航机,在杜拜机场的出境大厅跟赵空姐安排的朋友碰头,接过返台的单程机票后,转了两次班机,总算在当天午夜回到台湾。
两个月来长途旅行的李怀凝已身心俱疲,根本没力气再走一步,于是打定主意在机场的入境大厅过一夜再说,没想到人已上飞机值勤的赵空姐还是托了朋友来载她回去。
回到家,她一见房东吴念香就莫名其妙地抱着她大笑起来,并直嚷:“我好高兴看到你,你知道吗?抹香鲸,你变高了!”
吴念香摇头“不,我没有高,而是瘦了。”
“瘦了?好棒啊!你瘦了,我是不是在作梦?抹香鲸竟然也会瘦!太棒了!”
乐极生悲后紧接着就是痛嚎一顿,直到吴念香扶着呜呜哀恸的她进入自己的房间,她一闻到阔别多时的墨料与纸张的味道后,喊了几句“妈妈!妈妈!”之类的话,才安心似地躺上床,抱着厚枕,全身放软地进入梦乡。
她这一睡就是足足两天一夜,之中,甚至连赵燕丽走进她的卧室探个究竟都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