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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果然又是火腿蛋炒饭!”风允文苦着脸。“蛋炒饭、肉丝蛋炒饭、火腿蛋炒饭、什锦蛋炒饭,这星期我们可以说是什么蛋炒饭都吃过了,难道就不能换点别的吗?比方说咖哩饭或者是正常的四菜一汤。”
“对不起!”面对风允文的抱怨,方岚若只能红着脸连连道歉。“真的很抱歉!我已经买了食谱回来研究,可是还做得不好,所以对不起,晚上我会试着做些其他的东西给你们吃惊”
“用不着道歉,你做的蛋炒饭味道很棒的,阿风只是说着好玩,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并不是真的在责备你,你不要在意。”雷豹笑着安慰方岚若,按着就津津有味地吃起蛋炒饭来。
风允文轻叹一声。
“我的确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你炒的敬堪称天下第一,好吃得没话说。不过,再好吃的东西连续吃一个星期都会腻的不是吗?我还宁可你把那些试验品端出来让我们试试,至少是不同的味道嘛!”他说着,看了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司徒青鹰一眼。“其实你再怎么说也大学毕业,能做的事情不少,管家的工作对你而言是太委屈了,而且一点都不适合。有些人的想法就是怪异了点,教人绞尽脑汁地想不透。”
司徒青鹰的脸色更难看了,但他出人意料的没有发作,只是冷冷地开口道:“她煮什么你就吃什么,哪来这么多意见?”
风允文闻言一愣,随即露出他的极致笑容。
“原来你的心思跟常人也没什么不同,我才说她几句你就舍不得了。这好,越来越好了,你说是不是,雷豹?”
雷豹还来不及回答,司徒青鹰已经汤匙一摔,推开椅子离开餐桌,回他自己房间去了。
雷豹和风允文纵声大笑,方岚若则担忧得像要哭了。
“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他气成那样”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生气,习惯了就好?矗颐浅晕颐堑模鹄硭缧菔奔浣崾八突峄指戳恕!崩妆怠?br>
方岚若拉开椅子坐下,依然眉头深锁。
“还是不该答应来这里的。”她轻声道。“我对家事并不在行,根本无法妥善照料你们的生活,反而还给你们添了麻烦”
“喂,你当真了?我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啊!”风允文急忙道。
方岚若摇摇头。
“最主要的是我们我和他似乎没办法和平相处,这是怎么都无法改变的。”
“你这么说就错了。”雷豹微笑。“没有人是天生不能和人和平相处的,你应该再努力些,真的。”
“那么他呢?难道他就不需要努力?方岚若不自觉地嘟起嘴。“我从没见过脾气这么差的人,也许他就是那种天生无法和人和平相处的人。”
“他是不好相处,但是对于你他已经很努力了,你只是拒绝去感受他对你不同的温柔,是不是?”雷豹问。
温柔吗?方岚若回想这些天来和司徒青鹰相处的情况,不记得其中有雷豹所谓的温柔。他们甚少说话,雷豹和风允文都在的时候,他们扮演的几乎都是听者的角色。不过,对她不怎么理想的家事成绩他倒是从未说过什么。她做了一个星期的蛋炒饭,他都不吭一声吃个精光;她打破他的古董花瓶,弄坏了微波炉,把他的丝质衬衫烫出一个洞,而这其中还有些事是同一天发生的,他也没有说过她半句,这宽容莫非就是雷豹所说的温柔?
她摇头。
“我还是不觉得他对我有什么温柔可言,也许是我太迟钝,再不然就是他表现温柔的方式太奇怪。这么多天来我已经和你们成为朋友,而他我对他的感觉始终还是只有害怕。”
“只有害怕吗?”雷豹若有所思地一笑。“也许你应该知道,温柔这两个字对老鹰而言是陌生且绝对不习惯的。可能他并不善于表达,但在我们看来却已是难得的了,他绝少待人如此宽容。”
“如果你别老想着自己恨死他了,应该能以比较客观的态度去判断事情。”风允文接上这么两句。
方岚若沉默半晌才又开口
“我一看见他就想起伟平。他活着,伟平年轻无辜的生命却不在了,稳櫎─”她眼里浮现哀伤。“我无法遗忘,没有办法。”
“是做不到,还是根本就不想去试?”风允文问。“如果你心底一直认定该死的人是老鹰而不是你那个伟平,那么你和老鹰也许真的一辈子都无法和平共处了。”
“不,我并不是说他就该死,但伟平也不该死不是吗?他是那么善良而无辜。”方岚若道。
“所以我说一切都是命,命中注定的事躲也躲不过。”雷豹放下汤匙。“你让自己沉溺在过去的伤痛中不肯走出来,我觉得这对你而言很不健康,对老鹰来说也不公平。你自己多想想吧!既然你当我们是朋友,有什么苦都可以对我们说,有些事一说再说,渐渐便能坦然面对了。”
“是啊!”风允文点头。“多笑笑。你笑起来美若天仙,谁见了都会为之倾倒。对老鹰笑笑看,他一定会像呆子一样说不出话来。”
“才不会有这种事!”方岚若脸红了。低头吃着自己的食物。
风允文微笑。
“脸红起来更漂亮呢!难怪老鹰他哎哟!”他忽然喊叫,随即转向雷豹吼:“你踩到我的脚了,白痴!”
“是吗?那可真是抱歉。”雷豹笑容可鞠的脸上根本不见一丝歉意。他不理会风允文的怒目相视,迳自对方岚若说:“这个星期六公司有件生意必须南下去谈,我看你搬来一个星期,很多地方都还不适应。心里一定很希望能回高雄去看看你阿姨吧!不如你去跟老鹰提一提,如果他同意了,到时候看他是要我或阿风南下,都可以顺道送你回去,你说怎么样?”
“啊!”方岚若眼睛一亮,兴奋地看着他。“真的吗?可以回孤儿院去看看?那真是太好了,我好想念阿姨和那些小朋友呢!”
“得先问过老鹰。”风允文提醒她,她一听,兴奋之情霎时冷了下来。
“合约里说我不能回去。”她幽幽道。“何况我才来不到几天,都还没进入状况就想回去,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要求了,万一他骂稳櫎─”方岚若想起他骂雷豹和风允文的模样,吓得连连摇头。
“他不会骂你的。”风允文道,两、三口就把盘里剩余的东西解决掉。
“是啊!”雷豹也跟着保证。“他绝对绝对不会骂你的。”
结果方岚若挨骂了,躲在房里委屈地默默掉眼泪。
因为有他们两人的再三保证,方岚若鼓起勇气找了个机会对司徒青鹰提起希望能随雷豹或风允文回南部看看的事,谁知道他的反应根本完全脱离了那两个人的臆测。
“想回去?”司徒青鹰一双浓眉高高耸起。“为什么?你搬过来不过才一个星期啊!”“是,我知道。”方岚若可怜兮兮的,他们不是说只要她开口就一定能成功吗?“可是稳櫎─我很久没有离家这么多天气很想念阿姨和孤儿院里的小朋友,刚好雷豹说你也许会派他们南下洽公,所以我就想”
“你就想跟着一块儿回去?”
她畏缩地点点头。
“如果如果你肯答应的话。”
“我不答应。”司徒青鹰毫不考虑道。
方岚若吓了一跳,足足一分钟后才再度鼓起勇气开口说话。
“为什么?我只是回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我已经说过了不行,这一整年你都得待在这里,不能回去,合约里写得很清楚不是吗?”
“所以我才来跟你商量啊!如果合约里载明我一个月有几天假期,我根本就用不着来征得你的同意。”方岚若说,怒气已逐渐盖过她的怯儒。
“你有假期,但是不能离开台北,这是你自己同意的。”司徒青鹰背过身去。
“你好不容易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现在回去的话一定会留恋孤儿院而不想再回来,我不喜欢看见这种情况,去南部的事还是过一阵子再说吧!”
“求求你!”方岚若又压低姿态,毕竟她是同意合约上的条件才签字的。本来以为一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思念阿姨及孤儿院那群可爱的孩子。“我知道我才来一个星期就对你提出这种要求是过分了点,但是你不会有什么损失的不是吗?我并不是那种无可替代、办事效率超强的管家啊!让我回去看阿姨,拜托!我会跟着雷豹他们回来,绝对不会违约的。”
“你成天就数着日子希望能早一天脱离我的掌握,真让你回去了你还会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吗?”司徒青鹰摇头。“你来了好几天才渐渐有了笑容,只怕你这次回去了再来,脸上的笑容又要消失好一阵子里还是不行,我不答应。”
“先生”方岚若不愿放弃,还在心底想着该如何说服他,谁知司徒青鹰攸地转身,怒气好像在一瞬间布满在他的脸上。
“你叫他们雷豹、阿风,却偏偏要喊我先生你”他冲上前攫住她的手臂摇晃,对她惊骇的表情视若无睹。“你是故意的吗?故意要惹我生气?”还是
那么突然,愤怒的神情逐渐被脆弱和压抑所取代。“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想一想我为什么要逼你住进我家里来?理由很简单的,只要你肯花点心思一定想得出来!”他伸手轻轻碰触她的脸颊。“我不要你再恨我,岚若,别再为伟平的事把我当仇人,你知道吗?我对你”方岚若一咬牙,使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听他说下去,不管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你你究竟要不要让我跟阿风他们一块儿回南部?”她一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咸欤煌芽诙龅脑趺椿故钦庑埃克就角嘤ヒ丫幌爰绦飧?a 话题了,而此刻似乎也不是说服他的良好时机。
果然,司徒青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不,应该说是瞪了她一眼,抛下一句“不许去”便头也不回地摔上门出去了。
方岚若一个人在房间里掉了好多眼泪,如果收集起来,也许能装满一个脸盆。
她是因为不能回去不甘心才哭的。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莫名其妙、无法形容的情绪扰乱了她的心,所以她的眼泪才会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他究竟想向她表达什么?方岚若每想起这个问题眼泪就掉得更凶,用来擦鼻涕泪水的面纸扔得满地板都是。
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这么心慌意乱的?司徒青鹰看她的眼神非常复杂难懂,总令她不由自主感到心跳加速。她好害怕和他在一起久了会迷失自己的心,伟平年轻率真的笑脸将在她心底逐渐模糊,终至消失无踪。
她是绝对不能忘记伟平的。他那么好,对她总是只有无止境的包容与温柔。在和他交往的那一年里,她真切地感受到“被爱”对一个女人而言是多么的幸福。
伟平死后,她痛不欲生,经常在半夜笑醒过来,想用刀划开自己的手腕随他而去。然后,在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她后悔自己不曾和伟平份享肉体的爱,那一阵子,不晓得为什么,她极端渴望能拥有伟平的孩子,幻想着自己陪着他,或者她,一步一步住前走,直到孩子能脱离她的羽翼展翅高飞。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她惊惶地发觉到这一切全都变了。回忆淡了,伤痛减轻了,她依然想念伟平,却不再编织属于他们俩永远无法完成的梦。他已经不在了,而她似乎也在时间的陪同下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就是她心慌的原因吗?伟平在她心底已逐渐成为一个死者、一个过去,所以她感觉心虚?感觉内疚了?
这些无解的问题困扰着方岚若,几乎要逼疯她了。她干脆整个人住床上一例,用棉被蒙着头,让呼吸越来越深、越来越沉,尝试以过滤的方式让心灵澄清。
让头脑呈现空白状态,方岚若的泪止住了,呼吸也恢复平顺,精神在一吸一吐间变得松弛。终于,她慢慢沉入梦乡,虽然仍皱着眉头,但终究是什么也不去想了。
老鹰不在,桌上也没有摆着蛋炒饭和紫菜汤,雷豹和风允文一踏进门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我们回来早了?”风允文纳闷地间,并敲了敲司徒青鹰的房门,一听没有声响,乾脆就踢开门看了看。“老鹰从刚才就不在公司,我还以为他迫不及待先回来了呢。怎么搞的,他居然也不在家里。”
“会不会是他先回来,然后带着岚若出去了?”雷豹在思索。“真是这样的话就太不够意思了。至少该跟我们说一声或留张纸条什么的。”
“如果我们因为吃腻了蛋炒饭而到外头去解决晚餐,老鹰知道了会发狂的。相反的,他应该也不会就这么带着我们的“管家”出去而不顾我们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才对。”
“嗯,”雷豹点头表示同意风允文的说法。“我们姑且就相信那家伙还有那么一点残存的良心。现在先去看看我们那位“蛋炒饭管家”在不在她房里,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推论吧!”
他们去敲了方岚若的房门,一样没有回音,风允文习惯性抬腿要踢门,幸亏被雷豹早一步给制止了?妆嵘虐眩磐瓶诨璋档墓庀呦拢强醇嗽诖采暇硭醭梢煌诺姆结叭簟?br>
“她好像是睡着了。”雷豹低声道。
“睡着了就睡着了,还有什么好像的?”风允文白了他一眼。
“就是不确定才说好像,你不觉得这看起来也很像命案现场?”
风允文眨眨眼,随即张大了嘴巴!
“命命案现场?你是说她”
“瞧你紧张成这副模样,我只是随便说说的。”雷豹笑着摇头。
风允文看了看他,又探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方岚若,越看越觉得不安。
“怎么办?真的很像。”
“什么?”
“像你所说的命案现场啊!”风允文摇头。“不行,还是进去看一看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在睡觉。去吧,雷豹,我在这里替你把风。”
“把什么风?我又不是采花贼。还有,这主意是你想的,为什么你自己不进去却要我去?”
“我很多年没见过死人了,有点害怕。”
“什么很多年没见过死人了?难不成我是一年到头都跟死人为伍啊?你说的话像话吗?真是的!”
雷豹嘴里抱怨,却也动作轻巧地向方岚若床边靠近。他端详其久,时而皱眉时而摸摸下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在门外“把风”的风允文不耐烦了,探头进来朝他嘘了两声。
“喂,怎么样?还有没有气?”
雷豹没有回答,迳自退了出来,脸色凝重得令风允文害怕。
“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你这副模样,难道她真的已经”又没有得到否认,风允文呻吟出声:“不会吧?已经没救了吗?你应该试试人工呼吸的,如果她断气的时间不是太长,说不定还有希望”
“该死的老鹰!”雷豹咬牙忽然冒出这么一句,风允文简直是呆住了。
“啊-是他吗?是老鹰把她”
“就是老鹰那个不知怜香惜玉的老粗,他害人家哭了!”雷豹忿忿道。
方岚若醒来时已是晚上九点半了。她慌忙地爬下床,想起自己一觉睡了这么久。连晚餐都没有做,这下子可惨了。
她胡乱洗了洗脸就冲出房间,一封客厅便发现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都在一瞬间望向她。
“对不起!”她万分抱歉地低头。“稳櫎─我睡着了,没想到居然睡了这么久,都这么晚了,你们的晚餐!”
“我们自己解决了。”风允文对她微笑。“你不要这么愧疚的样子,只不过是错过了一顿晚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他”呢?”方岚若畏缩地问。“他有没有他是不是很生气?”
雷豹和风允文互看一眼。他们当然知道方岚若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却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毕竟打从他们回来到现在都没有看见过司徒青鹰,哪里会知道那家伙究竟有什么样的情绪。
“他没有回来吃饭,所以你用不着担心他的反应。”最后雷豹这么回答。在心里,他对司徒青鹰是不满的,女人尽管有各种面目,却是最不适合流泪。是男人就不应该让她们哭。
“哦,他没有回来吗?”方岚若喃喃道,表情看不出是失望还是释然。
“我们回来就没看见他。”风允文停了停,按着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我们大伙儿一块儿住,老鹰不回来吃饭应该会说一声才对。”
方岚若沉默了半晌,低声回答:“他不准我回南部去看阿姨和孤儿院那群孩子,稳櫎─我们吵了一架。”
“他对你很凶?”雷豹问。
方岚若耸耸肩,回答了这个问题。凶吗?她自己也不知道他那么对她究竟算不算凶。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雷豹嘀咕着,随即托着下巴像在想些什么。“那么老鹰上那儿去了呢?我们打了一个晚上的行动电话都找不到他的人。”
“他有没有跟你说要上哪儿去?”风允文间。
她摇摇头,不想告诉他们他根本就是气极了摔上门出去的。
“他这么大个人了,应该能照顾自己吧!还需要你们为他担心吗?”看着他们两人都皱着眉,方岚若忍不住开口问。
“通常是不需要,但用行动电话都找不着他就比较反常了。”雷豹盯着方岚若看。“你也很担心他不是吗?我可以从你眼中看见不安和焦虑。”
她一楞。连忙摇头。
“何必否认呢?”风允文轻声道:“有些事情光摇头是没有用的,你应该正视你心里真正的感觉,否则受折磨的也许就是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