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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号公园算得上是占地不小的绿地,当然,它的大小比不上美国的中央公园,但就早已习惯地小人稠的台湾人来说,算是难得一见的绿林幽地。
远远的,就可以闻到空气中那算不上浓厚的腐败气息,这表示死者刚死或刚被弃户不久,不过,不管结论是什么.反正都为枉死城平添一缕冤魂。
明亮的月色,和拿着电金属测器的搜证人员们手中的手电筒,把原本该沉睡的夜晚扰得有若白昼,处处是人声和扫动的光束。
徵律并没有马上靠过去看那早无气息的女体,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尸体那极其不自然的状态,微微皱起眉头,和来到她身旁的方商律对看了一眼,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的又把目光移回到尸体上。
尸体被人刻意的竖立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上,使得尸体的高度比人高了些,双手由掌心以木桩钉入树中,那样子就像是教堂上被钉入十字架的耶稣,不同的是,耶稣的脸上是一片祥和,而尸体的脸上却是一片惊恐。
那外凸张大的双眼,像是在告诉从地上仰望的人们,她在死亡之前所曾经历过的恐惧,也像是在冷冷的打量自生命的气息离开她后,在她四周已然静止的时间。
“有什么发现吗?”徵律问着身旁的方商律。
“女,黄沁芯,二十六岁,单身独居,保险公司女主管。”方商律从她身旁的书记宫手中接过了记录板,念出上面仅有的资料。
“她的家人呢?”
“已经通知她的象人,现在正在第二殡仪馆等候着。”一个低沉的声音插入。徵律看了出声的男人一眼,然后用眼神询问方商律来人的身分。
“他也是检察官,因为这公园位于两县市交界处,案件的管辖权还没确定。”方商律耸耸肩的回答。
每个刑事案件的审判权是依地区来划分管辖的,通常在辖区的案件,会由辖区的检调单位全权负责,但是因为这案子发生的地点刚巧是辖区的交界处,所以,在还没确定该由何处管辖之前,才会出现两个不同单位的检察官。
“我姓关,单名一个渡字,我的名字很好记的,就是关渡大桥的关渡。你就是方法医吗?久仰了。”不等方商律的介绍,关渡就热络的自我介绍了起来。美女在这个世界随便抓就是一大把,可是怎么有个性的女人却不多见,徵律那种美中带着冷绝的淡漠令平常多是女人倒追的他,第一次生出想要攀谈的兴趣。
徵律只是冷冷的看了关渡一眼,甚至不理会他伸在半空中的手,就迳自转过身走向尸体,仿佛那个死状诡异的女人比眼前风度翩翩的男人更引起她的兴趣。方商律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我妹子就是这种个性,你可不要见怪。”
“我早就听说过方法医是法医界中最冷的一朵冰花,可今日一见,才知道那传言尚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关渡一点也不以为意,热烈的眼神仍紧跟着徵律清冷的背影。
方商律压下想翻白眼的想法,这个男人说起话来真是给他有够恶心到了飞天、到了入地,总归一句话,就是恶心到了极点!
反正又是个不怕死的家伙,明明知道徵律性子冷极,还拼命将热脸往人家身上靠,总有一天寒毒攻心,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徵律将白胶手套戴上后,走那棵钉有尸体的榕树。在夜风中,榕树的气根像是招手似的来回飘动,在尸体上印了一道又一道不祥的黑影。
徵律默默的打量着眼前僵直的尸体,一抹疑惑涌上心头,死者的双手由掌心被钉住,照道理说,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血迹由掌中流出,但若是死者死亡了一段时间才钉的话,尸体应该早就僵硬,而流出来的血也不该像是流出体外才乾涸的。
看来除了解剖,已没有第二条路来发现这名死者在死前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
可远处传来的交谈声让徵律的眉头蹙得更紧“如果现场采证得差不多了,就把她放下来,记得把那些记着挡在外面。”她轻声交代身旁现场调查小组的人员。
“方法医?”关渡从她的身后唤着。
“你发现什么了?”方商律也跟了过来。
徵律直接略过一脸热切的关渡向方商律说:“没有解剖之前,我不能判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记者已经快来了,还是先把尸体送到第二殡仪馆再行大体解剖。”
不知道该说是资讯时代的消息传播总是如此之快,抑或是记者天生对新闻的灵敏度就“高人一等”徵律一行人的公务车才到了殡仪馆门口,那儿早已挤满抢新闻的记者和好奇的围观民众。
一下车,一支支的麦克风就像开屏的孔雀般在他们的面前堆起。
“方法医,死者的死因为何?”
“听说死者死状奇特,是疯狂的变态杀手所为吗?”
“现在已经有锁定任何的目标吗?是情杀?仇杀?还是债务纠纷?”
徵律冷冷的扫过眼前的记者一眼后,只回了一句“无可奉告”就让原本争先恐后的记者们全静了下来。
就像是出埃及记中摩西过红海般,徵律面前的人全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让她无所阻拦的进入了殡仪馆中。
直到殡仪馆的门掩去了徵律的身影,大伙才暗暗的吐了一口气,然后你推我挤的将方才的问题一古脑的问着后来才下车的方商律和关渡。
“这一切等检验之后才会知道,现在真的无可奉告。”方商律皱起眉头,每一次面对这一堆赶也赶不走、不理又不行的媒体的时候,她就会希望自己有徵律“冷面杀手”的功力。
“我们会在稍后召开记者会,请媒体朋友耐心等候,让我们先进去检验后,才能得知正确的结果。各位总不想在等了这么久之后,等到的全是一些毫无根据的臆测之词吧!”
必渡面对这些记者则圆滑了许多,他风度十足的安抚记者的情绪后,拉着方商律快步的进入殡仪馆的大门。
必渡和方商律都是手长脚长的人,几个大步就赶上了走在前面的徵律。
“你一向都这么酷吗?”
徵律微侧着头,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而你一向都这么多话吗?”
必渡挑起了一边的眉头,一抹兴趣闪过他的眼底。
“你刚刚看了这么久,对这案件有没有什么看法?”关渡不理缓箸律的冷漠,仍是一派的热情。
“死、死了、她死了。”徵律看着病理解剖室中白布覆盖的人体,用足够让他一个人听见的声音回答。
“什么话?”关渡皱起了眉头。
“废话!”
徵律的回话让关渡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子,一回头,刚好着见方商律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有这样的下场。
徵律将她的工具全部拿出来放在一旁,掀开白布,让尸体完全的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因为尸体身上的东西都成为物证而被另外扣押了起来,所以,白布下的尸体呈全裸的状态,徵律的眼光落在尸体胸前那一道熟悉的缝线上。
“死者刚动过手术吗?”
“没有!就现有的资料来看,死者生前健康状况良好。”方商律摇摇头。
徵律伸手轻轻点压了尸体冷硬的胸口,她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她想起刚刚在现场时心中的疑问,一个想法掠过她的心头
但凶手真的使用这样毫无人性的手法吗?
“徵律,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方商律看出了徵律脸色怪异。
徵律没开口,只是由工具中挑出锐利的解剖刀,从尸体上的缝线旁边下刀,顺着缝线利落的划开尸体的胸口,当她割开胸膜时,一大团的血块覆满了尸体的胸口。
“该死!’微律不禁骂出声来。
“现在是怎么了?”关渡觉得情况有异,可他一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们没发现吗?她的心不见了!”
“心不见了?”关渡和方商律互相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神。
“她的心脏被人以很俐落的刀法取走,除了没有心脏外,我只能说,凶手主持了一场非常完美的‘开心手术’。由死者胸中的血块看来,他的手法非常的纯熟,所以,使用的时间很少,再由这血管的切痕和处理的手法来看,凶手如果不是医生,至少也是医学院的学生。”
必渡和方商律对这情况说不出一句话,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一旦公布出来,绝对会是个惊动社会的案件。
“凶手为什么要拿走心脏?是情杀?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方商律的脑中蹦出一连串的假设。
“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器官移植?一颗完美的心脏,在黑市可是值不少钱哪!”关渡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不可能!如果凶手只是要钱,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我觉得会不会是一种宗教仪式?”方商律想起了发现尸体现场的怪异情形。
“或许,凶手只是故布疑阵。”关渡又提出他的看法。
“这是什么?”
徵律疑惑的低语,把原本神游四方的关渡和方商律的注意力又引了回来,他们两人连忙把目光调回徵律的身上。
徵律用镊子小心的从那一团的血块中夹出一张约名片大小的薄片,她小心的将薄片拿高看清楚,才发现那是一张印有红心三的塑胶扑克牌。
“徵律?”方商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凶手把这东西放在死者的心脏部位。”徵律咬了咬下唇,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
“那个天杀的心理变态,到底想做什么?”方商律用力的爬了一下头发,她那微乱的发型,让她原就英气十足的脸庞,又增添了几许狂乱的感觉,应和着她现在的心情。
这一刻,没有人有任何的答案,可是,他们却也不约而同的明白,镇许只是刚开始一个恶魔游戏的开始!
落月西沉,看来不久就是晨曦将出的时刻。
徵律疲累的拖着蹒跚的脚步回到家门口,为了整理那一团混乱却又被列为最速件的报告,她足足忙到了现在才回家。
她揉了揉自己的肩头,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的睡上一觉。
想一想,她还算是幸运的了!为了这一个绝对是占上各大媒体头条的案件,检警单位还成立了专案小组,那些人到现在还在开会,看来有好一段日子会忙得连家都回不了。
她掏出大门钥匙,眼角的人影让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回来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徵律皱起眉头看着路灯下,全身仿若沐浴在光圈中的骆逃邝,之前被她遗忘的纷乱感觉又浮上了心头。
“你走的时候甜汤没有拿,所以”骆逃邝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你就为了这个站在这儿?要是我今晚不回来呢?”看骆逃邝一脸茫然的模样,他八成根本就没想过她会不回来。
如果,她今天不回来,他难道就这样等上一整夜?
呆!真是呆!
“你还在生气?你不要误会,我和潘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她跟罗魅”
“够了!”徵律出声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是羽儿先爱上别人,你就算是另找爱人也是正常的,你不需要和我解释什么。”
如果说他和羽儿仍是一对,身为羽儿姐姐的她自然要关心一下他身边的女人,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他身边有多少的女人或是和女人有什么样“特殊”的情谊都不干她的事。
至于心头那无可名状的烦闷,她选择了不加理会。
“可是,我不想让你误会啊!”“为什么?”话一出口徵律便开始后悔了。
“你真的不明白吗?”骆逃邝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鼓足勇气。
徵律皱起眉退了一步,她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个隐约的概念,可她告诉自己这太荒谬了,她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马上转身进门去好好的睡一觉,然后忘了这疯狂且什么都不对劲的一天。
可是,她的脚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力似的,一动也不肯动,她只能勉强挤出一句“我累了。”
骆逃邝知道她在逃避,心疼的看着她那瘦小的身影和脸上明显的黑眼圈说:“我不说就是了,但至少告诉我,你相信我和潘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我只要这样就够了。”
徵律静静的打量着骆逃邝,他的眼睛是那么的认真,仿佛她的回答决定了他的世界存在与否。
她轻轻的点点头。
骆逃邝仿佛直到此时才找回自己的呼吸,俊逸的脸上浮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谢谢你!”他说着,眼眶竟有些湿润。
从徵律挥开他的手离开后,他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中,不知道何时会摔得粉碎?
他真的好怕,怕从此连偶尔偷得的片刻接近,她也不愿意再给他;怕他这些年默默的守候而换得的些许关怀,都会被她决然抹去。
那种怕,就像蚀骨水浇上了心头,时时刻刻吞噬着他不知所措的心。
“拿来吧!”徵律对他伸出手。
“什么?”
“你不是拿汤来给我的吗?”徵律看着他又是一脸的迷茫,几乎要忍不住摇头了。
“哦!”他连忙把手中的汤举了起来,但是在交给徵律的时候又突然缩回了手。
“怎么?”
“这汤都冷了,不好喝,我回去再重新煮好了。”
徵律像是被打败的叹了一口气,她摇摇头的伸出手“拿来吧!我肚子正饿着。”
“不要我重煮吗?”
“骆大呆!”
骆逃邝对徵律口中不甚好听的绰号非但不介意,还露出了一个更明亮的笑容,因为她还愿意这样叫他,让他的心更塌实了些。
“那你就先喝一些,我等会再煮新鲜的给你吃。”他把手伸向了徵律,但在一半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徵律皱起眉头。
“我怕手会碰到你,你介意吗?”骆逃邝小心的看着眼前的佳人。之前她挥开了他的手,他不知道她还愿意让他碰吗?
徵律微微讶异的看了骆逃邝一眼,为他的体贴又多了一分悸动,她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那锅汤,那短暂的肌肤相亲带来的是流过心头的暖意。
“你真的不生气了!”骆逃邝的喜悦溢于言表。
路灯不知道何时熄灭了,而天色也不知在何时转成鱼肚白,初起的黎明,轻柔的洒在骆逃邝的身上,染得他一身点点金黄。
她不想去分析他眼中的情感和她胸中的波动是什么,一个冲动让她的话脱口而出。
“你不累吗?每个人都知道我是无情无心的。”
骆逃邝没有回答,只是接过徵律手中的钥匙替她开门。
他俯身在她的耳际轻前“你有心的。”
纤弱的小猫咪用一种令人爱怜的撒娇姿态,垂着耳朵,来回的在男人的脚边磨蹭着,不时的从喉头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表达它的喜悦和满足。
男人弯下身子,修长的大手轻柔的将猫儿攫了起来,似是无限爱怜的轻抚着小猫的耳朵,惹得小猫又是一阵阵的呋拂撒娇声。
男人轻轻的扬起嘴角,倒了点微温的牛奶到小碟子中放下小猫,让它开心的喝着美味的牛奶。
他将桌子上的遥控器一按,电视上出现了一个冷然的身影,对着镜头面无表情的说着无可奉告!
徵律是法医界颇有知名度的法医,这不仅是因为她的判断迅速而正确,还有她够冷,上了镜头一点也不逊色。
这一切的种种,让媒体并没有因为她的不友善而放弃她,反而对她偏爱有加,这段不出十秒钟的镜头,几乎遍及了各个电视台,而目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播,就像是怕有人会者漏了似的。
男人像是出了神的看着画面中冰雪似的容颜,冷绝的星眸就像是宇宙中的黑洞,不但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更甚者,还可能被吸入其中而万劫不复。
他疯狂的转台,只为了在不同的频道中找到她的身影,找到她像是看透一切的星眸,找到她来填满他因为想她想到疼痛的心
他是如此的了解她,因为她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完整的刻印在他的心头,就像是他此生永远摆脱不了的深刻烙印般。
他再一次伸手压按遥控器,关了电视,整个空间只剩下他痛苦的喘息声,他一边用力的压着自己的左胸口,一边大口大口的吸气,仿佛不这样做就无法得到充足的空气。
他起身跌跌撞撞的来到冰箱前,用发颤的手将冰箱中的盒子打了开来,里面赫然出现一颗心脏,一颗完整却因无血而显得空洞的心脏。
男人像是爱怜似的将心脏捧到面前,轻轻的用自己的脸颊,像是爱抚情人般的来回轻磨着。
他抚正鼻梁上的金框眼镜,俊秀的脸庞渐渐浮现一抹极其魅惑的笑容“你是我最后的罪赎!”